第二章 求婚
2000年12月24日 星期日 中午 13:10 晴
“走吧,上車!”汪澤拍了拍自行車後座。
“好撐!”章語莎一隻手摸著肚子在揉,毫無淑女風範,“咱們走回去吧!”
“好。”汪澤點頭答應,用腿抵住歪斜的自行車,兩隻手伸過去給章語莎整理圍巾,把鮮豔的大紅色毛線圍巾在她脖子上繞了兩圈,又扯住章語莎的羽絨服下擺,試圖把羽絨服的拉鏈拉上。
章語莎不樂意地掙脫開:“好熱!你看今天太陽多好!”
“你那是剛喝完酒!”汪澤反駁,“聽話啊!不然一會兒風一吹酒勁上來,你耍酒瘋怎麽辦!?”
“你才耍酒瘋呢,你!”姑娘嘟嘴,人卻順從地站到汪澤跟前。
嘿嘿地笑著,汪澤把羽絨服的拉鏈拉好,然後給姑娘的左手帶上手套,重新推上自行車,“走吧!”
“咦?這是什麽?”伸進外套口袋裏的右手碰到了什麽,姑娘側過身子狐疑地看向汪澤,“來的時候還沒有呢?”
“沒,沒什麽。”汪澤故作慌張。
姑娘果然狐疑地停下腳步,把手從王澤的口袋裏縮回來,然後低頭看向手裏的物件----一個精美的方盒。
“老實交代,是啥?”姑娘一邊詢問,一邊用帶著手套的左手笨手笨腳地打開了盒子。
一枚小小的、閃著光的鑽石戒指。
“章語莎,嫁給我吧!”男孩的聲音順著陽光傳到姑娘的耳朵裏,鑽進姑娘心裏。
姑娘沉默,男孩惴惴。
“你要是在講一次我就當真啦。”姑娘咬著下嘴唇,歪頭盯著汪澤看,眼睛裏閃著光。
汪澤燦爛地笑,他知道這是張曼玉在《旺角卡門》裏的台詞,他倆都喜歡看這部電影。
“要不你把我娶了也行!”見姑娘沉默,汪澤補充了一句。
果然,汪澤的不按套路引來一陣毒打。
“帶上!”停下打鬧,章語莎喘著氣伸出白生生的左手,話語裏充滿了不容置疑。
“Yes,madam!”汪澤笑的也很燦爛。
…………
“好啦,好啦,看夠了吧?摔著怎麽辦?再說別把手給凍了。”汪澤無可奈何地搖頭,一邊推著車子跟著姑娘往前走,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陽光裏的姑娘。
仿佛沒聽見一樣,章語莎依舊倒退著走路,左手直直地伸在自己眼前,一邊微微地晃動,好讓戒指反射出更多的色彩,一邊盯著那枚小小的鑽石戒指,嘴裏嘖嘖有聲:“真好看!”
望著沐浴在陽光下的姑娘,愧意一下子湧上了汪澤心頭:處對象兩年了,自己也沒送什麽像樣的禮物,除了書就是CD,連姑娘的衣服都是她自己買,就連這枚戒指也挑的是最小的碎鑽。
“莎莎,”汪澤停下腳步,轉著圈、意氣風發地指著周遭的商圈,“等我有錢了把帝都商廈給你買下來,裏麵的衣服你隨便穿,咱一天換它個百十身。喏,那家鑫鑫珠寶也買下來,頭上脖子上都戴滿,每個手指都戴個戒指出門。還有還有,把剛才吃飯的飯店也買下來,想吃啥就讓廚師做,頓頓都不帶重樣的……好不好?”
“嗯!”姑娘認真地點頭,臉上的笑容比冬日的陽光還要燦爛。
…………
“《圍城》裏說婚姻是一座圍城,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裏的人想出來。”姑娘已經回到汪澤的身邊,右手依然揣進他外套的口袋裏。兩人依偎著慢慢走,“你說以後咱倆會不會也這樣?”
汪澤頓時有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隻好采用老戰術,不正麵回答這個深奧的生活哲學問題:“如果婚姻是一座城的話,咱就把這座城建的牢牢地,城裏就咱倆,誰也不準出去。別人也休想進來!”
剛認識章語莎的時候他剛工作一年,是市二中的語文老師。而她作為美術老師剛進校不久,屬於體音美組,和自己既不在同一年級教學又不屬於一個教學組,本來沒什麽交集。一次偶然的機會汪澤到體音美組串門,看到相熟的體育老師手裏的筆記本,一問才知道是新來章老師的“詩作”,好奇之下拿過來翻看,一看之下立刻就有了種被丘比特射中的感覺。從此汪澤總是找借口到體音美組串門,並且在一次閑聊中抓住機會向章語莎推薦了錢鍾書的《圍城》。在汪澤的眼裏,這本書風趣幽默,既不晦澀難讀可以給不愛讀書的人當故事來看,又有深度可以打動文藝女青年,作為打開女生心房的敲門磚,實屬進可攻退可守的利器。
正如錢老在《圍城》裏調侃的那樣,在初識不久的男女之間,借書是個很好的手段。因為有借就要有還,一來一往自然多了次見麵的機會。於是在借書、借CD這些往來中,汪澤順利地突破了姑娘的心房,開始了戀愛之旅。誰知道到了談婚論嫁的今天,《圍城》差點真的把自己圍住。
“那以後每年假期我們要去個城市,而且你要騎車帶我玩遍那個城市!”好在姑娘隻是著眼於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沒有糾結下去。
心頭暖流淌過,汪澤把摟在姑娘腰間的手緊了緊,讓姑娘靠的更近:“知道我喜歡你什麽嘛?”
“什麽?”姑娘的頭從汪澤的肩膀上抬起來,歪起頭看著他。
“我喜歡你在自行車後座上大呼小叫意氣風發地指揮著我去這去那的樣子,喜歡你在後座上突然揪住我的衣服對我說“我要吃菠蘿”的樣子,喜歡你每次出去都有那麽多奇奇怪怪的主意把所有的事情都變得有趣……”滿滿的回憶沉甸甸地掛在汪澤的話語裏,所以他的聲音像挑著擔子一樣,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很踏實。
“所以,”汪澤頓了頓,接著說,“以後我們要去北京天壇,去上海外灘,去杭州西湖……我騎車,你坐在後座上指揮,我們把全國的大城市都走一遍。嗯,尤其是著名的大城市﹣﹣鐵嶺!”
姑娘“咯咯”地笑,用揣在他口袋裏的手搗他的腰:“你就沒個正形!正經從來不超過3秒。”
“那我就說個正經點的,行不?”
“嗯,你說。”
“那計劃從明年暑假開始,今年寒假咱就不去了,行不?”
“為什麽?”姑娘不解。
“寒假咱去你老家吧,我也好給咱爸咱媽見個麵,拜個年。”
“是我爸媽!”姑娘羞惱,口袋裏的手揪住汪澤腰間一小塊軟肉沿逆時針方向開始了勻速運動,讓汪澤在肉體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愉悅達到了完美的統一。
“見外了不是?你爸媽不就是我爸媽嘛!?”汪澤齜牙咧嘴地說道。
…………
“等會你回去休息一下,吃飯的時候我來接你。吃完飯咱們跳舞去。”眼看離單身宿舍不遠了,汪澤連忙說道。
“跳舞?去哪兒跳?”
“陽光舞廳,就在帝都四樓。票我都買好了。”想了想,汪澤又補充道,“聽說請了好幾個歌手,十二點到了還有抽獎呢。”
“啊?那回來的時候小劉老師都睡下了,打擾人家不好吧。”章語莎有點猶豫。
“拜托,平安夜呀,再說怎麽也不得慶祝一下求婚成功啊!”
“也是啊,”章語莎不再猶豫,“那咱早點回來,10點半吧。”
“謝謝領導開恩!”汪澤眼睛轉著,吞吞吐吐,“那,那我接你的時候,你帶上身份證……”
章語莎停下腳步,歪頭,警惕地盯著汪澤:“帶身份證幹嘛?”
“這,這不是怕萬一晚了嘛。實在不行咱可以去旅館住一晚。”汪澤臉上充滿了雲談風輕的誠懇。
“汪澤同誌!”章語莎氣惱地跺腳,“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說你啊,滿腦子想的都是什麽?成天想著亂來,結婚以後一定要注意改正!”
“我可要批評你了,章語莎同誌!”汪澤不忿,“首先,結婚後這個都受法律保護了,怎麽能叫亂來呢?……”
“你……!”章語莎赧然。
“其次,從愛情的角度上來講,隻有完成了靈與肉的雙重交融的愛情才是真正的、完整的愛情,愛情從來都不僅僅是心靈的碰撞和交融。給你講了多少次了,你怎麽還不明白!”汪澤振振有詞,“思想上怎麽一點也沒有進步呢?章語莎同誌,你這種不求上進的態度讓我很失望啊!”
“我說不過你,”章語莎氣急敗壞,“反正就是不行!”
汪澤揚天長歎:又一次為自己爭取福利的革命行動再一次被反動派所鎮壓,從而以悲慘的失敗而告終。
…………
“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麽嗎?”在宿舍門前,章語莎小聲問道,算是給失落的某人以安慰。
汪澤無精打采,垂頭喪氣:“什麽?”
“最喜歡你胡說八道時一本正經的樣子。”章語莎笑著推開了汪澤,像個活潑的精靈般蹦跳著進了宿舍,關上門,隻留下一串靈巧的笑聲跳躍在走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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