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危行言孫》

《危行言孫》

 

           周六清晨，天還沒有全亮。室外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此時正是深秋時節，外麵風不大，下著蒙蒙細雨。幾片枯黃的樹葉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左右搖著著。

         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把睡夢中的劉老蔫給驚醒了。打開門一看，是一臉焦急的劉小蔫。

         小蔫說：“爸，您快起來吧，出大事了。”我發小，咱們鄰居張小壞被警察抓了，正在樓下鬧騰呢。她老婆抱著幾個月大的孩子要跟警察拚命呢。您主意多，見識廣，能不能去勸勸。”

         老蔫問：“為什麽被抓啦？聚眾賭博？嫖娼？”

         小蔫：“什麽啊，我發小可是本分人。這不封控鬧的嘛，孩子的奶粉斷頓兒了。咱們小區的超市沒有貨，他想去外麵買，保安不讓去。可家裏孩子餓啊，玩命的哭，她老婆心眼軟，見不得孩子哭，急的抓耳撓腮、要跳樓。眼看這個家過不下去了，被逼急了的他，揣著菜刀要強行闖關。說，誰攔著他就捅了誰。保安這不就報警了。您說奇怪不，前幾天對麵樓張大爺、李大爺，倆老頭為了排隊做核酸、加塞兒的事，大打出手。從小區裏打到小區外，弄得滿臉都是血。要說呢，也突破了隔離圈，可是報警半個小時也沒人來。您說，要是警察早點來，張大爺也不至於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躺著呢。可這次警察沒三分鍾就到了，張小壞的車還沒出小區門就被截住了。”

         簡單了解一下情況，老蔫父子倆快步走下樓。樓下真的很熱鬧，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每個人拿都著個手機，瘋狂的錄像，卻對現場哭鬧的小壞媳婦孩子置之不理。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事若關己哭天喊地。

         老蔫分開看熱鬧的人群，走了進去。正看到一位領導模樣的人，挺著肚子，背著雙手，趾高氣揚的看著小壞媳婦。他說：“你要講道理，你老公破壞防疫製度，用刀威脅執法人員生命安全。這是刑事犯罪，我作為這一方父母，你們這些臣下子民竟然敢目無王法，任意妄為。事可忍，孰不可忍。你可知道，阻攔執法，破壞防疫是大罪！”

          小壞媳婦說：“防疫不利會死人，我懂，也支持。可我那6個月大的兒子要是餓死了，誰管呢？我們家天天核酸檢測，連兒子都測，都是陰性，怎麽就不能出去了，陰性怎麽傳播病毒？這是哪門規矩，哪家的法律！”

          領導一看她還敢還嘴，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心想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大周六了，下基層坐鎮派出所，沒想到第一個報警電話就是這事。這派出所長也是，怎麽行動這麽迅速，晚十分鍾過來，人都走了，不也就沒事了，真是晦氣。他正想詞回懟，一臉堆笑的老蔫湊了過來。

          老蔫雙手抱拳，一恭到底。說：“未知老大人親臨現場指導，有失遠迎，當麵恕罪。今的見尊容，一睹您的風采、氣度，實乃在下三生之幸也。”

          領導素來喜歡舞文弄墨，說話之乎者也，以文化人自居，因為也姓蘇，別人就投其所好，送了個雅號“賽東坡”。他一聽有人文縐縐的和他說話，心想那肯定是知道他賽東坡的名頭。一高興，臉上就有了笑模樣。他點點頭，說：“這位父老，有何指教啊？莫非也要妨礙本官執法？”

          老蔫說：“在下不敢，大人秉公執法，名滿天下，再給小人幾個膽量，也不敢妨礙大人。隻是就今天之事，想起了孔老夫子的話語，不慎明白，想向大人請教。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何解呼？”

          領導還真沒聽過這句話，不知其解。怕自己說錯了讓人恥笑，就故作高深的說：“這麽簡單的話，我當然知道，不過孔子也說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所以你先說說，我聽聽，看看是否和我想的一樣。”

          老蔫一聽，計上心頭。說：“大人考我？我覺得孔聖人的意思是，要是國家沒疫情，不封城道路通暢呢，就是邦有道，那君子做事情就要正直言行，可是要是有疫情，道路，小區都封閉了呢，就是邦無道，所有人都在家待著，外麵無道路可通。那時候，事情還要做的，不過尺度呢要寬泛點，說話、做人都要低調點。您看前兩天有位領導，帶著名牌手表，高檔首飾在電視錄節目。好嘛，她說的什麽沒人注意，反倒是表的價格，首飾的價格都被人扒出來了，目前看仕途堪憂。這就是不低調的後果。再進一步說，現在不是流行低調十戒嘛，就是采訪不說胡話，昏話；公開場合不抽名煙；接待時不喝名酒；不抄襲作品；災難現場不露笑容；突發情況不隨便發言；應酬不戴名表首飾；基層視察不打雨傘；不發微博；不寫日記，這就是危行言孫的真諦啊！” 您說我說的對不對。

         領導說：“妙哉妙哉，和我理解的一樣，孔老夫子就是教導我們要做事威武、大刀闊斧，說話*****。危行言孫嘛！”

         “大人高見，總結的精辟。在下萬難及其一。您看今天這情況，您的子民尋死覓活，一堆吃瓜群眾不聞不問，卻都拿著手機在錄像。可以想象您的一言一行都已經發到網上去了。不過，這正是一個好機會啊，如果您能妥善處理，又不失君子之道，即執法如山，又愛民如子，那就是實踐了聖人的君子之行，危行言孫。通過這事以宣揚，您當仁不讓，成了當今真君子，豈不妙哉？這些視頻，也就成了活廣告，升遷指日可待啊！”

         領導一聽這話， 來了精神。鐵青的臉又多了一點點笑容，他大聲說：“ 各位父老鄉親，在下不才，身為一方父母，殫精竭慮，體察民情。今所轄小區，嬰孩無奶可飲，實乃在下之過。應立刻著手，引進貨源，充盈小區超市，補足奶粉，豐富菜蔬，讓大家安心自願隔離，守一方之平安，此乃當務之急。至於張小壞持刀強闖關卡，破壞防疫，不得不罰，不罰不足以強綱紀、立國威。然念未曾傷人，未曾真出小區、擴散疫情，且情況緊急，有家庭破裂之憂，故行事莽撞，尚有情可原，重罰500元，居家隔離七天，麵壁思過，書麵檢討，以儆效尤。汝等從速散去，誌願者自會攜奶粉慰問汝家！”

         一聽領導這麽說，老蔫帶頭高呼”晴天大老爺，大老爺英明！“。吃瓜群眾交頭接耳，問這是誰啊？ 有認識的說，這是新來的領導賽東坡。對於領導的判決，大家真的是交口稱讚，即兼顧了嚴格執法又有人情味，是個好官。老蔫還想討個好，湊過去說：“今閣下大駕光臨，本小區蓬蓽生輝。又能聆聽大人親自教誨，實乃三生有幸。古人雲，好事成雙，肯請父母老大人做詩一首，成全這個好事，圓滿一段佳話。“

          領導聽後，也想顯示一下自己的才華，略思片刻後，脫口而出：”執法做人兩相宜，守境安民辦法奇，百姓有苦何處訴，自有本縣賽東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