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四無“心”人》

 

小小說《四無“心”人》

 

 

 

        周六的清晨，陽光明媚。剛剛做完核酸檢測的一家人正在吃早點。劉小蔫一臉諂媚的說：爸，人家都說吃人嘴短。您老人家吃了我買的豆漿油條，可要幫我個小忙！“  劉老蔫用力的咬了一口油條，揚了揚手，示意兒子繼續說。小蔫說：那您還記得小麗嗎？” 老蔫翻了個白眼，揶揄道：“給你上門測核酸那位姑娘？” “ 什麽啊，我高中同學，班花、學霸那位。” 老蔫用力想了半天，點點頭。 

        小蔫繼續說：前幾天我替一哥們開網約車，正好拉上她。我們倆聊的可好呢。她說，您老人家主意多、心眼活是遠近聞名的。最近她有點煩心事，想請您參謀一下！爸，您看我也老大不小了，要是您出點力，保不齊既解決了小麗的難題，也為盡快抱上孫子鋪平了道路！“

        老蔫：” 得了吧你，就你，吃嘛嘛香，要嘛嘛沒夠的主？沒車、沒房、沒學曆、沒固定工作的當代四無新人，誰能看得上！要是有人看上了你，那得瞎了多大的眼。“

        婆娘一聽這話，不樂意了，說：”你懂個屁，我兒子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時辰沒到而已。再說兒子好不容易開個口，這忙你幫也要幫，不幫也要幫。你看著辦吧。“說完，虎目一睜，瞪的老蔫不敢不從。

        吃完飯，小蔫帶著老蔫來到了市圖書館。老蔫問：”怎麽來這個地方約會啊？“ 小蔫答：”人家是程序員，別稱碼農，除了上班，業餘時間都在圖書館裏充電呢。您看，您未來的兒媳婦夠上進吧！“ 老蔫撇了撇嘴，沒有說話。不一會，二人來到了圖書館的自習室。裏麵人可不少，卻異常的安靜。誇張的說，甚至連心跳的聲音都能聽到。每個人都在忙碌著，或學習，或沉思，或看書，或寫字。暖暖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撒在每個人身上，到處都是青春活力、奮發圖強的氣息。不一會，小蔫找到老同學，點頭示意後，和老爸坐在了小麗的對麵。老蔫仔細的端詳了對麵的女孩半天，又時不時的看看自己這寶貝兒子。最後，左右看了一下附近沒有別人，就壓低了聲音，小聲的說：“姑娘結婚幾年啦？” 小麗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的怪不好意思的，紅著臉說：”伯父您好，我結婚四年了，您是怎麽看出來的？我又沒有帶戒指？“ 老蔫看了一眼兒子，想笑又沒敢笑。說：”孩兒啊，伯父是過來人啊。你這麽漂亮的女孩，沒結婚的時候肯定穿著光鮮亮麗，現在著裝走的卻是舒適、溫暖路線，反常必為妖，這是其一。其二，你還自己帶了飯，要是你沒結婚，這麽漂亮的人兒，追求者不得排隊來送飯啊？你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帶飯。其三呢，你雖然沒有帶戒指，但你右手無名指上卻有一圈淺淺的白色痕跡，這是長時間帶戒指隔絕了陽光照射的結果！所以呢，我猜你結婚有幾年了。”

        小麗低聲的說：“伯父，您看的太準了。上高中時，我就知道小蔫的爸爸是個牛人。這次找您來，想讓您給我拿個主意。 大學畢業後就和我老公結婚了，我們倆是同學，以前都是大廠的程序員。可是如今我們廠陸續開始裁員。我老公前幾個月就被裁了，四處找工作也找不到。要說計算機水平，我老公肯定沒問題，可為什麽就找不到工作呢？還有，這不下個月，我們廠還要裁員，要是把我也裁了，可怎麽辦呢！我們家剛買的房子，首付是雙方老人湊的，貸款我們還。本來還能維持小資的生活，現在就已經吃不消了。如果我也被裁員了，那未來隻能斷供停貸，那也就沒活路了。您門道兒多，旁觀者清，看看有什麽辦法解困嗎？”

        沉思了良久，老蔫說：“ 閨女，現在整體大環境不好啊！你們夫妻倆是學霸，專業水平我不懷疑，隻是你的水平再高也鬥不過大勢所趨啊。時代變了，你們就不能老想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兒。武鄉侯他老人家說的好：“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窮廬，將複何及。”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接世”，說白了就是看準大勢所趨。比如吧，1949年的廣州，當地的地主是應該趁著土地便宜多買地呢，還是盡快地把地賣了，趕快跑路呢？這不是學識的問題，是見識的問題，就是古聖先賢說的要“接世”。你這種情況，我有一個辦法，能夠保證你不被裁員，不過這辦法不是良藥，是慢性的毒藥。你想聽嗎？“

        小麗點點頭，老蔫繼續說：”你啊，別老泡圖書館學習了。這年代要多鍛煉身體，好身體比好腦子管用。先鍛煉好身體，再戒煙戒酒，然後快點懷孕吧！聽話聽音兒，你們夫妻還沒有孩子，現在正是懷孕的好時節，這叫戰略性懷孕，你懷孕了，就受到法律保護，單位不能輕易辭退你，而你老公去麵試的時候，又多了一層壓力。背負著當爸爸的負擔，他會更加的努力，少些好高騖遠，多一些腳踏實地。可能就業機會也就來了，這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不過呢，生完孩子，花銷會更大，而且你們照樣有被裁員的風險。不過年與時馳，意與日去。時事都在變化之中，可能明年形勢會不一樣。一切都是變數，這就叫論持久戰，用時間換未來！“

        就在老蔫、小麗幾人低聲嘀咕的時候，談話聲突然被角落裏傳來的超大聲音給打斷了。隻見一名婦女，翹著腳坐在角落裏，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一款名品”驢“牌的包包放在桌子上。隻聽她大聲的說：”老趙啊，你可算接電話了。昨晚又去哪裏鬼混了？那個歌廳的狐狸精就這麽粘人，生病也要你陪著去看病？這家實在是過不下去了。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我回來就跟你那個狐狸精拚了！……讓我小點聲，憑什麽啊，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國家幹部，注意臉麵，看你幹的那些破事，還好意思說要臉嗎？……我就要大聲嚷嚷，讓人都看看你這大科長的真實麵目！“ 說到激動的時候，中年婦女甚至把手機使勁的往桌子上敲。 

         老蔫實在看不下去了。徑直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婦女的肩頭，示意她小聲說話。本來就在氣頭上的婦女，立刻就不幹了。幹脆掛掉電話，和老蔫直接懟上了。她非說老蔫性騷擾，非禮她。 老蔫笑著說：”我就輕輕拍了你一下，那是好意，告訴你這是圖書館，要保持安靜，你看這周圍有人大聲說話嗎？你說話可以，但不能影響別人啊！“婦女說：” 我說話怎麽啦，怎麽就你事多，別人都不管。你就是想非禮我！我要報警！“說完她就接通的110。 老蔫也不在意，說：” 我是好意告訴你，小點聲，別影響別人，還有呢，你的包剛才被偷了！你就自顧自的激動了，包被拿走了都不知道！還不快去找包去！“ 看到名牌包沒了，婦女更加的蠻橫，說：”我看你跟偷包賊是一夥的。你分散我注意力，好讓同夥去偷我包！你看，讓我抓到現形了吧！說完死死的抓住老蔫，生怕他跑了。很快警察就來了，他們分開老蔫和婦女，開始調查。由於這是公共場合，在場的人很多，同時很多好事的人都在拿著手機錄像。真相是很容易查明。可是這位中年婦女就死活不講理，非說是老蔫性騷擾她，還偷了她的包。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像聲音大就有理一樣。警察的調解，她也不聽。就在這時，劉小蔫手裏拿著一個驢牌包包，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看到現場的情況，他大聲說：”爸，我把包追回來了！還好你告訴我全程錄像！警察同誌，您看這就是事情經過的錄像。剛才這個人趁著這個大姐打電話沒注意，拿起包就跑，我爸示意我去追包。最後這小子跑不動了，把包扔地上，然後自己跑遠了。我就把包拿回來了！全程的錄像都在。這就是證據！“

        警察也想息事寧人，就對婦女說：”這事算了吧，包也回來了，這都有錄像、有口供的，你的說法不成立啊！你說呢？” 眼看自己沒理，婦女正要順坡下驢。老蔫突然說：“等一下啊。我兒子追回來的這個包，是不是你的，還有個大大的問號呢？ 正好警察同誌也在，你說說包裏有什麽東西，如果說對了那就是你的。如果說不對，這包還不定是誰的呢。您說對不對啊，警察同誌！“ 其實老蔫就是想難為一下她。婦女說，我包裏啊，就一個錢包，沒別的東西了。錢包裏可有我的身份證，總能證明東西是我的了吧！” 警察一聽，覺得這簡單啊，打開一看就得了。打開包後，果然看到了錢包和身份證，不過呢，裏麵還有兩卷衛生紙，上麵印著“市圖書館專供”。

        老蔫一看這兩卷衛生紙，頓時來了精神，說：”哈哈，看來你用的起“驢”牌的包包，卻買不起衛生紙啊！這麽有錢的主，怎麽還貪小便宜啊？前兩天報紙說美術館的手紙都被拿光了，都是你幹的吧？這不，您又往圖書館占便宜來了？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孟子他老人家說人皆有四“心”，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你貴為官宦太太，富貴自然不在話下，卻在大庭廣眾，喧囂鼓噪，不顧這些莘莘學子奮發圖強，影響他人而不自知，不仁也。你出生富貴，卻貪圖小利，偷拿這裏的手紙以私用，全無羞惡之心，無義也。我好心提醒你，我兒子好心給你追包，你卻倒打一耙，非要說我偷你包，全無是非之心，不智也。更有甚者，你自己做錯了，不僅不認錯，反過來汙蔑我性騷擾，還打電話報警，實在是無禮之極！說白了，你就是那四無“心”人，說句不好聽的，簡直就不是人！

        中年婦女還想辯駁，說手紙不是她拿的。可是看到周圍人都在指指點點，齊刷刷錄音錄像，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此，警察也隻好和稀泥，說既然東西找到了，大家就是個誤會，各退一步，都算了吧。在警察的勸說下，婦女灰溜溜地走開了，大家逐漸散去。小麗，老蔫，小蔫也走出了圖書館。臨分別的時候，小麗千恩萬謝，說會慎重考慮伯父的建議。等所有人都走散了，筆直的馬路上，隻有老蔫父子倆在結伴而行。憋了半天的小蔫突然挑起了大拇指，說：“高，實在高！我這才明白，您為什麽要我追回包後，放幾卷衛生紙進去呢。”老蔫對著兒子一笑，背起雙手，挺直腰板，慢慢的走開了。驕陽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又高又大。像是在告訴兒子，未來的路還很長，你小子就好好跟著學吧！（完）

 

 

 

 

 

聖人如是說：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凡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諸葛亮曰：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誌無以成。淫慢則不能勵精，險躁則不能治性。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窮廬，將複何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