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豬、馬、陽》

《豬、馬、陽》

 

 

第一節 豬

 

         縣城的迎賓大道上，炙熱的太陽燒的柏油路都開始變軟，長期的缺水讓大道兩排的大樹都失去了生機。泛黃的樹葉，沒精打采地站在樹枝上，苟延殘喘的呼吸著，仿佛一陣微風吹過，就能把滿樹的樹葉吹落。黑色的蟬在枝頭不停的呱噪，仿佛是懇求老天快點降一些雨，好讓自己恢複往日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的瀟灑自如。護城河的水早已幹涸，幾處淺淺的小水窪裏，魚兒們在焦躁的來回轉彎，腦海中不時回憶著相忘於江湖的快意。

         一輛滿載著肥豬的，屠宰場的運輸車正在迎賓大道上行駛，等待這一車豬，就是他們的終極命運——死亡。車裏的大部分豬都不知道自己的命運，靜靜地呆著，享受著車裏的空調。被習習涼風吹美了的時候，還不時的發出哼哼聲。一隻健壯的大黑豬發瘋似的在車裏亂跑，左突右撞，不時撞倒幾隻沉浸在自己美夢中的肥豬。被撞倒的豬，也不老實，對著大黑豬破口大罵，還有身強力壯的，徑直就撲了上去，要給大黑豬一頓胖湊，整個車廂內亂做一團，受影響的運輸車也開始左搖右晃了起來。

          領頭的大白豬一把摁住了大黑豬，張開血盆大口，狠狠的咬住了大黑豬的耳朵。大黑豬疼的渾身痙攣，還是掙脫了束縛，繼續在車廂裏亂跑亂撞。氣急敗壞的大白豬，狠狠地吐出嘴裏的半截豬耳朵，罵道：“你跑什麽跑，你沒看到這車都要翻了嗎？你在胡鬧，車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大黑豬停下腳步，說：”你們懂的個屁，這輛車要去屠宰場，到了站，咱們都難逃一死。車要是翻了，咱們哥幾個還有逃出生天的機會！我是不會坐以待斃的！”說完，大黑豬繼續拚命的奔跑了起來。大白豬一看小弟不聽話，也真的來了脾氣，他奮力衝刺，一下子把大黑豬撞了個四腳朝天。然後大白豬說到：“我不懂，我看你懂個屁。這裏是縣城，除了人什麽都缺，你向外看看，遛彎的大爺，跳廣場舞的大媽，快遞的小哥，遛狗的貴婦，上學的娃娃，賣菜的，洗車的，加油的，做保潔的，哪哪都是人。等車真的翻了，大部分咱們弟兄難逃一死不說，僥幸跑出去的，你能跑到哪裏，這裏沒有森林，沒有水島，到處都是鋼筋水泥。我打包票，你跑不出5分鍾就被別人抓住了。是，你可能不會被送還給屠宰場，但是肯定也要上了別人的餐桌。你認命吧，在這縣裏做豬，一輩子就是落得這麽解決。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沒能投胎做隻野豬。“ 大黑豬被說的沒了脾氣，委屈的說：“ 那，那我就完啦？”大白豬歎了口氣，說：“豬不能根命爭啊！” 聽完這話，大黑豬眼淚汪汪的，別的豬也都知道了自己的命運，開始撕心裂肺的大哭起來。大白豬說：” 別這麽小氣，有的豬死的輕如鴻毛，也有的豬死得重於泰山。反正是個死，要有個氣度。我和你們透個底，咱們居住的養豬場在鬧豬瘟，咱們這一車豬都是感染者，黑了心的養殖戶怕咱們在他那暴斃而亡，就把咱們送到了屠宰場。所以說嘛，哥幾個，你們想明白了，咱們得了病，早晚是個死，不如在屠宰場哢嚓一下，死個痛快。本來咱們要是健健康康的，在活個半年，在漲百十斤肉，也是要有這一天，那時候就真的是死的輕如鴻毛了。現在呢，咱們到了屠宰場，也不能閑著，我們就四處奔波，到處傳毒，爭取把整個屠宰場的豬都傳上。兄弟們死後雖然被送上餐桌，但是泔水呢，還要回到養殖場，我們就能傳播更多的豬，我們不好過，其他的豬也別想好過的了。！“

         大黑豬說：”你這是底層互害、相煎何急啊！說了半天都是咱們豬自相殘殺，對人又沒有影響！“大白豬說：”怎麽沒影響，豬都得病了，肉都沒了，人吃什麽，而且吃了有豬瘟的肉，就真的對人沒有影響嗎？我在九泉之下，想到人吃了我的肉拉肚子，腦袋疼，也一定會開心的，哈哈！……“

 

第二節 馬

 

         檢疫員小馬，是屠宰場的新員工。名牌大學剛畢業的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眼前的這份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但比起其他剛畢業就失業的同學來說，已經是天堂了。 新來乍到的小馬工作特別認真，此時，正在仔細的檢查這新來的這一車豬。書本上的知識告訴他，這一車豬都得了豬瘟，需要立刻做無害化處理。小馬立刻找來領導，一五一十的把情況告訴領導。不過領導全然不予理會，批評小馬小題大做，這批豬都是健康合格的，檢疫合格證明齊全，不用費心，他簽字就行。少管閑事。小馬還想爭辯幾句，被老馬給拉開了。到了角落裏，老馬說：”兒子，別胡鬧。這沒你說話的份。你別以為你找到工作是靠自己專業第一的名頭，那在社會上都算個屁，你能來，是靠20萬塊錢的打點，還有你爸爸的這張老臉。“ 

        小馬說：” 爸，咱們做事情要有良心啊！這豬不能給合格證，會擴散的，現在無害化處理還來的及。“ 老馬：” 你懂個屁，養殖戶都打點好了，所有人都拿了好處，那那份好處我也幫你領了。現在你鬧事，是要砸所有人的飯碗啊！你剛工作，對社會不了解。現在你大了，要把書本上的知識都忘了，現實中沒有課本上的定理、公理，隻有領導的意誌。你聽話還好，人家吃肉你喝湯，不聽話，沒有你的好果子吃，不但喝不到湯，可能還要吃屎。！“ 看到小馬還要反駁，老馬給了兒子一記耳光，說是讓他冷靜一下，好好想明白！咱們父子還要在這裏混呢。看著老馬離開的背影，小馬偷偷的拿出了電話……

 

第三節 陽

 

         天剛亮，馬老就把豬趕進了屠宰室。在操控室坐鎮的領導，正要合上電閘，眼看著這些豬就要一命嗚呼。小馬跑了進來，一把推開了領導，又把電閘推開。說：”你完了，我把你們的事情都舉報了，一會相關領導就要來了，到時候有你好看。領導一看這種情況，嘿嘿一笑，悄悄拿起一根長長的大木頭棍子，朝著小馬頭上狠狠的打去。小馬頓覺的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領導看小馬倒地了，也不理會他，徑直推上了電閘，等到豬都電死了之後，不慌不忙的拿出一杯水，澆到了電閘上。老馬聽到動靜，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看到倒地的小馬，看了領導一眼，也沒有多說話。

         同一時間，警察、衛生局、食品安全局的官員都到了屠宰場。他們看到倒在地上的小馬，驚詫地看著老馬。老馬說：“這是我兒子小馬，今天第一次合閘，操作不當，沒有做徹底檢查，導致電路短路，豬是都電死了，自己也連上了電。我沒辦法，隻能用木棍子把他從電閘上打開，我這是為了救他，我唯一的兒子。當時就是太著急，這一棍子打在頭上了！” 領導也發話了：“這就是一場安全事故，這次事故暴露了我們安全意識不足的問題，這是我的失誤啊。老馬的處置雖然有點毛躁，但是卻救了小馬一名，這絕對是工傷，今後小馬治療的費用我們都管了！” 

          一看是安全事故，現場的警察也沒有過多的糾纏。隻說接到了報警，說這裏有一批病豬，我們要檢查。說完，衛生局檢疫人員拿著專業的設備，就開始所有的豬進行檢測。檢查後立即檢驗，那辦事效率實在是太高了。中午時分，就在領導們交杯換盞的時候，檢疫結果就出來了。結果表明，所有的豬，包括死得，沒死的，新冠病毒核酸檢測的結果都為陰性，沒有一個陽性。衛生局的領導聽罷，對屠宰場的管理大加讚賞，說他們是人民的衛士，是阻斷新冠病毒傳播的重要一環。酒足飯飽後，領導、警察、官員都相繼離去。

           醫院病床裏，等待著剛剛蘇醒的小馬的，是老馬的又一次洗滌心靈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