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有山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講的什麽呢?“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

這是很多母親哄孩子入睡時,常常會講的一個睡前故事,循環往複,周而複始。

母親生我的地方,靠著海,連名字中也帶一個海字,叫“上海”。在上海地界,帶山的地名也不少,像寶山、佘山、金山,還有澱山湖和後來的洋山港,而真正地理意義上的山卻不多見,即使有,也不高。陸地上最高的山叫天馬山,海拔高度不足百米,五分鍾就能登頂。

而古人偏偏就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也許,是借托這個地名所賦予充滿動力的靈氣,長大以後,漂洋過海去看世界,跨過太平洋,來到了這樣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也有海,隔著太平洋,與上海相望。還有山,且不隻是一座,而是山巒綿綿,叫北岸山脈。連綿的山脈,就像一道天然屏障,擋住了來自北極的寒風。而毗鄰太平洋,又得益於北太平洋暖流的眷顧。所以,這裏冬天不冷,夏天不熱,四季分明,美麗動人。春天,雖然沒有故鄉的柳絮如煙,但見街坊的櫻花鬥妍。夏天清爽宜人,沒有像蒸小籠包一般悶熱難忍。秋天楓葉爛漫,盡顯本色燦爛。即便是冬天,偶爾一夜的雪,鵝毛滿天飄飄,讓人又愛又惱。下雨的時候,淅淅瀝瀝,平添一份鄉愁在心裏,何日才能回故鄉?但雨後的草地植被,蔥蔥鬱鬱,滿眼都是新綠,沁人心脾!

這地方還有一個充滿詩情、意境的中文名,雲城。

這裏就是加拿大的溫哥華。早年淘金而來的華人移民,大多來自廣東地區,也許是按粵語發音的緣故,他們把這個地名的英文Vancouver,譯成了雲哥華,簡稱雲城或雲埠。近幾年,又被人稱為亞洲之外最亞洲的城市。我更喜歡雲城這個稱呼。並不是因為聽起來更富有詩意,而是因為這裏常常雲山霧罩,讓北岸山脈平添一份仙氣。

雲城向北,隔著英吉利灣和巴拉德內灣,就能看到北岸山脈的南坡,目光所及最高的地方,海拔1250米,俗稱雲城之巔,這就是鬆雞山。據記載,1886年,此地以英國先驅者喬治·溫哥華的名字正式設市。幾年後,有一批市民,從雲城出發,花了三四天時間,艱難地走過雪地,攀越巨石,穿越密林,才最終第一次到達雲城之巔。在途中,他們捕獲了一隻山中常見的藍色鬆雞,非常喜歡這種鳥,於是以它命名此山,一直沿用至今。

其實我好奇,在喬治·溫哥華來到雲城之前,當地原住民有沒有用其他名字,來稱呼鬆雞山?也許是有的。但,也許已湮沒在被取代的曆史中了。

走出國門以後,猛然發現,自己尷尬地身處兩堵牆之間。近年以來,各種社會矛盾、文化衝突、政策困惑、職場磨難、正義缺失,更給生活在雲城和加拿大的華人社區,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困惑、挑戰和衝擊。很多身處其間的人會無奈地發問,我們該怎麽辦?無所適從。

還好讀書讓我們學會了改變。我們是選擇“未行之路”,奔向詩與遠方?還是穿老鞋,走新路?楊絳說得好,“走好選擇的路,別選擇好走的路。”

如果曆史是一麵鏡子,那麽加拿大原住民所遭受的曆史磨難,時刻提醒著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必須保持包容,尊重和諒解,才能保護和維護這片土地的魅力和美麗。隻有這樣,曆史才能不光是一麵鏡子,更是一塊塊永遠淘不完的金子。

保持包容,“明天也許會更美好”,明天一定會更好。這也許就是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的最好結局。

原載《新民晚報-夜光杯》2024-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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