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卵用了

陽光從窗簾縫隙斜斜地灑進來,落在木色書桌的一角,廖晴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傾,眉頭略皺,目光定定地盯著那張圖,眼神像在穿透數字尋找某種可行性。幾秒鍾後,她抬頭看向客廳一側沙發上的覃蕭。他正懶懶地靠著,手裏抱著抱枕,腳搭在茶幾邊緣,一副周末狀態。

廖晴突然來了句:“老公啊,你說誰是商業史上最有才的發明家?”

覃蕭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誰?”

“發明‘訂閱製’的那位天才啊!”廖晴一拍桌,“你想啊,穩定現金流,按月收租,防資金大起大落,關鍵是客戶還心甘情願地綁定信用卡,好像完全不在意你每月扣他一次。”

她語速加快,越說越興奮:“你看那些大廠的平台,技術說強也不強,產品也就那麽回事,但仗著訂閱的人口紅利,照樣喂飽一堆大廠中產高薪崗位。像那種HR平台,經濟上升的時候,就像當年的北京,沒有詐騙電話,天天獵頭電話追著打,人家收入主打企業級訂閱;經濟差的時候,就像現在,獵頭電話少了,全是詐騙電話,企業級訂閱少了,他們又切換到To C 模式,一幫散戶忙著修圖改簡曆,盼著哪天獵頭們來寵幸,這平台簡直就是算命先生,兩頭堵,全能對衝。”

覃蕭笑出聲:“所以你說,做工程也要搞訂閱唄?”

“當然,”廖晴翻了個白眼,“不搞訂閱怎麽退休?做一次賣一次的都是打工魂,做完了還得求客戶打尾款,搞訂閱才是走上財富自由的通行證,有了充足現金流才能把生意做大招更多的人為人民服務。生意的本質是剝削別人的剩餘價值,不是整天貢獻自己。”

她起身去倒水,繼續念叨:“你看醫療領域也一樣,能‘訂閱’的慢性病,才是醫院和藥廠搶著研究的高地,就像糖尿病、腫瘤。其他搞不定、但又能反複消費的‘神病’,早就交給電線杆子小廣告上的神醫了。什麽不孕不育、皮膚病、性病,主打的就是一個‘保證治不好,或保證不治好’,反複購買,跟IT產品的邏輯簡直一模一樣。”

她笑著搖頭:“主流醫學的利潤都在big pharm資助的學術會上,非主流的利潤,都貼在電線杆的小廣告上呢。你再看23andMe,明明是個前景無限的基因公司,結果產品不會訂閱,對用戶做一錘子買賣——最後把自己砸成了個錘子。”

覃蕭問:“那你現在打算搞哪個方向?To C還是To B?”

“C端?”廖晴輕笑,“經濟差的時候,C端用戶就兩個需求:一個是麻醉神經的娛樂產品,一個是能把人笑哭的便宜貨。”

她朝窗外一指,語氣裏帶著一絲調侃:“你看那邊CF集團旗下那些原本高冷得要命的商場,過去選入駐品牌比選妃還嚴,現在呢?批發市場水平的仿滌綸、劣質錦綸都能堂而皇之地上架。你仔細看,那些衣服越擺越密,貨架堆跟菜市場一樣,說明設計感越發稀薄,品牌方已經放棄追求什麽美學價值了。”

她頓了頓,笑了一下,“他們知道現在的消費者不追奢華、不講調性,自我表達都壓縮成了實用主義。大家要的不是設計,是遮體保暖的基本功能,這也是某種形式的經濟晴雨表吧?越是講究款式的時代,越代表大家有餘糧。現在是越實用越暢銷。”

“但你再看那些五花八門的交友App,依然賺得盆滿缽滿!這說明隻要人還活著、還有口飯吃,哪怕勒緊褲腰帶,也要先滿足精神需求。”

“你想啊,飯快吃不起了,更要找點精神快樂——因為肉體和精神,總得有一個舒服點。至於健康、生病什麽的,那都是明天的事,先把今晚熬過去再說。”

 

Camilla和John手挽著手,在超市的蔬菜區慢悠悠地閑逛。她突然停下腳步,抓起一盒朝天椒,瞪大了眼睛:“你快看!這辣椒價格翻倍了,比比特幣漲勢好多了,炒菜都能炒出投機感來了。”

John眯起他那雙狡黠的小眼睛,嘴角掛著笑,眼神在她臉上打轉:“你這是在暗示我該繼續努力賺錢?”

Camilla嬌嗔地倚進他懷裏,一副天真嬌柔的樣子。雖然前幾天小曼隨口問起他們什麽時候結婚,她嘴上笑著輕描淡寫地糊過去了,但那句玩笑,卻像一粒沙子,悄悄磨進了她的心裏。

她突然抬起頭,在John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聲音輕得幾乎要融進空氣裏:“我想做矽穀嬌妻了。”

John心裏一顫,有種說不出的別扭。他和王輝之所以能聊得來,就是因為兩人都有點天生逃避責任的共性,尤其在麵對“未來”這件事上,總是能躲就躲,能拖就拖。

他下意識地想甩開Camilla挽著的那隻手,但最終沒能掙脫,隻得幹巴巴地扯出一套哄女人的模板:“親愛的,現在養孩子成本那麽高,我得先為我們未來的寶貝攢夠生活費啊,不能讓他輸在起跑線上,是吧?”

Camilla聽得出來這話多麽套路、敷衍。她早已習慣John這種半真半假的溫柔,習慣他在關鍵時刻的退縮,也習慣了身邊有他這個不靠譜卻有趣的男人陪著自己度過在異鄉的每一個長夜。

她有時候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愛上了這個人,還是隻是害怕孤獨。

但她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或許永遠當不了可以依靠一生的丈夫。他像是一張廉價的沙發,外表看著還行,坐上去軟塌塌的,沒個支撐,卻又恰好能讓一個疲憊不堪的人瞬間陷進去,起不來,也懶得起。

她清楚這不是理智的選擇,但又說不清那種日積月累的依賴感從哪來。

於是她忽然甩開了John的手,眼裏掠過一絲委屈和憤懣,像是壓抑許久的情緒忽然鼓出水麵:“再不結婚生娃,我就沒有卵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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