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加州的海風很輕,像一隻迷路的鳥,在陽台欄杆停留片刻就飛走。
我正坐在一張舊木椅上,捧著一杯微溫的鐵觀音,看著遠處的晚霞。
有人輕輕敲開了我記憶的門——那個人,就是阿衡。
阿衡身上,有種難得的全能。書法可以寫得行雲流水,擊劍能一劍封喉;能談古琴的七十二調,也能在山裏生火煮藥湯。
可所有的才華,最後都用在了同一件事——為阿芙治好那雙受傷的腿。
傷在路上
阿芙原本是芭蕾舞演員。舞台上的她,像一行詩在空氣中展開。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腿傷埋在童年的某一天——
那年,她看中文具店櫥窗裏的一個文具盒,盒蓋上畫著佛經裏的“天女散花”,天女的衣袂像要從漆麵飛出來。
她攢了半年零錢,終於夠錢去買,可那天公交壞了,她徒步走了幾英裏,鞋底磨破,腳背腫成了桃子。那次的過勞,留下了暗傷。
多年後,在一次高難度的跳躍中,這條曾帶她走去買文具盒的腿,像玻璃一樣碎了。
初見
他們相遇在一次慈善晚會上。
阿芙拄著拐杖,穿淺藍色長裙,坐在角落。
別人熱烈交談,她靜靜地像一朵被海浪遺落的花。
有句話說,一見鍾情並非一秒鍾,而是所有記憶同時湧進這一秒。
阿衡看著她,好像看見了前世的她在戰場上遞給他一壺水,在古老集市上遞給他一塊熱餅。
那一刻,他決定——要治好她的腿。
醫遍天下
阿衡像個不信輸的人,翻遍了從現代醫學到少數民族草藥,從西醫康複到古老按摩術的所有方法。
他在生物力學裏找到了關鍵:肌肉記憶可以重建,神經網絡可以重新連線,就像斷裂的河道能引回水流。
那天,她在他的扶持下試探著邁出一步。
眼淚落下時,像天女散花。
重返舞台
半年後,她重新穿上了舞鞋。
第一支舞,她跳的是《天鵝之死》。
每一次旋轉,像在嘲笑曾經的傷痛;每一次伸展,像在感謝救贖者。
台下的阿衡,沒有鼓掌,隻是靜靜地看著——像是在確認千年前未完的舞蹈,終於落幕。
牛排的婚禮
他們沒有盛大的婚禮。
阿芙說,繁華是給別人看的,味道是兩個人品的。
她決定用自己的一生所學,做一份牛排送給他。
她清晨去農場挑選最好的牛肉,用低溫慢煮兩天,配上旅行時買的紅酒調醬汁。
牛排端上桌的那一刻,阿衡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被一位香港富豪請去吃世界上最昂貴的牛排——那牛排在金碧輝煌的餐廳閃著油光,卻沒有眼前這一份來得真實。
最貴、最美的牛排,不是用稀有食材做的,而是用一段千年的愛情慢慢燉出來的。
千年之後的對話
夜色裏,他們坐在院子,月亮像一片洗淨的銀葉。
阿衡說:“我找你的時間,比治你腿的時間還長。”
阿芙笑了:“那我這一輩子的飯,都還你那段路。”
風吹過,他們的影子落在地上,像兩條並行了很久的線,終於交匯。
我看著他們,忽然覺得,這就像自然界的能量守恒——感情不會消失,隻會轉化。
他們的愛,穿過了千年的時間,跨越傷病、孤獨和試煉,最後凝結成牛排上的香氣。
那香氣,足以抵過千年的等待。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