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主持人張聞天把攻擊打鼓新場的理由一條條擺在了桌麵上:
第一,駐守打鼓新場的國民黨軍隻有王家烈的兩個被打殘的師,而紅軍的兵力有三萬多人,打個殲滅戰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第二,打鼓新場是黔西門戶,打下打鼓新場可以直通畢節,這有利於紅軍進軍黔西,建立川滇黔邊根據地。
第三,打鼓新場有黔軍的倉庫,裏麵肯定有不少物資,繳來的物資正好可以補充打得精疲力竭,糧彈奇缺的紅軍;
第四,婁山關之戰的經驗顯示,黔軍比中央軍好打,紅一軍團在婁山關之戰中給紅三軍團打了下手,現在急著想打個大勝仗提振士氣,不想跟中央軍硬碰硬,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實上述幾條張聞天不說也沒關係,因為這二十多人早就把攻打打鼓新場的利弊和前因後果考慮得透透的了,因此,大家毫無疑問地幾乎一致同意紅軍攻打打鼓新場。
隻有毛不同意。
老毛的理由也很簡單,打鼓新場地形有限,不利於紅軍大部隊展開,一旦打成膠著,很容易被敵人合圍。而且,進攻打鼓新場這麽明擺著的好處,紅軍將領們都能想到,他蔣介石會想不到?
要是蔣介石將計就計,在打鼓新場設下埋伏,那麽整個紅軍就完了!
老毛一個人和20多位中革軍委的委員們爭了半天,最後他急了,說:“你們硬要打,我就不當這個前敵司令部政委了!既要我負責,又不聽我的,我不幹了!”
其他紅軍將領那也都是不世出的英雄豪傑,見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也不肯讓步。不要說周、朱、彭、劉伯承、葉、小平同誌,就算是張聞天、王稼祥、陳雲、李富春等人都不同意毛的意見。
張聞天說:“老毛,不幹就不幹,少數服從多數嘛!”老毛見說服不了眾人,隻能無可奈何地搖頭而去。
隨後張聞天組織中革軍委投票表決,免去了毛的前敵司令部政治委員職務。並決定由周、朱負責起草紅軍進攻打鼓新場的命令。
眼看紅軍在危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老毛放心不下,怎麽都睡不著,等到這一天晚上九點多鍾又提著馬燈去找周。
無論是寧都會議還是贛南會議,毛都選擇了服從組織,讓事實來說明問題,但這一次他不能再沉默了,再沉默下去,黨、紅軍和中國革命都要遭到滅頂之災。
這
二、就差一天,紅軍從地獄之門擦身而過
巧的是,周也沒睡,明天就要打仗,他這個最高軍事決策人怎麽合得上眼睛呢!從日間的爭論中他也隱隱覺察出危險的氣息,毛的話語更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打鼓新場這個地方中革軍委誰都沒去過,確實不了解那裏的情況,隻是聽偵察人員說那裏有護牆,還有碉堡,紅軍經過長期轉戰,炮彈和炸藥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萬一打不下來不僅不利於振奮士氣,還會白白損失紅軍已經非常緊張的人員和彈藥。
所以,這一戰不打也就罷了,要打就非得打贏不可,責任重大啊。
更加可怕的是,此時雲集的川滇黔邊的中央軍、川軍、滇軍、黔軍有100多個團,如果他們真如毛所擔心的,一旦打鼓新場有事就從四麵八方包抄過來,那可就更加不妙了!
正在躊躇不決之際,老毛來了。這一次兩人並沒有談多久,周是聰明絕頂的人物,他思前想後,認為打鼓新場一戰確實有風險。最終暫停進攻打鼓新場,並於11日重新召開中革軍委會議。
隨後,兩個人一起去見朱老總,希望老總也能支持毛的意見。朱老總見毛、周言辭懇切,雖然心中還是有些不舍得,但也終於同意撤銷白天已經起草好的進攻命令。
多年後,周總理這樣回憶說:
“毛主席回去一想,還是不放心,覺得這樣不對,半夜提著馬燈又到我那裏來,叫我把命令暫時晚一點發,還是想一想。我接受了毛主席的意見,一早再開會,把大家說服了。”
這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到淩晨三點五十分,時任中革軍委二局黨支部書記、研究員的戴鏡元(當年隻有16歲,後來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三部部長)給周轉發了一份十萬火急的電報。
這份電報的內容隻有兩點,但每一點都不啻如驚雷在耳邊炸響:
第一,黔軍一個旅,滇軍三個旅共14個團正向打鼓新場增援;
第二,同時川軍和中央軍周渾元縱隊也在集合,紅軍如欲進攻打鼓新場,周敵、川敵有向我側背夾擊之勢。
戴鏡元
實際上,當時正在向打鼓新場集結的不僅僅是14個團,而是周渾元、孫渡、吳奇偉和郭勳祺總共四個縱隊,十多萬人馬。
由於進攻的命令是10日下午簽發的,紅一軍團要到3月12日才能抵達打鼓新場,到那時,集結在打鼓新場的國民黨軍已經有十萬之眾,一旦雙方接戰後果不堪設想。
11日一大早,周恩來根據軍委二局提供的絕密情報,提議撤銷進攻打鼓新場計劃。經過激烈討論,參會的中央政治局委員、候補委員和中革軍委委員最終一致同意暫不攻擊打鼓新場。
這時,距離打鼓新場最近的國民黨援軍已經隻剩下不到兩個小時的路程了!
隨後,中革軍委給紅一、紅三軍團發出了《關於我軍不進攻新場的指令》,指出:
“軍委已於昨(10日)21時發出集中平家寨、楓香壩、花苗田地域之電令,以便尋找新的機動,望準此行動。”
確實,蔣介石的目光也已經聚焦到打鼓新場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根據他的判斷,紅軍一定會試圖奪取打鼓新場,因此他早先一步布下了口袋陣,無非是捕到的魚大還是小罷了!
可以說,3月11日的第二次苟壩會議撤銷了攻打打鼓新場的計劃,在遵義會議後再一次挽救了黨,挽救了紅軍。
在第二次苟壩會議上中革軍委同時恢複了老毛前敵司令部政委的職務,這時距離毛被免職還不到24個小時。
但是,紅軍各級指戰員對放棄打這一仗還是有些可惜的,畢竟婁山關大勝之後的士氣可用,軍心思戰。而老毛卻高瞻遠矚地指出:對於紅軍來說,現在打仗的目的不是為了消滅敵人,而是為了爭取機動的空間!
仗打贏了,但是周旋的空間沒了,那就會跟太平天國石達開一樣,落得個全軍覆沒的結局!
中革軍委的委員們全都服氣了,毛澤東和他們一樣,沒有特異功能,沒有特殊情報渠道,至於他是怎麽算到蔣介石的部署那隻有天曉得了。
這隻能說明老毛對人心、對兵法、對戰爭的本質,比大夥都高看一眼!
3月1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成立由周恩來、王稼祥、毛澤東組成的三人軍事領導小組,把軍事指揮權重新交到了老毛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