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吧,媽媽,我還有個會議要開。”
掛斷了母親的電話,趙鑫拿起文件夾站起身。寒冷的冬天已經從明媚的陽光中漸漸退去了,不用太久,春天就會到了吧?宋河星還陷落在茅山道士的囹圄中,她的身體還遺失在不知道什麽地方,就連住的地方都被付之一炬…過去的這個冬天未免也太背了吧.
如果隨著即將到來的春暖花開,一切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就好了。
雖然隻是一個美好的願望,但是想一想也不為過吧。
她歎了一口氣,抬腳往門口走去。…
突然!她發現自己好像被釘在了桌子邊上,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沒有辦法讓腳步抬起來!趙鑫吃驚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腳。
這哪裏還是人類的腳啊!盤根錯節的樹根從褲腳下蔓延出來,撐破了她的鞋子,正在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在地麵伸展,生長!
她發現自己變成了一棵樹,正在警察局的地板上生根、發芽!!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一章
不知名的花朵在碧綠的熱水中慢慢旋轉,慢慢展開,那種素雅的美麗伴隨著香氣在不大的房間裏彌漫,讓人心曠神怡。圍坐在桌邊的兩個男人相對無語,不知道是因為彼此間無話可說,還是茶香實在太過於濃鬱,讓人不忍心打攪。
被晾在一旁的安源可沒有那麽好的閑情雅致,急哄哄得嚷道:“落英先生!你從山裏來到底是有什麽事情啊?!有好辦法救大叔?!還是我們又遇到什麽麻煩了啊?!反正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專門來看淳於先生的!”
淳於呂抬眼看了她一下,安源吐了一下舌頭:“我是說…”
“春天要來了啊。”落英依舊是和煦的笑容,就算是身處都市之中,看到他還是好像能聞見山林中清新的味道,就像吹過林間的風一樣,純淨柔和:“隨著東風會帶來不好的東西,所以我放心不下你們,就來看看啦。”
“這個丫頭可沒有那麽好打發…”降頭師在一旁嘟囔道。
安源皺起眉頭:“我不明白啊,什麽不好的東西?現在不是這種感慨季節變遷的時候了吧?乘著先生也在這裏,我們趕快討論一下怎麽救大叔才對啊!”
“宋河星?淳於,不是沒有辦法救他的吧?”落英意味深長地看著對麵的男人:“這樣子一味拖延也不是事情,難道沒有想過跟她說明白,讓她選擇怎麽做嗎?”“沒有那個必要。”降頭師斬釘截鐵的說道:“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需要再煩惱這些事情.”“可是你明知道不可能有兩全其美的做法,何不給她這個機會,讓他自己選擇呢?…”安源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噘起嘴巴來:“喂喂!不要當我不存在啊!你們說誰呢?小鑫姐姐?”
淳於呂不易察覺的歎了一口氣。
落英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想要自己扛起所有地事情,到頭來隻能落個吃力不討好的下場,聰明如你。不會不明白吧?…”
黑貓輕輕的叫喚著,從門縫裏溜了進來。帶進來一陣涼風微微吹動茶水地熱氣,淳於呂連忙將頭轉向門口的方向,就看到趙鑫氣勢洶洶地從大門裏衝了進來:“這次你要給我說清楚!這個爛攤子要怎麽處理啊!”
看到落英也在座,她愣了一下:“先、先生?你怎麽來了?”
“誰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麽啊,一下午就對著茶杯相坐無語。真想不明白!”安源抓狂得走到她跟前去:“姐姐,有什麽事嗎?要是搬家需要人手,不要忘記給我打電話啊!”“相比之下,房子莫名其妙的被燒掉,一下子沒有了住的地方,流落街頭,一下子又要開始重新租房子,還麵臨著房東可能提出的賠償要求,這些事情都變得不重要了!”趙鑫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淳於呂卻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氣得她直跳腳:“這個木頭身體到底出了什麽事啊?!你們是不是還有什麽沒有告訴我的?!說話啊!”
安源驚訝地看著她:“姐姐你不舒服?…”
她呼拉一下將左腳踩在了兩位美男子麵前的桌麵上:“看看這個!”
一雙舊球鞋沒有什麽出奇的,倒是她的褲腿看上去奇怪極了。霍霍牙牙像被狗啃了一樣。安源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姐姐你遇到瘋狗了?!”
“你們知道怎麽回事吧?!”她虎視眈眈的目光在落英和淳於呂臉上來回巡視:“門外有人不停催我去開會,我卻像是在辦公室裏生根發芽了一樣。動都動不了!為什麽我的腳會變成樹根?!到底是為什麽啊?!可惜我一雙新鞋。才買的新鞋啊!…”
她抓狂的樣子嚇得安源都不敢繼續問下去了。落英笑了一下:“你地身體…”
“是木頭的我知道!”趙鑫放下腳,怒氣衝天的嚷道:“可是你們為什麽都不告訴我。這個身體還會自己長出樹根來?!我再怎麽說也是個人啊!”
“喝杯茶,不要著急,我慢慢跟你說。”落英給她倒了一杯茶,趙鑫氣呼呼地坐下來,一仰脖喝了個底朝天:“說吧!”
落英微笑道:“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們想再找出解決辦法之前,不要令你太過擔心,可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也沒有辦法,我會給你仔細說明的。”他站起身,淳於呂依舊一言不發,直勾勾地看著桌麵:“你現在地身體,隻不過是淳於為了不讓你的靈魂無處依存,臨時找到地代替品,盡管是萬年靈木,可畢竟也是木頭,萬物都要遵循自然的法則,盛衰繁茂,循環不止。眼看春天就要來了,就算它要發芽,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
他說得輕鬆,趙鑫卻聽到了不祥之音:“你什麽意思?!我會變成一棵樹?!就是因為春天來了?!”
“如果真的是那麽簡單就好了。”一旁淳於呂突然冒出一句話:“變成樹,每天讓你曬曬太陽,澆點水,等到冬天變回人形,在到處跑就可以了。可是…”
趙鑫和安源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靈木中間,也是有屬於它的精靈居住。”落英慢慢地說道:“一旦春暖花開,它們慢慢醒來,就不會再允許你的靈魂附著在上麵了,就算是我們,也不能夠違背它們的意願,到那個時候,你就真的要變成無主孤魂了。”
“無主孤魂?”趙鑫感覺自己已經不會再聽到更加不幸的消息了:“我會變成什麽樣?”
“如果不能在立春之前搶回你自己的肉體,一旦你被趕出靈木,就會馬上脫離人界,落入鬼界,到時候想在那裏尋找你的蹤影,恐怕就是大海撈針,就算是我們的法力也沒有辦法讓你重回人間了。”淳於呂抬起眼睛,嚴肅地看著她:“沒有死,也不算活,這樣的幽靈天不留,地不收,你就會永遠在混沌中流浪,沒有開始,也沒有終結,永永遠遠的流浪下去。…這恐怕是比下地獄還要悲慘的情況吧?”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二章
深吸了一口氣,趙鑫將身體的全部重量壓在手裏的木棍上,爬上了一塊大石頭。
山區的氣溫比城市裏要低得多,就算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她還是覺得冷,實在不理解走在前麵的男人,怎麽可能穿著薄薄一件大衣還一點都不哆嗦?!他是怪物,絕對是怪物!
“不要磨蹭了,天黑以前一定要趕到。”
淳於呂回過頭,神情嚴峻地說道。
趙鑫喘著粗氣爬到他身邊:“你突然說要進山找什麽墓穴,這山大著呢,繞來繞去怎麽可能一下就找到?也沒有帶過夜的帳篷,就算我是木頭身體,也會凍死的啊!”“就在前麵。”他看著遠處叢林茂盛的地方,就算是冬天,樹林依舊是陰森不透光的樣子,腳下的落葉不知道堆積了幾個世紀,稍不留心就有可能陷進去,冷不防遠處還會傳來幾聲野獸的嚎叫。
他突然向她伸出手:“拉著我,腳步要放快了。”
有些猶豫的將手伸給他,趙鑫的心跳得很快,她知道那不是因為劇烈運動的原因,幸虧臉蛋本來就凍得通紅,她低下頭,踩著他的腳印向前走去。
對她的靈魂下達了可怕預言之後,淳於呂和落英經過一番討論,最後決定帶她進山尋找什麽人的墓穴,依照降頭師的話,這個早就死掉不知道多久的人,似乎可以告訴他們如果在立春之前搶回她的身體。匪夷所思的事情見多了,她竟然也沒有什麽太多的驚訝,這可以說是一種墮落吧?…
“有件事情,我很早就想問了.”趙鑫突然開口,淳於呂的腳步頓了一下。頭也沒回地說道:“什麽事?”“你們說我地身體,就是上次在小宋家遇見的那個男孩拿走的,小宋變成那個樣子。也是被他害地。那個男孩,是不是就是上次在惡靈穀遇見的那個白衣人呢?”
“嗯。”淳於呂哼了一聲。
“他…是不是就是我弟弟趙律呢?”
降頭師突然停了下來。趙鑫不需要他地回答了。因為從他回過頭來露出的驚訝的神色就可以看出,這次她猜對了。“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麽?”淳於呂嚴厲的問道。她搖搖頭:“不要把我當成傻瓜啊。從惡靈穀的時候我就有些懷疑了,所有線索都指向那裏,再加上又遇到那孩子地時候,他說自己叫律。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難怪我覺得他好像特別的親切。”
淳於呂小心的關注著她的表情:“如果是真的,你要怎麽做呢?”
“真想抓住他打一頓啊!”趙鑫皺起眉頭:“無端端給別人添了這麽多麻煩!媽媽現在每年還在為他和爸爸準備祭祀呢!真是不懂事,不知道小孩子不能和壞人混在一起嗎?!…”
“不要逞強了。”降頭師的聲音突然變得非常輕柔,拉著她的手又握緊了一些。
趙鑫閉上嘴,她知道就算在他麵前,都不可以讓那種感情決堤,因為就是在他麵前,她會無法克製的想要依賴他,但是她不能。也絕對不可以再讓他看到軟弱的自己了:“…律地情況很糟嗎?”
“如果再那樣毫無節製的使用力量,他遲早會被燒成灰燼的。”淳於呂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去。
兩個人再沒有說話。天色越來越暗,最後一點夕陽地餘暉消失在樹林上方時。他們停在一個突出於山腰的土包前。乍一看這裏沒有什麽特別地地方,茂盛地灌木覆蓋在土包上。一隻野雞撲扇著翅膀從草堆裏飛出來,很快消失在了樹林深處。
“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夫人。”淳於呂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可以說,她是我們淳於家族地祖先之一,在世的時候據說是一位脾氣暴躁,但是品德高尚的人。最早讖書就是由她保管的,如果是她的話,也許可以找到恢複你肉身的方法。”
趙鑫微張著嘴巴,看他動手清理墳包上的雜草:“你要怎麽詢問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啊?難道像茅山道士那樣,請亡魂回來?”“請亡魂回來?”淳於呂冷笑了一聲:“她可從來都沒有離開。”
很快,雜亂的灌木叢下,露出一塊不大的石碑,碑上的字已經模糊不清了,他用手輕輕撫摸著碑文,趙鑫看到他的指尖冒出一串串血珠來,鮮血在石碑上形成奇怪的符號,就聽到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石碑竟然向後退開,露出一個僅一人通過的黑洞來。
黑黝黝的洞口看上去好像一張大嘴,她咽了下口水,人類的求生本能讓她實在不願意鑽進去。
“請相信我。”淳於呂背對著她,低聲說道:“不管怎麽樣,我都會找到辦法,你,還有你的兄弟,我都不會放棄的。因為在失去那麽多東西以後,我不願意讓你也落到我這樣的境地。”
沒有抑揚頓挫,激情四射的言論,可是這樣冷冰冰的語調,卻讓她差點落下淚來,她甚至想上前去緊緊抱住他,在他懷裏好好哭上一場…“我們走吧。”她上前一步,輕輕拉住他的衣擺:“我一點也不害怕。”
降頭師點點頭,兩個人彎下身,從墳墓洞口鑽了進去。
長長的甬道向下延伸,趙鑫緊貼在淳於呂身邊,他們經過的地方,裝置在牆上古老的銅盆裏就會燃起藍綠色的火焰,微弱的光線勉強能夠照亮腳下三兩步的範圍,潮濕陰冷的空氣裏麵有種黴臭的味道,如果是凡人血肉之軀,不消一刻鍾就會一命嗚呼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趙鑫感覺都快要穿越地球的時候,他們停了下來。麵前是一扇黑色的石頭大門,一人多高,門邊燃燒著藍綠色的火把,陰刻圖案像藤蔓一樣遍布在石門之上,降頭師的手指摸索在上麵的時候,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像垂死之人的呻吟。
“不管你看到什麽,還是聽到什麽,”他輕聲說道:“都不要隨便開口。這扇門之後,就是亡者之地了。”
伴隨著一陣轟鳴聲,黑色大門緩緩開啟了。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三章
原以為裏麵會有什麽恢宏的地下宮殿,再不濟也該有個什麽巨大的棺槨,可是讓趙鑫驚訝的是,黑色大門裏竟然隻是一間十幾平米大的空房間,光滑的石頭牆壁上燃著兩個藍綠色的火把,詭異的光影在室內跳動,除此之外,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了。
她看淳於呂堅定地走了進去,連忙跟上,心裏卻有些疑惑,是不是搞錯了?…“你站在門口,不要再進來了。”他回頭對她說道,趙鑫連忙向後退了半步,黑色的石頭大門在她背後“轟”的一聲關上了。降頭師站在墓室中央,火把的光芒將他欣長的身影拉得更長了,他左顧右盼,好像要從四壁光滑的石頭牆上尋找突破口。趙鑫瞪大眼睛,不知道是她眼花還是什麽原因呢,他的影子好像開始自己活動起來,一團黑色的東西從地麵上慢慢升起來,霧氣一般在空中飄動。
淳於呂的嘴唇微微翕動,沒有聽見聲音,那團黑霧就在他身邊打了個轉,向左邊一麵牆上靠了過去,很快就和石壁融為一體了。他走到牆邊,手指在牆上摸索了一下,低聲說道:“打擾您的安息實在不敬,可是請您聽聽我的困擾,以淳於一族的黑血為誓…”
趙鑫聽到一聲爆破似的轟響,地麵微微震動著,那沉悶的聲音似乎是從地底發出的,她嚇得腿一軟,一下癱坐在地上。石壁在震動中龜裂成一塊塊碎片,整個墓室像要坍塌下來,將他們統統活埋一樣!就在趙鑫認為命不久矣的時候,震動突然停止了,一個黑影從龜裂的石壁中猛地衝出!
她嚇得緊緊貼在黑色石門上.眼睜睜看著碎裂的石壁轉眼又恢複了光滑如鏡的原貌,那破牆而出地東西,竟是一張黑色的木頭太師椅。上麵擺放著一具屍首。
這是個枯瘦如柴的幹屍,蓬亂地頭發垂在肩上。身上的絳紫長袍已經腐爛,露出白森森地關節骨頭,幹屍的頭垂在肩膀上,空洞洞的眼睛沒有一絲生氣,嘴唇早已變成了樹皮的樣子。勉強包住骨骼。
淳於呂走到椅子跟前,麵對幹屍俯下身去,做了一件讓趙鑫差點尖叫出來的事——他吻了那幹枯地嘴唇。
時間,幾乎因為麵前這匪夷所思的情景凝固住了,她瞪大眼睛,張大嘴巴,驚恐萬分的發現那幹屍竟然有所反應!枯枝一般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緩緩移動,突然抓住降頭師的肩膀,尖尖的指尖似乎要陷進他的肉裏去了!淳於呂緊緊閉著雙眼。眉宇間卻有種痛苦的神色,趙鑫扶著身後的大門,瑟瑟發抖地雙腿好容易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便對著幹屍大聲喊道:“老太婆!他是你的子孫,要害死他嗎?!”
空氣發出一種琴弦繃斷地尖銳嘯聲。幹屍猛然間放開淳於呂。他一下跪倒在地上,頹然伸出手卻沒來得及阻攔。幹屍用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速度突然來到趙鑫麵前!
她和這女人百年前就腐朽地麵孔之間,似乎僅僅隔著幾厘米,她能夠從她空洞地眼眶看到她的後腦勺,更不要說撲麵而來這股腐臭地味道,簡直就可以令她窒息!趙鑫拚命將頭偏向一旁,恐懼讓她的舌根僵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夫人!”淳於呂抓住太師椅的扶手,勉強站起身來,除了很久以前與絲羅瓶的那場大戰,趙鑫還從沒有見過他這樣虛弱的樣子,蒼白的皮膚幾乎透明一般,身影飄渺:“是我打擾您的!請不要遷怒於她!”
幹屍伸著殘缺不全的鼻子,在趙鑫身上嗅了幾下,她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緊緊閉著眼睛,不敢見到眼前這恐怖的一幕。幹屍的喉嚨裏發出“噝噝”的聲音,突然又向後退去,端坐回了太師椅中:“…一塊木頭,帶給我做什麽?…”
那聲音嘶啞幹澀,聽著讓人渾身不舒服,趙鑫的汗水已經打濕了衣服,鬆了一口氣,又順著門滑坐在了地上。淳於呂畢恭畢敬的回答道:“如果夫人可以幫助我,日後的祭祀當然會好好準備。這女子原本也是血肉之軀,可是被攝魂術逼走了三魂六魄,我隻好讓她躋身於陰木當中,今天就是來請教夫人,怎麽樣才可以取回她的肉身呢?”
幹屍哼了一聲。
不愧是一脈相承,趙鑫驚魂未定中還不由感歎,連這種不屑一顧的哼哼都極其神似,看來除了表象天差地別以外,這兩人還真的是祖孫兩個啊…
“夫人?”淳於呂見她不回答,又問了一遍“你們這些家夥,還真的是麻煩不斷啊。”幹屍不耐煩地搖搖頭,骨頭縫裏發出可怕的“嘎嘎”聲:“你的氣息很甜美啊…上一次叫醒我的,就是你父親對不對?他問我的問題還有點意思,你這是在幹什麽?普度眾生嗎?”
“父親?”淳於呂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問了什麽?”
“如何能夠在短時期裏得到最大的力量,我告訴他了,要吃掉…”幹屍將頭偏向他:“看來他也告訴你了,不是嗎?”“不是,並不是像您想的那樣。”淳於呂打斷她:“既然您幫助了父親,也請您幫助我拿回這女人的身體,不管您要什麽代價,我都願意接收!”
他堅決的態度令趙鑫都感到了驚訝,幹屍又哼了一聲:“我已經死了這麽長時間了,還需要什麽啊?當年如果不是對族人的誓言,我也早就可以離開這塊爛地方,到我該去的地方去了…淳於,我可以幫助你,但是你要必須要幫助我,作為交換,這對你不難接受吧?”
“當然。”他簡潔的回答道。
“很好。你要做的僅僅是打破我幾百年來,對淳於家族立下的誓言,將我從這墳墓中解脫出去,我就會告訴你,怎麽才能找回這姑娘的身體。”幹屍稍稍垂下頭,盡管她沒有眼睛,可是趙鑫還是能夠感覺到一種探究的目光:
“淳於…希望如果是你的話,就不會再讓我失望了…”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四章
淳於呂沒有追問,似乎他清楚怎樣才可以解救這古老的亡魂。
沉默半晌,他開口道:“我答應你。你已經得到我的承諾了,現在告訴我該怎麽拿回她的肉身吧。”
幹屍在椅子上動了動,顯得很焦躁:“這女人怎麽會招惹到降頭師的?你應該知道,不能隨便幹涉其他人的施法吧?”“我知道。可是夫人,給她降下攝魂術的人,就是那個人的徒弟。”
“那個人?”幹屍的腦袋偏了一下,突然發出一連串可怖的笑聲:“膽小的孩子!你不敢說出他的名字?!阻斷了淳於家香火的仇人,我當然不會忘記!在我沉睡百年的夢鄉裏,他的臉孔可是不止一次的出現過!”她伸出露出白骨的指尖,指著一旁的趙鑫:“你呢?你和他有什麽仇怨“他殺死了我父親!”好像這句話已經在舌頭上掛了很久,突然脫口而出的時候,連趙鑫自己都被嚇了一跳:“而、而且…他還搶走了我的弟弟!”
幹屍的嘴角誇張的向上揚起,露出殘缺的牙齒來:“有意思…一個又一個仇恨…淳於,你的力量已經很強大了,可是要和他抗衡,硬碰硬隻會令你自己受傷。他的靈魂是千萬年的黑暗結晶,每一次轉世為人,都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來,想要從他手裏救人,要比殺人困難多了。”
“我該怎麽辦?”淳於呂皺起眉頭來。
“殺了那個對她施法的人。”
盡管她的眼眶裏沒有眼珠,趙鑫還是捕捉到那種狡黠探究的目光,話哽在喉嚨裏,她求助一般的看著淳於呂..降頭師麵不改色道:“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有。”幹屍痛快地說道:“但是要困難多了。你必須要找到她地肉身,將施法者和她的靈魂統統帶進這個法陣裏。”她抬抬手。墓室石壁突然燃燒起來,藍綠色的火焰組成一個複雜地形狀,隨著一聲輕微的爆裂。淳於呂吭了一聲,緊緊捂著右手掌——圖案被深深烙在了他地手掌中。
“渺渺冥冥,散者成氣,聚者成靈,無為眾生。具有來由,顛即亦生,倒即亦死…”她用低沉的聲音慢慢說道:“淳於,你應該知道,所有降頭之術都是雙刃劍。一旦施法失敗,你要賠上的就是自己這條命。你已經是不老不死之身,法術反噬,你就會靈魂都不剩下,全部變成灰燼,你還要冒這個險嗎“我自己會做出選擇的。”他平靜地說道。
趙鑫心情複雜得看著他,就聽幹屍哼了一聲,她背後緊緊依靠的石頭大門突然向外打開了!趙鑫猝不及防,整個人掉出了門外。大門在她麵前又很快關上!她孤獨地坐在幽暗的墓道裏,一時間竟然反應不過來出了什麽事情,呆呆得看著麵前緊閉的黑色石門。“淳於…淳於呂…淳於呂!!”
她用手試探的拍了拍石門。側耳傾聽,卻聽不見裏麵的一點聲音。她開始慌張起來。用巴掌在堅硬的石壁上拚命拍打:“你快出來啊!到底怎麽了?!!淳於呂!”
“請不要為難她!”
門裏,淳於呂快步走到門邊。回過頭來對幹屍嚴厲的說道。幹屍“咕咕”笑了兩聲:“還真是癡情種啊,明明是自己身困鬥室,怎麽還擔心逃出去的人呢?”“她和我們不一樣,她不是生活在黑暗裏的人。”他冷冷得說道:“如果夫人真地想要幫助我們,就請放我走吧,答應您的事情,我一定不會食言的。”
“你…”幹屍將頭轉向他,藍綠火焰地光線在她腐朽的臉上跳躍,這情景異常地詭異:“…你愛上凡人了啊。”
淳於呂沒有說話,在黑色石門上來回撫摸,想要找到出去地方法。
“對我們降頭師而言,婚姻是為了生兒育女,其次什麽都不重要,愛情這種東西太虛幻了,不適合我們這些躲在陰影裏的人。”幹屍不緊不慢地說著:“更何況,你是絲羅瓶啊,淳於家終於能夠出來你這樣的人物,我真是打心底裏覺得高興。可是你想過沒有,愛上凡人對你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麽?”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我沒有過多的奢望。”
“很好。你可以不要求她的回報,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她總有一天是會老去,會死掉,而你就要懷抱著對她的愛情和越來越強烈的悲傷永遠生活下去,直到一天化為塵土。你沒有靈魂,在世無法相守,就算死了,你也沒有辦法再遇見她。這種愛情對你來說,有多少甜蜜在裏麵呢?”
密閉的空間裏猶如刮過一陣大風,火把在牆壁上劇烈的搖曳,如同風中殘燭一般。
淳於呂直起身子,黑色的眼睛裏燃燒著冰冷的火焰,直勾勾的看著她。幹屍笑了起來:“我已經死了那麽久了,你威脅我也沒有什麽用。畢竟是這麽長時間裏唯一討我歡心的孩子…淳於,你真的愛她嗎?”
他沒有回答,轉過頭去繼續尋找出去的方法。
“如果你真的愛她,也許我還可以告訴你一個方法,隻要按照我說得去做,你就可以變回你本來的樣子,恢複你的血肉之軀,怎麽?沒有興趣嗎?”
淳於呂猛地回過頭,幹屍坐在太師椅上,用一種狡黠的表情注視著他。……
趙鑫的嗓子喊啞了,手也拍腫了,黑色石門依舊紋絲不動。她聲嘶力竭的將幹屍老太太祖宗十八代都罵遍了,卻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她甚至想也許這輩子都不能再見到淳於呂了,那她就要在這墓道裏變成一棵樹,用永遠遠站下去,總會有一天能夠見到他出來的!胡思亂想到絕望的時候,石門竟然轟得響了一聲,緩緩打開了!
“淳於呂!”
他形容憔悴的出現在門裏,趙鑫連忙撲過去,緊緊抓住他的衣襟,再看他身後,鬥大的墓室裏哪裏還有幹屍和太師椅的影子,還是最初進來時四壁空空的樣子。她緊張的看著他的臉:“你沒事吧?!”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五章
淳於呂搖搖頭,趙鑫拉著他的手,感覺那手心像石壁一樣冰冷:“我們快出去吧!快點離開這裏!”說著,她便拽著他,生怕幹屍又會從哪裏跳出來一樣,快步向墓外逃去。
長長的墓道終於走到了盡頭,趙鑫氣喘籲籲的鑽出石碑後的黑洞,發現夜晚已經過去了,山林泛著晨靄的魚肚白,空氣異常的清新,她深深吸了一口,寒冷讓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總算沒有白來一趟。”淳於呂像是喃喃自語一樣,將石碑推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去,趙鑫回頭看著他:“剛才那老…老夫人,為什麽要把你關進去?她對你說了什麽?”“一點陳年舊事。”降頭師很明顯不願意對她說太多,漂亮的嘴唇緊緊抿了起來,沉默的向下山的路上走去。趙鑫跟在他身後,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讓她喘不過來氣,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那種恐懼尤甚於得知自己將要變成樹的時候,她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跌跌撞撞的向山下走去,腦袋裏亂七八糟都是在墓裏看到的情景…
“抓著我的手。”降頭師回過頭來,將一隻手伸給她。
眼前突然浮現起他親吻幹屍的一幕,火光在四周熠熠生輝…
趙鑫抓住他的手,一下湊近他身前,淳於呂有些疑惑的看著她,好像從來沒有在這麽近的距離注視過彼此,她一手輕輕攔住他的後頸:“需要給你消消毒!”
話音剛落,她踮起腳尖親吻了他。律感覺到後背一陣鑽心的疼痛,他咬緊牙關,忍不住微微彎下腰來.
陰霾的天空烏雲滾滾。明明是白天,卻像傍晚一樣昏暗,寒冷地風吹透了他單薄的襯衣。卻無法抑製那從身體內部散發上來的燒灼痛感。他挽起袖子,看著皮膚上睜開地眼睛。血紅色的眼珠嘲諷般看著他,像是在預言他終有一天化為灰燼地命運。
“就算是這樣…”他冷笑一聲。
就算是這樣,他也一點都不後悔。
身後的陽台窗簾被輕輕吹起,白衣女子出現在門口,她木然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眼睛下麵的陰影一天比一天濃重,讓她的眼睛顯得異常大,她站在那裏,一陣風就能被吹走一樣。
“姐姐!快回去。”律連忙站起身,走過去拉著她地手要她走回房裏去:“我告訴過你,不要靠近窗戶,忘記了嗎?”
她看著他,眼神裏沒有任何表情,就像這雙眼睛是畫在臉上的而已。
律的心尖被什麽扯動了一下。他感覺左手有些刺痛。“你還真是冥頑不靈呢!”
突然傳來的說話聲讓他嚇了一大跳,連忙將女子推進房中,自己轉過身來。就見一身運動服的安源威風凜凜的站在陽台欄杆外麵,紮起來的長發在風中搖曳。她看上去有些生氣的樣子:“守著一個木頭娃娃有什麽意思呢?你到底想要姐姐痛苦到什麽時候啊?”
“你懂什麽?”律暗自全身戒備:“區區一個凡夫俗子。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話音未落,他就已經聞到一種熟悉地腥味。伴隨著濃烈的殺氣,陽台下慢慢升起一雙巨大的黑色翅膀,路易斯銀白色地頭發像是火焰在頭頂燃燒,血紅色的眸子緊緊地盯著他:“我地小朋友有些問題想要問你,所以我就帶她來了。”
“原本認為淳於先生地朋友一定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可是沒有想到…”安源回頭看了一眼:“沒想到竟然不同尋常到這個地步。”“謝謝誇獎。”路易斯笑眯眯地對她說道。
律緊緊捏著拳頭:“你想問什麽?”
“你就是趙鑫姐姐的弟弟,對吧!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對她做這麽殘忍的事情?!”安源嚴厲的看著她:“還有對大叔下毒手的人也是你吧?你偷了他的知覺,讓他變成那個樣子,就因為你,我們這麽多人都遭遇了不幸,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不幸?”律悄悄的展開一隻手:“恐怕你還沒有見識過什麽才是真正的不幸吧…”
碰——!
一聲巨響,金色的彎刀深深紮進他麵前的地麵上,路易斯傾身向前,冷笑著對他說道:“不要想做什麽小動作,我在看著你呢。為了這種情況再睜開一隻眼睛,不覺得有些可惜嗎?”
安源不明就裏,律的臉色卻一陣綠一陣白,他向後退了半步:“我不會罷手的,蠢丫頭,趕快回去吧,除非殺了我,不然我一定不會向你們認輸的!”
“你這個白癡!”安源大聲喊道:“你見過趙鑫姐姐的吧?!那個會說會笑,會生氣會傷心,有時候蠻不講理大發雷霆的人,才是真正的她啊!那才是你真正的姐姐啊!剛才那個木頭娃娃,那是什麽?我一點都不認識她,所以那就是你一心想要找回的姐姐嗎?”
“閉嘴。”律臉色蒼白的看著她:“很久以前我就什麽都沒有了,但是在我生命終結以前,我一定要找回一些,我知道姐姐是什麽樣子的,可是如果是那樣的她,一定不會接受我現在的樣子,與其看著她嫌棄我,不如就這樣呆在我身邊…”
安源氣得臉蛋通紅:“你還真是幼稚可笑呢!你給過她做選擇的機會嗎?”
“我早就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律大叫一聲:“全都給我離開這裏!下次見麵,除非是為了取我的首級而來,不然不要再煩我了!”說完,他一扭頭走回房間裏,重重將門摔上了!
安源氣得渾身發抖,緊緊握著拳頭:“這個白癡…怎麽辦?!我們都該怎麽辦?…”
路易斯尖銳地爪子輕輕環上她的肩頭,聲音像蜜一樣甜:“這下你就應該明白了吧?用這樣的辦法是不能夠令他回心轉意的。還是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如果能在淳於和趙鑫回來之前就把事情辦好,對他們來說也是莫大的幫助,不是嗎?”
安源吸了下鼻子,猶豫的點了點頭。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六章
“我回來了。”
疲憊的走進家門,安源將書包挎在肩上徑自走向自己的房間。沒有人出來迎接她,給她留下的晚飯就放在餐廳桌子上,這麽多年以來,她已經習慣了家人這種避而遠之的態度——當時居然想要為此自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跟筋不對了。
仰麵倒在床上,她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現在那裏已經不會突然冒出來一顆猙獰的鬼頭,床底下也不會突然伸出手來抓住她的腳踝,自從認識了大叔他們以後,她身上似乎也沾染上了什麽氣味,讓魑魅魍魎退避三舍的氣味。
可是爸爸媽媽和哥哥還是覺得,她是一個令人恐怖的怪物。
小時候她也曾經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啊,所有事情似乎就是從有一年,幼小的她因為肺炎住院,隔壁病房住著一個老奶奶,每天媽媽不在的時候,老奶奶都會過來教她翻花繩,後來她學了一手好花繩,媽媽問起來,護士卻說隔壁的老奶奶已經去世一個多月了。
從那時候開始,安源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說謊者,她經常看見一些別人根本看不到的人或事,過馬路的時候,她甚至可以看見有人在她麵前被車子碾死,在她嚇得魂飛魄散號啕大哭的時候,周圍的人卻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她。開始,家人認為她精神出了問題,帶她看了很多醫生,吃了很多讓她昏昏欲睡的藥,可是該發生的卻依舊不停發生,她的身邊聚集起越來越多的亡魂,整天在她耳邊聒噪
安源在床上蜷起身子.緊緊閉上眼睛。她已經不敢去想以前發生過地事情了,隻不過在她終於崩潰的時候,那個在人行道上接住她的男人。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忘記地,現在不論要她做什麽。都必須要救他出來!
漸漸,安源覺得自己要睡著了,身體輕飄飄的,神誌卻清楚得很,黑暗裏。她好像在慢慢飛升,向著高處越飛越快,越來越清晰,難道這就是靈魂出殼地感覺?!她試圖想要控製自己的身體,卻發現就像在夢中一樣,她根本沒有身體。
這是夢嗎?
麵前是一處雲蒸霧繞,仙境一般的地方,空氣裏卻彌漫著難聞的硫磺味,遠處有一座黑色的大山。連綿起伏不知道延伸到哪裏,山前有一棵巨大地桃樹,東北枝上有一扇敞開的黑色鐵門。一隊人寂靜無聲的向門裏走去,這些沒有腳的幽魂對於安源來說像老朋友一樣親切。她好奇的靠了過去。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們。
這裏是什麽地方呢?
一陣嘈雜聲從樹上傳來,她一扭頭。就見兩個身材龐大的怪物從樹枝上一躍而下!它們全身上下都被堅硬的黑色鱗片所覆蓋,健壯的後肢像馬匹一樣縱橫跳躍,前爪如猛獸般鋒利,他們像出弦的箭一樣向樹下撲去!
不知道為什麽,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地怪物,她卻好像能將它們區分開一樣,兩種感情在她的心裏蠢蠢欲動,好像張口就能叫出它們的名字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大膽孤魂!居然敢在下界興風作浪!”怪物咆哮地聲音像打雷一樣,樹下一群幽魂四散逃竄,它們馳騁其中,像奔跑在羊群中的豹子,矯健地將幽魂踩在腳下,抓在手裏,或者直接撕成兩半!一個怪物突然直起身子,叫了一聲:“不好!哥哥!跑脫了一個!”
安源居高臨下,就見一個幽魂正在沒命地向黑色鐵門衝去,怪物的身手再矯捷,也不可能在他衝破鐵門之前抓到他了!正在這時,她聽到了一種非常悅耳地聲音,像某種鳥類的鳴叫,又像是女孩子的歌唱,柔柔的,卻極具穿透力,在她還沒有找到聲音來源的時候,大樹頂上突然亮起了金光!
這光芒就好像太陽初升的輝煌,將金光灑向大樹的每一個枝杈,伴隨著悅耳的聲音讓大樹通體透徹!
漏網的幽魂馬上就要通過黑色鐵門了,卻一下子整個暴露在了金光之中,安源聽見他發出一種怕人的慘叫聲,整個身體開始冒起煙來,幽魂倒在地上翻滾掙紮,慘叫聲越來越弱,最終化為一縷灰燼,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那些規規矩矩排隊進入鐵門的鬼魂,依舊是寂靜無語,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緩緩前行。
金光猶如曇花一現,很快就褪去了。怪物帶著用草繩緊緊捆在一起的幽魂們回到樹上來,其中一個很高興得說道:“哥!要是沒有金姬妹妹,走脫了幽魂,咱們哥倆就又要受罰了!”另一個點點頭,將手裏的幽魂遞給弟弟:“你把他們送到山裏吧,這丫頭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我過去看看。”
“好吧。”做弟弟的好像不太情願,但是還是接了過來:“喂了老虎我就趕回來,你先陪她說說話吧!”
話音剛落,它就飛快的竄下樹枝,拖著一串幽魂奔向大山的方向。
不知道為什麽,安源覺得她要留在這裏,盡管跟去山裏看喂老虎可能更加好玩,但是她卻還是留了下來,跟著這年長的怪物慢慢向樹頂走去。穿過茂盛的枝杈,她聽見怪物低聲說道:“丫頭,在幹什麽?”
樹頂最高的枝杈上坐著一個少女,她身上的衣服是安源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華麗,那就好像是用金線織就,銀線縫製一般熠熠生輝,她的容貌很是嬌美,皮膚像陶瓷一樣白皙,她撩起裙角,就見右腳上穿著一隻碧玉雕鑿,寶石鑲嵌的小鞋,左腳上的鞋卻落在了地上。
怪物走上前去,用它那巨大的爪子小心翼翼的撿起鞋子,又用一種不可思議的溫柔慢慢給她穿上,這簡直和剛才衝殺肆虐的樣子天壤之別啊!安源漂浮在他們頭頂上,覺得這樣的夢還真是有意思,但是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這並不全是夢,這些人之間的關係,總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七章
“鬱壘!”少女嬌嗔一聲。
安源卻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這是怎麽一回事?!鬱壘?!說起來,這怪物的樣子她原本也見過啊!難道說這就是宋河星的前世?!這裏就是鬼門?!
“說好了要帶我玩的,為什麽又忘記了?!”少女鼓起臉頰來。鬱壘用鋒利的爪子撓撓頭頂:“我叫神荼來了啊,你讓他帶你去玩也是一樣的啊,我還有其他的事情”“不行!不一樣!我喜歡你陪我玩!”少女不依不饒的喊道:“我一個人在樹頂就這麽枯坐著,你卻連看都不來看一眼,我好可憐!我好可憐啊!”
“金姬”鬱壘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不要再耍小孩脾氣了”
“你為什麽不喜歡我?”金姬從樹枝上跳下來,與其說是跳下來,不如說是飄落下來,她揚起美麗的小臉看著他:“我不夠漂亮嗎?我的出身也一點都不卑微啊!你為什麽就是不喜歡我呢?我到底哪裏不好了?”
“你誤解了。”他看著她,又長又大的角向身後彎曲,有些不自然的歪著頭:“神荼就很喜歡你啊,可是你在他麵前總是一言不發的,讓他不知所措”“我喜歡的是你!”金姬嚴肅的看著他:“不要再給我提神荼了!”
他們在樹頂爭執不下,安源驚訝的發現神荼就站在樹下。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金姬傷人的話多半都被他聽見了。從那布滿黑色鱗片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情緒的波動,安源倒是一點也不同情他,她還記得這家夥托生在陳思思身上的時候。態度又多麽惡劣,也難怪呢,遭受過這麽令人尷尬地感情經曆啊!
就聽到“忽”的一聲.
.安源連忙抬頭,就看到一隻金色的大鳥騰空而起。撲騰著金光閃閃地翅膀向遠處飛去,鬱壘低聲叫了一聲:“金姬”
“哥哥!”神荼從安源身邊穿過,向樹頂走去:“小丫頭鬧脾氣,就由她去吧,咱們今天找點什麽樂子呢?”“我想找白澤聊聊天。”鬱壘神情黯淡:“你自己去玩吧。”“真想不通你跟那老猴子有什麽好說的!哥。你真地對人界的事情那麽感興趣嗎?那些渺小的東西有什麽值得關注的?!”
鬱壘看了他一眼,邁步向樹下走去:“你自己去玩吧。”
安源看著神荼注視他離開的眼神,那裏麵有一種令她傷心,又讓她害怕地東西,她聽見他低聲說道:“如果你的心已經不在這裏了,為什麽還要留在這呢?我原本以為隻要我讓步就好,可是”他一揮爪子,身邊的樹枝像被利刃削斷一樣,紛紛掉落。
安源感覺到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她的心一個勁亂跳,難道這就和大叔被貶下凡有關係?可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呢?什麽呆啊?午休時間已經過了!”
四周一閃,她看到鬱壘一個坐在樹下一動也不動。神荼從樹杈間鑽了出來,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尖銳的牙齒:“還沒有清醒?!快動一動!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說著。他轉身向靈巧的獵豹一樣向樹下竄去。鬱壘跟在他身後,安源連忙跟了過去。兩個半人半獸的怪物如風馳電掣一般,很快離開了大樹的範圍。一片混沌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類地身影!同樣是沒有腳的男子,一副無主孤魂的樣子,當他看到他們地時候,血汙斑斑的臉上露出一抹驚恐地神色!
神荼突然一躍向前,用一種匪夷所思地速度撲向那男子!巨大的爪子死死抓住他地腦袋!尾巴纏繞在他身上,孤魂發出了淒厲的慘叫,一隻胳膊就已經消失在了怪物的血盆大口裏!
“要不是有任務,還真是想多吃一點!”他貪婪的舔著嘴巴,血紅的眼睛看著鬱壘:“真是麻煩!如果知道有現在的痛苦,乖乖去鬼門報到不就好了?為什麽要禍害人間呢?”
鬼魂在他的爪子下麵慘叫呻吟,那聲音令安源不忍再聽下去了,她看到鬱壘背對這邊,一道紅色的身影從神荼一側閃了過去!有一個漏網之魚!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神荼明明看到了,卻沒有動作,從他的眼睛裏閃過一抹狡黠,大聲叫道:“哥哥,還有一個!交給你了啊,我帶這個家夥回去!”
說著,他轉頭便向大山的方向跑。
安源看著鬱壘回身撲向那紅衣鬼魂,不好的預感又浮上心來
不記得了嗎?!很久以前你就是為了鬱壘舍棄了自己的千年修行,現在還要為他舍棄什麽呢?要和我反目成仇嗎?!你以為我這次就會放過你?!
陳思思的話突然在她耳邊響起,她緊緊捂上耳朵,腦海裏還是縈繞著那瘋狂的聲音,閉上眼睛,她卻還是看到了鬱壘背著紅衣女子前往鬼門,將她推進輪回事情原來就是這樣的,就是因為這樣觸犯天條,渾沌六界,所以才會從看守鬼門的仙使,變成了一個凡人,可是她又是什麽呢?這一切和她有什麽關係?
她慢慢睜開眼睛,卻看到自己身上金光閃閃的衣裙,那輝煌的色彩令人不敢逼視,她看到身形巨大的神荼半跪在她麵前,一臉殷切地看著她:“哥哥已經走了,如果他肯好好修行,有一天還是有機會回到這裏來的,你就不要太傷心了,金姬!”
金姬?她好像明白了什麽。
“為什麽不說話呢?”他悲傷的看著她:“你在我麵前為什麽總是這麽沉默?”
“因為我愛他。”話說出口,她突然好像放下了千鈞重擔一樣,一下子輕鬆了很多,雖然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悲傷,可是還是沒有辦法抑製她從心底湧上的快樂:“我必須去找他,我必須要和他在一起。”
“這樣值得嗎?!放棄你千年的修行,放棄永遠沒有止盡的生命,你就要和他一起做一個會被生老病死掌控的凡人?!金姬!你醒醒吧!”神荼幾乎要抓狂一般的叫道,整棵大樹隨著他的憤怒在微微顫抖,她卻沒有絲毫的動搖,她解開精美的衣裙,將這象征著神力的衣衫一層層脫掉,最後露出最最純潔的胴體來,她微笑的看著他:“有一天你也會到人界來的,到時候,記得一定要和藹一些啊。”
神荼憤怒又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一步步走向鬼門:“你一定會後悔的!你們都會後悔的!離開這裏你們就什麽都不是了!沒有人能再幫助你們!可是我還是要和他在一起。
她閉上眼睛,微笑著投身進了鬼門回轉的渾沌中。
等我啊,大叔,我終於想起來我究竟是誰了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八章
趙鑫從夢裏驚醒,她好像聽到了安源的聲音。
長途車在夜色中平穩的行駛,她抬起頭,看到身邊的降頭師靠在椅背上輕輕閉著雙眼,她看到過他睡著的樣子,所以現在可以斷定他是在閉目養神。說起來這個男人還真是奇怪,一起出來這麽些天,她真沒再見到他睡熟的樣子,好像他真的是不食人間煙火。
看著他俊美的側臉,她又想起來山上的那個吻。
他當時的表情差點讓她笑出來,從來沒有過的驚訝,在那一瞬間讓他看上去像個凡人了,他甚至輕輕抬起手,讓她以為他要擁抱她,雖然最終還是垂下去,但是她看到了他心中的一角,至少那一角裏有她的立身之地
“為什麽這麽看著我?”淳於呂沒有睜眼,輕聲問道趙鑫連忙轉過頭:“本來不想打擾你,可是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到城裏?我可就跟猴子幹請了三天假。”“我們已經盡量快了,要是按照一般的旅程,沒有十天回不去城裏。”他回頭看著車窗外麵的一片漆黑:“你還有一天時間
趙鑫揉揉眼睛,傍晚上車的時候,好像車上並沒有這麽多人,現在左右座位上都坐滿了人,黑壓壓的,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勁,後排座上似乎有個很小的孩子,一直在鏗鏗呀呀的叫喚。看到她在東張西望,淳於呂突然抬起手,扶著她的下巴讓她麵對自己,那動作就像在教育一個半大的孩子:“你知道嗎?一路上有什麽在跟蹤我們?”
“跟蹤?!”趙鑫眼睛瞪得銅鈴般大:“什麽意思?!”
“茅山道士並不死心啊.”他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那是一個非常漂亮地弧度。讓趙鑫又忍不住聯想起它的柔軟來,她臉紅了,連忙低下頭。努力聽他在說的話:“神荼想做什麽,我不是很清楚。但是那個人地一舉一動我都非常明白,他想要逼我交出讖書,可是如果讖書真的落到了他地手上,那對於降頭師界就是一場滅頂之災
你這麽說我不理解啊。”趙鑫皺起眉頭:“你們降頭師好像是老死不相往來的,誰也不管誰的死活。就算有災難降臨,你還會在乎降頭師界的存亡嗎?”
“如果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曆,讓你有這樣地想法,我感到很抱歉。”他突然語氣平和,倒讓她吃了一驚:“雖然降頭師的法則和你們有些大相徑庭的地方,但是如果沒有千百年來的團結和互助,就根本不可能發展到今天,曆朝曆代,對於降頭師的誤解一直存在。而我們互不幹涉的規則也並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冷血無情。降頭術環環相扣,一個步驟出現問題,降頭師就要付出慘重的代價。互不幹涉,也就是為了避免降頭師之間。因為有人一念之差。威脅到了另外同胞的安全,這也是降頭師地生存之道。”
他今晚似乎很健談。趙鑫扭頭看著他:“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了。降頭師懂得愛情嗎?你們可以掌控人們的生死情欲,但是你們懂得愛情嗎?”
淳於呂看著她,卻久久沒有說話。
她深吸了口氣:“上次解決廖夫人那檔子事情的時候,你總是欲言※又止地,是不是你和你的表姐前發生過什麽事呢?”
終於還是說出來了,她地手腳冰涼,口舌發幹,緊張得幾乎不敢看他了。
“這件事啊淳於呂扭過頭,繼續看著窗外:“不過是一樹來不及盛開就被冰雪壓垮地花枝,降頭師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這樣地,情愛蒙蔽人的雙眼,同情會令人判斷失誤,所以我們不需要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隻不過
他話沒有說完,趙鑫的心跳突然加快,充滿期待,又害怕失望,正在這個時候,突然後排一個人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小姐,我的孩子餓了,請你幫我抱他一會,我在包裏取些吃的。”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趙鑫一邊詫異這麽大年紀的女人竟然有那麽小的孩子,一邊還是熱心腸的轉過身:“把孩子給我
“不要胡鬧了!”淳於呂提高聲音,一手突然遮住她的眼睛,趙鑫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他摟在懷裏,有什麽冰涼的東西從她的臉頰旁滑了過去,她聽到他對後排的女人說道:“再敢做這樣的事情,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很少聽到他這麽生氣地說話,趙鑫吃驚的一動也不動,生怕又做錯了什麽。
他放開手,略帶慍怒的看著她:“好好睡覺,天亮就到了。”
“你在生什麽氣啊?”她驚訝的看著他:“幫助有需要的人不就是我的工作嗎?再說了,不過是幫她抱一下孩子而已,你也不用這麽神經質吧?”“神經質?”“不是嗎?就算在你看來感情和同情都是沒有必要的東西,都是從一生下來就應該丟棄的東西,但是對我來說,它們比什麽都重要!”
趙鑫臉漲得通紅,毫不示弱的瞪著他。
淳於呂的臉繃得很緊,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冰冷的怒氣,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麽,趙鑫感覺他的情緒似乎令周圍的乘客都受到影響,那種並不是來自她的恐懼包圍著她,讓她渾身不舒服——這些人都是怎麽回事?用得著這樣戰戰兢兢嗎?!
“你生氣了?因為我說的話?”他微微眯起眼睛來,試探地問道。
趙鑫嘴硬的嚷道:“了不起嗎?隻許你生氣不成?對!我就是生氣了!氣得不得了!你要把我怎麽樣呢?司機先生,請你停車,我不要和這家夥一起走下去了!”
隨便一句氣話,車子竟然真的停下來了。車廂裏的氣氛非常詭異,沒有人說話,死一樣的沉寂。趙鑫尷尬得連頭都不敢抬,心裏盤算著怎麽才能下得去台,就算嘴巴再硬,也不可能深更半夜自己跑到高速路上徒步回城吧?!
不識相的司機,玩人嗎?!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九章
正當趙鑫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車子前門“呼”得一聲打開了。
“我真的要走了!”她虎著臉站起身,站在過道上,心裏期盼著淳於呂能出聲挽留她,隻要給個適當的台階下,她才不願意徒步走回城去呢!誰知道他竟然無動於衷,全神貫注的看著黑暗的車窗,像是在側耳聆聽什麽。
趙鑫真是氣壞了,她猛地轉過頭就要走下車去,卻有一道強烈的白光從車前照過來,像是什麽人在路上架設了聚光燈一樣!她下意識的抬手遮擋眼睛,車座上的淳於呂卻突然彈起身,一把將她抱住,轉身將她撲倒在車子過道上!
“呀!怎麽回…?!”她的後背狠狠撞在地板上,咬到舌尖,嘴裏有股血腥味,降頭師曲起手臂將自己支撐在她身體上方,趙鑫昏頭脹腦的,就覺得有一滴冰冷的液體滴在她的臉上,用手一摸,卻是粘粘稠稠,她瞪大眼睛看著淳於呂,黑紅色的血正從他的額角慢慢地落下來!
“他們追上來了。”他依舊平靜地說道。
趙鑫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坐起身來,就見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剛才所乘坐的長途汽車,連同一車的旅客都不見蹤影了!他們正身處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曠野,頭上的月亮皎潔如玉,照著一片如水如霜的荒地,什麽高速路,什麽回城的捷徑,全都像一場夢一樣。
隻見月光下,巨大的野獸虎視眈眈,微微呲出獠牙,一身銀白色的毛發像是將月光披在身上.站在它身旁的年輕男子一身白衣,長發紋絲不動地披散在肩上,平時總掛在臉上的笑容沒有了。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們。
趙鑫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淳於呂身上了,那蒼白地皮膚上流過的血液讓她又心焦。又憤怒,大聲嚷道:“你是笨蛋嗎?!你明明知道我是不會受傷地木頭身體,為什麽還要擋在我前麵?!你這個笨蛋!”“從剛才就一直在大吵大鬧的…”他帶著一抹苦笑看著她:“現在不是爭執這個問題的時間了,先關注一下這位先生和他的同伴吧。”
李承禎上前一步,白狐在他身後發出微微的咆哮聲。他用手指著趙鑫:“把這位小姐交給我,我不會再為難你地,降頭師。”
“不要再說廢話了。”淳於呂抹了把額頭上的血,冷笑著站起身來:“上次在小樓遇見你,如果不是你逃得及時,恐怕早就已經死在我的木樁下了吧?現在還敢來說大話?”“既然今天又來與你為敵,我就早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李承禎又上前一步,慢慢擺好架勢:“總而言之,今天這位小姐非要和我走不可了。”
“等等!”趙鑫張開手臂。擋在他們之間,麵衝李承禎說道:“李先生!從第一次見麵開始,我就覺得你是和其他茅山道士不一樣的!你不像潘戎那樣不擇手段。也不像神荼那樣瘋狂!你們不能再這樣錯下去了!隻有和降頭師聯手,才能最終收服真正邪惡的東西啊!…”
李承禎眼睛一直緊盯著淳於呂。聲音低沉的說道:“小姐。如果你再這麽天真下去,遲早要丟掉性命的。這家夥是降頭師。知道剛才他讓你乘坐的是什麽嗎?那是搭載亡靈遊魂的靈車!隻要稍不小心,你就會被帶進地獄!這樣地男人,值得你去相信嗎?!”“我…!”趙鑫一時語塞了一下,她回頭看了眼淳於呂,橫下心來說道:“那又怎麽樣?!他答應我,一定會想辦法讓我盡快回城!所以他說到做到了!雖然和鬼同路,但是我沒有什麽不舒服啊!”
“你真是無藥可救了。”李承禎的身體開始微微發著白光,他狠狠地說道:“你的身體,是千年陰木所成,再加上你本身地不同尋常,所以神荼大人和那位先生都想要得到你,為了不讓你落在降頭師手裏,小姐,請跟我走吧。”“無藥可救的是你們才對!號稱要解救世人,其實才是真正地顛倒是非,混淆黑白!…”
“趙鑫!”淳於呂伸手拉住她地胳膊,她愣了一下,印象裏他似乎很少這麽正式的喚她,就見他地神情有些緊繃,臉色不善:“既然牽扯到了那個人,你就不能再插手了,退到一邊去,這裏交給我了。”“可是你的傷…”“這孩子想傷到我?”他冷漠的扯了下嘴角:“還差得遠呢!”
李承禎催動咒語,圍繞周身的白光越來越刺眼!白狐仰天長嘯,風馳電掣一般向降頭師撲來!淳於呂一把提起趙鑫,身體輕得像水中的泡沫一般,“呼”的就躥出老遠,他將她輕輕放在地上,馬上回身迎戰白狐,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串黑色的珠子!
暗紫色的光籠罩在降頭師周圍,和刺眼的白光交相輝映,茅山道士的黃色符紙像布袋一樣漫天飛舞,降頭師身邊風卷細砂,像一道保護網將他罩在裏麵!荒蕪的曠野上頓時充滿了時而刺耳,時而沉悶的爆裂聲!趙鑫坐在地上緊張的注視著他們的交手,卻隻見到兩種顏色的光芒在互相碰撞,根本看不清是誰出手了!
忽然,就聽見白狐一聲嘶鳴,踉踉蹌蹌的從戰圈中退出來,銀白色的毛皮有幾處可怕的傷口,鮮紅的血從中滲出來,和沙土混為一談,它腳步蹣跚的跑了兩步,猛地向一旁翻倒,巨大的身體倒在土地上激起一陣煙塵!趙鑫見它掙紮了兩下,卻始終沒能站起來。
淳於呂怎麽樣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眯起眼睛,拚命想要看到光芒刺眼處到底發生了什麽,依稀卻見暗紫色的光芒漸漸被白光壓製下去,幾聲爆響,符紙漫天飛舞,李承禎的吟誦聲越來越大!她死命的捂住耳朵,這聲音卻像是直接傳進她的腦子裏,震耳欲聾,讓她有種想撞牆的衝動!她跪倒在地上,感覺越來越痛苦!
彷徨無錯中,卻清晰地聽到了降頭師的聲音:
“原來如此。看來那個人幫了你們不少忙啊…!”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十章
混亂中淳於呂的聲音了她不少力量,趙鑫漸漸抬起頭,慢慢睜開眼睛.
曠野上呈出了奇怪的景象——月亮被青灰色的雲遮住了,在他們身上投下了不祥的陰影,剛才閃耀的刺眼的光線已消失不見了,她看到李承禎半跪在地上,如同白狐一樣,白色的長袍上沾著點點血跡。在他麵前站著的降頭師,一身黑衣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了,他蒼白的麵孔愈發慘白,前額微微泛著青色的光暈,一隻手停留在對手頭頂的李承禎似乎承受巨大的重荷,根本無法站立起來。
趙鑫感覺到自己在顫抖。淳於呂的眼神,還有他周身所散發的氣勢;令她感到恐懼,雖然他原本就不是一個和藹可親可的人,但是也從來沒有讓她感覺如此陌生和可怕過。那雙黑不見底地眼睛。根本就不是人類所有,她甚至看到在他們頭頂上的烏雲中露出一又血紅色猙獰的眼睛,隻一閃而過。便遁無蹤影了。
“下地獄去吧。”他冷漠地說道。
“住手!”,隨著趙鑫的呼聲,原本癱倒在地的白狐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突然猛地翻起身,咆哮地向他衝了過去,犬齒中鮮血淋漓!降頭師冷笑一聲,將手中黑色的珠鏈往地上一丟,就見一片黑色的霧瘴以兩人為圓心,向周圍猛地擴散開!白狐撞在上麵,巨大的身體向外彈開.跌落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李承禎將一切看在眼裏,卻無奈身體根本動彈不得,他咬緊牙關想要站起來,卻聽到了肩膀骨頭斷裂地聲音.
淳於呂笑了起來,那笑聲聽在耳朵裏能令人五體生寒,毛骨悚然,他傲慢的看著半跪在自己麵前的男人。像是在看一隻無足輕重的螻蟻;"真不錯啊,你們和那家夥聯盟,結果隻得到了這麽一點力量嗎?還是神荼的腦殼壞掉了。要你們來做炮灰?”
劇痛折磨著李承禎,他總算親身感受到了降頭師的可怕。那為師父和神荼大人所忌憚的黑暗力量。真的讓他感受到了絕望,他拚命不讓自己痛呼出聲,卻已經在心裏渴望死亡能夠令這痛苦終結...這樣的怪物,真的沒有人能阻止他嗎?!
“淳於呂!你給我住手!”
灰頭土臉的趙鑫從地上爬起來,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剛才阻擋了白狐的黑色霧瘴,卻對她沒有一點作用,她拐著剛才摔倒時崴傷地腳,一瘸一拐的來到他們麵前。降頭師偏頭看著她,一臉錯諤.在他控製中地李承禎突然感覺渾身一輕,雖然還是無法動彈,但是至少不像是置身於絞肉機中了。
“退下!這和你沒有關係!”淳於呂冷著臉對她說道。
趙鑫皺起起眉頭。大聲嚷道:“你剛才沒有聽到嗎?!這家夥是衝著我來地!你已經打敗他了,不需要再繼續下去,放他走吧!”
他似乎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冷笑一下:“沒有那麽簡單.茅山道士和那個人已經聯起手來了。他們都是敵人。既然是敵人,就要一一鏟除,這樣就不會有後顧之憂,這麽簡單地道理你不明白嗎?"“照你這麽說,街上吵架的,兩口子打架地…這些人也必須要喪命才能解決問題嗎?!"趙鑫已經不太明白自己在說什麽了,麵對這個男人.他現在的樣子真的讓她很害怕,但是她不能放著不管。不能讓他的手上沾上更多的鮮血了:“不說別人,就是這個人,這個人他曾經救過我和小宋地命!要是沒有他。那次小樓裏我就已被童靈吃掉了!如果你要殺他的話,你不如把我也殺了!我把命還給他!”
淳於呂看著她。眼睛裏似乎燃燒著青色的火焰。他微微動了動手指頭,李承禎突然咳出一口鮮血來!
“你走開。你知道的。我不會動你一根手指,但是今天這個男人,他必須要死…”
辟.....啪....
兩個響亮的耳光讓生死間徘徊的李承禎驚呆了,忘了身處何地。更讓降頭師瞪大了眼睛,無法相信的看著麵前百年來第一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地女人,他前額的青色光暈漸漸消失了。驚訝讓他的神氣好像又回到了以往——那個她認識地淳於呂.
趙鑫微微鬆了一口氣:“想清楚。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以來,不管別人說什麽。不管我們經曆了什麽,我都依然相信你的原因。你不是一個壞人,我說過,有時候你比任何人都要溫柔。可是如果你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殺了他,我隻能我錯看你了。你和潘戎,和所有令你感到不齒地人一樣,是一個恃強淩弱,塗炭生靈的人!如果你真是那樣地人,我又什麽要留在這裏呢?…”
她地眼睛,在漸漸露出雲端的月亮照耀下,顯得比平時還要清澈,還要堅定。淳於呂像被什麽擊中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的手慢慢垂在身側,李承禎呻吟一聲倒在了地上。
不遠處的白狐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嗚咽。
銀白色的清輝灑在曠野上,好像剛才的一場惡戰隻是一個夢。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趙鑫抓起他的手,手心裏的冰涼讓她心疼。她露出一抹微笑看著他:“你要走的路。自己原本已想好了不是嗎?你會說自己無情,你會說感情是要拋棄地廢物。可是你根本就做不到,不要說一百年,就算一千年過去,你也還是你原本的樣子,不是嗎?"
一滴溫熱的液體順著降頭師的臉頰滑落,他用一種驚訝的眼神看她,一種東西在他地胸口裏膨脹,讓他一時間無法開口,已經有多久了,他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但是他相信,看到她的笑容,絕對要比看到血濺滿地令他愉悅。他越發緊地抓住她地手,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我回家吧。”趙鑫輕聲地說.
…降力師的黑暗力量會隨著邪惡日益增長,直到有一天,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做們做惡了…
李承禎仰麵躺在曠野上,生平第一次,對他如神靈般侍奉的師父的的懷疑,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十一章
安源鬼鬼祟祟的躲在洋房外的樹林裏,她懷裏的黑貓顯得有些不安,不時抬起頭來看看她的臉色,但是還是乖巧的保持著安靜。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路易斯看看漸晚的天色,露出了一抹微笑。
“安小姐,原先你已經在這棟房子裏見過神荼和他的徒子徒孫們吧?”他的頭發恢複了原來的金黃色,長發在傍晚的涼風裏微微飄動,閃著冷光。安源看著他點了點頭:“上次你帶我來,不是還在這裏見到了趙鑫姐姐的弟弟嗎?我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律不是降頭師嗎?為什麽會和茅山道士住在一起?”
他走過來,在她身邊蹲下來:“很簡單。茅山道士的敵人是淳於呂,而律所侍奉的那個人,正好又是淳於呂的生死對頭。人嘛,隻要有了共同的利益點,就很容易便組成同盟了,沒有什麽不好理解的。”“可是我們這樣做…”安源猶豫的看了一眼懷裏的黑貓:“真的可以救大叔出來嗎?”
“如果你不相信我,現在我送你回去也可以啊。”路易斯露出一抹紳士的微笑。
正在這時,洋房的大門慢慢打開了,從裏麵走出一個身材瘦長的老人,一身黑衣,圓禮帽遮住臉,握著拐杖的手如同老樹根一樣盤根錯節,皮膚枯黃、骨瘦嶙峋。他身後跟著律,少年一臉恭敬的將他送上停在外麵的車子,看著車子發動直到消失在街口,他才回頭走進房子,大門又一次關上了。
“今天是道君的誕辰,神荼一早就帶著他的徒子徒孫們出去了就連李承禎的白狐也不在附近。你剛才看到的那個老人,就是趙律所侍奉地主人。”越來越低沉的夜幕中,路易斯的眼睛閃著異樣地亮光:“雖然很想跟他比劃一下。不過現在還沒有這個時間…你看到了,房子裏隻剩下趙律一個人。這麽好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安源咬了咬嘴唇,她懷裏地黑貓已經蠢蠢欲動起來,洋房被籠罩在降頭術陰沉的氣息中,而這種氣息對於它來說卻是熟悉又甜美的。它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一探究竟。安源撫摸了下它的頭頂,回頭對路易斯堅定地點了點頭。
路易斯笑了一下,他挽起自己左手的袖子,抬起右手,手指突然變得尖銳起來,那如同刀刃一般的指甲劃過皮膚,馬上湧出近乎黑色的血液來!他伸出手,將自己的血灑在黑貓身上:“這座房子,是被茅山道術和降頭術層層包圍的。但是惡魔的血可以將這些屏障一一解除,這樣我們就可以進入裏麵救出宋河星來了。”
黑貓的毛被血液浸透了,它在安源懷裏不斷的掙紮。當她放開雙手地時候,馬上像離弦的箭一般衝向洋房。一路上留下無數的血腳印!洋房大門緊閉。黑貓一躍跳上了排水管,很快便消失在了二樓。
等了半天。安源卻沒有聽到什麽異樣地聲響,她有點沉不住氣了:“沒問題吧?這個辦法靈嗎?”
“要不要試一試?”
他笑著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向洋房走了過去!安源連忙跟了上去,空氣中開始彌漫一種近乎硫磺地氣味,這是她感覺唯一不同尋常地地方。快到門口了,她的心怦怦直跳,如果成功了,那麽大叔他…!
砰——!
大門被一腳踢開,臉色蒼白地趙律站在門口,他凶惡的看著門外的兩人,呼吸顯得有些急促:“真的不死心呢!你們還真是有辦法,想出來用黑貓來破解屏障!…”“廢話少說!”安源毫不示弱,衝上前去對他大叫道:“我們現在已經可以進到屋子裏去了!我現在隻要你把大叔還給我,不會再為難你姐姐的事情!你快閃到一邊去!讓我們進去!”
聽到她的話,趙律卻愣了一下:“你要救宋河星?!”
“被你偷走了知覺,還被關在這個地方,你真是罪大惡極啊!”安源咬牙切齒地說道:“不過看在趙鑫姐姐的份上我不跟你多計較了,趕快讓開,我們要進去了!”“何必跟他多費口舌呢?”路易斯微笑著說道:“我們直接進去就好了,有我在這裏,他不能阻攔你的。”
聽他這麽一說,安源馬上昂首挺胸的向屋裏走去,趙律背後的門洞突然像一張黑洞洞的大嘴,迎麵吹出一股寒氣,硬是將安源推出幾步!路易斯背上巨大的翅膀猛地打開,他在空中抓住什麽向趙律扔了過去,少年身手敏捷的躲開了,原先站立的地方卻出現了一個大洞!
“繼續走。”路易斯簡潔地說道。
安源剛向前走了幾步,就聽到趙律的冷笑聲,他看著她,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你這個笨女人,不知道上當了嗎?”“你說什麽呢?!”“這家夥是惡魔,他的話你真的相信嗎?是不是說來幫你救出宋河星?是不是信誓旦旦的承諾了?”他背後散發出乳白色的光芒,召喚而來的亡靈在四周猙獰流竄:“看來你在死以前都不會明白了!”
“你在胡扯什麽啊?!”安源慌亂的看著他。
路易斯沒有說話,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金色長刀,突然將一束血紅色的光團向門口砸去!趙律飛快地在身前畫了一個圈,白色的火焰將光束反彈了回來!安源猛地坐倒在地上,這才逃過一劫。惡魔騰空而起,亡靈在奴魂者的操控下蜂擁而至,像圍攻禿鷲的烏鴉一樣,緊追不舍!
突然就見半空中亮起火燒一般的光芒,箭一般突破白光的包圍,向趙律襲去!他連忙閃到一邊,火球撞進屋裏發出巨大的爆破聲,而少年也被震蕩波及,半跪在地上,嘴角滲出些許血絲。
“你這個年齡,能達到這種水平已經很不容易了。”
惡魔慢慢將落到地上,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就算是淳於呂,甚至是你所服侍的那個人,都不會這麽毫無準備的與我對立的。”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十二章
安源心跳如擂,她爬起身,看著少年愈發蒼白的臉:“不要再固執了!你會沒命的!”
趙律將一口血吐在地上,慢慢站起來:“蠢女人,這家夥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姐姐而已,什麽幫你救宋河星啊?!屏障被破,神荼他們馬上就會回來,你覺得這點時間夠你找到宋河星嗎?!恐怕隻夠他破壞我姐姐的肉身吧!這點道理你不懂嗎安源呆呆的看著他,又看看一旁的惡魔。路易斯臉上帶著殘忍的笑容,突然一言不發的揮動翅膀,像離弦的箭一般衝向少年!趙律猛地挺起身,乳白色的光環圍繞在他身邊,當惡魔的利刃揮來的時候,被奴魂者所抓住的遊魂們紛紛發出淒慘的叫聲,在一片強光中灰飛煙滅!路易斯停住在半空中,大聲笑了起來:“孩子!你以為就這樣的能力足以和我抗衡嗎?!乖乖受死吧!”
“你也開心得太早了吧?!”趙律狠狠地瞪著他,突然,從他的肩膀上透出一道更加刺眼的光芒,那光亮就算看到都會令人感覺眼珠灼痛!他的上衣在強光中四分五裂,安源隻見到似乎有一隻眼睛在他的肩膀上,一閃而過,她整個人已經被巨大的推力甩向後方,重重跌落在地上!
路易斯也難敵冥咒的威力,不得不迅速向半空避讓,等殺傷力巨大的白光消失以後,少年早已消失在了洋房門口!他冷笑了一下,連看都沒有看跌落灰塵中的安源一眼,轉頭向屋頂露台飛去!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安源覺得自己一定是哪裏受傷了,不然身上不會這麽疼痛,可是她又不知道到底是傷在哪裏因為到處都一樣疼,她咬緊牙慢慢從地上爬起身,手上擦破了皮。血混著沙土滿身汙髒。路易斯背叛了她?他欺騙她了?!一向最彬彬有禮的蛋糕店老板原來真的是個惡魔!她滿心的信任在他這裏卻變成了利用地工具!
被落井下石的委屈,讓安源實在有心在這裏大哭一場。但是如果真的如趙律所說,神荼他們馬上就會回來地話,她真的沒有時間在這裏磨蹭了!她必須要救出大叔,今天要麽兩個人一起離開,要麽就一塊死在這裏!
主意既定。她便連滾帶爬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洋房裏走去!
上一次在這裏見到被囚禁在密室中的大叔時,她印象裏是在二樓一處書房,拖著疼痛難忍的腿爬過一片狼藉得客廳,爬上樓梯,她並沒有費太大力氣就找到了那間書房。趙律與路易斯的鏖戰就在頭頂的露台上展開,在這裏不時可以聽見爆破地聲音,但是現在她已經心無旁騖了,明明和朝思暮想的人隻隔一扇牆壁。可是她就是不知道怎麽才能夠見到他!
書房裏的壁爐上次應該就是那扇打開的,通往密室的小門,可是無論她怎麽研究怎麽扣扳。爐板都還是嚴絲合縫的樣子,根本沒有一點打開的痕跡。安源急得快要哭了。她在壁爐旁跌坐下來。血從頭上的傷口流了下來,刺得她眼睛生疼。她重重的拍打身邊地牆壁,聲嘶力竭的喊著:“大叔!你聽到沒有?!我是安源!我就在這裏!!我來找你了!我救你出來…!”
牆壁那邊了無聲息,她將頭靠在牆上,眼淚終於還是無法抑製的落了下來。
“需要幫助嗎?小姐。”
突然傳來說話聲,這聲音幹澀生硬,如同金石相碰一般刺耳,安源嚇了一大跳,連忙抬起頭,就見書房門口站著一個老人。
他帶著圓頂禮帽,一身黑衣罩在僵屍一般僵直幹枯地身體上,兩手拄著手杖,枯瘦的臉上千溝萬壑布滿了大大小小地皺紋,他有一雙毒蛇一樣地眼睛,黑黝黝的,用一種貪婪地目光看著麵前的少女:
“需要幫助嗎?小姐。”
趙律已經沒有辦法阻攔惡魔的進攻了。
房子的屏障被解除,他已經忘記自己究竟催動了多少雙眼睛,冥咒的力量讓他支撐到現在,卻也讓他筋疲力盡,全身上下從裏到外像火燒一般痛苦,血液在身體裏倒流,他感覺眼前一片血色。
路易斯慢慢降落在露台上,少年的抵抗讓他多少也受了一點傷,黑色的翅膀被黑色的血液沾濕了,每一個腳印都留下黑色的印記,他的雙眼散發著火焰一般的光芒,微笑地向他彎下身子:“真不錯!沒有想到你用區區一個凡人的血肉之軀,竟然將冥咒用到這種地步!可是你的機會已經不多了,當眼睛都睜開的時候,你就會被連人帶靈魂被燒得一點不剩,想要試試嗎?”
“不論如何…”趙律擦掉嘴邊的鮮血,勉強站在通往室內的門口:“…我不會讓你傷害她的!”
“真是愚蠢至極!”路易斯臉上的笑容沒有了,取而代之是令人膽寒的冷酷,他高高抬起頭,用鄙夷的眼光看著隻到他腰間的少年:“我已經沒有耐心跟你耗下去了!你以為等神荼回來你就能夠躲過一劫嗎?!不要做夢了!現在你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了!我要讓你下地獄去!”
說著,他舉起手裏金色的大刀,衝著少年的頭頂砍了下去!
趙律催動咒語,想要召集亡魂作為盾牌,可是無論如何有一口氣梗在胸口裏,讓他的法力無法釋放,亦或是他根本已經油盡燈枯,沒有還手的可能了?!電光火石之間,他腦袋裏一片空白,真的要這樣結束了嗎?!他一定要保護她不受到傷害!就算是將所有的眼睛全部張開,也一定要跟這個怪物同歸於盡!…
金刀揮下,少年全身已開始泛起微弱的白光,卻正在這時,一道黑影猛然間出現在他們中間!
路易斯突然顯得大驚失色,硬生生將刀收了回去,迅速向後跳了半步!
一身白衣的少女張開雙手立在趙律麵前,雖然抬頭仰視惡魔的眼睛還是木偶一般呆滯無神,可她的動作卻充滿了保護的意味!
她堅定地站在他的麵前,長發在黑色翅膀卷起的狂風裏飄動!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十三章
沒人能夠明白,為什麽明明隻是一具軀殼的身體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趙律目瞪口呆,路易斯也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麵前的女人。讓他更加不理解的是,為什麽自己拿刀的手在顫抖?為什麽明明下定決心要在這裏將她推向輪回,卻又無法立刻做出決定?!這是多麽好的機會,她就在這裏,像剛出殼的小雞一樣脆弱,隻消他動動手指便會灰飛煙滅…
“姐姐…快走開!”趙律一隻手撐在地上,痛苦得吐出一口血。
女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麵前的惡魔,她的眼睛既沒有仇恨,也沒有恐懼,更沒有一點點感情的流露,那隻不過是兩隻烏黑的空洞,這讓路易斯更加深刻地感受到,麵前這個女人並不是他所執著愛戀的那一個,她不過就是一個容器,一個與他對立的容器。
他冷笑了一下,緊緊握著手裏的刀,突然將其舉了起來,對著麵前的女人一刀劈了下來!
趙律眼看著她將要身首異處,可他的身體此刻卻像灌了鉛一樣,根本無法自由活動!這就是過度使用冥咒的後果,他連法力都沒辦法施展自如了,隻能眼看著金色的大刀向女人的頭頂落下!他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就聽到“咣”的一聲,路易斯的刀刃與什麽堅硬的東西碰撞了一下,他愣了愣,金刀已經自己彈了回來。
“不好好看著真是會出亂子啊!”
趙鑫歪倒在一旁地上,背上的襯衣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皮開肉綻.卻沒有流一滴血,像被砍伐的樹幹一樣,她緊緊抱著自己的肉身。凶巴巴地回頭看著路易斯:“不管你有什麽樣地理由,這身體我用了幾十年了。現在也該還給我了吧?!”
她的突然出現讓惡魔吃了一驚,他連忙環顧左右,卻沒有見到預料中的人。
趙鑫知道他在找什麽,冷笑了一下:“淳於當然也回來了!我們找到了把身體拿回來地辦法,所以請你不要再阻礙我了!”“我在阻礙你?”路易斯伸出長著尖銳爪子的手指。指著跪坐在一旁地趙律:“問你自己的兄弟,到底所有事情是怎麽發生的,他應該最清楚吧?”
看著滿身是血、搖搖欲墜的少年,趙鑫忍不住一陣心痛,她咬緊牙關道:“他的問題我自會解決,你走吧!不要再窮追不舍了!”
路易斯地翅膀焦躁的扇動了一下,發出一聲低吼:“瑪格瑞特!我不會讓你再這樣任意妄為下去了!我們已經互相守候了十世,自從我們誕生那天就注定了要在一起的命運!你最好聽我的話,乖乖回到輪回上去!不然等待你的隻有悲劇!”
“什麽叫做悲劇?!”她毫不示弱的盯著他看:“就像我的幻覺裏。那樣悲慘的從陽台上摔下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就不會受到這樣地折磨嗎?!”
路易斯一時語塞,眼神裏帶些異樣。渾身僵硬的站在她麵前。
“我不是你的玩具,也不是你地愛人。不需要你的保護和等待了!”趙鑫一字一句地說道:“希望你可以明白。不管過去地輪回裏我變成了什麽樣地人,怎麽與你相遇。怎麽和你相愛,但是現在的我就是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所以請你離開,我不想再這樣子糾纏下去了!…”
“是因為他嗎?”路易斯聲音低沉地問道。
“什麽?”趙鑫皺起眉頭。
“是因為降頭師對不對?!難道我沒有早就告訴你嗎?!不可以愛上他!你不能!我不允許!”惡魔的吼聲讓整棟房子都顫抖起來,他一拳打在露台邊沿,水泥石塊馬上像奶油一般裂開了:“他不過是肉體凡胎!他能帶給你的隻有災難!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如果你真的這樣一意孤行,我就隻好再把你推回輪回上去了!…”
“你可以試試看!”趙鑫將自己的肉身擋在身後:“以為我不會反抗嗎?”
“你的反抗?”路易斯冷笑一聲:“我的愛人,黑暗在製造我們的時候,就從來沒有賦予你破壞的能力,你以為你真的可以製服我嗎?”
“我認為,她或許可以嚐試一下。”
降頭師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路易斯連忙回頭,卻見他像被什麽無形的東西支撐一般漂浮在半空中,雙手在胸前比出奇怪的手勢,沒有看到他的嘴唇在動,卻好像有咒語的聲音在人腦海裏翻滾!路易斯突然大驚失色,他連忙低頭,果然在地上看到自己剛才流下的黑色血液,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擺成了法陣的樣子,將他們包括趙律在內統統圍在裏麵!
黑色的血跡像一條條活著的長蛇,圍繞著圓形的法陣來回蜿蜒,那中間蘊含著一股股奇異的色彩,隨著降頭師的吟唱,竟然變得五光十色起來,明亮的光束漸漸升起,像美麗卻又詭異的玻璃罩子般,將所有人包裹在裏麵!路易斯發怒起來,他揮動翅膀嚐試衝破法陣,卻始終無濟於事。
“不要再白費力氣了。”趙鑫反而平靜起來:“這是我們從過世很久的金夫人那裏取得的法陣,隻是想借用一下惡魔的血液,請你委屈一下就好了。”
路易斯咆哮著伸手想要抓住她,誰知降頭師早就有所預防,他與她之間像隔著一道透明的屏障,怎麽也無法突破:“瑪格瑞特!你會為你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的!就算你取回了肉身,我也還是不會放過你的!你隻屬於我!聽明白了嗎?!…”
而趙鑫此刻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一旁的少年身上了,她為什麽沒有早一些發現呢?他的模樣明明長得很像母親,那嘴唇柔和的線條和圓圓的眼睛…她一手抱著自己的肉身,一手伸向他。
“啪”的一聲,原本精疲力盡的趙律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將她的手一把打落,他血紅的眼睛狠狠地盯著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不要再假裝可憐我了…如果想要罵我,想要唾棄我,我還會覺得你比較真誠…”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十四章
“為什麽…這麽說?”
趙鑫倒是被他搞糊塗了,有點呆呆的看著他。
趙律抬起傷痕累累的手,指著她懷裏的肉身:“如果真的當我是你的弟弟,就把她還給我。”“你到底哪裏不對勁呢?!我才是你的姐姐!如果不讓我的靈魂回到身體裏,我就會落得比死還要悲慘的境地!”趙鑫有點生氣的嚷道:“你給大家製造了這麽多的麻煩,居然沒有一點反省的意思,還在教訓我嗎?!”
“我就是這個樣子的!”趙律又咳出一口血,推開了趙鑫過來攙扶的手:“我是降頭師養大的,是降頭師給了我力量!我已經不能算是活著的人了,我不能用自己的眼睛看,不能用自己的耳朵聽,我渾身的汙穢是你根本無法想象的!不要假裝關心我,我早就不是你的弟弟了…”
“如果不是,你為什麽要叫我到惡靈穀去?!”趙鑫大聲打斷他:“不管你現在是什麽樣子,我都要帶你回家!我要帶你回去見媽媽!不管是要打你一頓還是不原諒你!我們都永遠是你的家人!”
趙律冷笑一聲:“我要永遠都不會嫌棄我的家人…”
他慢慢閉上眼睛,渾身上下突然發出微弱的乳白色的光芒,趙鑫聽到路易斯突然開始笑了起來,空氣中有一種地震一樣的顫動在搖撼整個法陣,她連忙回頭看向催動法陣的淳於呂,降頭師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泌出細細的汗珠,她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吃力的樣子,一定是出事了!
“你是被詛咒地…”路易斯貼近她的身邊.血紅的眼睛裏帶著瘋狂地光彩。
如果再那樣毫無節製的使用力量,他遲早會被燒成灰燼地…降頭師的話突然在她耳邊響起,她瞪大眼睛。看著少年身邊的光亮越來越刺眼,她不能讓他這麽下去了!就算是很生氣。就算是很傷心,這孩子原本並不是這樣的啊!他是那個搖搖晃晃站在樓梯口,伸出雙手大聲叫著“鑫兒”的孩子啊!
趙鑫將懷裏地肉身扔在一旁,猛地撲了過去,將少年緊緊抱在懷裏!
他的身體像燒紅的炭一樣滾燙。她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衣料燃燒的聲音,不怕刀砍的木頭身體是不是還能經得住這樣的高溫?她現在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了,就算是法術失敗,就算她失去了唯一的棲身之處,注定要永無止盡的流浪在混沌之間,她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這樣下去!
“你是我地弟弟啊…”她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白色的光亮將他們包圍在裏麵,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鮮血從趙律地眼睛裏流了出來,他呆呆的看著麵前地女子,她臉上帶著讓他熟悉地惱火:“雖然固執和爸爸很像。但是請不要再做傷害自己的事情了!什麽叫做嫌棄你知道嗎?!如果還讓我想要狠狠揍你一頓地話,那種感情就絕對不是嫌棄!你這個笨
她的身體在路易斯的笑聲裏燃燒了起來,她放開懷裏的趙律。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己熊熊燃燒的身體,少年撲向前想要抓住她的手。卻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虛弱的倒在地上。趙鑫站起身。眼前的一切對她來說變得那樣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她想要回過頭去再看看那個男人黑色的眼睛,卻實在無能為力了。
真的要這麽結束了嗎?…
洋房的屋頂一角突然被整個掀了起來,傳來野獸一般狂躁的吼叫聲!就見半人半獸的黑色怪物猛地從屋頂大洞裏跳了出來,尖銳的爪子裏抱著什麽東西,徑直就像露台的方向跑了過來!
淳於呂站在露台邊沿,法陣的光亮已經慢慢褪去了,趙鑫的肉身毫無知覺的倒在地上,趙律躺在一旁,在他麵前是一塊被燒成黑炭的木頭,還在微微冒著青煙。路易斯得意得直起身子,笑著看著麵無表情的降頭師:“最後你還是失敗了。我說過,我和她的命運是無法改變的。現在我又要踏上尋找她的旅途了,你呢?”
說完,他並沒有期待降頭師的回答,而是拍動翅膀迅速的消失在了天空中。黑色的怪物此時重重地落在了露台上!他滿身黑色的鱗片泛著青光,頭頂上巨大的角向後彎曲著,氣喘籲籲的口中露出森白的牙齒,一隻手裏抱著昏迷不醒的少女,一隻手拄在地上,定定地看著降頭師,從他背後跑出金色眼睛的黑貓來,閃電一般撲向淳於呂,在他腳邊親昵的來回摩挲著。
“感覺如何?”淳於呂冷冷的看著麵前的怪物:“鬱壘大人?”
“這他媽的是怎麽回事?!”他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了,看到倒在地上的少年和生死不明的趙鑫,他焦躁的用拳頭擊打著地麵:“為什麽會這樣?!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現在並不是敘舊的好時機。”淳於呂的目光從他身上慢慢移到了他身後,臉色變得可怕起來,那種前所未有的冷冽讓宋河星都忍不住在心底打了個寒顫,就聽他語氣冷漠的慢慢說道:
“好久不見了,洛。”
出現在房頂上的老人依舊柱著拐杖,帶著禮帽,他皮包骨頭的臉上露出勉強可以算得上笑容的表情,蛇一樣的眼睛貪婪的看著淳於呂:“我早就提醒過你,如果早點將讖書交出來,你的朋友們就不會受到這樣的傷害了,為什麽那樣固執呢?”
“固執的人是你才對吧?”降頭師沒有動,但是宋河星感覺他身邊的氣場前所未有的緊繃,好像隨時可能爆炸一樣:“為什麽不放棄你那些瘋狂的想法,乖乖回到你該去的墳墓裏呢?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放棄的意思啊。”
“我了解你。”
老人狡黠的看著他:“為了保護讖書,很多年前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現在如何呢?為了保護讖書,你不是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走向滅亡嗎?孩子,我們還真是有緣呢。”
第九部——木的骨血 第十五章
“女人?”
宋河星愣了一下,連忙低頭看著地上的趙鑫:“小鑫!你怎麽了?!快醒醒啊!”
“不要再說廢話了。”淳於呂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依舊冷漠地說道:“除非殺了我,否則你不要想得到讖書,問題就是,你是不是能夠殺得了我呢?”“還是這麽有自信嗎?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當年我手下留情,你也早就已經下地獄去了!…”“是你手下留情,還是因為機關算盡,卻沒想到遭到了法術反噬,敗在一個根本沒有學過降頭術的孩子手裏呢?”
老人的臉色變得灰白起來,他的笑容沒有了,死氣沉沉的臉上罩著一層可怖的霧氣:“真的要逼我殺了你嗎?”
“在你同盟軍的地盤上?背著他們想要得到讖書?”淳於呂毫不示弱,反而越來越輕鬆起來:“今天我沒有和你動手的心情,如果想要找我,歡迎你隨時來。既然我們已經見麵了,不妨以後經常走動一下,畢竟與我們有過交往,而且現在還活著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啊。”
說著,他走下露台邊沿,俯身將趙鑫的肉身抱了起來,回頭看了眼宋河星:“我們走吧。”
“看來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老人冷冷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拐杖一下下有節奏的擊打著地麵:“淳於家最後的血脈啊,我該拿你怎麽辦呢?…難道還是隻有那一個辦法?隻有將你粉身碎骨,讓你萬劫不複,才可以從淳於家的男人手裏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真是麻煩啊…”
洋房前麵的樹林裏,披著貂皮大衣的陳思思正一臉陰沉地看著屋頂.她身邊聚集著十來個茅山弟子,方鐸緊緊攙扶著受傷不輕的李承禎。後者艱難地說道:“大人,真的不用出手嗎?”“兩個怪物已經正式見麵了,以後地事情可就精彩了。”她咬著指尖。眉宇間一片陰霾:“雖然失掉了鬱壘這個籌碼,不過與降頭師正麵衝突本來就與我不利。你們最近沒有我的命令都不要輕舉妄動。現在要將我們地同盟軍推到最前麵了。”
她輕輕吐了一口氣,冷笑一下:“往後的事情,就要看他們自己了。”宋河星的體力在邁進降頭師房間的一刻消耗殆盡了。
他失去怪物的體型,瞬間變回人形,和昏迷地安源一起滾在地板上。如果不是及時有人施以援手的話,他沒有累死就被這丫頭的體重壓死了…
“謝天謝地,你們總算都回來了。”落英幫著淳於呂將趙鑫的肉身放回床上,又將昏迷的安源抱在椅子上,然後從桌子上的壺裏倒了一杯茶,遞給躺在地上氣喘籲籲的宋河星:“去去晦氣吧,你身上盡是令人討厭的味道。”“你還真是不討人喜歡…”這個沒有見過的男人長著一頭茶色地頭發,雖然像女子一樣清麗,可是總有種讓他不喜歡的氣息。但是又渴又餓的宋河星還是從他手裏接過茶,一飲而盡了。
香味從喉嚨一路下去,他立馬感覺身上地疲勞減少了一半。
“她沒有什麽大礙吧?”落英關切地看著淳於呂。他正俯身在安源身邊,聽到他的問話。降頭師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猶豫地說道:“現在還不清楚…不過,她和那個人一定正麵接觸過。”“什麽?!你們見到了…?!”
“那家夥是什麽東西?!”宋河星坐在地上。大聲嚷道:“看上去就不像好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從跟那白衣小子打過架以後發生地事情,我都渾渾噩噩地,一點也不清楚!小鑫是怎麽了?!她不會死掉吧?!”
他問起趙鑫,落英也一臉關切地看著降頭師。
淳於呂在床邊坐下來,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注視著躺在床上地趙鑫,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過她的頭發,還不等宋河星出聲抗議的時候,卻看到他不知從她發際間什麽地方拔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來!趙鑫發出了“咦”的一聲,雖然眼睛還是緊緊閉著,卻明顯開始呼吸了。
“你成功了。”落英欣慰地說了一句,可是馬上又充滿擔憂地問道:“路易斯知道他被你騙了,那該多生氣啊。”我可顧不得那麽多了。”
淳於呂站起身的時候,明顯搖晃了一下,他轉頭對落英說道:“麻煩你將他們安頓一下,我在陽台上,有些話想要對你說。”說完,他便帶著黑貓從門口走了出去。
將兩位昏睡中的女子安排睡好,又將罵罵咧咧的宋河星也安頓好,擁有超好耐心的落英先生沿著仄仄的樓梯爬上屋頂的時候,就見夜色下一身黑衣的降頭師正在那裏等他。黑貓在他懷裏撒嬌,他有點心不在焉的看著不遠處城市輝煌的夜景,蒼白的膚色在霓虹燈閃耀下如同琺琅玉一般。
“你想說什麽?”落英將手攏在寬大的袖口裏,微笑地問道。
淳於呂深吸了一口氣:“如願以償,我們見到了金夫人,她給了我交換靈魂的法陣,我救回了趙鑫,解放了宋河星…可是我心裏還有一個疑問,而這個疑問隻有你可以為我解答了,也隻有你有這種資格。”
落英有點驚訝的看著他:“什麽問題呢?”
“當年你要娶薛若琳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有一天她也會向你以前所有的愛人一樣,比你先老去,比你先死去,你難道沒有害怕,也不覺得傷心嗎?”他會提出的疑問,落英心裏飛快的猜了一圈,卻還是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問題,這問題本身沒有什麽奇怪的,但是從麵前這冷若冰霜的男人口裏說出來,卻實在令他大為吃驚。他猶豫了一下,降頭師依舊用執著的眼神看著他,沒有一點退卻的意思。
“說害怕和傷心…怎麽可能沒有呢?”落英垂下眼睛,清秀的臉上帶著釋然的微笑:“如果真的可以和她廝守終身,我也可以不要我千年的修行,哪怕隻是以凡人的肉體死去,也好過作為妖仙長生不死。你知道她被殺害的那天晚上我為什麽沒有陪在她的身邊嗎?”
淳於呂沒有說話,安靜得看著他。
“我回到山上去了,去找我的父母,希望在與她喜結連理的同時能夠拋棄我作為狐仙的身份,可是我被拒絕了…當我回到山莊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永遠失去她了。”他淡色的眼睛平和的看著他,語調裏卻有些令人心碎的東西:
“如果可以重新來過,在愛人身邊死去的那個人,如果是我該有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