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的石門落下,趙鑫被阻隔在了黑暗的墓道中。
“請不要為難她!”
門裏,淳於呂快步走到門邊,回過頭來對幹屍嚴厲的說道。
幹屍“咕咕”笑了兩聲:“還真是癡情種啊,明明是自己身困鬥室,怎麽還擔心逃出去的人呢?”“她和我們不一樣,她不是生活在黑暗裏的人。”他冷冷得說道:“如果夫人真的想要幫助我們,就請放我走吧,答應您的事情,我一定不會食言的。”
“你…”幹屍將頭轉向他,藍綠火焰的光線在她腐朽的臉上跳躍,這情景異常的詭異:“…你愛上凡人了啊。”
淳於呂沒有說話,在黑色石門上來回撫摸,想要找到出去的方法。
“對我們降頭師而言,婚姻是為了生兒育女,其次什麽都不重要,愛情這種東西太虛幻了,不適合我們這些躲在陰影裏的人.”幹屍不緊不慢的說著:“更何況,你是絲羅瓶啊,淳於家終於能夠出來你這樣的人物,我真是打心底裏覺得高興。可是你想過沒有,愛上凡人對你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麽?”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我沒有過多的奢望。”很好。你可以不要求她的回報,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她總有一天是會老去,會死掉,而你就要懷抱著對她的愛情和越來越強烈的悲傷永遠生活下去,直到一天化為塵土。你沒有靈魂,在世無法相守,就算死了,你也沒有辦法再遇見她。這種愛情對你來說,有多少甜蜜在裏麵呢?”
密閉的空間裏猶如刮過一陣大風,火把在牆壁上劇烈的搖曳,如同風中殘燭一般。
淳於呂直起身子,黑色的眼睛裏燃燒著冰冷的火焰,直勾勾的看著她。幹屍笑了起來:“我已經死了那麽久了,你威脅我也沒有什麽用。畢竟是這麽長時間裏唯一討我歡心的孩子…淳於,你真的愛她嗎?”
他沒有回答,轉過頭去繼續尋找出去的方法。如果你真的愛她,也許我還可以告訴你一個方法,隻要按照我說得去做,你就可以變回你本來的樣子,恢複你的血肉之軀,怎麽?沒有興趣嗎?”
淳於呂猛地回過頭,幹屍坐在太師椅上,用一種狡黠的表情注視著他,他皺起眉頭來:“你到底在說什麽?!我感興趣的事情,又怎麽能是你…”“不要嘴硬了。就算我是已經死掉的人,也沒有閑心在這裏和你打口舌功夫!”幹屍喉嚨裏發出了不耐煩的呼呼聲,它輕輕拍打著太師椅的扶手:“我再問你一遍,你愛她嗎?”
降頭師的雙手緊緊成拳,他抿著嘴唇,似乎稍不小心就會令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
幹屍又笑了起來:“看來我已經得到答案了。我告訴你一個方法,你可以恢複你的血肉之軀,像一個凡人一樣去擁抱她,親吻她,對她說出所有你想說的話,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隻能維持一刻鍾而已,在這之後,你就會像畫在沙上的畫一樣,被風吹得無影無蹤…如果害怕真的會陷入無止盡的悲傷,你不妨用這種方式來了結自己,至少,你把悲哀留給別人了,不是嗎?”
淳於呂有些意外的看著它,驚訝代替了冷漠的表情。幹屍對他點了點頭:“你會怎麽選擇呢?我的孩子。”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一章
“裏麵的打印機壞了,麻煩找人修理一下!”
趙鑫一邊打開辦公室的門,一邊對外屋女警說道。辦公室裏,宋河星支起腿坐在桌子邊上,頭靠在椅背上正睡得香甜,口水在下巴上肆意流淌。她惱火的皺起眉頭,將一堆文件夾扔到他臉上!
“啊!…幹、幹嘛啊?!”
“還嫌事情不夠多嗎?!文件快要堆成山了!非常想要加班嗎?!”趙鑫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火冒三丈的對他嚷道:“前些日子你玩失蹤,好不容易回來了又在這裏耍賴皮!告訴你,你的工作不要想交給我,我才不會幫你呢!”
“怎麽那麽大火氣啊?來事了?…哎呀!”頭上又挨了一記,宋河星煩躁的坐起身:“說我們擅自離崗處分也就罷了,為什麽要把這些文職的工作也交給我們啊?!不知道我們是屢破奇案的神仙組合?!”“現在說這麽多廢話有用嗎?”白了他一眼,趙鑫隨意翻動著手中的文件:“現在最讓我擔心的可不是這些事情…你真的忘記了?還是故意裝傻?”
她的臉色讓他感覺有些不舒服,宋河星撇了撇嘴:“上一次你可是好不容易撿回一條性命,還想一頭紮進去啊?不要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刀槍不入的木頭身子了,你隻不過是個肉眼凡胎,就不要再管那麽多閑事了!”“閑事?!”趙鑫凶狠的瞪著他:“了不起的鬱壘大人!把我這個肉眼凡胎的生活徹底攪亂以後,你還真是好意思說這樣的話啊!”
“你怎麽不分好歹哪?怎麽不去問你那個無所不能地淳於大人?!看看他為什麽也不理睬你了話說出口,宋河星馬上就後悔了
.趙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瞪圓了眼睛不知道是生氣還是難過,他尷尬的撓撓後腦:“小鑫。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大家都是為了你好,要知道以後還要麵對怎麽樣地困難,誰也不知道啊。安源上次被下降,過去這些日子了都還沒有痊愈。萬一你…”
趙鑫突然抓起桌上的提包,不等他開口阻止,一陣風似地從辦公室裏跑了出去。
城市的風景並沒有太大的變化,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看上去卻好像距離很遠,仿佛並非是同一個空間的生物。車子途徑地路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一路上她卻充滿了猶豫和疑慮,說不清楚在擔憂什麽,可是每次想起來,她都能看見腦海裏男人黑色的眼睛,裏麵的神色令她害怕。
她害怕失去,卻從來沒有肯定自己是否已經擁有了。
還是這棟破舊的小樓,灰撲撲的,好像早已人去樓空。樓下中藥店裏的老女人還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樣子,無精打采的坐在攤子前麵。趙鑫將車停在路邊。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到這裏來,來了想要做什麽,可是她非常忠於自己地本能——她想見到他。
一路沿著仄仄的樓梯爬上二樓。推開虛掩的房門,黑貓從門裏跑了出來。在她地腳邊摩挲。
“你來了!”
迎接她的卻是落英熱情地招呼。他正在忙活,桌麵上攤放著一些新鮮地草藥。空氣裏除了降頭師奇異的香味還有一股淡淡地青草氣息。趙鑫四下打量了一下,有點泄氣的在椅子上坐下來:“我…想來看看安源,她不在嗎?”
落英笑了笑:“淳於在幫她做法,雖然勉強控製住了降頭術的危害,可是並沒有徹底根治的辦法,現在隻有盡量拖延時間。她越來越虛弱,我們隻有盡力而為了。”“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他用幹淨的絹布擦擦手,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生氣了?”
“什麽?!”
“出生入死的同伴突然不再聯係你,不理會你,所以小姐你生氣了嗎?”
趙鑫下意識的摸摸臉:“先生你是什麽意思啊?我怎麽會…”辯解的話在看到狐仙的笑容以後,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她索性皺起眉頭來:“是很生氣!不管是不是出生入死的同伴,我可是把弟弟的生死寄托在你們身上了,這樣突然對我不理不睬,怎麽都說不過去吧?!”
“淳於的心情你真的不了解嗎?”落英歎了口氣,認真的看著她:“想要你做回普通人,想要你遠離危險的事情,這樣的心情你無法理解嗎?”“就算是這樣,可是從很久以前我就被卷進來了,現在想要把我一腳踢開,也沒有那麽容易吧?!”幾天來的鬱悶一下子爆發出來,趙鑫的臉漲得通紅:“有人問過我的想法嗎?!就把我當成一個累贅看待,這樣也太不公平了吧?!”
“他可沒有把你看成累贅。”落英笑著說道:“他把你當成…”
“我不是說過嗎?做法的時候請保持安靜。”
裏屋的門開了,一身黑衣的男人走了出來。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樣子,他顯得蒼白陰鬱,卻是那樣俊美,像天鵝湖裏邪惡的黑天鵝,美麗卻又孤獨。趙鑫不知不覺中站了起來,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淳於呂看著她的眼神有些閃爍,隻一眼,很快又將目光放在了別處:“你怎麽來了?”
“姐姐?!是來看我的嗎?!”
不等趙鑫回答,安源從他背後跳了出來,興高采烈的說道:“我還想去警察局看你們呢!大叔呢?!他沒有一起來嗎?!”
少女消瘦了很多,沒有切身體會的人永遠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承受什麽樣的痛苦,但是至少她的笑容很開朗,趙鑫的心情不免受到影響,也輕鬆了很多:“他手頭還有很多工作沒有完成,空閑下來一定會來看你的。你父母那邊不要擔心,我已經去拜訪過了,他們對你去參加學校旅遊的事情沒有什麽懷疑,放心吧。”
“那就好。”安源偷眼看了一下淳於呂,突然跑到落英身邊拉著他的手臂:“先生,帶我去買蛋糕吧!好幾天沒吃甜的,嘴裏都沒味了!一起去吧!”
落英有點無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氣氛尷尬的一對男女,點了點頭,安源於是興高采烈的挽著他的手臂,蹦蹦跳跳的出門了。
房間裏隻剩下趙鑫和淳於呂。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二章
“我來…是想知道安源怎麽樣了?”
趙鑫說話的時候隨時像要咬了舌頭,雖然短短幾天不見,但是她卻覺得麵前的男人沒有當日在古墓中那樣熟悉了,是因為她的身體已經恢複原樣了嗎?於是在他們之間便有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如果真是這樣,她倒寧可自己永遠做一棵會生根發芽的樹。
“理所當然的,她被下降了。”淳於呂走過來,眼神有些閃爍,好像在刻意躲避她的目光:“具體是什麽降我還弄不清楚,她還沒有完全發作,我們已經盡力克製她體內的降頭術了。”“你說你們?”趙鑫好奇的皺起眉頭:“落英先生也懂降頭術嗎?”
“不,一點也不懂。但是狐仙有采集天地精氣的法術,多少可以用自然的力量讓她感覺好受一點,但是現在並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救她的命。”“可是那個人為什麽要加害安源呢?!”趙鑫焦急地問道:“她不過是比其他孩子多了一點能力,可是完全無法威脅到他啊!”
“他是為了威脅神荼。”淳於呂說話間將眼神轉向了她,趙鑫吃了一驚:“什麽意思?!安源和那家夥有什麽關係?!”“她不但和神荼有關係,還和他那個當哥哥的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不然你以為她為什麽不顧性命去救宋河星?”“又在胡說什麽啊?!那當然是因為…”
“她愛他。”降頭師的話無疑在趙鑫麵前扔下了炸彈,轟得她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怎麽…”
“安源就是金姬。”淳於呂在桌邊坐下來,兩眼定定地望著桌麵:“自開天辟地以來就是守護鬼門的神獸,她的光芒可以令魑魅魍魎瞬間煙消雲散,卻陷入了與鎮守鬼門的兄弟兩人之間糾纏地情愫中.後來鬱壘被貶下凡。金姬悲痛欲絕,便隨他一起來到凡間,幾世輪回。一直苦苦的找尋著他…”
他的聲音出人意料地溫柔,趙鑫在他對麵慢慢坐了下來。心裏忐忑不安——為什麽他的臉上似乎帶著悲愴地神色呢?她語氣遲疑地問道:“為什麽…你會知道這麽多?”
“是安源告訴我的。”他幹脆地說道:“似乎隨著神荼的到來,她身體裏金姬的靈魂也漸漸覺醒了,所以才想要不擇手段,不惜信任惡魔都要救出宋河星。話說回來,雖然神荼下凡。托生到了女人身上,可是他內心深處對於金姬的愛情並沒有什麽改變,所以安源便成了他最大地弱點。”
這麽一說,趙鑫又不明白了:“陳思思愛著安源?別開玩笑了,不要說她的靈魂屬於神荼,單看她平時沒少折騰安源,怎麽可能呢?!”“我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你不要忘記了,我們的對手是那個人。”
說話的時候。淳於呂的身體明顯微微顫抖了一下,他黑色的眼睛裏波濤洶湧,一種不知是仇恨還是恐懼的東西在眼底翻滾。他放在桌麵上的雙手不知不覺緊攥成了拳頭:“那個人…他從很久以前就非常擅長尋找別人的弱點,心裏所愛地、所恨的、所喜、所憂…他都能很快找到。並且為己所用。神荼表麵上帶領茅山道士與他結盟。可是他們互相並不相信對方,於是他便控製了安源的生命。以此馴服神荼…”
“太卑劣了!”趙鑫惱火地嚷了起來:“那個叫洛的家夥嗎?!我還沒有找他算帳呢,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你不要擔心,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就算為了我地父親和弟弟…”“你又能做什麽呢?”
“?”
突如其來地問話讓她一下子愣住了。對啊,她又能做什麽呢?肉體凡胎,現在不要說降頭師出手,就隻要扔塊磚頭過來都能要了她的命,她又有什麽辦法來降服就連麵前這個男人都忌憚地魔頭呢?…雖然說了大話,可是她還是不願意輕易認輸,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麵前的男人。
“退出吧。”淳於呂的眼神不再逃避,他嚴肅到可怕的看著她:“我答應過你,你弟弟的事情由我來處理,所以從現在開始請你不要再參與這些事情,回到遇見我以前的生活,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空氣變得異常沉悶,靜默在兩人之間彌漫,房間裏鴉雀無聲,隻有蠟燭微弱的暴鳴聲時而響起。
趙鑫慢慢坐直了身子:“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淳於呂沒有回答,他的眼神又開始閃爍起來,那裏麵融合著的痛苦讓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為什麽你們能這樣輕鬆的說出這樣的話?!讓我退出?!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為什麽可以這樣說?!”她的情緒有些激動,肩膀微微顫抖著:“就是在這裏,王頭讓我見到了你,接著是他的死亡,接著是我父親殉職的真相,接著是在你的幫助下我一次次逃過了滅頂之災!你一直都在我身邊,你沒有看到嗎?!為了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解決問題,我一直都是用什麽樣的信念支撐過來的,你可以假裝沒有這回事嗎?!”
降頭師的拳頭握得更緊了些,指節微微泛白。
“一開始為什麽要救我呢?”她的眼裏泛著水氣,卻依舊是倔強的表情:“既然現在嫌棄我是什麽忙都幫不上的累贅,一開始為什麽不讓我步父親的後塵,而是一次次拉著我的手讓我走到今天呢?不管你說什麽,不管你有什麽樣的理由,就算沒有你的幫助,我還是要繼續追查下去!不為別的,就算隻為了救我的弟弟,我也可以不用乞求你們的幫助!”
趙鑫猛地站起身來,她不能再呆下去了,麵對這個男人,她不願他看到自己軟弱的淚水:“我對你,從來沒有任何的隱藏,所有都是真的,包括對你的依賴,包括這雙擁抱過你的手,也包括…”她想起山上那個記憶猶新的親吻,卻還是沒能說出來:“我今天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告訴你,就算明天就有可能被殺掉,我還是從來沒有後悔過,能夠遇見你,我真的很高
說完,她便轉過身大步向門口走去。
身後傳來椅子翻倒的聲音,繼而是匆促的腳步聲,可是還沒有等她驚訝得回過頭去,肩膀已經被用力抓住!
淳於呂從身後緊緊抱住了她!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三章
他的身體緊緊貼著她的後背,環抱著她的手臂從來沒有這樣熱情和令人暈眩。趙鑫震驚之餘想要回過頭去麵對他,卻沒想到被固執的拒絕了。
“我是一個怯懦的人…”淳於呂的聲音低沉中夾雜著痛苦,他的臉頰緊緊貼著她的發跡,氣息在她的耳邊吹拂,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他們還從來沒有這樣接近過:“請你…不要再堅持下去了,好嗎?不要死,不要輕易就放棄自己的生命。我明明已經答應你了,就算是要我從這世上消失,都一定會完成和你的約定,把趙律帶回到你的身邊,所以…請你不要再繼續下去了,好嗎?”
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懇求的語氣,從這張習慣了冷漠和高傲的嘴唇裏吐了出來,趙鑫心中的憤怒一下子煙消雲散,她抬起手,輕輕抓住他的手臂:“為什麽?給我一個適當的理由,為什麽我不能為自己的家人戰鬥?”
他沉默了一下,手臂收緊了一些,甚至令她感覺到有點疼痛了,就聽到他用一種輕微的聲音說道:“因為…我沒有辦法…再看到你受到任何傷害了…這次的敵人,就算是我,也沒有辦法保證可以全身而退,更不要說可以好好的保護你了。就算你要說我自私,就算你恨我,我也不能讓你就這樣死去!”
真的會死啊。
趙鑫心裏突然有了一種悲涼的覺悟。可是在他的懷裏,那種積聚了很長時間的悲傷和氣憤得到了舒解,她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輕鬆。害怕失去,是因為已經知道自己確實擁有?就算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也代表他從來沒有將她當成無謂地存在嗎?
她輕輕推開他的手.慢慢轉過身去,抬起臉來直視著他的麵孔。俊美地容顏異樣蒼白,帶著一種忐忑不安的遲疑。原來這家夥也會露出這樣地表情啊?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情竟然輕鬆的想要笑出聲來了。她兩隻手緩緩搭上他的肩膀,這無數次讓她依靠的肩膀,將她所有地感情都凝聚在眼睛裏,靜靜地注視著他。
“答應我嗎?”淳於呂的雙手垂在身側,帶點緊張的語氣問道。
“我們。都不是習慣將甜言蜜語掛在嘴邊的人。”趙鑫的答非所問讓他驚訝了一下,卻還是沉默的聽了下去:“我們也不是能夠輕易許下承諾的人,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煙消雲散,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可是我問你,如果,隻是如果,我們能夠從這所有的劫難裏掙脫出來,平安地活下去,你可以依舊站在我身邊。拉著我的手,一直走下去嗎?”
她的臉頰因為自己地話泛起了紅暈,眼睛比平時更加明亮。這讓他心裏某一根繃了很緊的弦猛然間崩斷了,巨大地感情填滿了他地整個胸膛。這讓他得臉色更加蒼白起來。他的手慢慢抬起,卻最終還是放了下去:“我…有這樣地資格嗎?可以嗎?…”
趙鑫笑了。她張開雙手抱住了他,好像活這麽大還從來沒有這樣坦率的擁抱過,將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上:“也許你沒有聽說過,可是每一個女人都曾經做過這樣的夢,有一個男人出現在她的麵前,許諾會用生命來守護她,讓她遠離一切的艱險…可是,當這樣的男人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我隻需要他對我說一句話…”
淳於呂猶豫著,最終感情還是戰勝了理性,他抬起手來抱住了她:“是什麽?”
“一起去死吧。”
她微笑的閉上眼睛,緊緊依偎著他:“如果那一天真的要來到的話,就一起去死吧。”山腳覆蓋著柔軟的青草,山腰上參天的樹木遮天蔽日,山頂上卻覆蓋著千年的積雪,怪石嶙峋。那些黑色的石頭像一根根尖銳的利刺直插天際,不要說走獸,就連飛禽也難以涉足這塊禁區。
惡魔盤踞在岩石上,他的身體和石頭幾乎融為了一體,這樣俯瞰下去,穿過厚厚的雲層,山下的村莊隻不過像是孩子手中的積木,顯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他收攏了翅膀,靜靜地看著麵前放在石頭上的小小包裹。染著血跡的包裹裏麵躺著一個熟睡的嬰兒,凜冽的寒冷讓孩子睡得並不踏實,偶爾發出幾聲低微的啜泣。在距離他們不到一步遠的地方,便是連雄鷹都恐懼的萬丈深淵。
惡魔尖銳的手爪慢慢劃過嬰兒的繈褓,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不是的,絕不是她…可是,怎麽會呢?…”
回答他的,隻有山頂上呼嘯而過的寒風。他慢慢舉起嬰兒,更加謹慎的仔細端詳,孩子受到驚擾從夢中醒了過來,可是饑餓讓她無法大聲哭泣,隻有不安的扭動身體,咿咿呀呀的哼唧起來。
“不是的,不是她。”惡魔血紅色的眼睛裏蒙上了一層堅冰,空著的手一拳擊打在身邊的岩石上,石頭頓時崩裂!他發出了恐怖的嘶吼聲,猛地揮手,繈褓裏的嬰兒便無聲的從懸崖上跌落下去,很快消失在了山漸濃白的雲霧中!
突然,惡魔覺察到了什麽,猛地回過頭去,卻見到這根本不可能會有生靈的地方,竟然站著一個老人。
枯瘦如柴的老人穿著單薄的黑衣,頭戴禮帽,象蛇一樣的麵孔上帶著令人心悸的笑容,他雙手柱著拐杖,站在原地看著一臉詫異的惡魔:“不好意思,打擾你的清靜了。”
“你是什麽東西?”惡魔不耐煩地問道。
“上次和你失之交臂,沒有好好自我介紹一下,真是惋惜,所以我這不就來登門造訪了嗎?”老人依舊笑咪咪地說道:“不用對我懷有敵意,我們是站在同一條戰線裏的戰友。”“戰友?”惡魔對此嗤之以鼻,慢慢站起身來,巨大的身體是老人的好幾倍:“還沒有人對我說過這麽失禮的話,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吧,老東西。”
老人搖搖頭:“擁有同一個敵人,那我們就是戰友。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一把老骨頭才不畏艱難跑到這裏來找你。”“我沒有什麽敵人,因為和我為敵的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惡魔露出跋扈的笑容來。
老人卻又搖了搖頭:“錯了。至少還有一個,還有一個活在這世界上。”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四章
惡魔皺起眉頭,不置可否的看著他,等他自己把話說完。
“看來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老人笑道:“那個不顧你的警告,將你追尋十世的愛人,毫無顧忌的據為己有的男人,你已經寬恕他了嗎?”
“淳於呂?”惡魔冷笑一聲:“可是最後他什麽都沒有得到啊。瑪格瑞特從她降生那天起,就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除了我自己,沒有人可以霸占她!降頭師最後得到的,不過是一具屍體,而我的瑪格瑞特,早就已經重新降生在這個世上了!”
“哦?是嗎?”老人用拐杖心不在焉的敲著腳下的凍土:“這些日子你都是在尋找轉生了的愛人啊,剛才被你扔下去的可憐的孩子,看來並不是她啊。”“不需要你多管閑事!”惡魔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巨大的金刀,他提刀逼近老人,後者卻還是一臉的無所畏懼,一步也沒有後退:“難道你心中沒有疑問嗎?早就該降臨的女孩,為什麽遲遲沒有現身呢?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也許隻是在白費功夫?”
“你是什麽意思?”惡魔明顯遲疑了一下:“難道…我被騙了?!”
“是的。”老人直截了當地回答道:“趙鑫還活著。”“胡說八道!她明明就死在了我的麵前!”惡魔發出一聲咆哮,老人身邊的地麵轟然裂開了一道,可他依舊是麵不改色,氣定神閑地說道:“無意冒犯,可是你聽過這樣一個故事嗎?古代人埋葬死者的時候,有時會將一條絲線係上鈴鐺纏在死者的手腕上.鈴鐺留於地麵,如果死者突然複生,親人們就可以知道了。人類就是這麽神奇的動物。你可以殺了我,但是在此之前不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事情真相嗎?”
惡魔沉默了。但他握刀地手開始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黑色的翅膀“呼”地一聲展開了,他帶著高傲俯視麵前看起來不堪一擊的老人:“我會在找到你地,你這個令人厭惡的家夥!”說完,他便像離弦的箭一樣衝向天空。很快消失在了天際。
老人嘴角帶著微笑,目送惡魔的遠去。
淳於呂,如果要怨恨的話,是不是應該後悔自己竟然觸犯了降頭師地大忌呢?棲身於黑暗中的人,可笑的居然奢望愛情,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足為惜吧?…“謝謝你!”
宋河星無比真誠的注視著麵前的女孩,誠心誠意地又說了一遍。
安源呈現病態的蒼白臉頰上浮起一抹紅暈,她有點扭捏地笑了一下:“知道了!不要再像個笨蛋一樣被人抓住就好啦,說起來大叔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為什麽還這麽讓人操心呢?”“你這家夥!才給一點顏色馬上開染坊了!我警告你…”
他突然不說了,長長歎了口氣:“算了,今天就饒過你了!”
“是我看在你有帶蛋糕來的份上饒過你吧!”安源毫不示弱的頂了回去。一手拉住他地胳膊,親昵地挽著他。落英將泡好的茶放在桌上。笑眯眯的看著他們:“真不錯。至少我們又挺過一劫了。說起來安源小姐也真是不簡單,這麽快就能恢複到現在這個樣子。如果換一個人恐怕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這就叫做禍害遺千年嘛!”趕在她開口自誇以前,宋河星連忙說道。
一旁地趙鑫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不能說句好聽地嗎?來地路上信誓旦旦要好好看望病人,你現在這是什麽態度啊?”“我覺得自己很親切啊!”宋河星不著邊際的從安源地手臂裏抽身出來,伏身抱起在腳邊摩挲的黑貓:“倒是你,怎麽又跟來了?!不是叫你不要到這裏來了嗎?”
“繞過主人說這種話,你還真是不客氣。”
冷到骨頭裏的話語宣告了主人的到來,一身黑衣的淳於呂從裏屋走了出來,臉色陰沉,宋河星反抗的話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隻好泄憤一樣的端起茶了喝了一大口。
“查到什麽了嗎?”趙鑫轉頭看著降頭師,淳於呂搖搖頭:“沒有什麽收獲。”“沒關係的,大家都在這裏,一定會想出好辦法來的。”她安慰似的對他笑了一下。淳於呂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情緒的變化,他拉開椅子,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落英一直在一旁靜靜觀察。
這些天以來,這兩個人之間都洋溢著一種奇怪的氣氛,他畢竟是千年的壽命了,感覺自然要敏銳一些,就算是他們刻意遮掩,還是會看出一些端倪來。終於達成共識了嗎?這種想法不禁讓他麵露微笑,可是心裏又不免隱隱有些擔憂起來。這樣真的好嗎?如果為此走上不歸路,他們真的能夠避免所帶來的痛苦嗎?明明都是脆弱的人,為什麽終究還是選擇了這一條路啊?…
你還不是一樣?
心底一個帶笑的聲音輕輕說道。
他將雙手抱在胸前,微笑的點了點頭。“我說…”趙鑫有些猶豫的看著桌子邊上的同伴們,又看看一旁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落英,低聲說道:“不覺得落英先生今天有點怪嗎?雖然沒有那麽誇張,可真的好像神遊太虛…”
“年紀大了啊。”淳於呂漫不經心地說道,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單片眼睛,翻看著手裏一本黑色的筆記本:“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可不是為了喝茶聊天的。”
毫不客氣的話語讓在座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不知道什麽話就會被他納入喝茶聊天的範疇,所以索性就都不說話了。而這種突然降臨的沉悶仿佛比輕鬆的氣氛更適合降頭師,他滿意地抬起頭,合上筆記本:“那個人…大家都見到了,如果正麵跟他衝突的話,你們覺得我們的勝算是多少?”除了落英以外的三個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沉默片刻,宋河星開口道:“那家夥…和你的淵源,我多少從小鑫那裏聽到一些。既然是宿敵了,你應該比我們更加了解他,你覺得如何呢?”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五章
淳於呂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聲音低沉地說道:“和他的力量相比,除了力量尚未完全覺醒的神荼,茅山道士就像螻蟻一樣不堪一擊,但是為什麽他要選擇和他們結盟,這裏麵的理由,你們想過沒有?”
“神荼的力量尚未覺醒?”比起結盟理由,宋河星更加關心這個問題:“雖然說我現在也不在狀態,可是他畢竟是直接從鬼門掉下來的,為什麽說他還沒有覺醒呢?”“就是因為他是直接複生到了人類身上啊。”落英語氣溫和地說道:“陳思思早就已經死了,她的身體之所以還可以活動,完全是因為神荼的靈魂所致,可是如果他想用這樣脆弱的肉體發揮鬼使的力量,恐怕是不可能的。而宋先生你,你的身體經過幾世輪回,早就和靈魂融合在了一起,所以你才可以以真實麵目展露在我們麵前。除非神荼拋棄了現在的身體,完全變回原本的模樣,否則他的力量就隻能被封印起來。”
“萬一他回到本來的麵目呢?我們豈不是就又多了一個強大的對手?”趙鑫有些擔憂地問道。
淳於呂點點頭:“是的。可是現在他恐怕不會這麽做。”說著,他轉頭看看一旁沉默的安源:“如果舍棄了肉身,作為神荼原本的麵貌出現,那麽他在這個人世間所能停留的時間將非常短暫,也許他覺得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完成,不能馬上就回到鬼門去吧。”
安源咬了咬下唇,更加緊密地靠在宋河星身邊。
“洛那家夥想要你手中的讖書,而神荼想要消滅你,消滅小宋。他們之間就隻有一種相同的利益,那就是你。”趙鑫皺起眉頭:“神荼的算盤也許是想利用洛打敗我們,然後再變回原本的模樣消滅洛.
.可是洛絕對不是束手就擒地人,甚至我覺得。他的力量還在鬼使之上,那麽他為什麽要和茅山道士們在一起呢?”
“遭遇了法術反噬,又被封印了這麽多年,就算是那個人,他也需要一段時間的休整吧?”淳於呂慢慢說道:“神荼將他安置在自己地住所。用結界將那裏保護起來,這正是那個人所需要的,在他完全恢複之前,他需要一個可以棲身地地方,而一旦他重新獲得了最大的力量,他馬上就會離開,甚至,將所有的茅山道士統統殺死…”
他的話令人不寒而栗,安源抱起胳膊來:“如果是這樣…那方鐸該怎麽辦?!那小子雖然惹人討厭。可是卻不是壞人啊!如果會被殺死…被殺死的話…”
“還有一個人,我們也許忽略他很久了。”落英微笑地說道。
淳於呂點點頭,麵對其餘三個人驚訝地注視說道:“茅山派掌門人潘戎。雖然上次在惡靈穀我重創了他。可是在神荼的幫助下他應該不至於一蹶不振…”“那小子!”安源叫嚷起來:“上次帶走大叔的也是他!這家夥有什麽問題啊!老做些討人厭的事情!”
“自從上次與他交手以後,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個少年。也許並不是他看上去的那個樣子。”
“什麽意思?”趙鑫愈發困惑起來。
降頭師纖長的手指在筆記本的封麵上慢慢勾畫:“他並不是人類。或者說,他並不是一個活人。”“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一向標榜正義的茅山掌門。卻原來也是個妖怪?!”宋河星話說出口馬上後悔了,偷眼看看一旁的落英,後者給了他一個無所謂地笑容,接下去說道:“為了調查他,我受到淳於的委托也查閱了很多資料,狐仙的書籍中,記載了一段百年前地惡戰——茅山弟子對我們的一個村落進行了屠殺,但是最後還是被我地父親壓製住了,重傷而逃,記載裏有一段描述讓我很在意,說那名逃跑地茅山弟子,有一頭很罕見的藍色頭發。”
“什麽?!”趙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標誌也太明顯了!還有什麽人能長出顏色那麽風騷地頭發啊!王頭被殺的那天,跳躍在她眼前的那抹藍色,至今還常常在噩夢中閃現!
“不老不死嗎?…”宋河星抬起頭,眼神犀利的看著淳於呂:“除了你們降頭師,茅山道術裏有這種法術嗎?!”
回到他的卻是落英:“茅山道術的極致是修仙,所謂道骨仙風,就是要在不斷修煉自己的過程中脫去凡胎,躋身仙班,這樣便可以法力大增,長生不老了。但是那個孩子的情況,似乎並不是這樣的。除了符陣以外,他似乎並不常使用茅山道術,甚至是他的徒弟都能用的步,他都從來沒有展現過。與淳於相鬥,使用的卻是武力,那種可怕的蠻力和敏捷的身手,不禁讓人生疑,他到底是茅山道士還是其它的什麽東西呢?”
“這麽說起來…”趙鑫連連點頭:“有道理啊!可是他究竟是什麽呢?難道說,他之所以長生不老的理由,和茅山道術一點關係也沒有?!”
“如果真的是這樣…”淳於呂的臉色更加陰沉起來:“恐怕那個人會去尋求茅山道士的幫助,還有另外一個理由了。”
“你的意思是說…?!”趙鑫恐慌的瞪大眼睛。
安源慢慢說道:“難道是…他是接受了降頭術的幫助,才活到了現在?…”“就這樣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了。”
李承禎收起符袋,微笑的對在一旁不住道謝的屋主說道:“長久不用的空屋,很容易就會聚集一些不好的東西,可是它們一般力量微弱,最多隻能讓你感覺到不舒服,但是如果不及時清除,很有可能會靠吞噬人類的負麵情緒慢慢壯大起來。不過現在我已經清理完了,你可以安心住進去了。”
屋主千恩萬謝的遞上一封紅包,李承禎笑了下,雙手接了過來放進衣袋裏。
“師兄!這邊也收拾好了!”
方鐸從屋後繞了出來,滿頭大汗的扛著一把梯子:“現在可以回去了嗎?!我都快要餓死了!”
從他手裏接過梯子,將比較輕巧的符袋交給他,李承禎率先走出院子:“回去的路上請你吃一碗麵吧。剛才教給你的心法都記住了嗎?如果要避免鬼怪附身,你就不斷要讓自己強大起來,你這樣的體製,如果沒有我在身邊,究竟要怎麽活下去啊?”
語氣裏帶著責備和擔憂,方鐸被說得抬不起頭來,默默跟在他身後。沒想到李承禎在人行道上突然收住腳步,他沒有看清前麵,一頭撞在師兄的後背上:“對、對不起!師兄!我…”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他聽到了李承禎冰冷的問話。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六章
“對於特殊行業者的例行檢查。”
靠在巡邏車上的宋河星抱著雙臂,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趙鑫打開車門從車裏走出來,麵色凝重:“有些事情,我們必須要當麵詢問你。”
“上次一別,小姐還很健康嘛。”李承禎一邊應答,一邊全身戒備,似乎降頭師會從周圍什麽地方突然跳出來。他的反應看在宋河星眼裏,讓他冷笑一聲:“不要擔心,今天隻有我們兩個人。想要對付你們的話,不用出動大部隊吧?”
方鐸被這樣的氣氛嚇到了,他伸手緊緊拉住師兄的手臂。李承禎放下肩上的梯子,遞到他手裏:“你先回去,我馬上就跟上來。”“可是,師兄…!”“馬上回去!”
李承禎的語氣讓少年退縮了,他默默接過梯子,一步一回頭地走開了。
“你們想要問我什麽?我可是沒有話想要跟降頭師的走狗說的。”轉過頭看著麵前的兩人,李承禎冷冷說道。“降頭師的走狗?”宋河星一臉的哭笑不得:“想不到跟那個邪惡的老頭結盟的人,竟然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種話?!你沒有自尊嗎?!”
李承禎咬著嘴唇,臉上閃過一抹戾氣。趙鑫連忙接過話頭:“我們今天來不是想要挑釁的。李先生,有一些問題希望能夠得到你的答複,這與我們之間的爭鬥無關,隻是一點疑惑而已。”“哦?是嗎?”他挑起眉頭,麵色不善的看著她。
“是關於你們的掌門人…”趙鑫緊緊盯著他,不願放棄他臉上任何一點細小的表情變化:“…他真的是人類嗎?還是被法術支撐地怪物,是不老不死的怪物?!”
似乎有一陣響雷從李承禎的腳下滾過.他地身體晃了晃,很快又恢複了鎮定:“掌門人天賦異稟,茅山派就是依靠他才走到了今天。他是我們的正統掌門人。如果要說這樣地話來詆毀他的話,就算不才力量微薄。我也不惜與你們一戰!”還是抵死不認啊!”宋河星惱火的上前一步:“你知道你們與那老頭的結盟最終會將你們送上不歸路的!到時候粉身碎骨都不奇怪,我們反而是想要幫助你們,還真是狗咬呂洞賓呢!”“有神荼大人和掌門人在,我們不會有事地!”李承禎依舊固執地說道。
似乎沒有什麽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趙鑫歎了一口氣:“算了。小宋,不用勉強他。可是李先生,畢竟小樓的時候你救過我們的命,方鐸又是安源的同學,和我們出生入死過,所以你們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來找我們,你知道怎樣才可以找到我們的。”
李承禎冷著臉道:“請回吧,我依舊無話可說。”
趙鑫拉著宋河星的手臂。將他塞進車裏,自己也坐上車。車子發動,李承禎看著他們漸漸消失在了街道車流中。放在口袋裏的手緊緊攥成拳頭。
不會錯地。他堅持到今天的信念,一定不會錯的…出昏暗的橘光。牆上用暗紅地血漬書寫著奇怪地符號,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
潘戎赤裸著上身。盤腿坐在房間中央的石台上,他全身地膚色如同死人一樣慘白,雙眼緊閉,原本耀眼的藍色頭反變成了藍灰色。站在他身邊的老人一身黑色長袍,袍腳拖地,頗像掛著黑布的竹竿子,他伸手用黑紫色的指甲在潘戎背上劃開一道三寸間的小口子,沒有一滴血流下來。
“你還是很虛弱呢。”老人森森的笑著:“不過我會幫助你的,不要擔心。”
鬥室的石門悄然打開,陳思思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一個戰戰兢兢的茅山弟子,石門在他們身後關閉的時候,這弟子嚇得幾乎跳了起來。老人轉身看著他們,眼裏露出貪婪的光彩:“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準備令掌門人的儀式終止呢,害得我傷心了好半天。”
“不要再假惺惺的了。”陳思思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蔻丹一般的指尖點點一旁的弟子:“人給你帶來了,需要什麽幫忙盡管開口。”
“不勝感激。”老人原地沒動,可是他投在牆壁上的影子卻好像突然有了生命一樣,猛地向茅山弟子撲過去!弟子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脖子就被這繩索一般的黑影緊緊纏住了!他兀自瞪著一雙突出眼眶的眼睛,驚恐又不可思議的注視著麵前的兩人。
“年輕的血液永遠都是生命的源泉…”老人嘟嘟囔囔的攤開雙手,他身體的周圍突然冒出了一圈黑霧一般的輪廓,被禁錮的茅山弟子雙腳離地,喉嚨裏發出恐懼的嗚鳴聲,一點點向他移動了過去:“…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三魂六魄,受之無常…前驅之鬼,受我差遣…”
老人發出奇怪的低吟聲,懸在半空中的茅山弟子突然劇烈的抖動起來!陳思思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就感覺從她麵前滑過的空氣如同利刃一般鋒銳!就見無數的裂傷遍布弟子的全身,鮮紅的血液一點也沒有流在地上,統統被黑霧吸引過去,它就像是海綿一般,貪婪的吸附著,索取著!
茅山弟子並沒有很快死去,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從關節處一點點脫出,骨肉分離,筋脈盡斷,最後胸口也一點點被剝離開,肋骨像被一隻手慢慢撬開一樣,最後將一顆還在怦怦跳動的心髒露在了胸腔的外麵!
陳思思有些反胃,當她看到老人慢慢向那可憐的受害人走去的時候,幾乎要抑製不住奪門而逃了。
“好孩子…真是不錯…”
老人慢慢伸出手,最終將那顆心髒像攀折果實一般,一把抓在手裏,毫不猶豫地從受害者的胸膛裏扯了下來!他貪婪的看著手中的心髒,將其小心的收在了袖口裏麵,這才將手一揮。綁縛死去的茅山弟子的黑影瞬間消失了,他像一個破碎的布娃娃一樣落在地上,老人連看都不看那具屍體一眼,伸手抓向潘戎背上的傷口!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七章
匯聚在老人四周的鮮血不知為什麽,現在已經變成了黑紅色,源源不斷地向著少年的後背湧去!他發出了無意識痛苦的呻吟聲,整個身體像被一條看不見的絲線往上提起!陳思思緊張的看著一切發生,終於,當少年的頭發漸漸變回了耀眼的亮藍色,她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什麽事了。”
老人嘿嘿一笑,看著癱倒在石台上的少年:“神荼大人,你還真是做了一筆合算的買賣,我耗費精力為你的小弟療傷,你在一旁作壁上觀,到時候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你不會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吧?”“說的什麽話?”陳思思皺起眉頭來:“上次你擅自對那女孩下降的事情,我還沒有找你算帳呢,現在又開始跟我說這種話了?!”“擅自下降?!”老人像是聽到什麽世紀大笑話,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那聲音如金石相碰,嘶啞刺耳,令陳思思都不寒而栗起來:“真是奇哉怪也,大人,是因為你是遠古的存在,我才一直對你很客氣,不過我身為降頭師,什麽時候下降,對誰下降,似乎並不需要為人所左右!倒是我要奉勸你一句,是時候該拋棄那些不必要的煩惱了,那女孩也不必要死,隻要在她咽氣之前,我能夠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就可以了,你不明白嗎?”
他像蛇一樣的眼睛裏閃爍的光芒令陳思思感到反胃,她皺起眉頭來:“你竟敢威脅我?!”
“這是世上還沒有我不敢做的事情。”老人收了笑,平淡地說道:“想要試試嗎?”
她緊咬嘴唇,猛地轉身走向石門..背後傳來幹澀的聲音:“上次跟你提過那個叫做方鐸地孩子,是時候該把他交給我了吧?”艱難的睜開雙眼。看著麵前焦急地青年。他知道自己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就算麵前地孩子還很稚嫩,還不足以擔當起重任。可是現在已經容不得他再考慮了,他要把那最最艱難的任務托付給他。
老人艱難的伸出手。緊緊拉住兒子的手。
你要記住,我們這一族從你爺爺開始就必須要守護的東西,你一定要記住…
青年終於流下了眼淚。
父親!你還不能離開啊!我們都還需要你!如果你走了…我又有什麽能力可以守護掌門人,又有什麽能力可以輔佐他?!…
就算是這樣,你也沒有拒絕地權利。
老人沉重的呼出一口氣。
從那天晚上。茅山門內幾乎遭遇滅頂之災的晚上開始,你的爺爺就已經作出了這樣的決定,就算是與道義不符,就算是要被正義之士唾棄,都絕對不能放棄掌門的血脈!在他身上…他的身上,有我們複興的鑰匙!直到他完全覺醒之前,你都要在他身邊,保護他…你記住了嗎?
是的…父親,我記住了。
青年痛苦地點了點頭。看著他的父親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就交給你了,承禎,我地孩子…
“父親!”
從夢中驚醒。李承禎發現自己的汗水已經打濕了床單。
窗外還是漆黑一片,黎明並沒有到來。他卻已經睡意全無。慢慢翻起身,風吹動著窗簾一起一落。夜晚地寒意浸涼了整個房間。他走到窗邊,從敞開地窗口看出去,遠處城市的燈火依舊燦爛。從很小地時候開始,父親就一直告誡他要遠離世俗的誘惑與貪念,另一方麵卻又送他出國留學,學習一切可以為門派服務的知識。
有時候,他不免要懷疑自己,這麽長時間,這麽多的努力,他到底都做了什麽?
可是一旦這樣的念頭冒出來的時候,父親臨終前那殷殷囑托的神情就又浮現在眼前,讓他不免為自己感到羞恥。他必須堅持下去,必須完成這一族所要完成的使命,所以就算要他死…
正在這時,突然傳來了微弱的敲門聲,一個聲音戰戰兢兢地問道:“師兄,你睡了嗎?”
他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打開門。門外站著方鐸,看到他竟然還沒睡,有點驚訝的看著他:“對、對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嗎?!”
李承禎搖搖頭:“怎麽沒有回家去?明天不用上學嗎?”
少年連忙回答道:“明天是公休,所以今晚我就沒有回家,有些事情一直放在心裏,睡也睡不著,就想來找師兄說說話!”
聽他這麽一說,李承禎拉開門,讓他走進自己的房間裏。
“有什麽話就趕快說吧,說晚了就去睡覺。明天說不定還有什麽事情要辦呢。”他打開燈,讓方鐸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自己站在他旁邊。方鐸顯得有些緊張,不住地推著鼻梁上的眼鏡:“是、是這樣的,師兄,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可是…我們真的要和安源他們做戰嗎?”
沒想到他竟然問起這件事情,李承禎稍稍有些驚訝:“為什麽這麽問?你不想和自己的同學為敵嗎?”
“不、不是這樣的!”方鐸連忙連連擺手:“是師兄收留了身為孤兒的我,一直教育我,讓我不再受到鬼怪的控製,還幫我找到了願意收養我的家庭!所以不管師兄說什麽,我都會照做的!就算是要和他們為敵…”
說著,他的眼睛裏卻充滿了淚水,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李承禎輕輕歎了口氣:“不要露出那個樣子,你也是馬上要成人的男子漢了,怎麽還跟個小姑娘一樣?”“對、對不起…”
嘴裏在道歉,眼淚卻還是忍不住流下來了,方鐸有些不顧一切地說道:“我想不明白啊!安源和趙鑫姐姐,甚至是淳於先生,他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他們都是壞人,為什麽那時候要救我呢?沒有師兄師父在身邊,是他們在很親切的照顧我,這些我都是親眼看到的啊!師兄!請你告訴我,他們真的是十惡不赦,不得不殺掉的壞人嗎?!”
這種問題,該怎麽回答才好呢?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八章
他想起來那天在曠野上的打鬥。
降頭師的恐怖令他記憶猶新,可是他更加忘不了那冒著生命危險撲過來救他的女人。明明是他在步步緊逼,明明是他想方設法要除他們而後快,為什麽還要救他呢?…
李先生!從第一次見麵開始,我就覺得你是和其他茅山道士不一樣的!你不像潘戎那樣不擇手段,也不像神荼那樣瘋狂!你們不能再這樣錯下去了!隻有和降頭師聯手,才能最終收服真正邪惡的東西啊!…
她那時的話現在好像還在耳邊回響,可是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告誡他:她在騙人,她是降頭師的走狗!…
“師兄?”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方鐸感覺到不安,他吸吸鼻子,又叫了一聲。
李承禎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掩飾自己的失神:“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既然是師父和神荼大人的意思,就不要猶豫照著去做就好了。你要記住,無論我們做什麽,都是為了正義而行,就算有些犧牲,也是逼不得已的…”蒼白的話語,說出來他感覺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方鐸遲疑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可是…師兄,最近神荼大人很少傳喚你了,就連師父也很少露麵,就是因為我們和那個像蛇一樣的降頭師老爺爺結盟了嗎?他不也是降頭師嗎?為什麽我們可以認同他卻不能認同淳於先生?相比較起來,我倒覺得淳於先生比較和藹一些呢。”
又是一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李承禎裝出不耐煩的樣子,拉著他的手臂讓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跑了一天不覺得累嗎?以後有問題我會慢慢回答你的,現在給我回去睡覺,聽見了沒有?”
少年連忙依言向門外走去.突然又回過頭來:“對了,師兄!最近有幾個師兄弟很久沒來了,我去問其他師兄。他們都說沒看見,你有派人出去做事嗎?”
他聞言。稍稍愣了一下。最近事情繁多,身上地傷又沒有完全好,所以很少履行大師兄的職務了,聽他這麽一說,他一邊將少年推出門去。一邊說道:“不要操心這麽多事情,明天我就會去詢問的,說不定跑回老家去探親呢,快回去睡覺!”
說完,門板便在方鐸麵前合上了。
少年早就已經習慣了師兄地這種態度,笑了下,回頭走上走廊,想回到自己睡覺的地方。快到房門口地時候,卻有人在他背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方鐸嚇得幾乎驚叫起來。連忙回頭,看到站在他身後的人竟是陳思思。他急忙行禮道:“神荼大人!?”
“找你半天了,跑到哪裏去了?有些事情。我想找你說說。”陳思思一手背在身後,示意他跟自己走。方鐸連忙跟了上去:“需要我去叫大師兄來嗎?!”“不用了。隻要你一個人就好。”
她兩眼看著前方。冷著臉又重複了一遍:“隻要你一個人就好。”青灰色的拱門是洞穴的入口。
門柱上寫滿了密密麻麻地梵文,穿過拱門就是一個龐大的山洞。洞穴裏空無一物,從洞頂射下的一束光照亮了中央的石壇。
這便是淳於呂的冥想之所。
每一個高等降頭師都擁有一處這樣的地方,絕對隱秘,一般人是不可能找到的,因為這是他們靠著強大的念力在意識深處自我構建起來的,當降頭師進入冥想狀態地時候,他們就會走進這裏,思考未解決的問題,或者隻是圖個清靜。
他在石壇上緩緩坐下來,閉上眼睛。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這裏了,和那個人的決戰在即,他迫切地想要將自己的心緒理清,可是卻一直有種躁動在心中翻騰。他已經不能像以往那樣冷酷地對待敵人了,因為除了仇恨,另一種感情在他地心裏生根發芽,這是他在漫長地歲月裏都不曾體會過的感情,是也許他曾經有,但是很久以前就丟失地感情…
落英問過他一個問題:當你報仇雪恨之後,要做些什麽呢?
這個問題以前也有人問過他,在此之前他完全不加思索就能得到答案——要帶著妹妹去見父親母親,再也不呆在這冰冷可怕的世界上了。可是現在卻又有一個人給了他完全不一樣的答案,她用她明亮的眼睛看著他,一遍遍在他麵前說著:和我在一起吧!
他的心偏離了以往的軌道。這對於他來說是可怕又甜蜜的,可怕的是他的肩上有了更多的包袱,心中有了更多的繁雜,麵對敵人的時候勝算少了很多;甜蜜的是,他終於還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露出了一絲微笑,這樣的笑容會讓每個他認識的人大跌眼鏡。就先這樣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早在一年前,他不是也沒有想到生命裏還會再遇到那樣的女子嗎?…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緩緩張開眼睛,神情卻變得冷酷起來,他低聲說道:“很不簡單啊,居然找到這裏來了。”
洞穴角落的黑暗裏麵,一個人緩緩走上前來。越靠近石壇,他藍色的頭發越發耀眼,眼下的陰影越發濃重,少年手裏緊緊握著長劍,死死的盯著他:“這就是你的冥想之所嗎?還真是冷清呢。”“身為不速之客,你還真是一點禮貌也沒有。”淳於呂看著他,並沒有站起身來:“看來我對你的猜想沒有錯,如果不是降頭師的法術,你根本不可能找到這裏來。真是諷刺啊,堂堂茅山派掌門居然是靠降頭術苟延殘喘的活死人。”
潘戎冷笑了一聲:“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和你們有本質上的區別!不想跟你廢話多說,今天是來取你性命的,乖乖受死吧!”
“送你過來這裏的那個人沒有告訴你嗎?冥想之所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少年提劍一躍而起!想著他的頭頂便撲了過來!淳於呂身形絲毫未動,他的身體突然發出了暗紫色的光芒,這光芒猶如一條條活動的巨蟒,將少年的攻擊擋在了半空中!潘戎落在地上,臉上帶著冷笑:“因為是你的冥想之所,所以其他人的力量就會被消弱嗎?你可不要洋洋得意,就算這樣我還是可以殺了你!”
說著,他猛地將劍插進腳下的岩石中!
劍身瞬間籠上了一層黑霧,巨大的轟鳴聲在洞穴中回蕩!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九章
從劍身上漫出的黑霧將地麵生生撐開了!如同一條黑色的大蛇在地麵遊走,飛也似地向淳於呂衝了過去!降頭師的身體似乎沒有任何重量一般騰空而起,幾乎與此同時,他剛才坐著的石壇在一聲巨響中變得四分五裂!
“別想逃!”潘戎猛地拔出劍,躍身便刺!
淳於呂輕鬆閃過了他的攻擊,眼神裏帶著的憐憫讓潘戎捉狂,他發瘋似的連連攻擊,降頭師開始的時候隻是一味躲閃,末了身影突然一閃竟然消失不見了!少年大驚失色之餘還沒來得及反應,後被突然感覺到一種噬骨鑽心的疼痛,讓他像隻大蝦一樣拱起身子,手裏的長劍落在了地上。
“如果在惡靈穀,你還配做我的對手的話,那是因為你那個時候還能保有一點屬於自己的東西。”淳於呂負手站在他麵前不遠的地方,冷冷的注視著他:“而現在的你不過是那個人的傀儡而已,我不想殺你,離開這裏,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
潘戎伏在地上,突然發出一陣狂笑,他猛地抬起頭來瘋狂的看著一身黑衣的男人:“你有什麽了不起?!你這個絲羅瓶!有什麽資格來嘲笑我?!就算我借用了降頭術來達到目的,也隻是利用而已,你憑什麽用這種蔑視的態度來對我?!…”
“究竟是誰利用誰呢?”淳於呂將他輕鬆的壓製在地上,居高臨下俯視著他:“明明知道潛入別人的冥想之所是多麽危險的事情,就算那個人自己都不敢保證他可以全身而退,所以才把你推到前麵來了嗎?所以說你已經淪為了他的隨扈嗎?乘自己還有一點自尊地時候,趕快離開吧!”
說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露出驚訝的神情看著麵前的少年。
“才發現嗎?”潘戎猙獰地笑著,慢慢舉起一隻手來。他的手心裏攥著一隻玻璃瓶,瓶子裏盛著黑色地藥水。看到淳於呂有所動搖,他的笑容更加的扭曲起來:“就由我來告訴你吧!就算是冒生命危險也要到這裏來的原因!”他狠狠將手裏的瓶子摔向地麵!
玻璃瓶立時粉碎了,黑色地藥水向周圍四濺!淳於呂在胸口飛快比劃著手勢,口中默念咒語,可是明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額頭上泌出了細細的汗珠。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唯一清晰可辨的就是少年歇斯底裏的狂笑聲…
“我買水果來了!”
趙鑫笑眯眯的從門裏走進來,落英正在滿屋子追逐安源,給她喝一種聞起來就很苦的草藥。看到她進來,兩個人都停了下來:“小姐你來了…”“姐姐!我要吃水果!”安源連忙跑到她身邊,偷眼看著落英手裏的瓷碗。這孩子氣地表現讓落英有些哭笑不得,他索性放下手裏的藥碗,從趙鑫手裏將水果接了過來:“你們坐著聊天吧,我去切水果。”“每次來都讓先生你張羅。很不好意思啊。”
“這裏的廚房可是我一手建起來地。”落英笑著向她眨眨眼睛,轉身提著水果走開了。
“淳於呢?”趙鑫裝作滿不在乎的問道,眼睛向緊閉地裏屋門瞟了幾眼。安源偷偷地笑了笑:“姐姐怎麽也不多少關心一下我地病情啊?先生生龍活虎的,問他幹什麽?”“死丫頭!想挨打還是怎麽著?!你就在這裏…”
話沒說完。她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胸口像被什麽東西貫穿一般,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安源發現了她地異樣。連忙扶住她的手:“姐姐!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不…現在好了。”疼痛的感覺轉瞬即逝,卻在她心裏留下了沉重的恐慌,她瞪大眼睛看著裏屋的房門,突然大步向那裏走去!安源慌忙在後麵喊著:“姐姐!落英先生說淳於先生在冥想,叫我們不要去打擾的…!”
她什麽都聽不見了,猛地將房門一把推開!
房間裏隻點著一根昏暗的小蠟燭,她看到坐在桌邊一動不動的淳於呂似乎並沒有什麽異樣,正想鬆一口氣跟他打招呼的時候,突然就將降頭師皺起眉頭,猝不及防的噴出一口黑紅色的鮮血!
趙鑫發出一聲驚叫撲了過去,正好讓他失去知覺的身體倒在了自己的懷抱中!李承禎有點疑惑的看著麵前的師弟:“你是說,方鐸昨晚沒有回來睡覺?”
“是的,大師兄。”和方鐸臨時使用一個房間的茅山弟子肯定的回答道:“師兄不要太焦急,最近有幾個師兄弟都有任務外出了,也許師父或者神荼大人差他辦事去了,晚上就能回來。”
李承禎隻得點點頭,從房間裏退了出來。外出公幹嗎?可是為什麽沒有一個人來向他這個大師兄報備一聲?別人也就算了,方鐸是絕對不可能的啊!更何況半夜的時候還見過麵的…他自己想著事情,沒留意迎麵過來了人,等看到的時候幾乎要擦身而過了,才有些驚慌失措的拱起手來:“大人!”陳思思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便要徑自離開了。
李承振連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大人!有件事情想要詢問您!”
她停住步伐,有些不高興地看著他:“什麽事?”“最近聽說有幾個師兄弟外出了,就連方鐸也不見了,所以想問問大人您是否交給他工作了?…”
“全都外出了。”陳思思斬釘截鐵的說道:“是比較機密的事情,所以事先沒有告訴你。”“那方鐸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呢?!”疑惑的陰影在心中擴散開來,李承禎連聲追問道。她的臉色已經很不好了,扭頭向長廊走去,臨了撇給他一句話:“昨天傍晚就走了!”
昨天,傍晚?!
李承禎皺起眉頭來,那昨天半夜和他聊天的人是誰?…為什麽大人要撒謊呢?有什麽事情是他也不能夠知道的?!為什麽總感覺有什麽東西網住了搖搖欲墜的茅山派,就連一向遲鈍的方鐸,昨晚上不也提出了疑問嗎?!
可是,這家夥現在到底在哪裏呢?!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十章
“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了。”
落英歎了口氣,將手攏在袖子裏,看著麵前臉色蒼白的男人:“你也太大意了,居然會被這麽卑鄙的手段傷到。”
“是那家夥…”
淳於呂喝了一口他剛遞上來的藥碗裏綠色的汁液,皺起眉頭來:“看來我們的猜測是正確的,茅山道士和那家夥之間,果然存在著緊密的聯係。可是,究竟是為什麽…喂,你不要再用那種表情看著我了。”
後半句是說給坐在他身邊的趙鑫聽的,她一直露出一種泫而欲泣的表情看著他:“一時半會死不了的,所以你回去吧。”“明明傷得很嚴重的樣子啊!”趙鑫義憤填膺的站起來,臉氣得通紅:“不管是什麽人,都沒有理由在別人做夢的時候下殺手吧?!真是無恥至極!絕對不能放過他們!”
“我說…”淳於呂有些無可奈何的看著她:“不是做夢的時候…”
“現在解釋也沒有什麽意義了啊。”落英笑著看著他們:“小姐一直擔心得不得了,從昨天就一直守在這裏,所以多少說句感謝的話吧,淳於。”“在這裏也沒有做什麽有用的事情啊,還是趕緊回去睡覺吧。”降頭師冷著一張臉說道。如果不看在他身上有傷,趙鑫還真是想一拳就這麽揮過去,最終還是忍下來了,她抓起身邊的包包:“不管了!我走了,落英先生,有什麽需要的話直接打電話給我就好了!”
“我送你出去。”落英連忙起身,跟著她走出裏屋
趙鑫走在他前麵,不知道是什麽表情。落英猶豫了一下,還是張口說道:“小姐…請不要生淳於的氣,他隻不過…”“我知道啊!”
她猛地回過頭來。臉上卻帶著燦爛的笑容:“因為虛弱的樣子被我看到了,所以在那裏生悶氣呢!所以接下來隻好拜托落英先生了!有你在這裏。安源和淳於都不讓人擔心,所以真地謝謝你啊!”“不…不客氣。”這樣的笑容真的讓落英感覺到意外。
他看著她輕快地走下樓梯,心裏莫名升起一股暖意來。
是不是一直將事情想得太悲觀了呢?也許這兩個人,可以得到曾經與他擦身而過的幸福也不一定呢。是啊,那就在他們身邊繼續守護吧。他真地想看到,這女子最幸福時的那抹笑容…趙鑫將車駛進車位,鎖好方向盤,打開車門走下車。
地下停車場的地麵有些潮濕,她心裏納悶也許哪裏的水管壞了,上去的時候應該找物業地人說一下,每月交給他們那麽多管理費和停車費,結果卻一個比一個懶,現在的人啊。真是一點職業情操都沒有了!
車門上鎖的“嗶嗶”聲響起的時候,她發現事情有些不對。
周圍未免也太過安靜了。沒有換風機的轟鳴聲,也沒有保安巡視的聲音。空氣好像凝固住了,在這一片死一樣的寧靜中沒有一點生氣。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在這溫暖的春季裏。呼吸竟然看得見白氣,身邊地溫度幾乎是一點點往下掉。她的指尖感覺到了一種麻痛。她將手伸向槍套,悄悄拔出槍來。
是什麽東西?!鬼怪?!茅山道士?!還是降頭師?!總之現在她不會再認為造成這種情況的是黑幫分子了,所以難免更加緊張起來。
“誰在那裏?!”她聽到過道上有一些響動,像是一隻大鳥降落地聲音,她將背部緊緊貼在車子後備箱上,緊緊握著手槍大聲問道。可是並沒有人回答她,她的手開始有些顫抖,但馬上在心裏痛罵自己膽小鬼,於是把心一橫,身體飛快地轉動,迅速地來到過道上!
槍口所指地不速之客,卻讓她一下愣住了。
路易斯靜靜地站在那裏,皮膚依舊是羊脂一般潔白,好像她第一次見到他一樣,安靜裏帶著一點憂鬱,他金色的長發鬆鬆綁在腦後,身上墨綠色地天鵝絨外衣顯得異常高貴,胸口繡著精致美麗的花紋,就好像從畫中走出來的王子。趙鑫覺得這樣的裝束有點眼熟,依稀就是在惡靈穀,她暈倒後做的那個夢裏出現過的…
“看到我很驚訝嗎?我的公主。”他聲音低沉地問道。
雖然語氣很平靜,可是趙鑫還是聽出一些風雨欲來的狂暴,她緊張得直咽口水,對著他的槍口並沒有放下來:“你到這裏來,想做什麽?!!”
路易斯上前一步,她連忙後退數步,看到她這樣,他便停了下來,露出一絲冷笑:“我想過與你再見的時候你會說的話,很多種可能,可是惟獨沒有這一句。你覺得我回來做什麽?在被你們欺騙之後,被我這世上唯一愛著的女人欺騙之後,我回來做什麽呢?”
“不管怎麽樣,我不會跟你走,也不會讓你殺了我!”她雖然直冒冷汗,可是還是語氣強硬地說道。“為什麽不能愛我呢?”
出她的意料之中,他卻沒有像之前那樣暴跳如雷,露出猙獰恐怖的神情,而是用一種令人心痛的表情看著她:“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我所能愛的隻有你一個人,我在這令人生厭的世界上不斷徘徊,也隻是為了能夠找到你,看著你,得到你的愛情。我們已經經過了那麽多歲月,一次次輪回,最後你還是會回到我的身邊,可是為什麽?!我想了很久,為什麽這一次會出這樣的紕漏?!”
“什麽叫做紕漏啊?!”鼓足勇氣,趙鑫放下手裏的槍,大聲說道:“我不是你的瑪格瑞特!我有自己的心,不管之前我輪回了多少次,也不管在你心目中我是什麽樣子的,但是你不可能能左右我的心,我愛的並不是你,希望你能夠接受這樣的事實!…”
“我接受不了!”
路易斯臉上突然出現了猙獰的神情,他的動作是如此之快,在趙鑫完全反應過來之前,他便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緊緊抓住她的肩膀!
“你要幹什…?!”
驚恐的聲音消失在他突然襲來的嘴唇間,一個突如其來的吻,令她感覺到疼痛的吻!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十一章
不是這樣的!
趙鑫在心裏大叫著,想要推開他,可是她的身體卻像被捆綁一樣無法動彈!正在絕望的時候,她感覺有什麽滾燙的東西從胸膛猛地衝上來,穿過她的咽喉直達口腔!路易斯像被灼傷一樣飛快地從她麵前彈開,羽毛一般輕盈的落在不遠處。
“淳於呂…”他從咬牙切齒的低聲說道:“不能小看男人的嫉妒心呢…看來他早知道我會回來找你!”
“不要再靠近我了!”
他一離開身邊,趙鑫馬上覺得身體恢複了自由,她迅速俯身撿起掉在地上的槍,將槍口對準了他:“路易斯!我們原本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請你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我們可以像從前那樣,還可以見麵…!”“不要開玩笑了!”他大聲喊道,臉上的表情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狂暴又猙獰:“除了愛人!我們之間不可能有其他的關係!如果你不能愛我,我就要將你送進新的輪回中!我可以等待!不管再過多少年,我都會一直等下去!”
“就算是要重新輪回…”趙鑫堅定地看著他,盡管她握槍的手在微微顫抖,可是還是一字一句毫不猶豫地說道:“就算要重新輪回,我在等待的,我想要見到的人,也絕對不是你!”
她的話,就像一把尖銳的匕首,在他胸口上狠狠刺進了一刀。十世輪回中,就算他一次次目睹她悲慘的死去,一次次擁抱她失去生命的身體,也從來都沒有現在的這種感覺——胸口好痛,痛得像要裂開一樣.那種幾乎要將他吞沒的感覺就是人類所說地絕望嗎?…
他是惡魔,他不懂得悲傷,他的心裏隻有仇恨!
嘴角閃過一絲暴戾的冷笑。他突然騰空而起,金色地長發瞬間變成了銀白色!巨大的身體長出了黑色地翅膀。血紅色的眼睛裏燃燒著熊熊的火焰!趙鑫恐懼的看著他,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就看到眼前金光一閃,脖子上冷颼颼的一片!
“不能忘記他嗎?讓我來成全你。”他冷笑著停駐在半空中。
血,鮮紅地血從她頸部的動脈中噴湧而出。趙鑫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已經軟綿綿的跪倒在地上,很快陷入一片無盡的黑暗中…淳於呂突然感覺心頭一顫,他皺著眉頭捂住胸口。
“還是不舒服嗎?”落英關切的看著他。他搖搖頭:“不,身體已經沒有什麽大礙。和那個人的決戰在即,我不會在這種時候倒下來的。“說起來那老頭還真夠陰險的!”宋河星大大咧咧的坐在他對麵地椅子上,懷裏抱著黑貓:“這麽急不可耐的想借茅山道士之手除掉你,看來他還是挺忌憚你的!怎麽樣?窩在屋子裏這麽多天,還沒想出對付他們地辦法嗎?”“說得還真是輕巧!”一旁的安源不滿地白了他一眼:“對方這幾天一點動靜也沒有。茅山道士地老巢也不知道轉移到什麽地方去了,就算想要主動出擊,我們也沒有下手的地方啊!會在這裏說風涼話。怎麽不想想辦法對付你那個人格分裂地弟弟啊?!”
“再說那家夥是我弟弟,我對你不客氣啊!”宋河星凶巴巴地對她吹胡子瞪眼睛。
“安小姐說的沒錯。”落英的笑容也沒有了。一臉擔憂的歎了口氣:“對方按兵不動。讓人很擔心啊,不知道又再計劃什麽事情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淳於呂聲音低沉地說道:“那個人的力量還沒有完全恢複。這時候如果可以了結他,就要比等他完全恢複容易多了。那個人…他是可以在一夜之間將淳於家滿門屠盡的角色,不能夠對他掉以輕心!”
他還是第一次在眾人麵前說出過往的事情,安源緊張的咽了下口水:“可是…要怎麽辦才好呢?”
“首先要找到他藏身的地方。”淳於呂繼續說了下去:“想要恢複力量,想要控製潘戎,他就必須要得到神荼的幫助,一個人可以藏身的地方有很多,但是茅山道士人數眾多,想要消失無蹤並不那麽容易。落英,可以請你幫忙,在附近山中尋找他們的蹤跡嗎?”
落英點了點頭。降頭師又轉向宋河星:“雖然很不情願,但是還是想要借助警察的力量,最近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事件發生,也請你留意一下,隨時知會我。”
他突然慎重又有禮貌的拜托,宋河星在身體本能抗拒之前,就乖乖的點頭答應了。
“我要做什麽呢?!”安源急切地問道。淳於呂看了她一眼:“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而且在我們中間,你是最沒有自保能力的一個,也包括趙鑫在內…”他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道:“不要參與我們的行動,隻要你們可以好好的待宰安全的地方,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了。”
安源噘起嘴巴剛要說什麽,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原本自然的事情,卻讓淳於呂和落英露出了驚詫的神色——這怎麽可能?!降頭師的居住地,整棟樓都在他的結界包圍下,怎麽可能有人在沒有令他察覺的情況下走到門口來呢?!落英飛快地看了他一眼,降頭師示意他少安毋躁,自己身邊的空氣緊繃起來,隨時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安源毫無察覺,歡喜得站起身向門口走去:“是姐姐嗎?!”
“你怎麽了?”宋河星奇怪的看著懷裏的黑貓,它似乎發怒了,弓起背來,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安源打開門,卻愣了一下,屋裏的人聽她用一種疑惑的聲音說道:“咦?怎麽是你?你到這裏來幹什麽?…”“讓他進來。”淳於呂沒有多問,簡單地說道。
跟在安源後麵走進來的人,著實讓宋河星吃了一驚——小小的個頭,單薄的身體,臉上少了那副黑框眼鏡,整個人唯唯諾諾的模樣都有所改變——不速之客站在桌子旁邊,氣定神閑的打量著對麵正襟危坐的降頭師。
“你來這裏做什麽?”
淳於呂平靜地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名字…是叫方鐸嗎?”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十二章
“看樣子,你的情況還好啊。”
方鐸也不等主人讓座,自己便在安源的座位上坐了下來,女孩沒有對他這樣無禮的舉動作出反應,因為從他進來開始,她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知道是眼花還是什麽,竟然依稀可以看到他的背上蒙著一層淡淡的薄霧…她困惑的站在一邊,宋河星有些詫異的看著這個印象裏隻會不斷道歉的小鬼:“真是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你這家夥,現在看上去還真是不一樣了!”
“鬱壘大人的眼力也不過如此啊。”少年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無視宋河星的惱火,麵對淳於呂說道:“我想你應該不會這麽無知吧,淳於先生,畢竟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你眼睛裏看到的,恐怕不是別人所見到的那麽簡單。”“被你稱讚還真是讓人高興不起來。”淳於呂的臉色緊繃,落英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似乎還不是很明白,臉色凝重的打量著麵前的少年。
方鐸笑了笑:“我是替我的主人前來問候你的。這次的事情隻不過是為了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你必須要明白,就憑你們是不可能同時對抗我的主人和茅山道士的。”
“你在說什麽胡話?!”安源忍不住叫嚷了起來:“你不就是茅山道士嗎?!這麽說來,難道你變成降頭師了!?”
淳於呂示意她少安毋躁,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來:“我想我知道你是誰了。雖然我也不是什麽滿口仁義道德的笨蛋,可是這樣做…會不會有些太陰毒了?”“洛先生的目的,隻是為了你手上的那個東西,如果你乖乖交出來了。就不會有任何人受到傷害。”方鐸平靜地說道。
“我明白了!”宋河星恍然大悟一般指著少年:“這家夥身體裏,是別人的靈魂是不是?!…雖然這事情有點匪夷所思,不過現在…他媽的.還有什麽事情是我接受不了地!”
聽他這樣一說,安源也一下子明白了:“方鐸…上次在落英先生的山莊裏。他就說自己是天生地靈媒,非常容易被附體,難道說…這一點被利用了?!可是茅山道士怎麽會…?!”“茅山道士和那老頭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你對他們還有什麽幻想啊?!”宋河星站起身來,對著少年摩拳擦掌:“老老實實告訴我你究竟是誰!把你們那些陰險的計劃全部說出來,否則的話。我把你的腸子都打出來!”
“你不能碰他。”
淳於呂的話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宋河星驚訝地看著他:“可是…!!”
方鐸有些高傲,又有些冷漠的看著周圍心思各異的人,嘴角微微揚起來:“不用特別交待他這種事情,就算是真的動起手來,我也不定會輸給他。這具身體真的是出人意料的好用,完全符合我的心意,力量使用起來也沒有什麽障礙…”“你到底是誰?!”安源大聲問道,她的眼圈有點潮紅:“方鐸怎麽樣了?!他的靈魂呢?!被你殺死了?!”
宋河星向前撲了一下。卻被落英一把攔住,他聽到降頭師慢慢說道:
“我並不是忌憚你地力量才不願與你動手,而是受了別人的拜托。一定要將你帶回她的身邊。”
他慢慢抬起頭,黑色地眼睛緊緊盯著他:
“不要再傷她的心了。趙律。”
她慢慢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棵樹下地草坪上。
溫暖地陽光穿過碧綠的樹冠零碎灑在她身上,空氣裏彌漫著一種青草地芬芳。暖融融的簇擁著她,讓她忍不住想閉上眼睛再多睡一會。舒服得伸了一個懶腰,一本攤開的小書從肚皮上滑落下去,隨手撿起來,羊皮封麵摸起來像油脂一般溫潤,上麵用奇怪的文字寫著什麽,可是她卻不認識,更奇怪的是這本書的內頁裏什麽文字都沒有,微微泛黃的紙張滑稽的一片片空白。
她感到有些好笑,那麽睡著之前她究竟在這裏看什麽書呢?
拎起絲製的裙擺爬起身來,她站在樹下向遠處眺望,綠色的草坪一望無際的延伸,遠處茂盛的小樹林露出一座城堡的剪影,和這陽光燦爛下的樹木草坪不同,那高聳的尖頂和塔樓都呈現出壓抑的黑褐色,讓她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那地方令她感覺到壓抑。樹後傳來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她連忙轉頭去看,就見一匹黑馬帶著一個騎士向這邊跑來了。
金色的長發在陽光下明亮的晃人眼睛,禮服胸前金色的紫藤花蔓形墜飾華麗又高貴,腰間的劍鞘隨著坐騎的運動磕碰著長靴,那英俊無雙的麵容讓她的心像擂鼓一般劇烈跳動,雖然知道很失禮,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走出樹蔭,用力揮動手臂向他招手:
“路易斯!”
為什麽是這個名字呢?她明明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認識他的…
騎士勒住了疾馳的駿馬,放慢速度緩緩向她走了過來。他臉上掛著足以令太陽失色的笑容,來到她跟前並沒有下馬,而是向她伸出手來:“快上來!瑪格瑞特!你的父母在等你!”
是在對她說話嗎?!她有點受寵若驚,連忙將手遞到他掌中,那強壯的手臂沒有費太大力氣就將她托到了馬背上,緊貼著他坐下,他的呼吸就在她的發頂吹拂。她的心快從嘴巴裏麵跳出來了,隻好用書將胸口緊緊壓著,生怕被他知道自己的羞窘。
“真是淘氣的姑娘。”他放馬向城堡的方向慢慢走去,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不告訴所有人就自己跑到這裏來,忘記晚上還有宴會嗎?要是惹你父親生氣了,還要我去為你求情。”“是因為你的關係,我才不用和姐姐她們一樣向囚犯一樣生活啊。”
一句話順暢的就從嘴巴裏流了出來,她仰頭靠在他的胸口上,緊張的感覺緩解了不少,在這男子身邊她感覺到安全,心情放鬆了許多。
“路易斯!你看那邊!”她突然用手指著城堡的尖頂,他連忙抬頭,卻什麽都沒有看見:“什麽?有鴿子嗎?”“不是…我明明看見…”她搖搖頭。可能是眼花了,一個午覺睡得頭昏昏沉沉,才會看到那麽奇怪的東西吧?路易斯沒有追問,他微笑了一下,一手摟住她的腰肢,一手扯動韁繩,加快速度通過了城堡的大門。
蹲在城堡尖頂上的惡魔緩緩扇動了下翅膀。
好女孩,就是這樣。在這夢境裏將以前的感情慢慢找回來吧。就算要將你的靈魂永遠囚禁在這裏,也不可以再讓你的錯覺引導你了——你是屬於我的,從誕生那天開始……
他的嘴角慢慢浮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十三章
淳於呂放在桌上的手緊緊貼著桌麵,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卻讓周圍的空氣千鈞一般壓在所有人肩膀上。安源想為剛才聽到的事情表示驚訝,卻被降頭師的情緒嚇壞了,沒有咆哮,也沒有發作,可是這樣的沉默真的能讓人產生更深層次的恐懼…
附身在方鐸身上的趙律顯然也能感覺到這樣的情緒,他不覺向門口的方向後退了幾步:“就像你所聽到的一樣…路易斯將我姐姐的靈魂拿走了,在她的意識中,自己已經死了,所以不會再回到肉體中來。她的身體,現在我的主人那裏被好好的保護著。我今天就是來傳達這件事情的。”
“要對她做什麽?!”宋河星發怒的叫道:“她隻不過是一個凡人,為什麽要將她牽扯進來?!你這小子也太沒有良心了吧?!小鑫為了救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就是這樣報答你的親姐姐嗎?!”
“我要為她找到一條更幸福的道路,她隻能留在我身邊…”趙律浮起一抹冷笑:“主人正在修補我受創的身體,一旦我的身體可以活動了,那最後剩下的冥咒,就會將你們統統送進地獄,靜靜等待吧…”說著,他慢慢退向門口,樓道裏不知何時彌漫起一股濃重的黑暗,少年踏入其中時,馬上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門“轟”的一聲關閉了!
所有人都轉向淳於呂,黑貓無聲的跳上他的膝蓋,安慰似的在他的胸口摩挲著,他慢慢抬起手,撫摸那柔軟地毛皮。落英見他一直沉默便開口道:“路易斯做這件事情可以理解…但是洛那家夥到底打得什麽主意,我們必須要小心才是。特意過來告訴你這件事情,恐怕就是想要你陣腳大亂。你要少安毋躁…”
淳於呂站起身來:“我要找到他,我必須要麵對他了。”
“你在發什麽瘋?!”一向溫和的落英嚴厲的說道:“就算對自己地力量再有自信。你也不能在傷勢未愈,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去見他啊!你忘記了?!對方是令淳於一族一夜滅門地怪物啊!”
“怎麽可能忘記?…”淳於呂的嘴角微微揚起,帶著冷笑看著他的眼睛:“我用我所有的一切牢牢記住了,也用我所有的時間去準備和他地戰鬥,所以我現在必須去麵對他了。不要阻攔我。”“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想要去救趙鑫!可是你沒有聽到嗎?!她以為自己的已經死了,所以無論現在她的靈魂在什麽地方,都不可能有意識重新回到肉體中來!你已經失去她了!”
淳於呂一把抓起落英的衣領,安源發出了一聲驚叫!
“她…永遠都不會放棄的。”他黑色的眼睛幾乎要燃燒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是約好的,所以永遠都不會放棄…你給我記得清清楚楚,要是再說那種話,我一樣不會饒過你落英出離平靜的看著他,一動不動任憑他抓著。
一旁的宋河星緊張地咳嗽了一下:“我說…現在就算咱們自己打個你死我活。也不能解決問題啊。想要去救小鑫,可是我們連茅山道士和那老頭現在藏在哪裏都不知道啊,怎麽去找?!”
聽他這樣問。淳於呂突然放開了落英的衣領,回頭看著宋河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什麽?!…”
剛剛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了。門外站著臉色蒼白地男人,他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卻依舊堅定地說道:
“茅山道士和那怪物藏身地地方,我帶你們去!”“這是為你新做的衣裙,漂亮嗎?”
侍女地麵孔有些看不清楚,美麗的絲綢長裙也看不清楚,她眼睛裏隻有那窗口下麵和幾個男人站在一起的人,他金色的頭發那樣奪目,柔軟又美麗,讓人想要擁在懷裏輕輕撫摸…
侍女將窗戶關上了,她有點生氣的看著她:“打開,我覺得氣悶。”“小姐,你要更衣了,晚宴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來賓也在陸續到來,你再拖延下去老爺會很生氣的。”“煩死了!我不想要把這些累贅的東西穿在身上!拿開!拿開迷迷糊糊中,她知道自己的反抗是無謂的,但是從心底湧起的那種難過無以複加,她隨手抓起什麽扔向緊閉的窗戶,那東西將窗戶狠狠撞擊了一下落在地板上,窗戶“吱吱呀呀”的打開了。院子裏有馬車的聲音,應該是有賓客到了,她看著那躺在地板上的黑色羊皮小書,在侍女的抱怨聲中走過去撿起來,卻剛好看到剛進院子的賓客。
純黑色的馬車很是詭異,沒有貴族的紋徽,也沒有絲毫裝飾,趕車的車夫將腳蹬放在馬車下麵,一個人從車裏走了出來。
從她的角度並不能完整地看到他的容貌,可是卻能看到他有一頭黑色的短發,穿著一件樸素的黑色大衣,這跟周圍華麗的賓客們似乎顯得格格不入,她剛想問侍女那是什麽人,就見路易斯走上前去,和那陌生的男人友好的擁抱了一下——看來他們是朋友。她心想,將小書貼在胸口上,這羊皮的封麵總是好像微微透著熱度,讓她感覺到安寧。
侍女氣呼呼的將窗戶重新關上,扶著她的手讓她走到床邊來,七手八腳的開始為她穿上難受的緊身衣…費了好大功夫打扮停當的時候,他父親派來催促的使者已經到了門口,叫她馬上到宴會廳去。
她依稀記得,今天的晚宴是為了她準備的。父親之所以會為女兒們如此破費,舉行這樣盛大的宴會來慶祝她們的成年,還不是為了可以在社交圈裏找到乘龍快婿,姐姐們都是這樣出嫁的,女婿的條件不在乎人品,不在乎性格,甚至不在乎年齡,在乎的隻是身價和地位…
她覺得有點惡心,花枝招展的走下樓梯,接受賓客們傾慕的注目禮時,她感覺自己隨時都會崩潰…
“瑪格瑞特!”
人群裏有人招呼她,是滿臉笑容的路易斯,她心跳了一下,將目光轉向他身後的男子。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十四章
“這是淳於,他是從東方來的!現在是神學院的學生!”
平靜得幾乎可以說得上冷漠的麵容,帶著獨特又神秘的俊美,如果說路易斯就好像阿波羅一般熱烈,那他就像月亮一般清冷,讓人心碎…他走上前來,舉止優雅卻冷淡地向她行了個禮。
她連忙還禮,藏在胸衣裏的小書像燒紅了一樣的烙鐵,在咬噬她的皮肉,她心煩意亂的看向路易斯,他卻好像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淳於!這位就是瑪格瑞特!我經常跟你提起的,我的女神!我在這世上唯一牽掛的人!你看,不管她怎樣改變模樣,我都還是可以找到她!”
“是嗎?”叫淳於的男人冷冷的說道:“那就恭喜你了。”
他們在說什麽呢?她有點聽不明白,還沒來得及詢問,圓舞曲已經響起了,路易斯二話沒說拉起她的手便走下舞池,成為了這盛大舞會的領舞者。她覺得驕傲,為慶賀成人舉辦的舞會上有這樣的舞伴相陪,恐怕會讓所有在場的女人嫉妒,而在他身邊的快樂,她也想永遠能夠記住,就算會嫁給不愛的人…
路易斯的舞跳得很好,他帶著她像輕盈的氣泡一般在滿場旋轉,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夢中一般,身體不屬於自己,依偎在他的臂彎裏隨時都會飛到天上去…旋轉,旋轉,她看到人群裏那黑發男子默默地注視,為什麽他的眼睛會令她感覺到心痛?為什麽會有一種懷念的感覺?她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要想起來的…
“不舒服嗎?”
路易斯溫和地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連忙將目光轉回他的臉上,微笑的搖搖頭.沒有什麽猶豫啊。她愛這男子,他就像從天堂派來拯救她地天使,是她的守護神…他將身體與她更加貼近一點。腳步輕盈地舞動著:“瑪格瑞特,我會給你幸福的…和我在一起。這才是你的命運…”
她心跳加速,滿臉通紅,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樣甜蜜的話語。正在這時,突然傳來銀匙敲擊水晶杯的聲響,刺耳又令人厭煩。樂隊立刻停止了演奏,一支圓舞曲沒有跳完,賓客們紛紛愣在原地,轉頭看向主人地坐席。
那是她的父親。
她冷冷的注視他,在他身邊還站著一個與他年紀差不多的男人,滿身墜飾,珠光寶氣,臉上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慢,這很容易令她聯想起一具盛裝的屍體。華麗難掩腐臭的氣味當她的父親帶著驕傲的開口說話,卻讓她漸漸陷入絕望和震驚中,她沒有想到卻又在意料之中地是——她果然被高價賣掉了。賣給一個和自己的父親差不多年紀的人。賣給一個前幾任妻子都死得不明不白地人,這便是她父親的選擇…她驚慌得回頭。看著身邊地路易斯。不知道為什麽他湛藍色地眼睛裏泛起了絲絲血紅,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
她該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路易斯來找過我。想要娶你為妻。”麵對她地追問,父親滿不在乎的說道:“但是他雖然有錢,可是卻沒有很高的地位,公爵大人有王室血統,有權有勢,你嫁給他後一定會很幸福的,我的女兒。”
和姐姐們一樣?嫁給有錢有勢的人,然後慢慢枯萎,最後凋謝?!她有衝動馬上跑出這座城堡形狀的墳墓,跑到很遠的地方去,永遠不要再回來…
“很難過嗎?”
夜風吹拂的走廊上,突然有人跟她說話,這讓她嚇了一跳,連忙擦幹臉上的淚痕回過頭去,站在那裏的是黑發的男人,依舊是一臉冷漠,平靜的開口道:“你恨愛路易斯,是不是?”“是…”原本簡單的問題,麵對他時卻很難說出口,她絞著手絹,咬咬嘴唇。男人慢慢走過來,站在她身邊,這是他第一次離她這麽近,夜風吹來一陣奇異的香味,熟悉得令她想哭…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不要難過了,人生就是這樣。”他的語調依舊冷漠,卻讓她感覺到了平靜:“你總是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所以就想開一點。不管你將成為誰的妻子,路易斯都不會離開你的,他對你的感情,是你在這世上唯一可以確定的事情。”
他是想要安慰她嗎?!可為什麽她卻更加難過?!為什麽心裏像有一團迷霧一樣,一直擋在她靠近這男子的路途中…看到他轉身要離開了,她連忙問道:“先生!你是叫淳於嗎?你的名字是什麽?為什麽我覺得我知道,可是卻總是想不起來?!”
他稍稍偏過頭,笑了一下,卻沒等她把這笑容看著切,他便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一百多年前,那是我太爺爺在世的時候,茅山派發生了一件大事。”
宋河星沒想到自己的車裏有一天會擠進來這麽多三教九流的人,一隻千年狐狸精,一位不老不死的降頭師,還有一個茅山派的大弟子…安源陪著黑貓留在家裏了,她知道自己身上的降頭術沒有被驅除幹淨,隨意便乖乖得留下了,將自己的生死完全交托到了他們手裏。
李承禎看著車窗外,繼續說道:“…我們茅山派的掌門人,一直都是賢者居之,並非嫡傳,但是那一代的掌門人,卻有一位非常出色的兒子,年紀不大,卻表現出足以勝任掌門的力量和智慧,門派上下,沒有一個不服他日後接任掌門之位,而我的太爺爺作為大弟子,也就被賦予輔佐未來掌門的責任。茅山派欣欣向榮,師兄弟團結一致,百年前是我們最團結一致的時候,要不是後來出了那樣的事情…”
他好像有點猶豫該不該說下去,沒有人催促他,過了不一會,他將目光從車窗外收回來,看著坐在身邊的淳於呂:
“那時的掌門人突然病了,很古怪的病,一時間奄奄一息,眼看著就要撒手人寰了。所有弟子一籌莫展,都不知道他得的是什麽病,後來山上來了一位奇人,他說可以治好掌門的病,有一幅藥方,保證藥到病除,可是缺一味藥引,那就是…”
落英冷笑了一聲:“千年狐妖的心肝嗎?”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十五章
“沒錯。”
李承禎幹脆的回答道:“雖然聽上去非常愚蠢,但是看到那個人真的可以緩解掌門的痛苦,我的太爺爺和師兄弟們對此深信不疑。掌門將自己的兒子叫到跟前,嚴令他不許去攻擊狐妖的村莊,不要想法救他,隻要做好繼承掌門之位的準備就可以…”
“是潘戎嗎?掌門的兒子?”宋河星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是的。”一旦下定決心,李承禎的聲音裏也少了猶豫:“可是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去,明明有辦法可以救他卻要錯失良機,潘戎不會做那樣的事情。他瞞著我太爺爺,瞞著師兄弟,隻身一人進山,找到了狐妖的村落。”“如果不是之前很多年來,茅山道士與我們之間存在的友好關係,我們的村落不會那麽輕易就對他卸下防備的。”落英忍不住插嘴道。
李承禎瞥了他一眼:“是這樣沒錯…但是那時候潘戎已經被衝昏頭腦了,他對狐妖的村落發動了攻擊,他確實是一位很強大的修道者,那樣的年紀在狐妖村裏所向披靡,但是他很快發現這裏並沒有千年的狐妖,隻是一些剛剛修為人形的小妖,他們的心肝根本沒有用處“千年的大妖怪怎麽會居住在一起呢?還真是沒有常識!”同族的慘死讓落英的聲音有些刻薄。
“但是後來真的出現了一隻大狐妖。”李承禎慢慢說道:“據說他是狐妖一族的族長,道行深不可測,潘戎當然不是他的對手,三下兩下就被打成了重傷!那族長看同族屍橫遍野,慘不忍睹.悲憤至極便要痛下殺手,幸虧那時候察覺到事情有異的太爺爺帶著師兄弟們趕到了,一番苦戰。師兄弟們死傷過半,這才將潘戎救了出來。回到道觀,掌門人卻早已一命嗚呼,潘戎受傷過重也是奄奄一息了…”
他說到這裏,歎了口氣,似乎實在不願意再回想了:“茅山派霎時間風雨飄搖。師兄弟死地死傷的傷,掌門不在了,下任掌門生死未卜,太爺爺心力交瘁,不得已又去請求那位奇人,希望他可以幫助潘戎活下來。那人一口答應下來了,不知用的什麽手法,居然真地就活了潘戎,但是他卻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冷酷、不苟言笑,太爺爺隻當是他經曆劫難,所以性格有些變化。還是畢恭畢敬將他扶上了掌門之位。可是在這以後,事情卻越來越不對勁了…“不再使用道術的茅山掌門人。永遠都不會長大也不會變老地少年。”淳於呂終於開口。卻還是冷漠的口吻:“那時候你們對於降頭術所知甚少,也難怪會上那樣的當。”
“為了維護茅山派的穩定。太爺爺將這個秘密傳給了我的父親,將潘戎托付給他,後來父親又將這責任傳給了我。我們懷著對於降頭術地滿腔怨恨,到處獵殺降頭師,後來就遇到了你們。那個欺騙我們的降頭師從那時候起就沒有再露麵,可是最近,我懷疑他又回來了…”
“果然是洛啊。”落英抱起手臂,若有所思的抿起嘴唇。
“那是他的名字嗎?”李承禎的牙咬得咯咯直響:“他騙取了神荼大人的信任,又將掌門人交到了他的手裏,師兄弟們陸續失蹤,整個茅山派都陷入了恐慌的迷霧中!我的太爺爺、我地父親、還有我自己在內,都可以為了茅山派付出我們的性命!但是決不是這樣的付出!”
“看來你已經知道什麽了。”淳於呂平靜地說道。
“方鐸那家夥…”他地語氣裏混合著悲傷和憤怒,還帶著些許的無奈:“他是一個孤兒,我收他入茅山派,幫他找到養父母,他就像信任自己地父親一樣信任我,隻要我所熱愛地一切,他就會義無反顧地投入…這樣的孩子,怎麽可以去傷害他?!怎麽可以利用他地信任?!與其要看著方鐸,看著掌門,被那汙穢之人利用,我倒寧可與他們同歸於盡,結束這延續百年的荒唐!”
車廂裏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宋河星突然手指前方山路盡頭,低聲說道:“就是那裏嗎?那家夥藏身的地方?!”羊皮封麵的小書上,那一行字在眼前不斷跳動,讓她的太陽穴不斷抽痛。
婚期在即,她越來越少有機會能夠見到路易斯,父親加強了對她的看守,甚至不允許路易斯和他的朋友踏進城堡的範圍。她很痛苦,也很麻木,可笑的是心裏最最記掛的竟然是這封麵上的字,那是什麽?是她忘記了的重要的事情嗎?她的腦袋裏麵迷迷糊糊,眼前也是迷迷糊糊,總覺得好像並非生活在真實中,就好像一個夢,夢醒了便是另一番天地…
是因為最近太痛苦了嗎?
她虛弱的躺在床上,小書蓋在胸口上,偏頭看著窗外的夜空。沒有星星,一輪又大又亮的月亮嘲諷似的掛在窗框上,她想躲開它的光輝,卻連移動身體的力氣也沒有了。月亮?就好像那黑發的男子?冷冷的,寧靜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東西呢?
突然,她聽到窗外似乎響起一陣翅膀的輕拍聲。是鴿子嗎?可未免也太安靜了吧?…
“瑪格瑞特!”
一聲低喚,她看到鍍著清輝的金色出現在窗戶外,在她的驚訝還沒有完全湧現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輕盈的跳進了她的房間裏,快步走到她床邊,緊緊抓住她的手:“你還好嗎?!生病了嗎?為什麽臉色這麽難看?!”
“你是怎麽進來的?”出乎意料的是,看到他她顯得很平靜,他手掌的溫暖令她感覺到舒服,慢慢將腦袋靠在他的手臂上,讓他摟著自己坐在床邊。路易斯愛戀的輕輕撫摸她的頭發:“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到你的身邊。瑪格瑞特,跟我走吧,不要再理會那個愚蠢的婚禮,跟我走,我會給你幸福的。”
和他一起走嗎?她應該是願意的啊。
應該曾經無數次憧憬能夠和這樣的男子結為連理,能夠生一群和他有一樣美麗發色的孩子,能夠永遠也不分開,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她卻聽到自己說:“父親該怎麽辦?姐姐們又該怎麽辦?公爵的勢力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如果他想要追究我的悔婚,我所有的家人都難逃幹係。”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十六章
路易斯低頭看她的眼睛帶著一點刺人的疼痛。
她躺在他的手臂裏,勇敢地看著他的臉:“我是愛你的,可是我不能背叛我的家族。如果你想要離開,我不會怨恨你的選擇…”“我的選擇?”他突然露出了悲涼的神情,笑了一下:“麵對你我還有什麽選擇可言?你放心吧,我的存在隻是為了可以令你感到幸福,不管你要嫁給怎樣的人,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聽候你的差遣,我的公主…”
他的聲音,他的表情,他這足以令所有女人心碎的感情,都讓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她抬起手,慢慢撫摸他那完美的臉龐,手指在每一條輪廓上徘徊,輕輕呼喚著他的名字:“路易斯…路易斯啊…”
他伏下身,輕輕地吻住了她的嘴唇。陳思思火冒三丈,將眼前看到的所有東西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她的頭發蓬亂,兩眼通紅,衣冠不整,相信那些所有迷戀她的人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都會以為是什麽惡鬼附體,才會讓美麗性感的尤物這樣瘋狂!她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啃咬著自己的指甲,服侍左右的茅山弟子早就遠遠地躲開了。生怕會遭池魚之災。
“這個叛徒…不會放過他的!李承禎!…”
她喃喃自語,將身邊的落地燈一腳踢開,玻璃製成地燈座在牆角撞得粉碎。嘩啦啦的四散開來。
房門被打開了,方鐸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他似乎並沒有看到一屋子可怕地狼藉,語氣冷淡地說道:“神荼大人,我的主人有請,你最好趕快跟我過去。”
雖然知道這孩子的身體裏是趙律的靈魂,可是麵對這自己造成的怪物。陳思思還是覺得心有餘悸,那本來一幅膽怯地模樣,總是對自己畢恭畢敬的少年變成這樣,她看著一點也不習慣。赤腳走過散落的玻璃渣,她毫不在意割傷流血的腳底,徑直走到他麵前:“我也正想找他呢!帶我去見他!”
少年依舊是麵無表情,他默默轉身,向陰暗的走廊走去山間的洋房陳舊潮濕,到處都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黴味。不久以前因為在這裏發生的命案,警方曾經將這裏封鎖過一段時間,不知道那詭異的降頭師怎麽知道這裏地。陳思思討厭這個地方。空氣裏殘留的血腥味和邪惡氣息,都讓她極為不安。現在茅山弟子的數量越來越少。她對於自己所預測地未來充滿擔憂。
客廳的壁爐坍塌在一旁,露出一條長長地甬道。少年帶著她慢慢拾階而下,走了不遠,就見到一座天然形成地山洞。山洞石壁上燃著青綠色的火把,中間是一座不高地石壇,上麵躺著趙律的真身。青黑色的眼睛陸續睜開,在他身上遍布著可怕的印記,好像是富有生命的東西,在一點點吞噬少年的身體。“主人,神荼大人來了。”趙律聲音低沉地說道。
枯瘦的老人如夢初醒,從石壇邊慢慢站起身來,昏暗的光線中,他的眼睛像野獸一般明亮,直勾勾的看著她:“有人穿過了我們的結界,帶著敵人過來了。”“我已經知道了。”陳思思生硬地說道:“是李承禎。我沒有想到一向忠心耿耿的他竟然會做這種事情。反正遲早會有這一天的,你不是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我討厭一切計劃外的變故。”老人慢慢伸出手,隨著他的動作,石壇旁邊又升起了一塊石頭,上麵躺著一個毫無知覺的女人,看到她的臉,陳思思吃了一驚:“趙鑫?!她不是已經被淳於呂救走了嗎?!…”“隻要是我手掌心裏的東西,遲早還要回來的。”老人冷笑著:“惡魔帶走了她的靈魂,可是隻有一具空殼的身體,也足以對付淳於那蠢小子了!潘戎!”
隨著他的話音,藍色頭發的少年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旁,老人微笑地說道:“你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甚至可以說比以前更強壯,你去負責你們茅山派的那個叛徒李承禎吧,消滅他,肅清門風!”
潘戎聽到這樣的命令,沒有任何表示,卻很快消失在了山洞的黑暗裏。
陳思思覺得毛骨悚然,事情已經不在她的控製當中了,她現在深深明白了這一點。“還有你,律…”老人繼續說道:“不要讓其他人打擾我和淳於之間的戰鬥,擋住他們,讓那孩子一個人來見我。”
趙律點點頭,轉身向來時的甬道走去。
老人將目光轉向陳思思,看得她如墜冰窖,渾身冰冷:“至於你,神荼大人,金姬的性命就在我手裏,如果想要事情完美的了結,你最好就呆在這裏,把這一出戲看得完完整整。相信我,這是對你最好的選擇。”
他像蛇一樣舔了下嘴唇,陳思思厭惡的看著他:“假裝走投無路,與我們聯手對付淳於呂。其實很久以前你就在覬覦茅山派的力量吧?你處心積慮,為了讓茅山派成為你的糧食,你的奴才,所以才走到今天的吧?!我得意洋洋的做著河蚌相爭,漁翁得利的美夢,在背後嘲笑我的人就是你吧?!”
“也不用這樣絕望啊,神荼大人。”老人帶著笑意的聲音像毒刺一樣紮著她的神經:“各取所需。反正你也不是著人世間的存在,這裏會變成什麽樣子你沒必要在乎啊,等除掉了淳於呂和鬱壘,你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你可以帶著金姬回到鬼門去,從此不問俗事,這是多麽美好的結局啊!”
冷冷的看著他,陳思思已經沒有力氣做更多的辯駁。她知道自己已經輸了,輸掉了茅山派,也輸掉了一切可以重頭再來的機會。現在該怎麽辦呢?聽從這條毒蛇的話,接受他所許諾的結局?她有些六神無主,更多忐忑不安,事情到底會向怎樣的方向發展呢?誰會死去?誰又會活下來?…
“他們來了。”
老人閉起眼睛,充滿愜意地說道。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十七章
“乖乖,真不想再走進這個地方…”
宋河星用腳踢著屋前幹涸的土地,那裏還殘留著警方封鎖用的黃線。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個山間老舊的小樓,自從那個瘋狂的富商死後,這裏不是就被封起來了嗎?怎麽還會被再次利用起來?
“洛…”淳於呂像是歎氣一樣吐出這個名字:“他會聞著自己法術的味道前來。這裏他曾經埋下了禍根,就像狗撒尿圈地盤一樣,這是他的領地了。”“你這是在開玩笑嗎?”宋河星懷疑的看了他一眼,落英則看向李承禎:“你帶我們到這裏來,不怕神荼會怪罪你嗎?還是暫且避一避,等事情了結以後…”
“恐怕他沒有這個機會了。”
幹澀的聲音從屋頂上傳來,眾人來沒來得及反應,一道藍色的光芒閃過,李承禎被迫向後退了一步,胸前的衣服撕開了一道,鮮血慢慢滲了出來!他皺起眉頭,看著落在他麵前的少年。
潘戎冷冷的瞪著他,眼底的陰影濃重,蒼白的臉色猶如死人一般…或者說他真的已經死去多年了。他手裏的匕首明晃晃的對著李承禎,蜷起的身子隨時準備發動第二次攻擊。李承禎慢慢直起身子:“真的要這樣嗎?掌門,你知道我最不願麵對的敵人,就是你啊…”
“茅山派的叛徒。”潘戎從齒間擠出一句話。
“你還跟他廢什麽話啊!”宋河星大聲喊道:“這小子早就已經迷失心智了!不是對降頭師恨之入骨嗎?!現在卻淪為降頭師的奴仆了!趕緊動手!了結了他我們再往進走!…”
“你的對手在這裏!”
一陣勁風吹過,風裏帶著危險的腥臭味,宋河星發出一聲低吼,幾乎在瞬間化身為鬱壘的模樣!黑色巨大地身體擋在落英麵前,幾乎同時.子彈一般快速的白光撞擊在他堅硬的鱗甲上,很快消失為幾縷清煙!落英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微笑道:“謝、謝謝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保護自己。”
“雕蟲小技!”宋河星轉頭大吼一聲:“不要躲在暗處了!今天我會替你姐姐好好收拾你!”
趙律從小樓裏慢慢走了出來。方鐸的模樣,眼睛裏卻帶著刻骨地寒意,他的身體籠罩在一層朦朧的白光中,應召而來的鬼魂在四周呼嘯而過!
“除了淳於呂,沒有人可以繼續前進了。”他冷冷的說道。她跑得氣喘籲籲。這一片山崗就好像褪色地油畫,濃重又悲涼。
絲絹的鞋子承受不了這樣劇烈的運動,已經變得破破爛爛了,荊棘刺破她的腳掌,一路上留下斑斑血跡。但是她無法停下來,捧在懷裏的小書灼燒著她的胸口,讓她眼前隻有前麵徐徐而行的那個人,他的背影寂寞孤獨,又冷酷的讓人不敢接近。但是她還是沒有辦法克製自己要追上來。
為什麽?她愛地人不是他啊,為什麽還要這樣牽掛?!…
他突然停住了腳步,她慌亂的停了下來。努力將自己藏在一棵樹後麵。
“還來追問我的名字嗎?”他沒有回頭,好像自言自語一般說道。他發現我了!她心裏一緊。又往樹後躲了躲。“我地名字對你來說沒有意義。回到你該去的地方,你地愛人身邊。”沒有回應。他依舊自顧自說了下去:“再往前一步,你會萬劫不複地。”
他的聲音似乎和某種聲音重疊上了,在她地腦袋裏來回回響,她感覺有種東西要從胸口裏蹦出來了,讓她不得不從藏身的樹後走了出來,勇敢地看著他:“告訴我你的名字!隻要你告訴我,我就不會再往前去了!”
男人轉過身,黑色的短發在風裏微微飄動,他蒼白的麵容帶著一抹近似嘲諷的笑意,慢慢開口道:“我沒有名字,因為我的名字對你來說沒有一點意義。快回去,不要忘記我的警告!”說著,他的身體突然發生了改變,變得巨大起來!黑色的短發變成了冷冽的銀白色,讓她困惑的黑色的眼睛變得血紅起來,她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背後生出兩隻巨大的翅膀,像魔鬼一般的肉翅呼呼生風,帶著他很快飛到了半空中!
她嚇得步步後退,卻還是將那本小書緊緊貼在胸前,翅膀煽起的風幾乎要將她吹下山去,她腳步踉蹌,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沒有受傷吧?!瑪格瑞特!”
路易斯緊張的看著她,將她發抖的身體摟在懷裏,她眼巴巴的看著他,眼淚無法抑製的落了下來:“你沒有看見嗎?剛才那個…”“你看到什麽了?”他疑惑的表情更加令她不安了,她在心裏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再這樣徘徊下去!她愛的是路易斯,卻要嫁給別人為妻子,心裏還放不下另外一個男人…她一定會遭報應的,會被惡魔帶進地獄去。
她緊緊依偎在路易斯胸前:“帶我回去吧。我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就像你說的那樣,一輩子陪在我身邊吧。我不會再猶豫,也不會再徘徊了…”
“傻女孩。”他溫柔的抱起她,將她舉到馬背上,放馬慢慢向山下走去。她疲憊的在他懷裏閉上眼睛,緊緊抱著懷裏的小書,腦袋裏明明總是在呼喚的那個名字,現在依舊模糊不清,還是放棄吧,不要再繼續下去…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她就要在這個她愛戀的男人麵前,嫁給那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子了…明明煩心的事還很多,就不要再自尋煩惱了。
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袖,像一個溺水的人抓著一根救命稻草:“路易斯…我的這本書,你曾經看過嗎?封皮上的字,你可以讀出來嗎?”
他低下頭有些困惑的看看她:“你的書?我沒有看到什麽書啊?你的書都在城堡的藏書室裏,還是你又想看什麽遊記列傳了?告訴我,我會給你找來的…”“你看不到嗎?我手裏的這本書?”她近乎絕望的再一次問道。路易斯默默地看了她一會:“親愛的,你真的太累了。不要再胡亂猜想,有我呢,你不用為任何事情擔憂…”
她已經幾乎聽不見他的聲音了,兩手緊緊抱著胸口的小書,臉色越來越嚴肅起來。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十八章
“進去了?!”
宋河星將一個攻擊的幽靈撕成兩半,難以置信的嚷道:“我們在這裏戰鬥,那家夥真的心安理得的進去了?!”
“不要閃神!”落英在半空氣泡一樣的漂浮,發出一束光擋住了潘戎砍向李承禎的刀鋒:“他信任我們,才把自己的背後交給我們,打起精神來,都不想死在這裏吧?”“開什麽玩笑?!”宋河星看著門前那冷酷的不斷召喚亡靈的少年,心裏的火真是不打一處來:“李承禎!不是不惜一切代價都要結束這荒唐嗎?!現在又害怕了?!”
白狐隨著狂風降臨,潘戎不得不後退一段距離,李承禎默默站在風裏,黑發飄舞,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悲傷和困惑,他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柄桃木劍:“不管我是怎麽期望的,這場戰鬥在所難免。掌門,也許這也是我們家族的責任,既然是由我們開始的,也就讓我親手來了結它吧。”
“漂亮話說多了,你還不配做我的對手!”潘戎一躍而起,背上的強弩換在手中,接連發射出強有力的箭矢,白狐在李承禎的身邊保護著他,卷起的颶風阻擋了箭矢的靠近!李承禎腳下飛快遊走,一旁的落英心中不免擔憂,一開始就使出了步罡決勝,看來李承禎心裏對於他的掌門還是很忌憚的!
宋河星這邊也陷入了纏鬥,鬼門的看守對上禦魂者,一場惡戰可謂鬼哭神嚎,趙律似乎將方鐸的身體運用自如,召喚出無數的亡靈像滿天烏鴉一般糾纏著宋河星.
盡管如此,他一時半會還是無奈那一身鬼使的堅硬鱗甲,稍有不慎。就被宋河星襲近身來!
“一直想問一個問題,你地狐妖是從哪裏來的?”落英彈開了突襲的亡魂。躲開了潘戎地箭矢,忙亂中還不忘問李承禎:“茅山道士是狐妖的仇人,它為什麽肯成為你地隨從?”
李承禎沒有回答,漫天的符紙向潘戎壓了下去,颶風包裹著他的步伐。限製他的行動!潘戎卻沒有一點慌張,不緊不慢的放下強弩,雙手合十,一串咒語從口中飛出,符紙突然一張張爆裂開來,像燃燒地流星一樣向李承禎劈頭砸了下來!
白狐低頭俯衝,李承禎一把抓住它美麗的毛皮,眨眼間被帶到了半空中!他剛才站立的地方,被燃燒的符紙砸成了無數深坑!
落英迅速張開結界。那追趕著他們紛湧而至的箭矢統統被擋在了外麵!
“謝謝你。”李承禎騎著白狐落在他身邊,誠心誠意地說道。落英看到白狐身上有一道很小的劃傷,他伸手將指尖沾血。塗抹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很快他便看到了一幅畫麵——一個容貌很像李承禎的中年男人。從路邊抱起一隻小小的妖狐。它受傷了,不能再維持人形。那男人將它慢慢抱在懷裏…
“原來是這樣。”落英笑了一下:“因為無謂地理由屠殺妖狐,最終還是良心不安,所以才做了件好事嗎?…”“小心!”李承禎飛身來救,用桃木劍擋下了潘戎的箭矢,白狐怒吼一聲向少年衝了過去!宋河星巨大的身體轟然倒在一旁,他地腹部露出一個血紅的傷口,嘴裏不住咆哮:“你們兩個有空閑聊,不如來幫我一把?!這小子瘋了!”還不願意承認自己地無能嗎?”趙律地臉色蒼白,冷笑著發動了另一波攻擊!鏡子裏的女人看上去那樣陌生。
潔白地婚紗,和婚紗一樣蒼白的臉,無法相信剛才走開的女人們會誇獎她的美麗,她實在看不出來這可憐的小東西美在哪裏。她真的瘋了嗎?揣著一本誰也看不見的書,每天做著能夠將自己逼瘋的夢,每一次親吻的時候,為什麽抬起頭總會看見那雙黑不見底的眼睛…
很久沒有見到路易斯的朋友了,他的名字越來越模糊,她害怕有一天自己會連這個人的存在都忘記了。
為什麽這樣執著於他?路易斯是那樣愛她,甚至不在乎她即將嫁為人婦,答應一輩子和她在一起,卻為什麽還是無法忘記一個根本沒有說過幾句話的男人?為什麽這樣害怕會忘記他?
她感覺自己的靈魂越來越衰弱,什麽都不對勁,都是那麽虛幻,她緊緊抓著手裏黑色的小書,篤定它就是所有事情的真相,不管還要過多久,她一定可以找到的…
“小姐,牧師已經準備好了,婚禮要開始了。”
一個侍女打開房門,滿臉笑容的對她說道。
教堂裏賓朋滿座,巨大的風笛奏響美妙的旋律,她手捧鮮花,身後跟著七八個花童,慢慢走向盡頭的十字架,那裏有她的丈夫在等待著她…沒有幸福的感覺,甚至沒有悲傷的感覺,她仿佛正行走在怪獸的樂園,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她又一次深切的體會到,她根本不屬於這裏。
瑪格瑞特!
蜂鳴般的喧鬧中,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連忙四下尋找,在黑壓壓的人群裏看到了路易斯的臉。其他人都是那樣模糊,隻有他是清晰可辨的,那安慰似的微笑是她最熟悉的,他一直在支撐著她,就算是這樣的時刻…她別過臉,慢慢走上了聖壇。
牧師在說些什麽,她聽不見,那將會被稱為她的丈夫的老頭長什麽樣子,她也看不清楚,胸口的小書燒得她心煩意亂,她像是在噩夢中掙紮的孩子,無論如何想要醒來,想要睜開眼睛。
…鑫。
一個聲音微小的,卻好像一把冰冷的劍穿過她的脖子!她猛一激靈,不顧一切地從聖壇前站起身,回過頭去在賓客中搜尋!這裏沒有,那裏也沒有!她感覺很多人的手臂在壓著她的肩膀,讓她重新跪下來,就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候,她看到一個人正慢慢走出教堂的大門。
那是他!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黑色的身影,那冷淡的臉龐也像就在眼前一樣清晰!無法形容的力量從她的胸口湧了出來,她發瘋一樣掙脫了所有束縛,向門口追了過去!
瑪格瑞特!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十九章
“你終於到這裏來了。”
淳於呂對這個山洞並不感到陌生,他停住腳步,看著坐在石壇邊上的老人慢慢站起身來:“這麽多年過去了。就算是在黑暗中沉睡,我也不止一次想象和你的再次相遇。淳於,當年被我疼愛的孩子現在竟然與我為敵,你可以體會我難過的心情嗎?”
“不要再假惺惺的了。”他冷冷的說道,聲音裏卻低著難以察覺的顫抖:“為了隱藏你的狼子野心,你甚至殺死了自己的妻子。父親待你恩重如山,你卻還是對我們家所有人痛下殺手。不害怕報應到來的這一天嗎?洛。”
“還記得你的表姐?”老人發出了難聽的笑聲:“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想起她來了,當然,除了上一次我試圖培養的我們的後代,可惜那個小姑娘被你殘忍的放逐了…我為什麽要殺那個女人呢?並不全是為了她會泄露我的秘密,讓你們早有準備,而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承認我的存在,就算生下了我的孩子,在她心裏,依舊還是隻有你一個人…”
淳於呂臉上並沒有一點動搖的表情,他默默地注視著他。
“上了年紀的人,果然比較喜歡說廢話。”老人猙獰的笑著:“既然你馬上就要死了,這些廢話不妨說給你聽,我將我所有的屈辱都埋葬在了白狐的山莊裏,那裏有我第一個親手殺死的女人,聽說你們也見過她了,怎麽樣?是不是很可愛?現在想想看,如果她不背叛我的話,也許還能活得久一點…”
“不要再讓我惡心了.”
淳於呂冷冷的說道:“趙鑫在哪裏?你還想利用她來威脅我交出讖書嗎?”
“老套的手段。不過對你很有用。”老人吃吃得笑著,他抬起手,石壇後麵緩緩升起一塊發亮地物體。就好像困在琥珀中的昆蟲一般,趙鑫毫無知覺的被封在裏麵。雙眼緊閉,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死了:“事先聲明,這可不是我地作為,惡魔為了找回他的新娘,不惜一切代價將自己和她地靈魂一起封在裏麵。如果沒有他的同意,就算是你我的力量也不要想將它弄開。”
他狡猾的眨眨眼睛:“可是我有一個辦法,孩子,隻要你乖乖將讖書交給我,我會讓這姑娘毫發無傷的回到你手裏。怎麽樣?這個交易很劃算吧?”
“聽起來很誘人。”淳於呂爽快地說道:“不過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樣就被你騙了,那還並不是和以前那些可憐地人一樣,被你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你是什麽意思?”老人臉色一沉。
“路易斯曾經是勉強跟我稱得上朋友的人,”他邪佞的笑了笑:“他對於這份感情的執拗。可不是你這種老怪物可以隨意化解的!如果沒有趙鑫自己的覺醒,她便永遠不可能回到這邊的世界!就連我都束手無策,你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說著。他身邊突然湧現出一股黑紫色的氣流,炮彈一般向老人砸了過去!老人眨眼工夫消失了。剛剛站立的地方被砸出了一個冒青煙地大坑!淳於呂冷笑了一聲。隨即靈巧的一躍而起,躲過了頸後突如其來的偷襲!他停在囚禁趙鑫地琥珀前。老人飛快的追了上來:“不聽話地孩子!你從來都是這麽不討人喜歡!我還是送你去見你地家人吧!到時候再來拷問你可憐的靈魂!”
老人發出一陣狂笑,淳於呂突然臉色一凜,蒼白地麵孔猛地向旁邊撇去,黑紅的血液飛濺出來,沾在了琥珀光滑的外壁上!真相就在嘴邊!呼之欲出!可是她就是想不起來!
為什麽四周都是尖利的岩石?為什麽天空呈現出這樣可怕的顏色?為什麽教堂外麵的山丘樹林都不見了?為什麽奪門而出的她會陷入這樣古怪又恐怖的境地?!
果然是一場惡夢嗎?!她想要醒來,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瑪格瑞特!”
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漫無目的的向前跑,那湛藍色的眼睛依舊溫情似水,她卻覺得陌生極了,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一樣:“親愛的,和我回去!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給那個人,我會去懇求你的父親!請你原諒我!現在無論你讓我做什麽我都回去做的!隻要你覺得幸福…”
她恐懼,她慌亂,她伸出顫抖的手指向前方那個黑色的身影:“我要追上他…”
“誰?”路易斯皺起眉頭:“你太累了,不要再繼續下去了。天快下雨,我們還是早一點回去,至於婚禮的事情…”“不要再騙我了!”她猛地推開他的手臂,像躲避瘟疫一樣逃離他身邊:“這一切都不對勁!所有人!你們和我是不一樣的,我沒有瘋!告訴我到底哪裏出了問題?!你究竟是誰?!”
路易斯停在原地,他的臉色從開始的慌張慢慢平靜下來,他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你想起了什麽?瑪格瑞特?”
“名字!”她絕望的看著他:“有一個名字!你把那個名字從我的記憶裏麵抹去了!我必須要想起來!我必須要想起來!你不要再靠近我了!你讓我感到害怕!…”“瑪格瑞特,你是太累了。”他慢慢向她伸出手:“最近發生的事情讓你的情緒不穩,所以你會有各種各樣的幻覺,不要擔心,我會陪在你身邊的。你在懷疑我的感情嗎?我們不是說好,以後無論如何,都一定會一塊走下去,你答應讓我陪在你身邊…”
他的強調,那泫然欲泣的表情,都讓她的心陷入了混亂,她看著他伸出的手,慢慢抬起手來…
藏在胸口的小書突然像烙鐵一樣燒灼著她的胸口,她驚叫一聲,突然回過神來,那黑色的身影已經塊消失在遠處了,她提起裙擺不顧一切的追了上去!
路易斯站在原地,金色的長發漸漸變成了銀白色,血紅色的眼睛注視著他的女孩漸行漸遠。這就是命運嗎?無論他怎樣抗爭,決定好的結局永遠改變不了?
他隻是想令她幸福啊…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二十章
“等等我!等等我!”
波濤洶湧的海浪是從哪裏來的?血紅色的海水打濕了她的裙擺,她在岸邊聲嘶力竭的呼喚著海中央的男子。他顯得那樣平靜,黑發在風中吹拂,蒼白的容顏帶著不可思議的柔和神情。他是要走了嗎?走去哪裏?為什麽一想到他要離開她的心就會如此疼痛?!…他們絕對不是沒有關係的陌生人!“你的名字!我隻需要一個名字!”她絕望的大喊著。
海浪阻止她前進的步伐,像有生命的手一樣拉扯著她的腳踝,她身後尖利的岩石上端坐著收起雙翅的惡魔,幸災樂禍的看著這一切:“瑪格瑞特,平靜地接受你的命運吧。永遠留在這裏,和我在一起,當他完全沉沒的時候,你就不會再有關於他一絲一毫的記憶了,你會永遠幸福的!”
黑發男子一點點被海浪吞噬了,他的嘴唇微微煽動,她卻聽不見他說了什麽,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漸漸被撕裂開,一種東西隨著他的消失在慢慢離她而去,她害怕,無助,無計可施!
“我的公主…”惡魔低聲喃喃道。
海浪已經沒過了男人的胸膛,海水的顏色變成了黑紅色,她呆呆的看著他,突然從胸衣裏取出那本羊皮封麵的小書,封麵上的字在不停跳動,她的眼淚讓一切變得更加模糊——既然你是存在的,就一定是有什麽要告訴我!讓我看看!讓我看到!…
惡魔不知道她在做什麽,他心裏有些不安起來,猛地站起身,巨大的翅膀張開來!現在要帶她回城堡去了一切已經結束了,她不會再有一點的反抗,就算慢慢變成傀儡的靈魂。也比離開他身邊來地好!
正剛他準備動手的時候,卻聽到站在海水中的女人慢慢發出了聲響:
“我知道了…我看到了…我明白了…”
她將手慢慢伸向快要被吞沒地男人。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淳於呂——!淳、於、呂——落英張開結界,將受傷不輕地宋河星和李承禎包裹在裏麵,這項工作對他來說已經越來越不輕鬆了。“不是活了千年的狐妖嗎?怎麽好像沒什麽戰鬥的天賦啊?”宋河星遍體鱗傷,一邊埋怨道:“這兩個小鬼到底吃錯什麽藥了?!不要命的打!真的非取我們地性命不可嗎?!”“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李承禎擔憂的看著結界外麵為了保護他們來回奔波的白狐,它美麗的白毛也沾上了點點血跡。
“為了能夠留在你身邊。它真的付出不少啊。”落英喃喃道。李承禎還沒有探究他這樣的話代表什麽意思,就看他兩手置於胸前,筆劃出一個奇怪的手勢,額頭上突然迸發出一陣光亮來!結界外的白狐似乎與他產生了共鳴,它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像是要衝破什麽東西一樣弓起背,痛苦地嘶鳴!
李承禎一把抓住他的手,怒吼道:“你在做什麽?!瘋了嗎?!”
強烈的白光從白狐身體裏迸發出來,那光線如此強烈。令一直拚命攻擊結界地潘戎和趙律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白狐的嘯鳴聲在空氣中回蕩,激起微弱地震動,繼而在那白光中模糊地巨大身影突然消失無蹤!李承禎發瘋似的跳起身。從結界中突破出去!
“回來!”宋河星伸手抓他,卻沒有抓住。就看回過神來地潘戎和趙律一齊向他攻擊過來!他低聲罵了一句。正要上去救護,卻看到李承禎身邊出現了奇特的一幕!
白色花瓣一樣的光圈在他身邊緩緩飄落。他目瞪口呆的注視著一切,眼看著潘戎的箭矢、趙律的亡魂撞在這片光暈中,像撞在了銅牆鐵壁上,與他絲毫無傷!他感覺什麽東西慢慢靠近他的後背,那感覺及溫暖又熟悉,連忙回過頭去,卻看到一個人站在那裏!
這是位身披白衣的女子,一頭長發俱是美麗的銀白色,她的麵容是那樣較好,根本是世上女子無法比擬的!而她注視他的眼神,充滿了溫馴的情感,又帶著夥伴的堅定,讓他的心像被什麽狠狠撞擊了一樣,喉嚨裏艱難的吐出兩個字:“白狐?…”
“雖然道行還不夠深,可是已經有很強烈的心意了。”落英出現在他身邊,麵帶微笑:“害怕你將她當成妖怪,所以一直隱藏自己的力量,甘願以野獸的形態與你同生共死…茅山道士,既然我的族人已經原諒了你們的罪行,那就和她一起好好戰鬥吧,我們不能停在這裏。”
“話說得好聽,可是你也好好戰鬥啊!”宋河星一邊埋怨,一邊揮動巨大的爪子逼退趙律的鬼魂,他像敏捷的豹子一般奮起直追,將兩隻亡魂撕碎吃了下去!李承禎在短暫的驚訝後很快回過神來,他堅定地向白狐伸出手,白狐像得到命令一樣很快騰空而起,牽著他的手將他帶到半空中,兩人一塊向潘戎俯衝下來,符紙與劍雨點般落下,逼的潘戎步步後退!
戰局很快被扭轉,趙律看到潘戎的腳步漸漸有些遲緩了,畢竟人血維持的力量並不可能一直有效果,萬一他倒下去,自己的處境可就更加不妙了!想到這裏,他虛晃一招,騙得宋河星向一旁奔襲,自己用盡全力,想要將李承禎一擊致命!
本來是很好的機會,敵人身上都有傷,再加上李承禎和白狐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潘戎身上,他應該可以得手的,隻要發出法術,那肉體凡胎的李承禎一定就會倒下的!…可是為什麽?!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了!有個聲音在他身體裏一直大喊大叫,那種感情強烈到他都壓製不下去!是什麽?!是什麽在阻止他襲擊李承禎?!
“師兄!!”
從他的口中突然發出這麽沒出息的聲音,不光是自己吃了一驚,就連正在鏖戰的李承禎都連忙轉過身來,要不是白狐手疾眼快,將他提離地麵,就已經中了潘戎一刀了!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二十一章
“可惡!”
是方鐸!趙律深深明白這一點!這小子的意誌力居然會這樣頑強,竟然可以重新奪回自己的身體?!他對於李承禎的殺意愈甚,身體就越發不被控製,他頹然跪倒在地上,落英輕盈的落在他身邊:“放棄吧,那孩子不會讓你對他的師兄出手的。你之前對他做了這麽不禮貌的事情,現在放棄也多少可以挽回一些吧“在說什麽啊?!”他額頭上泌出細細的汗珠,臉上帶著扭曲的笑容:“這具破身體我才不稀罕呢!我要用我自己的身體,把你們統統送進地獄去!”話說完,方鐸的身體突然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軟癱下去,落英連忙接住他,少年在他的手臂中昏昏欲睡。
“他還好嗎?!”一旁纏鬥的李承禎大聲問道。落英點點頭:“不會有什麽大礙了。原來他一直在自己的身體裏沉睡啊。還真是不能小看的孩子。”“現在好了!快點把這藍毛小子解決掉吧!”宋河星將最後一隻亡魂撕碎,興致高昂的向潘戎衝了過去,卻被白狐半路攔住了:“喂!要做什麽?!”
“你們先進去吧,去和淳於會合。”李承禎手握桃木劍,眼神堅定地看著麵前的潘戎:“現在這是我們茅山派的事情了,雖然對兩位很是感激,但是可不可以讓我自己來麵對,讓我自己來了結這件事情?”
宋河星還想要說什麽,落英卻將他攔住了,微笑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請你按照自己的願望做吧。”
說完,他拉著宋河星巨大的爪子.居然沒有費太大力氣便將他拖進了小樓。
樓前的空地上,隻剩下李承禎和他一向奉為神明地掌門人。
“請出手吧。”他畢恭畢敬地說道。猶如兩條黑色的巨龍在狹窄的山洞中糾纏、惡鬥!
巨大地聲響時時響起,破碎的岩石毫無征兆地跌落下來。摔得粉碎!
淳於呂背靠石壁站立著,他感覺黑色的衣物被潮濕的液體緊緊貼在身體上。已經無法感覺哪裏受傷了,總之還有一股力量在支撐著他,讓他沒有恐懼,也沒有退縮!
老人的樣子也並沒有特別輕鬆,他像禿鷲一樣蹲坐在石壇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很不錯啊!不愧是淳於家最後的血脈!還是因為讖書在你手裏,所以才會在這麽短地時間裏變得這樣強大?!”他流著口水,那蛇一樣的臉散發出來的貪婪令人作嘔,淳於呂慢慢抬起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跡:“等你在我腳下奄奄一息的時候,我或許會考慮告訴你真相的。”
“大言不慚的小子!”老人一躍而起,裹挾著腥風黑雲向他撲了過來!淳於呂一邊吟唱咒語,一邊向一旁躲閃,紫黑色的光束像蛇一樣纏上了老人的身體,他冷笑一聲。光束突然消失無蹤,隻有黑雲撲向了淳於呂!他並不驚慌,回身準備應對地時候。麵前突然張開了一個結界,將老人的黑雲反彈了回去!
老人倉促避開。一臉怒火的咆哮一聲!
淳於呂臉上出現了驚訝地神情。他呆呆看著懸在半空中,發出異樣光亮的琥珀!那囚禁在內地女子似乎並沒有什麽動靜。可是她所發出地光亮正是保護了他的結界,強大無比地結界!他看到老人將攻擊對準了琥珀,連忙衝上前去截住他,一番纏鬥,淳於呂狠狠撞在了琥珀上,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
“你原本是個前途無量的孩子。”老人獰笑著,慢慢走近他:“可是你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對於降頭師來說最最愚蠢,也是最最致命的錯誤——你把你的心交給了女人。你原本是可以打贏我的,但是你現在已經被她分散了太多的注意力,你不再是我的對手了!快把讖書交出來,我可以讓你不受折磨的死去!”
“廢話少說!”降頭師眉宇間流露出了暴戾之氣,他的手中緊握著一串黑色的念珠,吟唱咒語的音調突然起了變化,空氣隨著他的聲音微微顫動起來,老人意識到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他收了笑容:“真的想跟我同歸於盡嗎?不想想你的女人?如果你死了,她會怎麽樣呢?”
“她會在沒有你這種怪物的世界上好好活下去。”
淳於呂冷笑著回答道。
通往山洞的甬道被坍塌的石塊封住了,落英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倒叫宋河星有些意外:“剛才看你老神在在的,還以為你不擔心淳於那家夥呢,現在怎麽了?突然後悔讓他一個人戰鬥?”“你不知道,他已經下定決心了!”落英擊落一塊巨石,卻馬上又有新的坍塌下來,這樣子蠻幹,山洞恐怕是要塌的!
“什麽決心?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宋河星疑惑的嘟囔道。
“為了報仇,也為了趙鑫姑娘!”落英一籌莫展,滿麵愁容:“滅門之仇他是要報的,可是無論是不是能夠從戰鬥中活下來,他都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他不願意這樣不老不死的樣子麵對趙鑫姑娘,他希望自己可以像一個平凡人一樣對她訴說衷腸…”
“想得太多了吧?!”宋河星用力將一塊巨石挪開:“那家夥可不是會在乎這種事情的人!就算不是平凡人,隻要可以在一塊,她什麽都不會在乎的!”“可是淳於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啊…沒有辦法廝守終老,還不如就在這裏結束。”“你說結束?”宋河星停下手裏的舉動,轉過頭疑惑的看著他:“什麽結束?”
“他可以成為凡人,但是隻有一刻鍾的時間,一刻鍾一過,馬上就會變成一盤散沙,風過無痕。”
落英用一種近乎殘忍的語氣說道:“他要的就是這一刻鍾的時間,要留給趙鑫姑娘最後的回憶,而不是無法終老的痛苦。“會變成散沙?!”宋河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怎麽可能?!他不是絲羅瓶嗎?!”
“洛也是絲羅瓶。”
落英遲緩地說道:“一個絲羅瓶想成為凡人死去,就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吃掉另一個絲羅瓶的心肝。淳於之所以站在這裏,也是為了這樣的原因吧?”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二十二章
這是什麽鬼東西?!
趙鑫清清楚楚感覺到了四肢的存在,她聽到自己的心髒在跳動,可是她卻無法活動!眼前這模糊的東西是什麽?她被關在什麽東西裏麵嗎?
耳邊傳來轟轟的聲音,那個吟唱咒語的聲音是那麽清晰熟悉!他就在附近!是來救她的嗎?!她拚命活動四肢,卻依舊於事無補,連聲音都不能發出來!最後的記憶就是在停車場裏受到路易斯的攻擊,為什麽又會到這裏來?這是哪裏?她是死了還是活著?!他知道她在這裏嗎?!
一肚子的疑問,卻半死不活的被困在這裏,趙鑫的怒火幾乎要燒穿天了,要是讓她知道這事情是誰做的…
眼前突然白光一閃,巨大的爆炸聲幾乎令她震聾耳朵!她感覺禁錮身體的東西突然一下全都消失了,身體不可抑製的向下墜,卻沒有掉落在地麵上,有人抱住她,從空中穩穩的接住了她!
“趙鑫!”
那個熟悉的聲音就在身邊!她暈暈乎乎的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張蒼白的少年的臉孔!他的眼睛因為長期不見光亮變成了淡淡的青灰色,俊秀的麵容卻透明一樣的蒼白,盤踞在他身上的青黑色的眼睛像是根須一樣緊緊攀附著他的肉體,可怕又觸目驚心!
這是她的弟弟!她一把抓住他:“趙律!你怎麽在這裏?!”
“又一個不能小看的女人!”老人發出金石相碰般的冷笑聲,他嘲弄般看著淳於呂焦急的臉孔:“可喜可賀,她竟然從惡魔的夢裏醒過來了!現在我手中又多了一個活生生地籌碼,律!快把那女人交給我!”
趙律卻沒有動彈,他緊緊摟著懷裏的女人讓趙鑫的肩膀感覺到了疼痛,她依舊緊緊抓著他:“不要害怕!一切都會過去地!等這個壞人被除掉,我們就可以回去看媽媽了!你難道不想念她嗎?!…”
“律!快過來!”老人怒火衝天的喊道。
淳於呂抓住機會。猛地向他衝了過去!老人枯瘦地手就像尖銳的叉子一樣揮向他的胸!兩人都已無暇顧及剛剛蘇醒的趙鑫,陷入了新一番的惡鬥中!
律將她慢慢放在地上。讓她站好,趙鑫緊抓著他地手依舊沒有放開:“你看著我!我是你姐姐!我現在要你跟我回家,不要再做瘋狂的事情了!…”“你還沒有清醒嗎?”他冷淡的回答讓她一時語塞:“淳於呂不會贏的,我要保護你,我要把你帶進勝利者的陣營。這樣你才能活下去。”
“不要說傻話了!”趙鑫惱火的大聲喊道:“如果你還是我的弟弟,就好好看著我們做的事情!那種草菅人命的怪物害死了我們地父親,你還想讓他把你當成奴才使喚嗎?!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我們的家庭還會是完整的,爸爸不會死,你也不會被搶走!我們根本就不會被分開!”
“你在說什麽?”他慢慢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你這個笨蛋!還不相信嗎?他搶走你根本不是因為你擁有特別的能力那麽簡單!很多年以前,他將降頭術根植在咱們地血統中。一代一代,為什麽趙家地男人總是不長命?!就算是我,如果沒有淳於的話。也早就死在這家夥地降頭術下了!爸爸就是這樣慘死的!你要幫助他嗎?!你要拋棄自己的自尊幫助你的殺父仇人嗎?!如果你回答我說是的話,我以後就再也不認你是我的弟弟了!…”
趙律瞪大眼睛。眼神空洞的看著不遠處與降頭師纏鬥的老人。他身邊的空氣突然開始顫抖,壓抑的感覺令趙鑫冷汗直冒。她試圖抓住他的手臂,卻被炙熱的氣流推了個跟鬥,狼狽的坐在地上!白光在少年身邊一點點擴散開,突然像發生爆炸一般轟然散開!向整個山洞擴散開來!岩石在發出可怕的咯咯聲,趙鑫眼看著石壁裂開了巨大的縫隙,要被活埋了嗎?!如果這些石頭塌下來的話…!
“抱緊我!”淳於呂不知什麽時候衝過來的,她連忙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帶領下跳開坍塌的岩石,躲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他身上有股濃重的血腥味,根本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受傷不輕!趙鑫近乎貪婪的看著他的側臉,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了,久得好像經過了一個世紀!
他低頭看見了她明亮的眼睛,心裏突然一痛,他緊緊抱抱她,突然放開手:“呆在這裏!我去帶趙律過來!再這樣下去,他會被冥咒燒焦的!”沒有多餘的話,他便很快衝進了強烈白光造成的混亂中!
老人沒有想到,一直在他控製之下的冥咒怎麽會有如此之大的威力!四周陷入一片混亂中,山洞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坍塌下來!他到處在尋找淳於呂的影子,終於在一片迷霧中找到了他!他似乎也在尋找他,左顧右盼時是最好的下手機會,他當然不能錯過!
他飛身上前,尖銳的手爪抓向淳於呂!他錯訛地回頭時已經根本沒有機會躲避了,老人幹枯的手直插進他的腹部,伴著鮮血飛濺開來!“你會死的!我說過你會死的!”他發瘋似的尖叫著,當淳於呂捂著血肉模糊的腹部慢慢彎下身去,他便興高采烈的準備給他致命一擊!
“真好,從剛才開始一直在保存力量,為的就是現在這一刻啊。”
淳於呂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並不屬於他的笑容,老人從心底顫栗了起來,他目瞪口呆著看著那張陌生又熟悉的麵孔:“是、是你?!…”“我一直等了你很久,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刻。”降頭師的黑發漸漸變成了茶色,細長的眼睛裏混合著痛苦和快樂,狐妖的手爪劍一般刺進老人的胸口,帶著扭曲的心情往深轉動著:“沒有想到嗎?我之所以會活到現在,就是為了問你一句,為什麽要殺了她?為什麽連她也不放過?”
老人抓著他的肩膀,充滿驚恐的看著他的眼睛:“你不知道嗎?一點也不知道?…”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二十三章
“我怎麽能夠理解你汙穢的思想?”
落英唇角滲出血來,他冷笑地說道。老人緊緊攀著他的肩膀,枯瘦的身體慢慢滑落在地上:“你可以不相信…但是如果當年你可以成為我的妻子…就像你對我的父輩們做的一樣…我也許並不會成為現在的樣子…”
“毒蛇的話,有誰會相信呢?!”落英狠狠甩開他的手,鮮血順著他的衣袍緩緩流下來:“如果對我有仇恨,你盡可發泄到我的身上,為什麽要殺害那樣可愛的人兒?!從那天開始我就已經死了!我存在這世上的意義就是為了找到你,然後看著你死在我麵前!我隻是後悔,隻是後悔,為什麽在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沒有殺了你!我明明是有機會的!”
“…大…大媽媽…”老人匍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他轉身離開,消失在了落石激起的灰霧中!周圍一片混亂,隻有鮮血的味道在刺激著他的嗅覺。
淳於呂小心翼翼的走在迷霧中,不時躲開落下的大石,他找不到趙律的身影,就連洛都不見了蹤影,他心急如焚,再這樣下去。他就必須先要將趙鑫帶出山洞了,能救一個算一個,就算不能履行自己的諾言。也不能讓她再置身於危險中了!…
心意既定,他連忙掉轉頭想回到趙鑫藏身之地去。
“戰鬥還沒有結束。想要逃跑嗎?!”
犀利的攻擊險些讓他中招!淳於呂一步跳開去,卻看到滿身是血地老人站在他麵前,他是什麽時候受的傷?!怎麽會如此嚴重?!他疑心有詐,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四周:“你又要玩什麽花招?真地不怕死嗎?!”“這句話應該是我來說才對!淳於家的狗崽子!”
老人一邊罵著,一邊獰笑.不顧一切地向他撲了過來:“把讖書交出來!那是屬於我地東西!”
“癡人說夢!”淳於呂借著他撲過來的力量一把抓向他的傷口,老人發出了森人的哀號聲,重重的落到了地上!他手裏多了一堆血紅地肉塊,那是絲羅瓶的心肝。
老人並沒有立刻死去,他張大嘴巴絕望的看著他,那種血肉模糊的樣子和手中新鮮的肉塊,都深深刺激著淳於呂的神經,胸口混合著快樂和痛苦,巨大的情緒讓他無法抑製!雖然這種結局到來的似乎太過容易了一些。但是他已經無暇顧及太多,幾乎沒有多少猶豫的,他將肉塊吞進了口中!
一時間從那個雷雨交加地血腥之夜。到現在所經曆的一切,都想飛輪一般在他的腦中回放。有人在不住狂笑。有人在悲切啼哭,他仿佛又看見家人死不瞑目地眼睛。那樣的深仇大恨,今天終於報了嗎?!…他感覺到渾身虛脫,癱軟地跪倒在地上。
“淳於呂!”
趙鑫從灰霧中跑了過來,落石砸傷了她地肩膀,所幸並不嚴重,她驚訝的扶起跪在地上地降頭師,看著他唇邊帶血的樣子:“又受傷了嗎?!你撐住!我這就帶你出去!”
“已經沒有時間了!”他突然緊緊抓住她的肩膀,眼睛出奇的明亮,那不是那樣黑不見底的眼眸,而是那樣清澈,就好像下過雨的夜空,讓她不知所措!他在慢慢發生某種變化,她卻不能理解,隻能無助的抱著他的身體:“什麽叫沒時間了?!你快起來,我帶你出去!他突然伸手將她緊緊抱在懷裏,聲音竟然帶著些許欣慰和快樂:“雖然隻有短短的一刻鍾…可是現在我終於有資格對你說這樣的話了!趙鑫,我愛你!我淳於呂從來沒有像這樣愛一個女人!我愛你!你知道嗎?!”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趙鑫蒙住了,她任由他緊緊將自己抱在懷裏,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淳於呂將臉頰緊緊貼在她的發際,身體的溫暖從沒有過的貼近,這就是凡人的肉體嗎?敏銳地感受到一切甜蜜和痛苦,就算是要立刻消失的溫暖,他也想就這麽抱著,牢牢記住!
“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趙鑫帶著哭腔問道。
“就算沒有我,你也要好好地活著,雖然沒有不滅的靈魂,可是我希望我還是可以見到你…”他輕輕鬆開她,幾近貪婪的看著她的臉孔:“永遠都不要為我傷心,可以答應我嗎?”
“你在說什麽?我完全聽不懂啊!”眼淚從眼眶裏流了下來,趙鑫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哭,是因為他的話嗎?悲涼的好想立刻要分開一樣,她緊緊抱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胸口裏:“哪裏都不要去!在這裏就好!你說你是愛我的,所以就哪裏都不要去!”
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正想說什麽,緊緊相擁的兩人同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托起,向山洞甬道的方向飛去!
“在隨時都要坍塌的山洞裏談情說愛,你們也算是開天辟地第一遭吧?”
宋河星用強壯的身體為他們阻隔了飛落的石塊,飛快的奔跑在狹窄的甬道裏,以最快的速度在甬道徹底坍塌之前將他們帶出了地洞!
趙鑫心有餘悸,卻還是沒有放開抓著淳於呂的手,後者也緊緊摟著她的肩膀,腳下的山洞發出可怕的轟鳴聲,地麵在慢慢向下塌陷!“還是趕快離開這裏好了!”宋河星啐了一口,招呼他倆趕快動身:“不用擔心其他人了,我們先走遠一點,他們會過來會合的!”
淳於呂緊緊拉著趙鑫的手,帶著她跑出搖搖欲墜的小樓,趙鑫這才發現這裏就是當年她遇見童靈的地方,那時候幾乎要死掉了,要是沒有他…
“淳於呂!”她突然大叫,降頭師連忙回過頭來,就看到她滿臉淚水對他喊道:“不管你有什麽原因!不管你有什麽道理,要是敢一聲不響離開我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
此時宋河星突然發現了他有些異常,心裏的擔憂終於實現了,來不及多說,他發出一聲咆哮,將兩個人一手一個架起,飛快地跑向安全的山林中!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二十四章
屢生禍端的小樓像被地底的大嘴慢慢吞噬,一點點消失在了飛沙走石中。
宋河星蹲在高處向下俯視,除了他們三個人,同伴和敵人都不見了蹤影:“真見鬼!打架打到這種地步也算人才!現在這情況到底誰輸誰贏?!還有淳於呂你這個笨蛋!”他惱火的轉過身,聲音低沉的咆哮道:“你做出這種選擇,有沒有問過小鑫的意見?!她一直堅持到現在都是為了什麽?!現在你要消失了,不見了,變成一盤散沙?!你讓她以後該怎麽麵對這段回憶?!…”
“你在…說什麽?”趙鑫臉上還帶著淚痕,呆呆的看著他,又回頭呆呆的看著身邊的淳於呂:“他說什麽?”
淳於呂沒有回答,一手緊緊地抱著她的肩膀,已經沒有時間了,沒有時間浪費在哭泣和悲傷上…“他吃掉了那個老怪物的心肝!”宋河星語出驚人,將重磅炸彈扔在了趙鑫頭上:“現在他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肉體凡胎了!高興嗎?但是不要高興得太早了,隻有一刻鍾…不,從剛才到現在,也許隻要幾分鍾時間,他就會在你麵前灰飛煙滅,連座墳墓都不剩下!…”
難怪他的眼眸變了樣子,以前無論如何都沒有一點光亮的寶石中,現在竟然看到了她的倒影…趙鑫沒有力氣去說不可能、是真的嗎這些話了,她虛脫的坐在他身邊,抬起手緊緊捧住他的臉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當他這樣溫柔又充滿愛意的看著她時,她不知道是應該打他,還是應該吻他…
“我沒有一點遺憾了.”淳於呂竟然笑了。這種笑容是所有人以往任何時候都沒有看到過的,但是她曾經見到過——那盛開著白花的大樹下,陽光照耀下笑顏燦爛地少年——就是那樣沒有負擔的笑容。這是他最後留給她的東西嗎?!她地胸口像要窒息一般的疼痛,一把將他抱在懷裏。緊緊地抱著:“…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永遠把你記在心裏,不管多少輪回,你都不會消失…”
宋河星看著他們,突然有點想哭地衝動。他轉身飛快地向更高處攀爬,遠遠離開了這裏。
淳於呂用手臂環抱著她,他的身體裏漸漸湧上一陣陣高熱,毫不留情的灼燒著他的肉體,他看到自己的身體表麵浮上一層青白色地火焰,連忙放開手,將趙鑫推到了一邊!
“不要走!”她悲切地喊了一聲。
熊熊燃燒的火焰包圍了降頭師的身體!他像熱浪中的飛蛾一般慢慢被托起,在火焰中無助的燃燒,青白的火焰一直像光柱一般直插天際。很遠的地方都可以看到這條通天之路!…
宋河星站在遠處,豆大的眼淚從鬼使的眼睛裏冒了出來,砸在傷痕累累地鱗甲上。一隻手輕輕的搭在他身上。他連忙回頭,卻是李承禎那隻美麗的白狐。她一雙溫和地大眼睛默默地看著他。讓他更加想哭了:“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助他們?!…”
李承禎懷裏抱著潘戎的身體,渾身浴血。看來傷得也不輕,他疑惑地看著遠處青白地火光,不是悲傷的神情,也沒有驚訝,宋河星聽到他喃喃道:“這是怎麽回事?這個…不是狐火嗎?”趙鑫地聲音已經嘶啞了,她的手被火焰燒得傷痕累累,依舊一次次嚐試抓住男人的手!她不能就這麽放他走!她不甘心!為什麽一路摸爬滾打到今天,卻要以這種方式結束?!
淳於呂的神誌似乎有些不清楚了,他半睜著眼睛,看著她一次次徒勞的掙紮,卻連出聲阻止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覺得自己有些愚蠢,如果不要做這樣的選擇…“把眼睛睜開!”他的眼睛居然完全閉上了!趙鑫大聲叫喊著,又一次將手伸向火焰聲!她的身體竟然被青白的火焰容納進去!她的頭腦一下子混沌起來,卻還是聽見了匆匆趕來的宋河星驚恐的叫喊聲!
這是怎麽回事?
淳於呂不知什麽時候醒過來了,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驚訝的對視著。在這火焰中似乎沒有外麵感覺到的那樣熾熱,溫溫的,暖暖的,好像泡在溫水中一樣。要一起變成灰燼嗎?趙鑫突然笑了起來,淳於呂愧疚的看著她,抬手輕輕撫摸她的麵頰…
“現在知道了嗎?淳於,你這個笨蛋。”
頭頂上突然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兩人連忙抬頭,卻看到一身白袍的落英慢慢得停駐在半空中,他的臉上帶著他們熟悉的笑容,茶色的頭發柔軟美麗,整個人卻有些不一樣的地方,似乎多了幾分飄靈,像一個美麗的影子。他看著他們,微笑道:“也許我以前對你說過那樣的話——希望死在愛人身邊的那個人是我…可是這是多麽自私的想法你問過我嗎?眼睜睜看著你消失不在,她就會一直痛苦下去,永遠無法得到救贖,你希望她的人生因此變得悲慘嗎?那還不如自己吞下這苦果,陪伴她一生一世…”
“現在這麽說還有什麽用呢?”淳於呂平靜地說道:“請帶她離開,消除她的記憶,讓她永遠忘記我吧…”
“你敢!”趙鑫惡狠狠地看著他們。
落英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從來沒有這樣釋懷,這樣開懷:“不要在爭執了!淳於,我也再也不能幫你了,這就算是一份禮物,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讓我看到這女子幸福的笑容吧,然後我就要離開了。”
“你在說什麽?”淳於呂驚訝的看著他。
“狐妖的幻術舉世無雙。”落英細長的眼睛笑意滿滿,得意的輕輕說道:“你自以為吃下了絲羅瓶的心肝,難道一點疑惑也沒有嗎?雖然千年狐妖的心肝對於被下降的人沒有一點作用,可是卻出人意料的可以解除絲羅瓶的痛苦,這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我終於明白了,當年央求父親讓我變成凡人為什麽會被拒絕了,那個狡猾的老頭,他知道隻有自己的心肝才能了我的心願,所以居然隱瞞了這麽久…”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第二十五章
“你說什麽…”
淳於呂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我吞下的…是你的…”
落英點了點頭:“不要有什麽不必要的愧疚感了。洛,我已經親手了結了他,在這世上我也沒有什麽存在的理由了,我想要到黃泉路上,看能不能再遇見我的琳…請你們好好的生活吧,把我們所錯過的幸福統統找回來,不管到了哪裏,我都會真心祝福你們的。”
說著,他的身體在青白的狐火中越來越淡,那令人心碎的微笑卻依舊清晰,半空中傳來他溫和的聲音:“小姐,你感到幸福嗎?…”
“我很幸福!謝謝你!落英!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狐火飛快的收縮,最終變成一頭白狐的形狀,以飛快的速度向天空奔去,很快消失在了湛藍的天際!趙鑫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令他聽見了,那守護著彼岸花的男子,那為愛情而活的狐仙,終於還是為自己畫下了淒美的句點…也許正像他所說的,並沒有完全結束呢,黃泉路上,也許身披嫁衣的女子還正在等他,帶著盈盈笑意和眼角的小小黑痣…
“你們還好吧?!”
宋河星衝下山坡,衝到他們身邊,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毫發未傷的兩人。淳於呂依舊緊緊握著她的手,生怕一放開,這場美夢就此結束一般。趙鑫臉上流著淚,卻笑著對他說道:“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全都是胡鬧的家夥!”宋河星對著半空會揮拳頭:“什麽都不告訴我,就自己這樣逞英雄了!落英!要是讓我再見到你…”
“早就決定好了吧…”淳於呂輕輕歎了口氣.從山坡上滾落的碎石,讓三人突然驚覺事情還沒有完全了結,就見李承禎抱著潘戎從山坡上下來。身後跟著白狐:“真的是落英先生?”
“他已經離開了。”趙鑫平靜地說道,目光放在他懷裏那藍發少年身上,以往的仇恨似乎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了:“他還活著嗎?”“並沒有完全死去。”李承禎低頭注視地眼神帶著痛苦:“我沒有能力結束他的生命。淳於,如果一直維係他生命的是降頭術。我又該如何破解它呢?”
淳於呂慢慢站起身,就算已經變成了凡人,籠罩在他身旁地那種氣勢依舊沒有減少,他突然警戒的神情讓宋河星緊張起來:“出什麽事了?!…”“想要法術解除,就必須讓施法地人死去。”淳於呂看著山坡下。聲音低沉地說道:“如果他的法術還沒有解除,就說明那家夥…根本還沒有死!”
“我的目的沒有達到,怎麽可能就輕易遂了你們的心願?!”
腥風裹挾著狂笑聲,宋河星和白狐反應敏捷地將其餘四人護在身後,全神貫注對付那從山坡下跳上來的老人!
他的模樣變得更加恐怖了,全身的骨骼突出於薄薄的皮膚之下,幹涸的血管呈現出黑青色,腹部的傷口向外流淌著黑血和內髒,他卻似乎毫無痛覺。幹枯的手抓指向淳於呂:“我全都聽見了!你已經變成了凡人!現在你沒有一點能力可以與我對抗了!要是不想讓這裏的所有人一個個慘死在你麵前,就快點將讖書交出來!”
淳於呂顯得異常平靜,他慢慢向前走去。趙鑫一把抓住他,卻在看到她微笑地眼神後鬆開了手。他從宋河星與白狐之間走了出去。獨自麵對瘋狂的怪物:“洛。我們互相爭鬥了一輩子,無論多少恩怨情仇。都在落英給你這一擊後結束了,我不想再報仇,也不想再被你追逐下去了…”
他將手伸向懷中,拿出一隻不大的藍布包來,藍布被他地血跡沾汙了,很難看出原本的顏色,他一抬手,將布包扔了過去!老人像惡狗撲食一樣貪婪地將其搶在懷裏,三下兩下撕開藍布,露出裏麵泛黃地紙張來!
“終於…終於…被我得到了!”
他眼睛裏透著異樣的光彩,一頁一頁翻看著,可是這樣看下去,他臉上地狂喜慢慢轉變成了疑惑,最終被狂怒所代替!
“就是這樣的。”淳於呂平靜地說道:“我沒有欺騙你,千百年來一直為降頭師們津津樂道的讖書,實際上隻是一本無字天書。可是卻沒有人相信這樣的事實,淳於家作為收藏者,不得不將這麽一本沒有用處的書藏匿起來,處心積慮對付來自各方的攻擊,才一天一天強大起來,根本和這本書沒有一點關係。”
“你騙人!”老人將發黃老舊的書頁又來回翻看了一遍:“我不相信!這麽長時間以來,我付出那麽多,隻是為了一本無字天書?!…”“這恐怕就是當初這本書作者的用意吧。你不是說過嗎?更多的貪婪,更多的仇恨,更多的痛苦,才是降頭師力量的源泉。你現在感覺到的是什麽?洛?一路踏著屍體走到現在,卻麵對這樣的結局,你是不是更加強大了呢?”
他臉上帶著殘忍的笑容,就好像在玩弄食物的獅子,目光如炬的看著幾近崩潰的老人:“不會用腦筋思考嗎?如果傳說中記載著降頭書終極秘密的讖書在我手裏,百年過去了,我怎麽可能隻是與你打個平手而已?一向自視甚高的洛,到頭來不過如此啊。”
老人的喉嚨深處發出了可怕的咕咕聲,他幹枯的手似乎已經不為自己所能控製,泛黃的書頁被山風吹起,一時間飄散的漫天都是!
“你是騙我的…騙我的…”他向淳於呂伸出手,從指尖開始竟慢慢變成了塵埃,風過處,瘦骨嶙峋的身體一塊塊被風吹散,灰飛煙滅,最後空氣裏隻留下他絕望的呻吟:“我不會相信…”
“你不能不相信,這就是你的結局了,洛。”淳於呂輕聲說道,從後麵走上前來的趙鑫抓住他的手,他緊緊回握著她,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看著那一片片黑色的灰燼被風一點點吹散,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十部——最後的圓舞 完結篇
“掌門!”
突然傳來了李承禎的驚叫聲,就見他懷裏的潘戎呼吸急促,隨著洛的灰飛煙滅,他看似無盡的生命馬上就要終結了,少年藍色的頭發一點點變得灰白起來,他無法開口說話,隻是緊緊抓住李承禎的手。
“什麽都不要擔心!我會好好照顧師兄弟們!”李承禎單膝跪地,將他托在手臂中:“承禎沒有能夠好好保護掌門,日後在黃泉見到父親長輩,一定會負荊請罪,懇求寬恕!就請掌門先走一步,好好上路吧!”
潘戎臉上劃過一絲笑意,一顆小小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慢慢滑落,此情此景,就連以前對他恨之入骨的趙鑫都忍不住要落下淚來,李承禎將他慢慢平放在地上,目光溫和的看著他。
“不用擔心,我會將他帶走的。隨著說話聲,宋河星突然發出一聲低吼,就見一頭幾乎與他一模一樣的怪物出現在山坡之上,巨大彎曲的犄角,黑色鱗甲附體,強壯的後肢如同野獸一般。
“神荼?”趙鑫驚訝得喊道。但是更令她驚訝的是,怪物手臂下夾著一個虛軟的身體,那蒼白的少年不是她的弟弟還能是誰?!“你要幹什麽?!快放開律!”她想要撲上前去,卻被淳於呂一把抱住。
“我是好心,你不要誤會了。”神荼甕聲甕氣地說道:“隻有將他的靈魂帶走,才能免於他受到冥咒焚身的痛苦。放棄吧,他很早以前就不能成為一個普通人了,現在放他回到輪回中去,才是對他最好的選擇。”“不可以!我好不容易找他回來!不能再失掉他!我還要帶他去見媽媽!我還要…”話沒說完。趙鑫已經泣不成聲了。
李承禎抱著潘戎站起身,小心翼翼得將少年遞給神荼:“請溫柔的對待他們,將他們送進輪回中去吧。已經是飽經摧殘地靈魂。希望來世能夠平安幸福得過一輩子,不要在遭受苦難了…”說著他雙手合十,虔誠的閉上眼睛。神荼直起身子,目光掃過所有人,最終停在了宋河星臉上,兄弟四目相對。卻又說不出來的恩怨情仇:“我要回到鬼門去了,幫我轉告金姬,如果有一天她後悔自己地選擇,盡管可以回來找我,我在桃樹上等她!”
“你就省省吧!”宋河星不示弱的冷笑道:“像你這種性格有缺陷地家夥,還是回去好好考慮怎麽提升自己的智商吧!不要輕易就成了別人的工具!”
神荼沒有再說什麽,他背後的空氣突然卷起了漩渦一樣的紋路,好像一潭靜水被攪擾一般,鬼使抱著兩個少年一腳踩了進去。趙鑫在他身後失聲喊道:“律啊——!”
趙律伏在神荼黑色強壯地手臂上,他似乎聽見了什麽,似乎張開了眼睛。在趙鑫眼中,他似乎露出了小時候那樣純潔快樂的笑容。嘴唇無聲的動了動。可是她知道他說了什麽:
鑫兒,姐姐啊……“誰讓你從我身邊走過去不跟我打招呼的?!”
安源背著書包。氣勢洶洶的攔在埋頭往前走的少年麵前,方鐸嚇了一跳,紅著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是、是你說的啊…讓我在學校裏假裝不認識你,不許我跟你說話…”“現在規矩變了!你師兄還不時去淳於先生那裏走動,你怎麽就不能跟我說話啦?!”安源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超過他大步向校門口走去。
方鐸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距離上次小樓發生地惡戰已經過去三個月,所有人身體上的創傷都在慢慢痊愈,心靈上的傷痕也在被時間慢慢磨平,雖然他並不能理解所有地事情,可是師兄還好好的活著,茅山派也在艱難地重建中,這一切對他來說已經幸福得不得了了!
安源在校門口停了下來,目光放在不遠處那座維多利亞式地建築上。現在那裏還是一家蛋糕店,可是沒有了王子一般的店主,生意明顯不如以往。她有些寂寞地笑了一下,總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快樂結局吧?不過也不是說遊戲完全結束了啊,她壞心眼的想,當姐姐再次踏上輪回的時候,還有一場惡戰要打吧?
方鐸看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蛋糕店,有些局促的清了下喉嚨,紅著臉說道:“我、我可不可以請你…”
“丫頭!”
聽到一聲招呼,安源馬上笑逐顏開,撇下不知所措的方鐸向路邊跑去。宋河星靠在警車上,笑眯眯地向她揮手:“還在磨蹭什麽啊?!說好了今天要去送小鑫他們,再晚火車就要開了!”“催啊催啊的,我總要等學校放學了才可以出來吧!…”
“那個小鬼又在幹什麽?”
宋河星摘下墨鏡,皺起眉頭來,看著學校門口膽怯的向這邊頻頻張望的方鐸:“回去晚了不怕他師兄打屁股嗎?”“你就不要欺負他啦,還真是好意思,這麽大的人了!”安源將書包扔進車裏,一屁股坐在副駕上,宋河星也低頭鑽進車裏:“小小年紀要好好讀書,不要搞什麽自由戀愛的…”
安源有點吃驚的看著他的側臉,突然笑了一下,伸頭在他臉頰上親了
宋河星驚訝的看著她,方向盤差點失控:“你、你幹什麽?!”“不要擔心啊!大叔!我會努力變成一個好女人,從此以後隻看你一個,不用擔心我會喜歡上別的人!”“我、我怎麽會有那種奇怪的擔憂?!”
安源靠回椅背上,老氣橫秋的歎了口氣:“就是這種死不承認的地方最不可愛了。”“你這家夥…!”
“聽說淳於楠已經走了?”
宋河星稍稍愣了一下,馬上用一種輕鬆的口吻說道:“是這樣吧!淳於回到家,看到黑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死了,就說小楠的靈魂已經離開了人世。這樣也好,她留下來也是痛苦,不如早點回到輪回上去!”“你能這麽想得開還真是難得。”安源哼了一聲:“就是趙鑫姐姐突然決定辭職,和淳於先生回老家去,我總覺得有些寂寞啊,以後不是想看到他們就能看到了…”
“這座城市帶給他們太多傷感了,所以想要好好的生活下去,還是離開比較好。”宋河星輕描淡寫地說道,可是想到最好的拍檔就要離開,他的心裏還是很不痛快:“最討厭就是淳於那個家夥!明明隻是打了幾個電話,為什麽趙媽媽就那麽喜歡他啊?!木頭一樣不解風情的家夥!你知道嗎?他會帶著黃色的菊花去醫院探視病人的!…”
不理會他的嘮叨,安源笑眯眯地看這前方。
道路邊上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美麗的女子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抬頭看著她的愛人,那黑發的男人彎下身正在對她說些什麽,一手親密的摟著她的肩膀,兩個人之間洋溢著一種令人心生安詳的氣氛,就像他們本來就是長在一起的,從來都沒有分開過…
“令人火大…不過真的好像很幸福呢。”
宋河星停下車子,將下巴放在方向盤上,嘟囔著,安源笑著輕輕拍拍他的背。
城市的夏天明媚動人,陽光灑遍的地方,雖然有陰影,但是還會滋生出美麗的新芽,在他們沒有看到的地方,巨大的黑色翅膀正在劃過天際。
永遠都不要放棄吧,隻要在前進那麽一小步,你就會看見幸福的美麗笑顏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