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昔日仇人
同一時刻，在這座熊熊燃燒的陰影之城另一個角落，盧卡斯家族駐地附近的一座小山崗上，三個身影正站在突出的山岩上看著下麵硝煙四起的城市，其中兩人是身材挺拔高大的男子，另外一人則是個身材嬌小略顯瘦弱的女性，三人都穿著青一色的黑色長風衣，背後背著巨大而結構精妙的戰鬥大弩，站在最前麵的男子一頭灰白短發，臉上留著數道觸目驚心的傷疤，一隻眼睛還戴著眼罩，他神色冷峻，看著山崗下的熊熊大火毫無憐憫。
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高大男子膚色黝黑，留著光頭，看上去有點像南美的黑人後裔，他微閉著雙眼，似乎在聆聽從遠方傳來的消息，隨後張開眼睛看著自己的首領：“長者哈蘇，西側的進攻被遏製住了。”
“西側……是那個叫做海瑟安娜家族的吸血鬼集團麽？”被稱作長者哈蘇的獨眼龍男人點了點頭，“那群吸血鬼好像跟通常的品種有些不同，似乎有些棘手？”
“他們布置了機槍碉堡，坦克炮，地雷，榴彈炮，還有化學武器和毒氣陷阱，並且以上所有武器都帶有魔法效果，”黑皮膚男人臉上的表情很奇怪，“我們好像在進攻一個人類要塞，而不是和吸血鬼打仗，那些輕重武器對付起來很麻煩，數量太多了。而且前線傳回來的消息提到那些吸血鬼竟然可以抵抗神聖力量，獵魔人的聖水和驅魔法術對他們幾乎沒有效果。”
哈蘇臉上略有些訝異：“抵抗神聖力量？我想起一個很古老的長者……但願她沒攙和到這件事裏……”
“您指的是誰？”
“沒什麽，不用在意，”哈蘇搖搖頭，“應該不是她，她不是真正的吸血鬼，沒辦法把自己的血脈力量傳遞給這麽多人。總之加大西側的進攻力度，那些吸血鬼可能是在庇護所裏躲藏的幾千年裏研究出了什麽東西，不能讓他們把這個成果傳授給其他異類。”
“有必要毀掉整座城市麽？”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名女性獵魔人突然開口了，這是一個看上去隻有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最醒目的是她擁有一頭潔白如雪的長發，甚至連眉毛都是同樣的白色，她看著下麵燃燒中的城市臉上表情很古怪，甚至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他們幾千年沒出來傷過人了。”
“白火，收起你那無用的憐憫心，”哈蘇淡漠但充滿威嚴地看了白發少女一眼，“他們幾千年前殺過的人甚至比你這輩子所能認識的人還多，他們安分這幾千年隻不過是找不到作亂的機會而已。”
“我隻是覺得這座城就這麽毀了挺可惜……”名叫白火的年輕獵魔人趕緊辯解，“而且城裏至少有幾個平民吧？”
“當初摩亨佐達羅被毀滅的時候可沒人替城裏的平民求情，克諾索斯也沒有——它們被毀滅的原因甚至隻是因為祭祀的貢品不夠新鮮，或者城中有一個人在祭典的日子裏沒有及時去神廟拜祭，”哈蘇雙手抱胸，漠然地看著城市中的大火，“這座城中的生物以及他們整個種族都不值得憐憫，這裏發生的唯一一件令人遺憾的事就是他們死的遲了兩三千年。”
哈蘇的斥責讓白火低著頭不敢說話，旁邊的黑膚大漢默默看了這個年輕的弟子一眼：“白火，你是有史以來最具天分的獵魔人，但你唯一的缺點就是這莫名其妙的同情心，或許大自然在冥冥中有著平衡一切的法則，它以這種無用的同情心來作為你天分的代價——你要時刻警惕這點，不要讓這種古怪的心態影響了你的前途。”
白火深深鞠躬：“是，牢記您的教誨，圖坦因大師。”
哈蘇聽著自己多年的助手教育著那位天賦異稟但問題不斷的“神童”，眉頭卻微微皺起。他知道白火這樣對異類抱有好奇心，甚至對獵魔人的使命抱有疑惑的“新生代”並不少，隻是這個女孩過於優秀，才顯得過於突出而已。聖人們早在一百年前就察覺了這點並進行過一次隱秘的統計，發現傳承至某一代的獵魔人幾乎有百分之四五十都出現了這種信念動搖的現象，從最初的獵魔人到出現問題的新生獵魔人大概是七至八代人。這一現象如此密集地出現在特定的一兩代人身上，而且是在全世界範圍內出現，顯然已經不能用教育失當或者環境因素來解釋，原因不在外部，應該是在內部。
或許血脈中有什麽因素出了偏差。
也或許就如同上個月被處死的那個異端學者說的那樣——是血脈中的某個偏差即將被糾正了。
哈蘇搖搖頭，不再思考這些讓他隱約有些恐懼的事情，他已經活了太久，某些事情如同真理一樣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他不願意相信，甚至不願意假設這些真理一朝崩塌的可能性。但他也想驗證某些猜測，於是他冒著巨大的風險，以自己身為“長者”的權威作為擔保，來和這座城市中的邪惡異類做交易，想看看在異類的新生代中是不是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但他很遺憾，當然也有可能是很欣慰地發現至少影魔毫無改變：最新一代的影魔仍然跟他們的老祖先一樣貪婪狡詐，而且對自己族群之外的任何生物都異常殘忍冷漠。
獵魔人的血脈與異類果然是有著根本不同的，即便獵魔人的新一代開始出現了某種奇怪的問題，但這至少證明了獵魔人在血統上的純正性。
作為資格最老的獵魔人之一，哈蘇更願意用這種方式解讀整件事，而當眼前這座罪惡的城市被焚燒幹淨，並且取回那件聖物之後，這幕荒唐的鬧劇以及這次可笑的“驗證”也就該結束了。
“長者，”被稱作圖坦因大師的男人突然出聲打斷了哈蘇的沉思，“您覺得那個影魔有絲毫誠意麽？”
“不，”哈蘇淡然地搖搖頭，“他們沒有誠意，但他們至少有價值，有價值的東西就應該盡量使用，這是我們從最艱難的年代帶出來的經驗，有時候……”
一個嘶啞的女聲突然從旁邊傳來打斷了哈蘇的話：“價值……哈，反正你很快就要沒有價值了……”
話音未落，一陣灼熱的光幕便憑空出現，緊接著就是一柄巨大的狼牙棒以摧山之勢從光幕中撲出來，直砸向哈蘇的腦袋！
“轟——”
一陣讓整個山崗都幾欲崩塌的衝擊爆發出來，整個山頭都被灼熱的光幕和滾滾濃煙籠罩，在夕陽輝光一般的光幕照耀下，山岩開始融化，植物瞬間蒸幹，就連泥沙都化為濃稠的液體慢慢流淌下來，三個獵魔人的身影瞬間出現在高空，他們身上閃耀著一層潔白的光盾，總算抵消了灼熱陽光的威力。白火臉上餘驚未定，哈蘇則看著那滾滾濃煙中逐漸出現的女性身影皺起眉頭：“……赫斯珀瑞斯……我早就懷疑你還活著了。”
“但你也就活到今天吧！”
驚天動地的戰鬥就此爆發，白火和圖坦因試圖上去幫著自己的上司對付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瘋女人，但他們很快就被從其他方向衝出來偷襲的古老者纏住了手腳。
神話時代結束之後，古代“神明”與獵魔人的再一次交鋒就在這種情況下再啟了。
而在這同一時間，郝仁和海瑟安娜一行人卻來到了一個奇妙的地方。
這裏理論上應該還是那個位於異空間的遺跡，但空間中的能量風暴已經平息，而整個空間的結構以及景狀也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似乎貝瑟莫斯逃進這裏之後啟動了遺跡的某些東西，也可能是影魔城堡下麵的入口通向了遺跡不為人知的更深一層，總之出現在眾人麵前的並不是無盡的雲海以及漂浮在雲端的神殿，而是……
一片荒漠。
莉莉蹲在沙丘上仰天長嘯：“嗷——往哪走哇！”
第308章
熟悉的地方
時間倒回到十幾分鍾之前，貝瑟莫斯家族的古城堡被海瑟安娜從二戰囤積至今的海量軍火轟炸個透徹之後土崩瓦解，在城堡中負隅頑抗的影魔被清理了個七七八八，事實證明在最近一百年間相當低調的海瑟安娜家族實際上隱藏了已經超過影魔家族的實力——當那幫神經病吸血鬼展露出自己被高科技武裝起來的獠牙，因循守舊的半惡魔們頃刻間潰不成軍。
但影魔家族的首領卻跑了。
眾人抵達城堡地下的時候隻看到已經被破壞的祭壇和法陣，以及已經化為碎片的鑰匙石板，貝瑟莫斯在自己的城堡地下找到了另一個可以連通到遺跡的扭曲點並逃了進去，而且最後還炸毀了後路。
不過這並未能阻止郝仁他們幾個，數據終端記錄的開門方式在影魔城堡中同樣管用，眾人在已經坍塌的祭壇上空重新召喚了通向遺跡的傳送門，海瑟安娜命自己的手下在傳送門外麵等著，隨後跟著郝仁和薇薇安他們再度來到那差點要了她命的異空間中。
但穿過傳送門之後，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卻是一片荒漠。
莉莉正蹲在不遠處的沙丘上發神經，郝仁則愕然地看著四周一望無垠的詭異景色，在混沌泛黃的天空下隻有無盡黃沙，起伏不定的沙丘從腳下一直蔓延到地平線盡頭，他極目遠眺，看到遠處的沙地中有著零星的幹枯植物和已經風化成各種詭異形狀的嶙峋怪石，除去這些東西之外，到處都是荒涼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可以作為地標的建築或者遺跡——當然也沒有貝瑟莫斯的影子。
“這裏麵不應該是一片雲海麽？”貝琪緊張兮兮地握著長劍四處張望，環境的詭異變化讓她的傭兵本能瘋狂報警——而且她還沒忘記之前在這片異空間中差點被烤熟的一幕，說實話一開始她都有點不想進來，生怕這裏麵的能量風暴還在肆虐，不過後來一想自己的仇人就在這裏麵等著，她還是沒忍住跟了過來。
“看樣子從不同的地方進入遺跡，這裏麵的景色也會跟著不一樣，”海瑟安娜捏著下巴推測著，“鑰匙石板隻有在特定的空間扭曲點才能生效，帕特農神廟門口那個扭曲點是我找到的，但現在看來這樣的扭曲點不止一個。當然，也有可能跟進入坐標沒關係，是貝瑟莫斯通過某種方法改變了遺跡裏的‘設置’，他對遺跡知道的比我要多。”
南宮五月為了保證安全在進入遺跡之前就轉變成了海蛇形態，結果一進來就傻了眼，這時候她把自己的尾巴一圈圈盤起來形成蚊香狀，上半身無精打采地趴在蚊香圈正中間：“要死要死要死……”
讓一個海洋生物來大沙漠裏探險也真是難為她了。
“要不你先回去？”郝仁從隨身空間裏取出一大桶水在南宮五月尾巴上灑著，這桶水原本是給豆豆準備的，“這地方的環境可不適合你……”
“沒事，我適應一下就好，”南宮五月被灑上水之後總算稍微精神起來，她努力集中意念壓榨著周圍空氣中以及黃沙深處的水分，在自己和眾人身邊形成了一層聊勝於無的濕氣環境，“還好……多少還有點含水量。”
“終端，掃描。”郝仁順手把數據終端往天上一扔，現場唯一一個完全不受環境影響的也就是這個PDA了。
數據終端升到高空，以遠超過現場所有人感知極限的廣域雷達掃描了一下，然後降落下來並在空氣中投影出一個指向遠方的巨大箭頭：“朝這個方向走，那邊有道山脈，山對麵似乎有些好玩的東西。”
郝仁想了想，決定省點懶事兒：“你飛得快，把我們傳送過去。”
“就懶死你吧！”數據終端照例吐槽了一句，不過在這種辦正事的時候它倒是不會消極怠工，立馬就化為一道藍光消失在天際，沒過一會眾人就被傳送到了一個光禿禿的石頭山峰上。數據終端落在郝仁肩膀上：“本機把你們直接送到山頂了，你們看看山腳下是什麽？”
郝仁他們幾個從傳送導致的頭暈惡心中緩過勁來，紛紛打量起周圍的環境，郝仁首先就看到了山脈一側無限延伸出去的滾滾黃沙——那片沙漠正是眾人來時的方向。而在山脈另一側，他則看到了一片廣袤的貧瘠平原，平原上有著大片布滿碎石的荒灘，以及一處規模很大的盆地。極目遠眺，可以看到平原另一側是另一條同樣荒涼的山脈。
兩條山脈，中間夾著一塊平原和一處盆地，這似乎沒什麽奇怪的，但郝仁總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一種莫名的即視感。
他搜刮著腦海中的記憶，同時看著整個山體的走勢：自己腳下這條山脈延伸出去不知道有多遠，它在遠處向著沙漠方向彎曲的那一段有著很奇妙的結構，山峰和缺口次第分布，看上去就像是一段巨大的脊椎。
“哇！”莉莉突然反應過來，“這有點像龍脊山脈啊！”
“下麵的盆地應該就是貝因茨血湖，”薇薇安點了點頭，“平原應該是扭曲林地……這怎麽回事？”
數據終端降落到半空，將周圍荒涼的地形地貌以精確的全息投影呈現出來，隨後為它們覆蓋上植被和血色的湖水，當圖像加工完成，貝因茨血湖的樣貌便整個呈現出來，幾乎分毫不差。
郝仁目瞪口呆。
“很顯然，咱們仍然在異空間裏，而不是被傳送到了夢位麵，”數據終端關掉投影，“推測，這裏記錄的應該是夢位麵某一個曆史時期的景象——在貝因茨血湖成型之前的景象，大草原曾經是一片荒漠，貝因茨血湖曾經是一片盆地，夢位麵的傳說看樣子有諸多偏差，咱們現在看到的景象應該才是女神滅世之前的真實景象：一片荒涼。”
貝琪張著嘴半天合不攏：“額……你們說我要是把眼前這一幕畫下來拿回到老家那邊賣給曆史學家和教會……”
“你十有八九會被教會綁在柴堆上撒著孜然燒倆鍾頭，”南宮五月斜了這個賺錢不要命的傭兵姑娘一眼，“哪怕沒人燒你，他們多半也把你當神經病吧。”
貝琪吐吐舌頭不再吭聲，而站在薇薇安身後的海瑟安娜看到這裏終於忍不住自己滿肚子的好奇心：“你們一直在神神叨叨說什麽啊？那什麽夢位麵都不是第一次說了！”隨後她又一指數據終端：“而且這個又會說話又會放全息投影的板磚到底是什麽來頭？！人類巫師什麽時候研究出這種玩意兒了？”
郝仁腦門上這個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他跟海瑟安娜一塊行動半天結果竟然下意識地把對方當成了“自己人”，這時候對方嚷嚷出來他才意識到海瑟安娜其實是個啥都不知道的原裝吸血鬼來著……
他趕緊詢問數據終端有沒有那種對著人眼睛摁一下就能讓對方失憶的自動鉛，不過薇薇安可不用這麽麻煩，她隻是瞪了海瑟安娜一眼：“秘密，別問。”
然後海瑟安娜就跟上戰場前簽軍令狀一樣表情肅穆地點頭答應了。
她要是一直都這麽聽話該多好。
莉莉身手矯捷地在山岩間跳躍著東奔西跑地探查了一圈，這時候突然站在高處指著半山腰的某個位置大聲嚷嚷起來：“誒誒！神殿！那個神殿跑到半山腰去了！”
眾人終於找到了那座理論上應當是遺跡核心的雲端神殿，但這次它卻沒有飄在天上，而是以一種奇特的狀態“鑲嵌”在龍脊山脈主峰的半山腰，看上去就仿佛與整座山體融合在一塊似的。而且它也沒有坍塌：上次那規模宏大的能量風暴看上去像是要撕碎神殿，但現在看來後者還好好地保存著。
“貝瑟莫斯肯定在那裏麵！”海瑟安娜一聲歡呼，張開翅膀就朝著半山腰滑翔過去，而緊跟在她身後的卻是南宮五月，海妖姑娘一邊聲勢浩大地往山下滾一邊驚呼：“呀……幫……幫忙停……停不住啦！！”
伊紮克斯見狀大吃一驚：“這妹子怎麽這麽喜歡把自己團成球呢？”
南宮五月蛇球一邊往半山腰滾一邊斷斷續續地回答：“為了防止……水分蒸發——”
郝仁：“……”
再次重申，讓一個海洋生物來大沙漠裏探險也真是難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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