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回複:轉文;每周異述3

來源: yanlan 2010-06-10 04:56:25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69066 bytes)
回答: 轉文;每周異述1yanlan2010-06-10 04:52:13
 我們甚至懷疑這骨杖裏麵有一種特殊的藥粉,當一個人被骨杖指到的時候,會吸入少量的這種藥粉,最終導致中毒死亡。因為這個首領曾經將骨杖指向一隻火雞,這隻火雞很快就死掉了,不久吃了這隻火雞屍體的幾隻野狗的也死亡了。但是我們的這種懷疑很快就被打消了,因為部落裏的一個人因為犯了偷竊罪要接受首領魔杖的處罰,這首領拿著魔杖在很遠的距離對著那個人的雙手點了一下,當天晚上,那個可憐的土著人就不能動了,成了殘廢人。第二天早上,那個人的收甚至出現了浮腫現象。即使在美國人對他進行了悉心的治療之後,仍然沒有消除的跡象。
  任,這件事情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我們很想拿到那把骨杖認真研究一下,但是那個首領天天拿著它根本不離身,我們基本上沒有任何機會。你知道,我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所以我決定趁著晚上將那把骨杖偷走,這樣一來,我們也許就有機會把它的秘密徹底揭開了。
  機會終於來了。在他們又一次打敗強大部落的進攻之後,亞羅部落在晚間進行了瘋狂的派對,他們以椰子酒作為飲料喝得酩酊大醉,即使連部落首領也不例外。當然,在這樣絕好的機會來臨之前,我們是不能喝酒的。我們三個人在眾人都喝醉躺下之後,悄悄地摸到了首領的窩棚裏麵。這裏麵躺著四個女人,最高處就是這個部落首領下榻的地方。島上的風很大,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絕好的掩護,我們留下兩個人在外麵望風,我獨自進入首領的窩棚將骨杖偷回來,事情似乎進行的很順利。但是當我拿到那個骨杖的時候,所有人都醒了,這樣,我們就都被抓住了。等待著我們的將是來自這個原始部落的審判。
  在我們被葛藤綁在粗壯的椰子樹上的時候,我旁邊的那個美國人提出抗議,他說這種神判根本不適用於我們這些外來的文明人,要求他們立即停止這種行為,否則將會受到上帝的詛咒。這個抗議是很可笑的,就連一同被押的那個翻譯也懶得將這個義正嚴辭的抗議表達給部落的人。那個跟我們一起的部落成員,開始頻繁地活躍在首領和年長者之間,我知道,他在努力地替我們說情,希望部落的人可以放過我們。當然,這一切都是徒勞的。部落首領已經打算把我們殺死了。當然,我們不會像他們的成員那樣享受骨杖下死亡這樣的崇高禮遇,他處理我們當然是越快越好,迎接我們的竟是殘酷的火刑。
  我們當然害怕了,生死攸關的時候,盡管我們同船的那個小夥子仍然在不斷地努力,但是我們的腳下已經堆滿了那些易燃的灌木。火把被點燃了,緊接著就是我們了。那個翻譯已經嚇得麵如土灰,而美國人則開始禱告,祈求上帝寬恕這些無知的人類。我沒有信仰,隻能希望毛主席他老人家能泉下有知,保佑我這個久經考驗的共產主義戰士擺脫這個災難。
  就在土著人手裏的火把即將點燃我們麵前的灌木的時候,周圍突然亮起了眾多的火把,緊接著,一群一群的土著人站出來了,他們看見亞羅部落的人就直接殺死!原來是其他部落的人來偷襲亞羅部落,這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我們總算擺脫了目前的可怕境況。但是仍然有危險,一個部落成員因為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搞得不知所措,竟然失手將火把扔到了美國人麵前的灌木裏麵,一時間火勢竄上來了,眼看就要燒到美國人了,我心裏暗自慶幸:幸虧我並不相信上帝,因為上帝確實不如毛主席靠得住!
  美國人火燒眉毛的時候,一個人從混亂中竄出來,沒錯,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和我們同船的部落成員。在他的幫助下我們很快脫離了險境。於是我們一人一把工兵鏟開始投入戰鬥。在投入這種冷兵器時代的戰鬥之前我們確實考慮過應該幫哪邊,後來在權衡之下還是幫亞羅部落吧,因為一個新的部落還要重新去熟悉,是敵是友很難預測,亞羅部落畢竟比較熟悉了,我們在打退其他部落的進攻之後,也許會柳暗花明。
  也許我們太樂觀了,這場偷襲實在是太厲害了,部落裏的人口幾乎損失一半,部落首領都被打得失蹤了,其餘的人都被打散了。但是好在我們四個人還在,我們拿著工兵鏟這種在流島上所向披靡的武器,打退了敵人數次的進攻,最後,在我們的堅持追擊下,將敵人的首領抓獲了。
  可是,亞羅部落的首領已經失蹤了,我們的勇猛似乎沒有了觀眾,這樣也好,至少昨晚那個盜竊案的受害人回來之前,我們是安全的。即使他回來之後,以我們的勇猛,也應該是安全的,當然我們不會像他對待我們一樣對待這個部落的首領。我們釋放了他,美國人幫他包紮了傷口,那個部落首領這才千恩萬謝地離開了,他們的族人看到我們手中的工兵鏟,一個個嚇得不敢正視我們。
  我們正準備休息的時候,那個被我們釋放的部落首領又回來了,通過翻譯我們知道,這個部落首領的骨杖在戰鬥中被打壞了,他想要一把工兵鏟作為他的權杖。我們很吃驚地望著他,他以為我們不允許,唯唯諾諾地表示:如果不行就算了,請原諒他的莽撞。我們告訴他,並沒有不允許,隻是我們這些普通的工具能否在他們部落成為權杖的法官,我們表示懷疑。這個首領說:“沒有關係的,閣下。權杖並不一定非要有個東西拿在手裏才可以。我現在用手指也可以審判,重要的是誰在使用咒語。”
  我們頓時明白了,原來我們一直以為最神奇的東西是那個骨杖,其實是那個咒語!咒語才能真正令魔法起效。按照那個首領的說法,這個權杖其實隻是一個象征性的東西而已,有沒有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死亡的命令或者咒語必須有首領或者酋長發出,隻要達到這個條件,這個咒語就能起效!
 第廿八周 酒隱
  這個故事是一個小故事,但是確實很有趣,發上來跟大家分享。
  五叔從一堆五爺的遺物中無意中發現了一個破舊的筆記本,從筆跡上看,確實是五爺的手筆。這個筆記本裏麵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
  民國廿六年的一天晚上,我們村在鄉公所任職的趙玉成在路上睡著了。正好五爺從跟前過,就順便把他送回家了。到了家裏,趙玉成的老婆在萬分感激之下,數落著趙玉成的不是:“每天晚上都喝得醉醺醺的,唉!什麽時候喝死了就不喝了。”五爺道:“話可不能亂說,趙二(趙玉成的小名)和我是發小,看他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這樣,明天他酒醒之後,你讓他來找我,我自有計較。”說完五爺便回去了。
  翌日,這趙玉成果然如約來拜訪五爺。五爺問他:“你整日喝酒,是酒癮所致還是被逼無奈。”這趙玉成跟五爺關係非常好,從小一起長大,對別人可能不說實話,對五爺絕對是推心置腹的:“誰沒事兒喝那破玩意兒幹嘛?整天的酒席不斷,我腿都推不掉。鄉公所裏大大小小的人每天都是這樣。唉!到現在我還頭暈呢。一會兒去了還得喝!”五爺說:“我給你一個喝酒不醉的法兒,行不行呢?”這趙玉成知道五爺有些手段,想著世上竟然有這樣的物件,道:“任老五,你行啊。聊齋裏麵有酒蟲,莫非你也養著?”五爺笑道:“不是酒蟲,但差不太多。你要不要吧?”趙玉成當場應承,五爺便從一個小匣子裏麵拿出一個鋼筆,這支鋼筆從表麵看與普通鋼筆沒什麽區別,趙玉成把鋼筆打開:“這就是普通的鋼筆嘛!你誆我!”五爺道:“有沒有用你試試不就知道了?就算我誆你,你不是也得去喝嗎?”趙玉成考慮了一會兒道:“那倒也是!”
  臨走前五爺吩咐他:“用時,將鋼筆插在口袋上就行,但是三天之後必須拿回來給我,我收拾之後才能再用,否則就沒有效果了。”趙玉成把鋼筆插在中山裝口袋上,這個打扮也就是他平時的打扮,別人也看不出來有什麽異樣。當天晚上,這趙玉成就來找五爺來了:“老五,別說你這破鋼筆還真有效果,我戴上這個喝酒,根本就沒有喝出一點兒酒的味道,而且喝得再多一點事情都沒有!”五爺笑道:“這下我沒誆你吧。別忘了三天之後將鋼筆還給我。”趙玉成答應著,歡喜地去了。
  這之後兩天,趙玉成無論怎麽喝酒也不見醉,村裏人覺得奇怪:這趙玉成最近怎麽不喝酒了?不僅如此,一直跟了他好幾年、等著舔食他吐出穢物的那群野狗,現在都嗚嗚哀鳴呢!趙玉成的老婆更是高興。
  到了第三天,趙玉成按照事先約定,把鋼筆交給五爺,五爺接過鋼筆之後,對他說:“晚上來取,你回去吧。”然後就進屋了。這趙玉成早就感到好奇,苦於沒有機會,見五爺沒有關門,便悄悄地繞回屋裏,看五爺究竟怎麽處置這鋼筆。
  五爺在桌子上麵放一個大空壇子,然後將鋼筆擰開,拿著鋼筆吸墨水的皮管使勁一捏,嘩嘩嘩的酒就源源不斷的流到壇子裏麵了。一時間,整個屋子酒香淳淳,令人陶醉。而在門外偷看的趙玉成更是眉開眼笑:“我說我喝的酒哪兒去了,原來都在這兒呢。這下發財了!”
  當天晚上,趙玉成從五爺手中拿走鋼筆之後,連續六天一直不露麵。第七天晚上的時候,這趙玉成哭喪著臉來找五爺:“鋼筆給你。”五爺笑笑,問他:“怎麽樣,趙二?錢沒少賺?”趙玉成哭喪著臉,臉上還有明顯的傷痕,五爺這麽一問,趙玉成連同滿臉的傷痕都一起發紅,羞愧難當。
  原來,這鋼筆能吸酒氣,三天足量,再往後就逐漸裝不下了,所以必須放掉積蓄的酒量才能重新使用。這趙玉成見五爺平白無故就從鋼筆裏麵擠出那麽多酒,私欲膨脹,每每喝酒都要多喝,然後三天擠出,並打發他的老婆上街去賣。前六天一直沒出事,酒還是好酒,可是第七天賣出的酒就出了問題了,客人都表示這酒有一股尿騷味!趙玉成不信,自己嚐了一口,天!果然是尿!眾酒客氣憤不過,把他痛打一頓,就成了這般模樣。五爺聽後哈哈大笑:“趙二呀趙二,你說你打小那點兒小聰明怎麽就改不了呢?這酒除了泡藥酒懸壺救人之外,根本不能喝的。你還敢賣?前兩次你賣了好價,第三次就犯了忌了,這是佛爺懲罰你呢。你要還敢再犯,這鋼筆裏麵擠出的就全是尿了!”趙玉成羞愧難當,後悔不已!
   第廿九周 發咒
  自古以來,身體發膚,受諸父母,每個人對頭發和肌膚的完整程度非常看重,一旦受到損害,便要誠心禱告,要不然輕易自殘,就是不孝。東漢末年,曹魏名將夏侯惇,被人用箭射掉眼球,夏侯惇竟“出而啖之”,以為“父精母血,豈能丟棄?”。更有曹操割發代首,可見身體發膚對古人的重要。
  其實,這種重要性是建立在古代的巫術的基礎上的。古人對頭發的重視,可以追溯到遠古時期,當時隻有巫醫可用,所以一旦有人生病,就割掉此人一部分頭發,請巫醫對頭發做法,希望能“巫到病除”。當然也有治好的,但是據傳說,用這種巫術治好病,“必妨父母”,也就是說對父母不好,所以每次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用這種方法治病的。
  我和五叔經曆的這次關於頭發的故事跟鄭雨有關。鄭雨來電話說,她的一個同學遇到了一個大麻煩,讓我們立即去西安一趟。我們風塵仆仆地趕到西安的時候,她的這個同學已經昏迷不醒了。好在鄭雨長時間陪同,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以下是鄭雨的回憶:
  由於星期六要召開迎新生晚會,一些彩排用的東西在星期五晚上就必須準備好了。於是鄭雨和同學苗萌一起去飾品店買一些東西作為道具。她們幾乎跑遍了所有的店鋪,卻沒能買到一個急需的假發套。兩個姑娘無助地在街上溜達,表演的時候要是沒有這個可就麻煩了。
  快天黑的時候,兩個人蹩進一個不起眼的小店裏。這店雖然小,貨物倒很全,兩個人在裏麵挑了很多東西,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苗萌發現了在一個小角落裏掛著的一串長長的假發。鄭雨一看那假發,立即感到頭暈,而印堂上的封印也頻頻泛紅。她告訴苗萌:“這串假發有古怪,千萬不要買。”苗萌笑道:“哪兒有那麽多的講究,咱們用一天,又不是天天戴,怕什麽?”說完就喊來店主,提出要買這個假發。這店主老態龍鍾,步履遲緩,他緩緩地走到假發跟前,然後喃喃地說:“終於有人看中你了,哎,這麽多年了。”說完就遞給了苗萌,並且囑咐她:“這東西是租給你們的,不能賣的。你要交一百塊錢押金才行。”鄭雨看著這串假發:黑得發亮,簡直跟真人的頭發一模一樣!就問這店主:“這頭發是真頭發做的嗎?”老店主回答說:“當然是真頭發做的,好多年了,你看看這光澤多好,發質多柔和。”
  鄭雨卻越發覺得這頭發有古怪,因為她的印堂上的封印已經變得殷紅!可是一旦苗萌把這假發拿到手裏,就怎麽也不想放下,她摸著假發,就好像摸著自己的頭發一樣,眼鏡甚至都呆滯了。二人離開後,鄭雨仍然勸苗萌把這頭發留下,但是苗萌的態度越來越強硬,最後甚至差點跟鄭雨吵起來。回到宿舍,苗萌把假發精心清洗之後,就戴在自己頭上了。因為苗萌頭發稀少,留不住長發,她很羨慕那些辮子又粗又長的同學,甚至連清朝那些大男人們她也羨慕。這下,這個假發終於滿足了她夢寐以求的理想。
  苗萌戴著這個假發,從外麵看根本看不出來,這頭發好像就長在她的頭皮上了一樣。烏黑發亮又柔順,苗萌一下子從假小子變成了一個長發飄飄的大美女,宿舍的女生們無不羨慕。
  詭異的事情就發生在當天晚上,苗萌頻繁地說著夢話,甚至大喊大叫,“快救救我,爸爸!快救救我!”聲音非常大,把所有人都吵醒了,過了後半夜這才安靜下來。
  自從有了這個假發,苗萌整天就在宿舍裏欣賞著自己。在表演結束之後,她仍然舍不得將這假發送回去,有一次她甚至跟鄭雨說:“我不打算把這假發送回去了。讓他拿走一百塊錢好了。”鄭雨仍然冷冷地盯著這個詭異的假發,一邊對苗萌的安全擔心。
  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一天早上,鄭雨發現苗萌的枕頭和床單上沾滿了血漬,以為苗萌碰破頭了,趕緊把她叫醒,誰承想,這一旦叫醒,苗萌立即痛苦地捂著頭,縮在牆角,不停地喊疼!鄭雨發現,苗萌的假發被人剪掉了很多,相當一部分散落在地上,立即幹枯了,用腳一踩,就變成黑色的粉末了。而參差不齊的發梢,卻明顯地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血!
    原來,宿舍裏有一個女生,頭發非常好,經常引來苗萌的羨慕,可是,自從苗萌有了這個假發之後,不僅對她的長發沒有了熱情,甚至有些不屑一顧。更重要的是,這個女生暗戀的一個陽光男孩,最近頻頻向苗萌獻殷勤,讓這個女生非常不爽,才導致了昨夜偷偷剪掉她假發的一幕。發現苗萌痛苦的表情和不斷流淌到地上的鮮血,這名女生後悔不迭,這才說出她在幕後下了黑手。
  苗萌麵色慘白,沒有別的辦法,隻能臥床休息,對外宣稱苗萌生了病,希望能把這件事情捂住。一天晚上,苗萌在睡夢中突然坐起來,鄭雨被驚醒了,她驚奇地發現,苗萌的假發竟然長起來了,和原來一樣長,甚至比原來還要黑,還要亮!可是,鄭雨通過額頭上的靈隱印隱隱看見苗萌的頭上竟然趴著一個袖珍型的小姑娘,她一邊摸著那假發,一邊對著鄭雨露出陰森的笑。鄭雨大吃一驚,好在並沒有背著驚嚇弄得手足無措,她趕緊下床開燈。這時候,其他人也都醒了,看見苗萌的假發又完好如初,甚至比以前的還要黑還要亮,都覺得很詫異:假發還能生長?這太匪夷所思了!這時候眾人才發現,雖然苗萌飯量大增,而身體卻愈發地瘦了,對於一個曾經胖乎乎的短頭發姑娘來說,這似乎都是好事兒,可是鄭雨卻隱隱覺得一場大的災難就要降臨。
  鄭雨及時安撫了宿舍的人心,讓大家不要胡思亂想,更不要把這件事情傳出去。然後趁苗萌熟睡之際,連根揪下她一根頭發。孰料,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了,苗萌突然驚醒,大汗淋漓,頭發間的血順勢而下,而苗萌更是麵色慘白。鄭雨嚇了一跳,一根頭發沒想到會導致這麽大的反應。苗萌疼痛過後,漸漸恢複平靜,而她的臉上仍然沒有一絲血色。
  鄭雨揪下來的那根頭發,在她手中如同一條小蛇一樣扭來扭去,想要擺脫鄭雨的手,鄭雨牢牢抓住它,隨後拿到生物實驗室,在電子顯微鏡下觀看。因為不是透明標本,顯微鏡底下觀看的光線非常不好,但是借助顯微鏡的作用仍然能看見頭發斷麵上一張小女孩稚嫩的麵部輪廓。其表情與鄭雨在靈隱印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隨著苗萌身體狀況越來越差,與之相反的是她頭上的假發卻越來越黑,越來越亮,一度有廣告公司的人聘請苗萌做洗發水的代言。這下苗萌更加得意,每天不斷變換著發型,顯示自己頭上假發的驚人魅力!事實上,這個假發已經不能稱之為假發了,因為它已經牢牢長在苗萌的頭上,與她的身體融為一體了。
  鄭雨估計再這樣下去,苗萌就會沒命,這才打電話給五叔,通知我們盡快趕到西安。我和五叔見到鄭雨之後,卻沒有見到苗萌,有同學說苗萌去外地拍廣告了,三天之後才能回來呢。鄭雨跟苗萌通了電話,苗萌說正在香港,三天後就回來。可是鄭雨明明聽出苗萌說話聲音的蒼白無力。
    “苗萌有危險,我有預感!”鄭雨說,“咱們立即去香港!”我和五叔麵麵相覷,也隻能盡快趕到苗萌身邊,這件事情才能解決。我們立即訂了機票,當天夜裏十一點鍾到了香港,再經過長時間的奔波,才到達香港的軒尼詩道,也就是苗萌拍廣告的地方。苗萌看到鄭雨大吃一驚:“你,你們怎麽過來了?這太讓我驚訝了!”鄭雨道:“沒什麽,我們過來玩玩。順便來看看你。”“怪不得你給我打電話呢。”
  “這個姑娘如果不把假發盡快退下來,就隻剩一天的性命了。”五叔盯著不遠處的苗萌說道。這時候鄭雨也來了,她告訴我和五叔:“苗萌已經拍完廣告了,她隻不過是想在香港玩兩天。咱們怎麽辦?”五叔道:“有的是辦法。走!”我和鄭雨緊緊跟上。到了苗萌麵前,鄭雨互相介紹之後,我們便越好在灣仔一個大排檔吃灣仔翅。趁著苗萌不注意,五叔將一包閃閃發亮的晶體放在苗萌的碗裏,誰料這個小心翼翼的舉動卻被多管閑事的老板娘抓了個正著:“你搞咩?”五叔一愣,隻好搭訕:“味道有點淡,放點鹽。”沒想到那老板娘卻極為鄙視:“大圈仔口味呢異!”
  五叔卻有口難言,好在苗萌並未發現,要不然就麻煩了。終於找到一個機會,五叔將那晶體放在苗萌的飲料中,苗萌頓時昏厥。五叔卻也慘了,那藥本是用於女性的,女性用過,立即停止一切生命活動,處於假死狀態,兩天之內再度施藥,能保無虞,但是男性服用之後,就會像五叔一樣,說話尖聲尖氣,活像一個妙齡女子。五叔自然知道這藥的後果,我自然也能洞悉,所以五叔不說話之後,我故意招逗他:“叔,這丫頭沒事吧?”五叔點點頭,我又問:“您點頭是什麽意思?究竟是有事還是沒事啊?”五叔對我怒目而視,而我則暗暗發笑。這時候,鄭雨把苗萌放在賓館的床上,也走過來了。看見五叔對我怒目而視,不知道什麽狀況,這下就更熱鬧了。鄭雨問五叔:“下一步咱們該怎麽辦?”五叔還是不說話,表情痛苦,突然發現賓館留下的紙筆,靈機一動,在紙上寫下:“摘掉假發,給我準備一盆水。”鄭雨不解:“你怎麽不說話?”五叔有口難言,百口莫辯,我卻大笑。這一笑可不得了,五叔突然忍不住,大罵道:“兔崽子,回去我弄不死你!”哎呀,鄭雨大眼圓睜,她當然不相信這是五叔的聲音,大驚:“剛才誰在說話?”我已經笑道岔氣,拚命道:“剛才是我五嬸說話呢。”鄭雨更加迷惑:“怎麽又出了一個五嬸?”五叔恨恨地盯著我,然後伸出右手,我知道他要幹嘛,立即求饒,可是已經晚了,五叔默念三遍咒語,我立即一邊大笑,一邊跳舞,而且不受控製,直到筋疲力盡,方才罷了。
  鄭雨仍然搞不懂是怎麽回事,我已經虛脫了,斷斷續續地告訴她,她這才笑道:“既然這樣,那你活該。”五叔見已經公開,便也不好隱藏,隻好就這女人的腔調打發我們做好準備工作。我們當然感到別扭,一邊幹活一邊笑,五叔也不以為意。水已經準備好了,五叔在水中放入一些紅粉,然後像洗頭一樣,把苗萌的長發慢慢放進水盆中,誰料這頭發竟然怕水一樣,不敢進去,我們三人於是一起努力,使了很大的力氣將頭發放入水中。
  這時候,那些頭發立即萎靡不振,沒有了剛才的強硬,五叔立即動手,將那假發揭了下來,全部扔進水中。然後,又拿出一個大布袋,將那頭發全部塞進去,這才完工。可是我們將目光轉向苗萌的頭上時,被她光溜溜的頭皮嚇壞了,不僅頭皮是光的,而且頭皮上還有很多細小的傷口,就好像收獲了莊稼之後留下的凹凸不平的土地一般。
    五叔以女性特有的陰柔的腔調道:“這下毀了。這姑娘以後隻能戴著假發過日子了。這頭被吸幹了養分,因此才變成這個樣子。要是再晚一點,這姑娘整個人都會被這頭發吸收。這就是發咒。”五叔說完,將那假發拿出來,對我說:“老五,你戴上它,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麽秘密。”我大吃一驚:“你不想要我活了?我可是人民警察,當心我告你襲警!”五叔道:“少廢話,還有臉說你是人民警察,這點能耐都沒有?完蛋玩意兒。”我隻好戴上這假發。這時候,我看見在一個家徒四壁的屋子裏麵,一個小女孩頂著濃密黝黑的頭發正在清洗餐具。一個女人抽著煙,冷冷地盯著她。這姑娘一旦動作慢了,就會被拽下一根頭發,姑娘抱著頭,縮在牆角,頭發上流出的血又被吸收回去。這姑娘骨瘦如柴,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那抽煙的女人就拿來一個大甕,把這姑娘放進甕裏,用黃土掩埋了整個身子,隻露出頭部。不一會兒,這小姑娘就死了,隨後,那頭發卻瘋長起來,直到那姑娘變成一堆粉末,隻剩下頭發。女人將頭發拿出來,戴在頭上,洋洋得意地在一個破了口的鏡子前走來走去,然後對在炕上吸鴉片的男人道:“我出去幾天,你好好看家。要是出了岔子,仔細你的皮!”說完就離開了。這女人在霓虹酒肆間轉悠,每個人都被她的頭發吸引了。這女人徑自走到一間店鋪,一個眼睛上有疤的男人拿出一大把銀洋,這女人便摘掉頭上的假發,換取了銀洋,盯著光禿禿的腦袋離開了。
  我以為她要回家,沒想到她徑自走到一堆乞丐一般的人群中間,這些乞丐的頭上都插著草標,表示公開出售。一個大胡子是這些人的主家,見有人來,大胡子殷勤地照顧著。這女人挑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扔下一個大洋,便迅速離開了。帶著那個女孩兒回到那個家徒四壁的破舊房子裏麵。這小姑娘剛到、進門就被人死死摁住剃了頭發,剃完之後,再在腦袋上貼上一張薄如蟬翼的靈符。很快,那頭皮上就長出毛茸茸的頭發來。
  剩下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那姑娘也越來越瘦,而頭發卻越來越濃密和黝黑。兩個大人整天躺在炕上抽大煙,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一個月後,小姑娘極端虛弱之後,便會向前一個姑娘一樣,被埋進甕裏,把所有的能量都貢獻給那團烏黑的長發。如此周而複始。可是,正當這個姑娘快要被黃土填埋的時候,屋子突然著火,火勢凶猛,這一男一女竟然丟下那個奄奄一息的姑娘,準備逃走。他們剛剛跑到門口,卻被那姑娘的長發纏住了脖子,三人全部喪身火海。在大火中,我看見十幾個姑娘放聲大笑,而那串又粗又長又黑的大辮子,卻沒有被火燒到,保存下來了。
  大火過後,一個男子來到這裏,他撿走了這串頭發,當他轉身時,我分明看見,那人德眼睛上麵,有一個清晰的疤痕……
   當我告訴五叔和鄭雨兩位“女士”我看到的情景之後,鄭雨道:“那個小店的店主右眼就有一個疤!”“你確定?”五叔欣喜道。“確定!可是沒有理由啊。任桀看到的那個人誰知道是什年代的人了。”我使勁回憶剛才看到的情景,可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剛才的記憶漸漸模糊。五叔道:“有辦法讓他出來就好辦了。”
  我們將苗萌就醒之後,這姑娘竟然兩眼茫然,不知道身處何處:“我怎麽在這裏?迎新晚會快開始了!”鄭雨看著瘦小的苗萌,積蓄長時間的淚水決堤而出。“不知道這姑娘看到自己的頭會是什麽感覺。”我心想。五叔看來和我一樣的情緒,因為他也看著那個光禿禿而且坑坑窪窪的腦袋發呆,良久才說:“有辦法了!”我們大家嚇了一跳,苗萌問鄭雨:“這個長胡子的女人是誰呀?”五叔大窘,我和鄭雨則大笑。
  盡管我們非常小心,不讓苗萌接觸鏡子一類的東西,然而還是不可避免的在一個不鏽鋼的茶杯上,讓她看出了一些端倪,她表情恐怖,整個眼睛都紅了,發瘋似的跑到衛生間。我和鄭雨立即把她拉住,不料她的力氣太大了,我們也非常懷疑這麽瘦小的身體是怎麽爆發出這麽大的力量的。苗萌在衛生間待了很久,剛剛出來就暈倒了,她醒來之後情緒很低落,不吃不喝不說話,誰也勸不住。我們隻好輪番守著她,擔心她一時間想不開。在香港一星期的旅遊簽證就要過期,我們必須馬上回去。可是苗萌這個樣子,根本無法坐飛機。於是我們隻好選擇先坐過羅湖口岸到深圳,然後乘坐長途火車趕回西安。
  這樣決定之後,為了防止意外,五叔還是用點燃熏香的方法,讓苗萌沉沉地睡了。這樣,一直到了西安。可是,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我們不可能瞞著苗萌太長時間,很多事情還是要跟她說的。到西安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我們都很累了,在出租車上,苗萌躺在鄭雨的肩膀上,車從火車站一直向南,走到半路上的時候,鄭雨突然小聲地叫了一聲。我們立刻從混沌中清醒,急忙問鄭雨出了什麽事情。鄭雨說:“我在苗萌的肩膀上又看見那個小女孩兒了。”我們仔細一看,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苗萌光禿禿的腦袋上,又開始長起了黑漆漆的頭發,雖然現在還很短,可是保不齊以後會不會變成原來那樣。
  五叔道:“看來隻有找到那個店主,才能解決所有問題了。”我們立即掉轉車頭,向著鄭雨和苗萌遇到的那個小店駛去。
    可是我們在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之後,卻沒有找到鄭雨所說的那家店,即使鄭雨用她的靈隱印也沒有得到任何線索。我們失望而歸。五叔說:“實在沒有辦法,隻能等著苗萌死掉之後,才能找到那個人。因為隻有苗萌死了,那個人才會回來收獲頭發的。那個人根本就是一個養發人。”我和鄭雨第一次聽說這個什麽養發人,於是問五叔:“什麽是養發人?你剛才為什麽不說?”五叔道:“我這樣的聲音應該盡量避免說話,今天晚上十二點之後,我的聲音才會恢複正常。等著吧!”我和鄭雨鄙視地看了他一眼,盡管本人平生最討厭等待,但是沒辦法,這個娘娘腔的五叔我還真不習慣他這樣說話。
  十二點之後,五叔的聲音終於恢複正常了,我們明顯聽到五叔長籲了一口氣,這才說道:“我也是聽我五叔說過有養發這麽一群人,他們把一些小姑娘買回去,然後貼上肉符,一個月之後,這頭發就能吸收小姑娘的生命,並將這些生命儲存起來,等著交給供養自己的上級,他們獲得金錢,而高級的養發人則獲得生命的延續。”“照這麽說,任桀看到的那對男女就是低級的養發人,而那個眼睛上有疤痕的店主就是他們的上級了?”鄭雨問五叔,五叔點點頭,繼續說:“養發人沒有能力享受這些能延續生命的頭發,所以那個女的隻能把頭發戴在頭上耀武揚威一番,最終還得交給上級,自己獲得不菲的收入。所以他們拚命享受生活,而他們的上級則拚命延續壽命。而且,這些女孩子比較難找,必須是八字純陽的人才行。我算過苗萌的八字,她確實是八字純陽的。那對夫婦死後,這個老頭突然之間沒有了延續生命的來源,便自己物色人手,自己養發。所以,被肉符貼注的人,除了高級養發人,沒有人能解除。”
  大家聽完,無不唏噓嗟歎,沒有辦法,隻好帶著仍然昏迷的苗萌打車先回學校。可是就在半路上,苗萌的頭發已經長了近一尺!五叔擔心這樣下去苗萌遲早會死掉,隻好又給她喂了一些假死的藥物,盡量減輕她的生命體征,希望能讓那頭發不再成長,可是沒有用,那頭發越長越快。我們甚至能看見苗萌的血液直接被傳送到她的頭發上,五叔滿頭大汗,情急之下心生一計:“鄭雨,你把從苗萌頭上摘下來的假發戴上,敢不敢?”我第一個表示反對:“這已經害了一個姑娘了,怎麽還要搭進去一個,絕對不行!”誰料鄭雨二話沒說,把假發拿出來就套在了頭上。
  我的心徹底涼了:這下完了,鄭雨也要變成禿頭了,不僅如此,她的腦袋還會像《西遊記》裏麵的那個閻王爺一樣,疙疙瘩瘩的。誰知,鄭雨戴上那發套之後,額頭上的靈隱印異常紅得透亮,就跟一團火一樣,連鄭雨都滿臉通紅。“怎麽樣?沒事吧?”五叔問。鄭雨說:“沒事,我感覺兩撥孩子在打架。頭暈!”這時候,苗萌頭上的頭發已經停止了瘋狂的生長,她的臉色也微微恢複了。我連忙問五叔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五叔說:“鄭雨的八字是全部屬陰,加上靈隱印的功效,她不會有事,我們還有可能把那幕後的黑手引出來!”
   說話時,我們已經到了鄭雨的學校門口。我們沒有回他們宿舍,而是直接去了學校招待所開了兩個房間。這時候,鄭雨的臉越來越紅,好像充血越來越多,看樣子她已經支持不住了。隻見五叔咬破中指,在鄭雨的靈隱印上點了一下,幾個小孩的影子從裏麵出來了,他們立在牆裏,不敢出來。五叔明白,拉上窗簾關上燈,幾個小孩才從牆裏麵走出來了。他們還押著一個小姑娘,是我戴著假發的時候看到的那個嗎?我不能確定,雖然我對那個過程記憶清晰,可是每個人的麵孔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鄭雨恢複正常了,她拿下發套,那發套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光澤。而被小孩子們押著的那個小女孩兒髒兮兮的,非常難看,但是頭發油光發亮。她看著我們,很膽怯的樣子。五叔道:“他們已經害死了你,你為什麽還要幫他們?”小女孩兒不說話。這時候,一個人影從窗口經過,緊接著,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五叔打個手勢,那群小孩立即隱沒在牆壁裏麵。
  五叔很快開了門,卻發下是一個管房間的大媽,她一進門就嚷嚷:“怎麽回事?兩個大男人跟兩個小姑娘在一個房間裏麵幹什麽呢?還拉上窗簾?你們怎麽回事?要不立即搬走!”我和五叔隻好拚命解釋,我們是親戚,來看看兩個姑娘的,兩個姑娘生病了,剛打完針,我們在這兒照顧著,擔心出意外。大媽死活不相信,我隻好拿出警官證,大媽看著那兩個姑娘的臉色確實不對,這才勉強過關,臨走前大聲說:“生病了送醫院嘛。在這兒算怎麽回事!”
  那女人走後,五叔道:“剛才窗戶外麵的黑影根本就不是樓管的!另有其人!”我們大驚,隨時做好了準備。這時候,鄭雨已經完全恢複,那個假發套被我們放在水裏,苗萌的臉色也明顯改善了很多,所以說目前的狀況對我們很有力。五叔想了想,拿出那個受傷的手指,使勁擠出幾滴血,滴在那堆頭發上,這時候,那些頭發顯得異常活躍,就像一條條細細的小蛇,開始在水裏蠕動,那幾滴血很快就被它們吸收了,這些頭發吸收了五叔的血液之後,立即恢複了原本黝黑的顏色。雖然在水中它們有些顧忌,但是可以明顯看出來,這些東西的活力絕對不止這些。
  五叔說:“要是能到我的車裏就好了,裏麵有一罐東西,應該有用!”我立即自告奮勇,打開房門,溜進學校。從車子後備箱眾多的盆盆罐罐中找到那罐黑狗血,回到房間。
  果然,五叔把黑狗血剛剛淋上去,這些細細的狗東西就立即活躍起來,很快將這些血吸收幹淨了。而牆壁裏麵傳來小孩的驚叫聲。五叔道:“糟了!快把靈隱印裏麵的童子收回來!”鄭雨這才醒悟,趕緊集中精力,幾道光影斂縮回她的封印中,連那個小姑娘都一起收了。鄭雨正擔心會不會有事,五叔道:“沒什麽大事,也好,至少給她找到一個安身之所!”
    突然,我們房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人影出現在我們四個人麵前,確切地說是三個人,有一個是昏迷的。那人趁我們一愣的空當,拿了放在盆裏的頭發就跑!五叔大喊一聲:“追!要是讓他拿走,苗萌就完了!”我們立即甩開膀子追出去,可是外麵漆黑一片,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又在附近找了找,依然一無所獲!五叔道:“我有辦法!”拿出一個熒光棒一樣的東西,點亮之後放開手,那東西直接向著一個方向飄去,我們立即跟上,終於在一間破屋子裏麵找到了拿著假發的家夥。屋裏亮著燈,“就是他,那個雜貨店老板!”鄭雨大喊!那人獰笑著:“沒想到你們能找到這裏,真是佩服。”我們發現,仍然把假發攥在手裏,還沒來得及作法。五叔道:“收了你那些法術吧,這頭發已經噴了黑狗血,你完蛋了!”那人大吃一驚,看那假發時,那些細細的頭發已經開始鑽進他的手裏,一刻工夫就讓他動彈不得。“這些假發被破了法術,現在沒有主心骨,非常危險,退後!”而這個眼睛上有疤痕的家夥幾乎在一瞬間就變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五叔用袋子將那頭發裝了,在屋裏找了一個地方,把它深埋了。對於這東西來說,最好不要讓人再看見。
  我們回到賓館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可是我們沒有看見在房間裏昏迷的苗萌!苗萌失蹤了!我們趕緊聯係賓館的人,一個服務員打著哈欠告訴我們:“她被一個女孩子帶走了!”我們問那女孩子的長相和身材,那服務員描述之後,鄭雨道:“不妨事,是我們宿舍的秦璐。就是曾經剪掉苗萌頭發的那個女孩兒!”“不對!她怎麽知道苗萌在這裏?快去找她!”無數覺得事情有蹊蹺。
  我們立即行動,趕到鄭雨宿舍,宿舍的人說沒有見她們回來。這下完了!“去埋頭發的屋子!”五叔一聲令下,我們立即驅車前往。“咣”的一聲推開門,我們看到驚人的一幕!秦璐正抱著昏迷的苗萌,替她梳頭,而且一邊梳頭一遍啃咬著苗萌再次長長的頭發!
  見我們進來,秦璐根本沒有當回事,她隻是自顧自地吃著頭發,滿嘴血汙,一會兒工夫,她才感覺不對:“狗血?!”這時候,她的七竅開始長出長長地頭發,直到把她吞沒,我們趕緊將苗萌就出來,衝出屋子。站在屋外,我們聽見裏麵頭發生長的聲音,異常陰森恐怖。五叔道:“一切都結束了!”我和鄭雨看著變回光頭的苗萌,不知所措。等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屋子突然崩開,裏麵生長的頭發實在太多了,已經裝不下了,五叔拿出一張黃色的靈符,在手指上晃一下,立即點燃,然後扔了過去,一時間火光衝天。
  那眼睛有傷痕的店主其實也是一個低級養發人,而秦璐才是利用養發而保持年輕的高級養發師,秦璐給刀疤眼一些維持生命的頭發,讓他為自己服務,二人配合多年,今日終於煙消雲散。而鄭雨按照五叔的吩咐,也把額頭上封印的那個小女孩召出來,讓她呆在苗萌的印堂中,沒幾天,苗萌的光頭上就長出了濃密的頭發來,然而這頭發,卻並不太黑,但是比起以前的假小子造型,苗萌還是很滿意了。
  我和五叔完成了這項工作,準備回家。這時候,在一個角落,一個女孩子拿著一麵鏡子,喃喃地說:“這個假發好美啊!太黑了,嗬嗬”……(發咒完)
 
  第卅周 渡魂
  渡魂者,舟楫人之別差也,此職名曰“渡”,而不與常者類。渡魂人旦以渡人,夜則覆生魂。反夜渡者,為人而不渡,魂則善焉。有蔣氏,專其利六世,至蔣圭(字玉文)仍襲祖製。餘曾與玉文攜遊,詢其司此職有何利害?乃曰:“晝渡人以糊口,夜渡魂以增壽。”確矣!其四世祖皆九旬而亡,其父今已七旬,皆作長壽,故斷言玉文之言必不我欺。——任氏家言
  這是五爺留下的關於渡魂人的文字。全部都是文言文,大家應該能看懂,但是為了大家能夠更為深刻地理解,還是對渡魂人進行一下詳細的說明:
  渡魂人是一種腳踏陰陽兩界的特殊人群,有河就有渡魂人。他們白天渡人賺取生活,夜間則渡魂增加壽命。在西方,也有渡魂人這樣的職業。每每有人死亡,死者家屬無論家裏多麽貧困都要往死者手心裏攥一枚銀幣,這是渡河用的川資。要不然沒錢渡河,隻能變成遊魂野鬼,無法轉世。交過銀幣之後,有渡船將靈魂渡到對岸,然後接受審判,緊接著便是上天、入地、投胎三種去路。據說,渡到河對岸,欣賞彼岸花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情,隻是活人從來沒有興趣去感受。
  有一戶姓蔣的人,祖孫六代從事渡魂這樣的行業,其先祖都是在九十多歲高齡的時候無疾而終。可見增壽的說法是站得住腳的。
  往往事情就是這樣,我和五叔剛剛聊完這個渡魂的事情,就見一個人進了院門。那人年紀很老了,有些駝背,頭發花白,胡子卻剃得很幹淨。他穿著一件很破舊的夾襖,腳下是一雙灰色的布鞋,布鞋上有水印的痕跡。他沒有穿襪子,鞋後幫也沒有提起來,而是踩在腳下。但是他的眼睛卻很有神,看一樣東西隻是一掃,就能發現其中的重點。“他一定是一個非常狡猾的家夥。”我想。可是這個人開口說話了:“你們可是任家老五的後人?”五叔點點頭,並立即讓出座位,請他坐下。這人也不客氣,直接就把兩隻腳踩在凳子上,蹲下了。
  “我是蔣家的人,是你們家任五爺讓我找你們的。”那人說著,從腰間抽出旱煙來,那旱煙杆的顏色,跟那夾襖差不多一些黑亮。“我五叔已經去世好長時間了,您是?”五叔感到很納悶。那人滿不在乎,道:“他生前留下一封書信給我父親,信上說的很明白,你看看吧。”說完從內裏口袋找出一封信,遞給我們。
  五叔將信將疑地將書信打開,喃喃地說:“確實是五叔的手筆。”信中很短:“雲儒並任桀:我百年之後,將有蔣姓船家投奔爾等,爾等切勿怠慢,內中緣由蔣氏自會告知。”
  我和五叔看了看封印,確是五爺的無疑,這才徹底相信。而且我們推斷這個老者應該就是一個渡魂人。五叔詢問之下,果然不差。那人道:“因為河裏麵早就沒有水了,渡船人沒有飯吃了,這才想到這封書信,前來討個溫飽!”五叔道:“前輩遠行至此,未能恭迎,晚輩無禮,還望前輩見諒!”寒暄過後,便是吃飯時間,五叔少有的弄了幾樣好菜,還有幾瓶窖藏好酒,也拿了出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這渡魂人才講起他遭遇的奇聞怪事了。
    渡魂人說的這個女人就嫁在我們村裏。這女人姓郭,叫什麽忘記了。隻記得嫁的這個男人叫二憨,年前剛死了老婆,還留著一個丫頭在家繼續浪費糧食。這女人的來路很成問題,有人說:“我和她娘家是一個莊子的。這女人可不是好東西,十幾歲就跟梁莊子的後生好上了,讓那個後生給喂大了肚子,還真把孩子生下來了。要不然能嫁給二憨?”有知根知底的說:“這女人牙(關中話,狠的意思)著呢。二憨那妞可是要受罪了,攤上個這樣的一個後娘。”
  這一點真沒說錯,這女人嫁給二憨之後,二憨的姑娘沒少受罪。村裏人的傳說,當然不可能捕風捉影,但是並非空穴來風。我從小時候就聽說過二憨家妞被虐待的事情。我想,既然這事情能被傳得如此久遠,當然不會是完全相反的觀點吧。
  在一個秋日的黃昏,太陽還沒有落盡最後的餘輝,地裏已經見不著幾個人影了。我們村的二水因為鬧肚子的緣故,在玉米地裏長時間蹲著。他著急地想趕緊拉完這一泡回家,因為天黑之後,這地裏的狼可是很厲害的。他不斷地揮舞著雙手,驅趕眼前的蚊子和蒼蠅。而在不遠處的一口機井旁邊,一大群蚊子正密密麻麻地集結著,他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見那口井,甚至包括井邊飛舞的蚊群。這時候,田間的路上漸漸響起了腳步聲,這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留在那口井邊,二水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兩個女人,確切地說是一個女人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女人拿著鋤頭,而小姑娘則拿著一個竹籃子。兩個人在井邊站定,那女人說:“你跳下去吧!快點兒!別磨蹭!”小姑娘拿著籃子,眼巴巴地看著那個女人,遲遲不動。孩子太小,但也知道利害,跳下去會沒命,孩子不敢。這女人急了:“你自己跳還是等我動手?”小孩下意識地往後縮著。二水吃驚地望著眼前的一幕,他甚至不敢大聲喘氣,更不敢揮舞著手臂驅趕眼前的蒼蠅和文字了。二水認得這兩個人,大的是二憨家新過門的添頭,小的是二憨家的妞。
  “這女人也忒毒!”二水心裏罵著,“狗入的二憨也不管不問!真牲口!”可是,他這隻能排遣心中的怒火,卻不能為那瀕臨死亡的小姑娘做任何事情。這女人拿著鋤頭,狠狠地擊打在小姑娘的身上,小姑娘很倔強,並沒有因為挨打而聽從她繼母的“投井建議”。確切地說,是小姑娘還想活下去。可是這女人大概已經等不及了,她立即抱住那姑娘,就往井裏送。這狠毒的女人,可憐的孩子!
  那女人看著水中濺出的水花,笑笑,扛著鋤頭離開了,連同那個竹籃子,也被一起扔到井裏。二水等那女人走遠,連褲子都顧不得提,奔到井口,拿著自己的鋤頭把小姑娘撈了上來。小姑娘已經強忍住淚水,自始至終都沒有叫出一聲。“孩子,哭吧。哭出來就不怕了。”孩子說:“俺不哭。俺娘不讓哭,也不讓出生。”小姑娘也許還天真的認為,不讓哭就不哭,聽話就沒事,隻要不是牽涉到大原則的過分要求,小姑娘一律執行,而投井,小姑娘拒絕了,她不想死,大部分人都不想死。二水摟著可憐的小姑娘,眼淚奪眶而出。他趕緊拿出自己帶著的幹糧,給了這姑娘:“吃!吃完再回去。別說遇到我的事兒,就說是兩個妖怪救的你,一個牛頭,一個馬臉,記著了吧?”小姑娘正狼吞虎咽地吃著饅頭,一邊翻著白眼艱難地吞咽,一邊點著頭。二水走了,小姑娘吃完幹糧,月亮已經很高了,她這才回家。當然,她牢牢記住了二水的話。
  回到家裏,那女人表情僵硬,剛才還有說有笑的,現在看見這個丫頭自己又回來了,感到有些害怕和心虛。顫顫地問:“你咋回來的?”丫頭說:“兩個妖怪送我回來的。”“妖怪?什麽……妖怪?”女人有些害怕了。二憨也驚奇:“啥?妖怪?長什麽樣兒?”“一個牛頭,一個長著馬臉!”丫頭照著二水的描述。這對夫婦打了一個寒噤!“你怎了?死哪兒了?”二憨問。這時候,那女人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凶狠,眼睛瞪著丫頭,丫頭怯怯地看著女人,低聲道:“我,我掉井裏了!”那女人嘴角露出一絲獰笑,滿意地撇撇嘴,道:“案板上有吃的,你先吃點。別都給吃了,多吃一個宰了你!”二憨從驚恐中回過神來,也漸漸恢複了常態:“以後留神點兒。小命不小!”說完又躺在炕上抽旱煙去了。
  “竹籃子呢?你個槍崩的!”那女人突然大喊起來,這個屋裏又一場暴力開始了,卻始終聽不見孩子的哭叫聲……
   第二次事件是在一座不大不小的土壩上。趁著天黑,這女人把孩子領到土壩上麵,在一個已經挖好的土坑旁邊,沒有了上次的矜持,直截了當地把孩子推了下去,然後填坑,直到坑平了。那女人在上麵踩了很久,這才放心地離開了。可是第二天一早,這丫頭還是原封不動地回去了!這女人在吃驚之餘,也沒有了上次的驚恐,而是充滿憤恨和厭煩。這次是村裏與這丫頭唯一要好的黃狗,扒開土把小姑娘挖了出來,小姑娘這才得以重見天日。
  她已經免掉了除了幹活之外的這姑娘的一切待遇。明明有父母的小姑娘,不得不每天在村裏吃百家飯。可是這樣的日子也依然不能快樂。她在被“活埋”之後不過十天,就又遭不幸。這次她的繼母終於發了狠,盡管她前兩次都在發狠,但是這次卻是最狠的一次,她趁著小姑娘熟睡之際,用被子將她捂死,扔到了河裏。二憨好幾天不見女兒,就問女人:“這兩天咋不見妞兒?”那女人道:“這妞兒野慣了,誰知道死到哪兒去了!趕明開春給她報名上個學吧。也該讓管管了!”二憨說:“女娃娃家的,上什麽學?能給養著不讓餓死就不錯了!”再沒說話。一個月以後,二憨又問:“這丫頭怕是丟了吧?”女人不說話。又過了一個月,二憨道:“妞長久不見了。”女人說:“誰知道,許是死了。”男人也沒再說話。再後來,男人不說了,隻是偶爾說一句:“好像家裏總覺得少了個啥。”之後連這個也懶得說了。
  然而不正常的事情這才剛剛開始。這女人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穩婆鬧的滿頭大汗,就是生不出來。一旦降生,這孩子渾身濕漉漉的,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隻是已經沒有氣了。第二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全身的土,倒是活了幾天。但是,在一次夫妻二人下地幹活的時候,孩子爬出門外,被一隻大黃狗活活咬死。二憨回家,痛不欲生,拿一把斧子把那條狗追出二十裏地,最終追上的時候,那狗已經累死了。可是二憨還不解氣,硬是舉著斧子把那狗砸了個稀爛。
  這女人懷著第三個孩子的時候,說什麽也不敢在二憨家住了,她回了娘家,想在娘家安安穩穩的把這孩子生下來。然而事情並非她想象的那麽簡單。這孩子生下來之後根本就是個死胎,孩子滿臉憋得青紫,脖子上滿是淤青,留著被人為掐過的痕跡。
  從此之後,這女人再也沒有懷孕,整日鬱鬱寡歡,天天被二憨打,也沒有怨言。直到她懸梁自盡之前,她一直認為自己的命不好。
  那天晚上,渡魂人早早備好了行頭,準備迎接當天晚上第一個上船的靈魂。他坐在小碼頭上,如往常一樣吸著旱煙,為那些迷途之人引導著方向。這時候,一陣陰風吹來,一個女人,吐著血紅的舌頭,輕飄飄地向著這個明滅閃爍的煙火之地走來。渡船人一看來者,問也不問就載到船裏,撐起篙子,往對岸駛去。在經過江心的時候,一群水鬼露出頭來,紛紛要拽這女人下水,幸虧這渡船人手藝很好,他保護著這個沒有到達對岸的女人的靈魂,避免被他們拽下水去,要知道,一旦下去之後,就會永世不得超生。
  女人很害怕,漸漸向著船家靠近。為了減輕她的心裏壓力,渡魂人開始跟她聊天,這在之前是不被允許的。女人說:我是吊死的。我三個孩子都死了。我家男人也有一個妞,最先死的,這樣說來,我死了四個孩子,你說我該不該死?我年輕的時候跟梁莊子的一個後生相好,生了一個丫頭,那丫頭長得可好看了,隻可惜我那時候還沒成親,孩子生在娘家,沒有滿月就被抱走了,送給誰也不知道。你說多命薄?那丫頭就送給我的男人了。我怎麽能知道?!我還那麽對她。等我的孩子都死了我才知道的。就是那天晚上,我看見窗戶上有一個影子,像是妞的,我打開窗子一看,什麽都沒有,關了窗子回頭睡,發現那妞兒就在炕上站著。我害怕極了,叫二憨,二憨睡得跟死豬一樣。我害怕了,就求她,我不對,我隻想要自己的孩子,要一個娃子(男孩子)對我好的,將來能娶媳婦成家。我這麽想的,也是這麽說的。那妞兒不說話。我問她來幹啥,要報仇已經報了,我的三個娃子都死了,你還不夠?妞兒笑了,這才說:“官家讓我找親娘,就把我送來了。我不知道親娘是誰。他們送來這兒,說你是我親娘。”說完就走了。天明了我四處打聽,我給我娘跪下了,問孩子當初送哪兒了?娘說送山裏劉家堖老劉家了,老劉家說送華陰陳家了,陳家說送到我們村了。我信了,是我的孩兒。因為那天晚上,孩兒的大腿肚子上有一塊胎記,我記得是銅錢形狀的。是我的孩兒,我把她弄死了。那女人咬著長舌頭哭了一路,引得河裏的冤魂們紛紛探出腦袋。
  終於送到河對岸了。渡魂人的任務完成了,他回去的時候,看了看那女人。這是最後一次看見那女人,岸邊的一個女孩子,把她推了下去,河裏的冤魂們立即圍了上來,吞噬了她。那女孩兒冷冷地盯著河裏,在她的背後,彼岸花開得異常鮮豔。(渡魂完)
    第卅一周 濕人
  根據《任氏家言》的記載,蔣氏做這“白天渡人,晚上渡魂”的營生已經六代了。坐在我們麵前悶著頭抽旱煙的這個人就是蔣氏第六代渡魂人。這渡魂的營生到這一代就算結束了,因為蔣氏的第六代子孫沒有娶妻,更沒有子嗣。五叔問起這普通的河為什麽就能在夜間渡魂?蔣氏解釋道,這種陰陽河並不多見,必須是天極所正指的地方,而且恰好有河水流過,這才符合。六代以前,咱們這裏都沒有陰陽河,然而一場大地震,將北邊的一條河往咱們這邊移動了六裏地,這才有了這條陰陽河。我的祖先也就是在那時候被選中成為渡魂人的。我們這裏能有一條陰陽河算是很幸運的一件事情了,其位置正在我們縣玉河上。
  可是,我們平時看到的玉河,與其他河流並沒有分別。即使是在晚上,也沒有看出異樣來。我將這個疑惑講出來的時候,蔣氏笑了笑,道:“今天晚上帶你去見識一下,運氣好的話還能遇到零星的靈魂渡河。”我聽了這話卻是極興奮的。“不過河水已經要幹涸了,這樣的機會並不太多了。前幾天的連陰雨下來,水位又漲起來一些,今晚也許是我最後一次渡魂了。前些年,任五爺就給我父親算過,這營生到了今年的十月初八就該歇下了。我當時不信,現在看來,分毫不差。”
  到了夜間,我們一行三人開始出發了。玉河並不遠,離我們所在的村子大概有五公裏的樣子。那蔣氏不習慣坐車,便讓我們開車走,他自己步行趕回。當我們到了河邊一間破敗的小屋時,蔣氏卻從裏麵走出來了。高人自然有高超之處,我和五叔雖然吃驚,卻不好打問。三人在小屋內坐定,喝著茶打發時間。蔣氏道:“還有一個時辰就好了。少安毋躁,一會兒見了什麽都不要出聲。”我和五叔點頭,五叔卻摸摸懷裏,我知道他在看鐵八卦是否安在。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這裏很靜,除了緩緩的流水聲透過窗戶傳進來一部分,幾乎是沒有任何聲響的。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下,人們往往容易緊張。我們正說話間,三聲不緊不慢的敲門聲響起來,我嚇了一跳,蔣氏卻說:“不妨事,我去看門。”說完起身開門,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後生渾身濕淋淋地站在門口,討好地問:“今天能渡我嗎?”蔣氏厭惡地看了他一眼,道:“這個,誰曉得呢。許是可以的……”那人好像剛從水中撈上來一樣,渾身濕透,滴水不斷從他身上滴下來,在地上形成了一個不小的水潭。
  那人卻還不甘心,道:“可以的話,走之前喊我一聲。不勝感激。”蔣氏早已不耐煩,道:“可以的話,自然喊你,你且去吧。”那人笑笑,很高興地離開了。蔣氏關上門,我明顯聽到重物落水的聲音,正欲起身,卻被蔣氏一把按下:“不要動,沒事的。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我問蔣氏:“阿公,那是個什麽人呢?怎麽渾身都濕透了?”蔣氏道:“那也是個可憐人呢。不是我不渡他,是不能渡,不敢渡呢!說起來還與這河水幹涸有關係呢。”
    蔣氏這才說起這個有些淒涼的故事:
  這後生叫華晨,至於姓什麽卻沒人知道。他原本是一個貨郎,解放前就挑個扁擔批些針線之類的零碎走街串巷混生活。他來到我們玉河村的時候,寡婦陳梅子的男人就正好咽氣。
  在咽氣的前一天晚上,梅子的男人從外麵回來,家裏養著的六條狗無一例外地對著他狂吠,要不是鐵鏈拴著,這男人怕是要被狗給撕成碎片。梅子男人感到奇怪,這些狗從小喂到大,從來沒有對他這麽不敬,今天這是怎麽了?這是梅子出來製止了狗的狂躁,梅子男人這才進了家門。吃完飯在炕上躺著抽煙的時候,梅子男人就覺得頭暈,很快嘴眼也歪斜了,渾身抽搐,嚇得梅子沒穿鞋就跑出去把村裏的郎中請來。
  那郎中邁著往常的步伐,進了梅子的臥室。那男人躺在炕上已經不省人事。這郎中從包裏拿出一根發絲一般粗細的銀針,在油燈上燒著,這才吩咐梅子把男人的嘴強行掰開。隨後,這大夫往那男人的上齶就是一針,插入寸許。那男人吐出一口黑血,然後連打七個噴嚏,這才哈哈大笑道:“我就說麽。有您在,我這命閻王爺還舍不得收呢!”梅子歡喜道:“多謝先生了。”從那箱底拿出一個銀坨子,交給那郎中,郎中卻一臉陰森,道:“留給他攥手裏吧。趕緊打發人告一下蔣老爹,準備渡魂吧。”梅子放聲大哭,這時候,門外的狗全部掙脫了繩索,守在臥室門外朝裏麵狂吠。
  郎中走後不久,那男人卻越發精神。能跑能跳,還吃了兩大碗撈麵。梅子歡喜道:“許是郎中看錯了。你當沒事的。”男人也高興,二人說了一夜的話。清早起來男人洗臉的時候,一腦袋紮進臉盆裏,再也沒有起來。女人從外麵進了臥室,手裏尚拿著熱好的饅頭,卻從鏡子裏麵看見一個隱隱約約的後生騎在丈夫脖子上。而她丈夫卻早已經斷了氣。
  正在這時候,那貨郎的聲音和撥浪鼓有節奏的甩擊聲在整個村子裏歡樂地響地起來了:“針線、頂針、梳子來嘍!”與此同時,梅子扔了饅頭站在原地仔細地聽著這猶如天籟一般的叫賣聲。她竟然鬼使神差地不管還在臉盆裏長時間洗臉的丈夫,徑自走出大門去,對著那個年輕的背影喊道:“等一下!”那貨郎轉過身,卻看見一張滿是歡喜的女人的俊粉臉,那女人也驚異於這後生的秀氣,兩人站在原地眼光直直地發呆。
  良久,那女人才回到家中,拿了一大撮塞在牆縫裏的頭發出來,跟這後生換了一些針線。在關中農村,留長頭的女人每天梳頭免不了要斷掉或者掉落,這每天都是一把,細心的便將這些掉落的頭發收集起來,塞在牆縫裏,遇到這些貨郎,就換些針線一類的補貼家用。這梅子頭發又長又粗,攢了一個月,便有很大一把了。貨郎拿了那頭發,不僅多給了梅子一些針線,還給了她一把可以插在頭發裏的梳子。兩個人這就算是認識了。  梅子埋葬男人那天晚上,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梅子的男人的屍體靜靜地躺在一張木板上,享受著這最後在自己家裏停留的時光。前來吊唁的客人陸陸續續都走了,後半夜隻剩下梅子一個人守在靈柩前麵,嗚嗚地哀鳴。這時候,這個清淨安詳的夜裏,一個未亡人守著丈夫的靈柩的靜謐時刻,靈堂上卻起了風,風很陰冷,將靈柩前的兩盞白燭本來就微弱的燈火吹得更加細小,整個靈堂黯淡下來了。這女人感到後背一陣陣發涼,她感覺到後麵有無數幽怨的目光盯著自己。她止住了哭聲,這時候,靈堂上更加寂靜,連那六條平常鬧騰的狗,此時也異常安靜……
  風止住了,燈火閃了一閃,又重新亮起來,梅子再看那丈夫的屍體時,嚇得咬破了舌頭。男人屍體上的被子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不斷地往地麵上滴水。梅子小心地揭開被子,男人的身上同樣是濕淋淋的。梅子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大口。她呆呆地盯著眼前的一切,對於突然之間產生的變故,她大腦一片空白。
  她就這樣跪著,愣愣的,冷冷的。直到雞叫了三遍,一切終於恢複正常了。梅子卻如同雕像一般,跪在靈柩前麵。眾人將她抬起來的時候,她的姿勢都不曾改變。直到把她放在炕上,有幾個牙婆不斷地幫她按摩和疏通筋骨,才稍稍緩了過來。
  梅子埋葬丈夫之後,一個人過起了日子。這樣的孤單淒苦,隻能在跟貨郎一個月一次的兌換過程中得到稍微的排遣。在這個村子裏,除了死掉的丈夫,這貨郎是與她接觸最多的人了。時間一長,這二人便有了私。最先發現這件事情的是劉二家的傻子,一天中午,貨郎挑著擔子進了村,那傻子就跟在貨郎後麵也學著他的樣子擔著擔子走,眾人在一旁看得開心。這時候,傻子突然趴在地上,並不斷上下晃動身體,眾人笑得更厲害。那貨郎紅著臉,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擔著擔子逃也似的離開了,絲毫不顧梅子的呼喚。
  族長注意到這個細節之後,覺得傻子一定是看到了什麽,稍稍一問,便知道這貨郎和梅子不幹淨了。於是派人暗中監視起這兩個人。終於有一次,兩人在一孔破窯洞裏被抓了個正著。按照規矩,這類寡婦門前的是非事,要看誰勾引的誰,如果寡婦主動勾人,則要在房梁上掛三天,男子則可免除懲罰;男方主動,則要背起寡婦男人的屍體在村裏爬三天。
  這男人也端的是條漢子,主動承認自己有錯,勾引了寡婦。於是,他要背著梅子丈夫的屍體在村裏爬行三日。等到開棺的那天晚上,這貨郎被押著進了墳地,挖出棺木的時候,已經看見棺木裏麵滲出的大量水漬。等打開棺材,那梅子男人的屍體就懸浮在慢慢一棺材的水裏,沒有一點腐爛的跡象,而且如同剛剛落水一般。眾人感到奇怪,沒有人敢下去撈屍體。於是眾人給那貨郎鬆了綁,並將其踢將下去。
    那貨郎下了墳地,感覺如同落水一般,渾身輕飄飄的,身體甚至感覺到入水的感覺。他將那屍體從水中拖出來,負載在自己背上,然後爬出墳地。奇怪的是,貨郎的身體也如同落水一般濕淋淋的,不斷地滴著水。貨郎鼓著腮幫子在村巷裏爬行,卻做出遊泳一樣的姿勢,三天之後,貨郎不見了,而梅子的男人卻活過來了!他像往常一樣抽煙、喝酒、打梅子。這匪夷所思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村民們在驚恐一段時間之後,也沒見梅子的丈夫與之前有什麽不同,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樣的事實:一個男人在死後半年多時間裏,又複活過來,他還像往常一樣,跟村裏的人們打著招呼,跟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打情罵俏……沒有人知道貨郎的下落,除了我。
  梅子男人死的那天晚上,是我給他渡魂的,這其實是鐵定的事情,因為我接手之後,我爹已經早就不幹這事兒了。戰戰兢兢的梅子男人上了船,他對我說著話,我全然不理會,當然,我能聽見,也能聽懂,但是根據規矩,我是不能聽見的,更是不能說話的。他絮絮叨叨地告訴我:“我知道,梅子在我死後肯定會偷人。是我叫他偷人的!我叫他偷的。”他笑著嚷嚷,“這樣我就能活下來了!真的能活。”我知道他的意思。這一定是那個郎中的主意:人死之後,渡魂過程中落入水中,就能免於接受幽冥界的審判,從而將靈魂暫時封閉於陰陽河上。這自然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但是為了活命,這卻不啻為一個好辦法。然後找一個男人(這男人必須和自己的老婆做過露水夫妻才行)背屍三天,則可重生,而背屍者的靈魂卻再也不能越過陰陽河,隻能在河岸上望水興歎。那郎中臨走前告訴梅子,讓她通知我家人準備渡魂,其實早已經將這個計劃說好了,當然,那塊銀坨子他最終還是笑納了。雖然他嘴上說要攥在梅子男人的手裏到時候交給我,但是中國渡魂人從來沒有收取金銀的規矩,一切說法隻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
  其實這個計劃是一定能實現的。因為在梅子男人死之前,已經有了征兆:梅子看見男人臨死之前頭上趴著一個人,而且梅子男人的死確實在水中死掉的。而貨郎剛剛進村,那男人就死掉了,這是巧合嗎?當然不是,這是一個計劃而已。隻要他男人在渡河過程中跳入水中,就很大程度上能夠活下來。
  於是,在船駛入陰陽河中心之後,這男人已經準備好墜入河中了。當然,我不能幹預,因為我“聽不見”,即使我確實聽見了,也要裝著聽不見,我隻是一個撐船渡魂人而已。我當時的心情是如此矛盾,我當然想阻止他跳下去(當然被水中的冤魂拉下去另當別論)。可是,一旦我阻止他,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我聽見了。這樣的後果是:以後不用幹這種事情了。於是我沒有阻止,他躍入陰陽河之後,立即在自己的靈柩上作出了反應,梅子當時在想,要不要勾引那個貨郎,她知道這是一種恥辱,但是為了丈夫,這也完全由不得她:族裏的男子所娶的老婆都給族裏添上男丁,隻有她剛過門,還沒有懷上孩子,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勾引貨郎的計劃必須萬無一失,要不然整個族人的希望都將毀滅。
    梅子的男人落水之後,那屍體上立即顯示出來,這就是那陣陰風之後的異象,棺材中的水也正是他的靈魂置身水中的征兆。一切就從貨郎開始。貨郎果然上當,傻子的表現天衣無縫,派人盯梢也是虛晃一槍而已,根本用不著盯梢,梅子就是最好的情報員,她要想讓那貨郎被抓,其實是很簡單的。於是,貨郎隻能在岸邊做自己的濕人了,一直到現在。
  “那您要強行渡他過河,會怎樣呢?”我好奇地問。蔣氏笑著說:“那我也回不來了。時候不早了,咱們出發吧。”說完,我們三個人出了房門,走向那拴在河岸上的渡船。渡船旁邊有一個濕乎乎的人影,不用說,定是那貨郎華晨了。他仍然在等待,希望能夠過河,蔣氏說:“今天仍然沒有你的機會,等下次吧。”貨郎失望地看著蔣氏,卻也毫無辦法,隻好拖著濕漉漉的身子,默默地離開了。
  “那我們要等的人是誰呢?”我問蔣氏,五叔說:“老蔣你先別說,我猜猜看!”蔣氏笑笑,等待五叔的答案。五叔說:“我有九成的把我能猜中,咱們等的是那個梅子的後代!”蔣氏還是那副笑容,點點頭卻又搖搖頭,道:“這是最後的客人了!你們看,他到了!”我們順著渡魂人所指的方向,看見一個靈魂一瘸一拐地向著這個方向走來。到了岸邊的渡船旁,我們才看清這男人的麵孔,他長得很奇怪,如果一鼻子的最高點為中軸線,這條中軸線上下延伸至他的全身,可以看到截然不同的兩個部分。左半部分高大強壯,右半部分嬌小靈活,像兩個不同的人湊在一起似的。而他的身體卻是完整的,並沒有像真正拚湊起來那樣突兀,隻不過這樣一來,他腦袋的形狀就很奇怪了,就如同一個被擠癟了的茶壺,又好像一個奇形怪狀的倭瓜,左邊比右邊高出將盡十厘米,早已經花白的頭發如同種在山坡上的莊稼,起伏跌宕,錯落有致。而他的眼睛自然一邊高一邊低,且大小、形狀完全不一樣,鼻子更成了重災區,就好像兩個一大一小的梨子,被各自從中間切開,又重新一高一低地貼在一起,嘴巴則像被一長一短兩根鐵絲吊起來的一條瘦肉……這樣的模樣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我心想,但凡長成這樣,就必須要非常謹慎,一旦犯法,很難逃走,抓捕很容易的。
  這樣的人竟然能說話:“今晚渡麽?”明顯是兩個人的聲音混合起來的。“渡,就等你了!”蔣氏說完,解掉了纜繩,先把我們讓進船艙裏,等著那個怪人上船。然而,正當那怪人準備邁出那短小的一條腿準備上船的時候,那個濕淋淋的貨郎出現在怪人麵前了,他滿是憤怒地盯著這怪人的另一半臉,然後和這個怪人狠命地撕扯著,那怪人行動不便,加上右半邊的身體消極抵抗,有時候甚至打自己的左半邊,專門搗亂。正在無法割舍的時候,一個須發盡白的老人拄著拐杖出現了!“今天真是熱鬧,所有人都到齊了!”我在船艙裏想。那老人不說話,卻拿出一把大刀來,這鏽跡斑斑的大刀在這漆黑的夜裏,在這陰陽河畔,仍然能泛出清冷的陰森的光來。他二話沒說,顫巍巍地舉起大刀,對著那怪人的腦袋就是一刀!這一刀下去,怪人的魂靈立即分為兩半!老者對著貨郎道:“你的骨肉我還給你了!咱們兩不相欠!”貨郎道:“兩不相欠,你說得倒輕巧。我泡在這陰陽河裏,你敢背著我的屍體麽?你敢把我的命換回來嗎?”老者道:“我何嚐不想!要早知道是這樣,我根本就不答應那郎中了!鬧得現在我死不了,你也活不成!我難道不想終老嗎?難道不想嗎?我越來越老,卻死不了,我不艱難?”
    那老者越說越有精神,完全不顧及已經分成兩半的二子的靈魂:“我生了兒子,給祖宗續了香火,誰知道卻是一個怪胎!那孩子有一半是你的!你還有什麽不滿足?”“你們宗族的事情拉著我幹什麽?這一切關我什麽事?我是一個貨郎,平白無故地被卷進這個大陰謀裏麵。這跟我有什麽關係?”老者說:“你若不貪美色,何以至此?”貨郎卻笑道:“我貪美色不假,你們的族長呢?他不貪色?郎中呢?他不貪色?你那婆姨就是個浪貨,偷了這麽多男人,卻偏偏於我過不去!死了竟連陰陽河都過不了!”
  那老者驚呆了。他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他迷惑了。幾十年的恩怨,竟然是這樣的收場,他的妻子和那郎中還有郎中做族長的哥哥,究竟隱瞞了他多少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貨郎和梅子的男人這一對陰陽冤家第一次碰麵,就經曆了這樣的荒唐,不得不讓人唏噓。然而他們卻有同樣的目的,就是迅速渡過陰陽河,一切重新開始。“那該死的梅子,這個*****!”想起那個女人,他就非常激動。
  可是,和貨郎一樣,這個已經記不清自己實際年齡的老者每每求死而不能。在梅子死了以後,他和怪物一般的兒子生活的非常艱難。為了過河,在他發現自己老而不死之後,就開始頻頻采用各種辦法自殺,希望能重新開始,他實在不願意無限期拖著這個衰老的身軀。他從高山上跳崖,總是被樹枝掛住,被懸在空中好幾天,快餓死的時候,那樹枝無論什麽樹,都能在落葉之後開出美麗的花來,這沒有葉子的花朵,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芳香,他的身體的一切不適,頃刻間消失地無影無蹤;他用菜刀割掉喉管,卻不見得流血,而是從血管裏噴出水來!而且這傷口很快愈合。
  “你們過不過?雞叫頭遍了!這次我做好事,把你們全都送過去吧!華晨你先上來,帶上你那半個兒子!老叔你喝幾口河水再想辦法求死吧。我等你!”蔣氏已經等不下去了,這最後一次的渡魂不能就此誤了。隻見那老者立即喝下幾口陰陽河的水,那把大刀在脖子上狠狠地抹了一下,一股鮮血噴出,他很快就倒在地上,一縷遊魂出竅,他帶了那半個兒子,上得船來。蔣氏說:“你們都是被冥界銷了譜籍的人,按規定是過不了陰陽河的,所以你們抱緊了手中的半個兒子,什麽時候都不能放。”二人點頭。船緩緩駛離碼頭,前往對岸那個開滿美麗花朵的地方……
  這條陰陽河並不寬,很快就能渡到對岸。但是這水路卻並不安生,河裏那些孤魂野鬼紛紛遊到船的跟前,拚命往上爬,我很擔心他們突然爬上來。可是很快我就發現,這些幽魂永遠也上不了船的。因為他們每個人都很努力地向上攀爬,但是看到別的家夥快要上去的時候,就紛紛停下來,將那個就要成功的人拉將下來,一直這樣,周而複始。怪不得那蔣氏對這些遊魂根本不屑一顧。
  這河裏漆黑一片,隻有蔣氏的船上燃著幾根香火,泛出比星星還要微弱的光芒。陰風陣陣,傳來縷縷花香,那一定是彼岸花的香味了。到了對岸,應該就能看見了。我知道,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們應該快到了。這時候,船突然停下,我們到了!
    這三個人能不能上岸呢?我很擔心,因為兩個人明顯是不具備過河資格的,可是蔣氏似乎胸有成竹,滿不在乎。那三個人上了岸,兩個影子過來接洽,他們先將兩部分半個人被人重新組合起來,其餘兩個人也不多問,鎖了就走。臨走前似乎回頭看了一眼蔣氏的船,我和五叔立即縮回船艙,不敢再看。但是,我仍然看到那張一團漆黑而沒有任何麵目的臉了,心驚不已。
  “我們得盡快回去,要不然河裏就沒水了。一切等回去再說,不要說話。”這已經成為老者的蔣氏,在送走那三個靈魂之後,顯示出年輕人的體力來,他拚命地劃著小船,眼見得那河岸不斷逼近小船,河水正在從這邊消失。蔣氏拚命地劃著船,可是在離陽麵河岸還有幾百米的時候,陰陽河的河水,徹底幹涸了。蔣氏大叫一聲:“快跑!會沒命的!”我們在這滿是骷髏和死屍的河道裏拚命往前跑,剛剛上岸,雞就叫了。三個人氣喘籲籲,那蔣氏更是像風箱一樣喘氣。
  三個人筋疲力盡地回到小屋,那屋裏的火爐仍然燒得通紅,活著真好!能說話真好!我們默默地坐了一會兒,蔣氏這才說話了:“這個村子的大姓是白姓,梅子的男人就姓白。族長、郎中和梅子的男人都是同宗。可是我蔣氏自從六代前幹了這個營生之後,白姓宗族的人丁就開始衰落。不僅如此,白家人的壽命也不斷縮短。那族長四十歲上就死了。而我蔣氏雖說人丁不旺,卻壽命都長。白家人請人算過卦,說是我蔣氏渡魂,壞了他家的風水,減壽減丁都是陰陽河的緣故。要想重新把風水反過來,隻能讓這陰陽河幹枯,繼而移位,並且白姓人必須擔當渡魂人,方能扭轉。隻要讓那蔣氏渡一回惡鬼違背天命就能達到目的,但是必須犧牲一個同族的人,也就是必須有白家血統的男人做誘餌,才能達到成為渡魂人的目的!隻要一切成功,蔣氏斷子絕孫,白家子孫興旺,福壽綿長!
  於是那郎中便用巫蠱讓梅子的男人靈魂移位。當年梅子男人暴斃之前,為什麽自家的狗會咬他呢?原因就在這裏。這巫蠱已經讓梅子的男人成為半個人,另外一半是惡鬼上身。隨後,這貨郎在巫蠱之下也成就了這樁美事,白家人辦事兒很謹慎,所以絕對不會出錯,一切順利。我渡梅子男人的魂時就已經預料到了,因為隻是巫蠱導致的假死,那魂兒並不完全是梅子男人的,有一半惡鬼的魂兒在,他跳下去了,惡鬼的魂兒還在我的船上!我渡了惡鬼的魂兒過河,就是違背了天命,我當時也知道,這營生幹不長了。對岸那邊一發現,這營生就會連同這條原先指定的陰陽河一樣,幹不成了!魂梅子和貨郎通奸,背屍體成為替死鬼,這一切都是白郎中安排好了的。今天晚上,我就想豁出去了吧,反正我們蔣氏已經斷子絕孫受到懲罰了,幹脆好事做到底把他們都送走吧。盡管我明知道這些冤魂不具備渡河的資格,但是他們一旦靈魂渡過河,就送不回來,也就能重新進入輪回了。也算是超度他們了。”
  “您的意思是說,現在另一條陰陽河已已經出現了?”我問蔣氏。他回答:“這條河已經幹涸了,另一條河肯定會出現。這六十條河水,是不會少的。”“為什麽會選中梅子的男人做這個誘餌呢?”我還是有些不明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那梅子的男人到最終都沒有名字,還不如他婆姨呢。終生都是以‘梅子男人’稱呼他,為什麽?因為這男人是白家老太爺私生的,老太爺臨死前才認下了這孩子。但是因為牽扯到財產的分配,郎中和那族長一直不承認這個事實。但是血統上卻是沒有問題的。於是選中了他。”“那渡魂人一定是那白郎中的後人了?”我徹底明白了。“確切的說,是白郎中和梅子的後人。”蔣氏地說。
    然而三天之後的一個晚上,蔣氏又找到我們,驚喜道:“我的營生又來了。”我和五叔自然高興,可是不太明白。經過蔣氏一解釋,這才知道,原來白郎中精心策劃的陰謀敗露了,原因是白郎中的後人按照先人遺留下的規矩:每渡一個魂,自行規定收取費用。所以當地的人死後都有規矩,活人必須在死者手中必須攥上一個銀器,否則不得超生。這事情終於被對岸知道,調查下來,這才查到那算卦人身上,他與白郎中一起被召到審判堂,交待了一切。對岸感念蔣氏敬業,這才重新開通陰陽魂渡,仍由蔣氏掌舵。
  “可是蔣氏隻剩你一脈,終難再續,這如何是好?”五叔有些傷感地說。那蔣氏卻羞道:“不礙事的,那郎中的後人,其父另有其人。”我和五叔相視一笑,頓時明白,那白郎中算計一世,卻沒算到那個叫做梅子的女人和蔣氏的曖昧,計劃最是周全,掌舵的仍然是蔣氏的血脈。這究竟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隻能留給讀者去遐想了。(濕人完)
    第卅二周 腹紋
  我和五叔在廳堂裏喝茶聊天,五叔突然說起:“每一個孕婦身邊都有一個等待投胎的小鬼在等候。這小鬼在孕婦越接近臨盆的時候,影像就越明顯,很多不能通靈的人甚至都能看見。”我問五叔這是為什麽?五叔說:“說好投胎的人其實並不是在臨產那一刻才被地獄釋放,而是一個個排好隊走出鬼門關,然後尋找各自的宿主,也就是產婦,這樣一來,早些找到的小鬼就會守著孕婦,一方麵負責保護這個孩子,另一方麵則是為了不讓別人占了位子,就和你們大學裏麵占位子是一個道理。”
  正說著,一個孕婦來到五叔家裏,說起了自己遇到的麻煩。五叔似乎早就盤算好了這個孕婦會來,所以在臨來之前跟我說了一些關於孕婦的事情。那女人全身上下時髦的打扮,但是身體瘦弱,出了大幅度隆起的腹部之外,她的渾身都不能和肉這個字聯係起來。這女人麵色憔悴,一臉愁容,在她坐定之後,我適時地遞上了一杯白水,她接了,微微點點頭算是感謝。“看來是一個很靦腆的人。”我心想。這時候,她終於說話了:“任先生,我最近遇到了很大的麻煩。”說完她作出了一個人讓我們倆大男人很吃驚的動作:撩起上衣衣襟,露出了隆起的腹部。
  我們吃了一驚,因為這孕婦的腹部有一個很明顯的文身。“我原本沒有文身的。可是自從我懷上孩子之後,我的腹部就開始出現一條淡淡的紅色印記,剛開始根本看不清楚,可是越往後來,就越明顯,終於變成現在這個很明顯的文身。”這個文身通身是紅色的,樣子很恐怖,一個骷髏頭蛇身的怪物張大了嘴,嘴裏叼著一個嬰兒的輪廓。
  這個女人說:“這個文身究竟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身上?任先生,請您無論如何幫幫我。”五叔點點,拿出相機對著她的腹部拍了一張照片,照片上這個文身的圖案更加清晰,五叔問那女子:“你什麽時候生產?”“還有兩個月!”五叔道:“你先回去,七天之後的晚上十二點你再來,讓你的丈夫陪著你。現在還不能幫你,七天之後一定過來,無論發生什麽事兒。”“好的,我一定來!”那女人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轉身離去了。五叔開始著手研究這個腹紋的圖案以及來曆。
   七天以後,這個女人果然又來了。她看起來比上一次更憔悴,但是最大的不同卻是她穿的衣服與上次截然不同,上次她的裝扮像一個貴婦,而這次簡直就是一個保姆。“你一個人來的嗎?”五叔問。“是的,一個人。”“那你的丈夫呢?這麽晚了他難道不擔心你母子的安危嗎?”這女人聽五叔這麽一問,突然哭了:“我沒有丈夫……”五叔覺得很不好意思,畢竟這已經開始牽扯到隱私問題了。
  那女人哭哭啼啼地說出她的一些經曆:
  我姓王,因為專業冷門,大學畢業之後根本找不下工作。可是,我家裏早就債台高築,我隻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家家政公司培訓了三個月就去做了保姆。這家的男主人是一個笑眯眯的中年男子,他早某機關上班,對我倒也不錯。可他老婆是一個母老虎,因為不能生育,導致脾氣分外古怪,她見不得我吃飯、見不得我上廁所,見不得我梳頭發……總之,一切與女人有關的活動她都看不慣。但是男主人對我很好,我又很需要錢。加上這是我的第一份工,如果辭職的話公司要扣錢的。所以我隻有忍氣吞聲,忍耐著這個女人的一係列打罵和折磨。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我已經堅持不下去了。正當我準備辭職不幹的時候,這女主人卻突然對我非常好。我當時受寵若驚,以為前一段時間的折磨隻是在考驗我的忍耐力。她笑盈盈地對我說:“沒想到你還是一個大學生呢。你怎麽不早說呢?”我警覺起來了,因為我也不笨,她是因為我的學曆才對我的態度大為改觀的,這就有了問題了,網上經常有大學生做代孕媽媽的事情,這女人沒有生育能力,難道……我不敢去想,隻想著幹完這個月早點離開,即使她對我的態度已經相當和善。
  接下來的日子裏,她並沒有提出代孕媽媽的事情,我自己還覺得挺不好意思,也許是我多心了,這女人隻不過是對農村人有成見,對於我這樣有點知識的人,她還是比較尊重的。月底很快就到了,那天,我正式向主任提出辭職的事情。我借口同學幫我找了一份比較不錯的工作,但是這舉動仍然讓這對夫妻很是吃驚。他們很失望地看著我,男主人對我說:“我知道我們有些地方做的不好,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也沒有必要現在就走啊。”我無話可說,感覺真的很別扭,當時也很矛盾,但是最終我還是留下來了。
  這之後,女主人對我越發客氣,這讓我有些受寵若驚。甚至有時候她竟然幫我幹活兒!但是他們越這樣做,我越覺得欠了他們什麽,你知道這種感情上的欠債是很難還的。
  終於有一天,男主人對我說:“小王,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吧。我們想要一個孩子,可是你也知道你大嫂的身體不行,所以我想……”“你不用說了,我是不會答應的!”我很快拒絕了他。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可是男主人卻歎口氣,道:“小王,就要你一個卵子,我聽醫生說了,取一個兩個卵子對身體影響不大。這樣,我們給你三萬塊錢作為補償你看怎麽樣?”我驚呆了,這與我原來想象的一點兒都不一樣。我以為他要提出跟我生個孩子的。既然這樣,我也隻好答應了。可就在那女人懷孕之後,怪事就接連發生。
   她懷孕之後,我便和她住在一個房間裏,而先生則在另一間臥室居住。自從我住進那個屋子的第一個晚上開始,夜裏就經常聽到隱隱約約的爭吵聲,而且越到後來,爭吵的聲音越大。有一天晚上,我起身上廁所,出門前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那女人床上,我回頭一看,什麽都沒有,我以為自己眼花了,可是等我迷迷糊糊上完廁所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突然聽到裏麵有很明顯的吵架聲,雖然我聽不清楚他們吵些什麽,但是能聽出來雙方都很激動,聲音比較高,但是卻不大。
  我輕輕地推門進去,兩個模糊地人形影子躺在那孕婦的旁邊,正在激烈地討論什麽一般。我很害怕,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是“鬧鬼了”,雖然我並不大相信鬼神之類,但是這次卻是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看見那兩個家夥,我知道這不是幻覺,這是真真切切的兩個有些模糊的影子。卻不知道該怎麽辦。於是我隻好去小臥室裏把先生喊起來。先生醒來之後,我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跟先生簡明地說了一下。先生立即起身,和我一起悄悄靠近了孕婦所在的臥室。
  他們已經不在了,先生覺得我有些大驚小怪,但是我絕對不敢再在這個臥室裏麵睡了。孕婦知道這件事情之後,覺得我很無聊,她告訴我:“你要是不想跟我睡就睡沙發吧。我不勉強你。但是你的工資得減掉一半。”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因為這個屋子實在太恐怖了。可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我每次睡著之後,總覺得黑暗中有人盯著我看,這種感覺非常真切,等我睜開眼睛卻什麽都沒有看見。一天晚上,我睡著之後,這種奇怪的感覺有一次出現了。我猛地睜開眼睛,這次我終於看見了!我看見了一雙眼睛,它正盯著我看,死死地盯著我,似乎要把我吞掉。
  是先生!他想幹什麽?我下意識地縮緊了身子,可是,先生如同瘋了一樣,兩眼發紅,他力氣很大,而我卻鬼使神差地全力配合,竟然一點都不曉得反抗,很快,我被他徹底控製……他氣喘如牛地完成自己的事情之後,逃也似地跑到自己的屋裏去了。我們的動靜很大,而那個孕婦的臥室一點動靜都沒有!
  第二天,盡管我暗示了很多次,但是先生竟然跟沒事人一樣,我感到羞辱,但是既然已經出現這種事情了,我想先生不可能就這樣不聞不問。可是,我想錯了,在我發覺自己懷孕之後,我輾轉告訴他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沒想到他吃驚地說:“小王你沒事兒吧?會有這種事情嗎?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你究竟想幹什麽?”我又氣憤又感到屈辱,為了證明給他看,我準備把孩子生下來,證明我所言不虛。當時這種想法是如此地堅定,可是在孩子六個月大的時候,我徹底後悔了,我每天不僅要麵對這對夫妻異樣的目光,連出去買菜還要受到街坊的奚落,說我是一個不要臉的女人,勾引男人播下了種。我百口莫辯。晚上,我仍然感到那詭異的目光盯著我,可是睜開眼睛什麽都沒有。
    她懷孕之後,我便和她住在一個房間裏,而先生則在另一間臥室居住。自從我住進那個屋子的第一個晚上開始,夜裏就經常聽到隱隱約約的爭吵聲,而且越到後來,爭吵的聲音越大。有一天晚上,我起身上廁所,出門前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那女人床上,我回頭一看,什麽都沒有,我以為自己眼花了,可是等我迷迷糊糊上完廁所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突然聽到裏麵有很明顯的吵架聲,雖然我聽不清楚他們吵些什麽,但是能聽出來雙方都很激動,聲音比較高,但是卻不大。
  我輕輕地推門進去,兩個模糊地人形影子躺在那孕婦的旁邊,正在激烈地討論什麽一般。我很害怕,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是“鬧鬼了”,雖然我並不大相信鬼神之類,但是這次卻是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看見那兩個家夥,我知道這不是幻覺,這是真真切切的兩個有些模糊的影子。卻不知道該怎麽辦。於是我隻好去小臥室裏把先生喊起來。先生醒來之後,我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跟先生簡明地說了一下。先生立即起身,和我一起悄悄靠近了孕婦所在的臥室。
  他們已經不在了,先生覺得我有些大驚小怪,但是我絕對不敢再在這個臥室裏麵睡了。孕婦知道這件事情之後,覺得我很無聊,她告訴我:“你要是不想跟我睡就睡沙發吧。我不勉強你。但是你的工資得減掉一半。”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因為這個屋子實在太恐怖了。可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我每次睡著之後,總覺得黑暗中有人盯著我看,這種感覺非常真切,等我睜開眼睛卻什麽都沒有看見。一天晚上,我睡著之後,這種奇怪的感覺有一次出現了。我猛地睜開眼睛,這次我終於看見了!我看見了一雙眼睛,它正盯著我看,死死地盯著我,似乎要把我吞掉。
  是先生!他想幹什麽?我下意識地縮緊了身子,可是,先生如同瘋了一樣,兩眼發紅,他力氣很大,而我卻鬼使神差地全力配合,竟然一點都不曉得反抗,很快,我被他徹底控製……他氣喘如牛地完成自己的事情之後,逃也似地跑到自己的屋裏去了。我們的動靜很大,而那個孕婦的臥室一點動靜都沒有!
  第二天,盡管我暗示了很多次,但是先生竟然跟沒事人一樣,我感到羞辱,但是既然已經出現這種事情了,我想先生不可能就這樣不聞不問。可是,我想錯了,在我發覺自己懷孕之後,我輾轉告訴他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沒想到他吃驚地說:“小王你沒事兒吧?會有這種事情嗎?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你究竟想幹什麽?”我又氣憤又感到屈辱,為了證明給他看,我準備把孩子生下來,證明我所言不虛。當時這種想法是如此地堅定,可是在孩子六個月大的時候,我徹底後悔了,我每天不僅要麵對這對夫妻異樣的目光,連出去買菜還要受到街坊的奚落,說我是一個不要臉的女人,勾引男人播下了種。我百口莫辯。晚上,我仍然感到那詭異的目光盯著我,可是睜開眼睛什麽都沒有。
    但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誠實,我不得不忍辱負重,在懷孕七個月的時候,我經曆了人生最痛苦的階段,孩子流產了,沒有任何征兆。在我的堅持下,先生答應做親子鑒定,鑒定的結果出乎我的意料,孩子跟先生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實在太詭異了,難道我那天晚上真的看錯了嗎?是這樣嗎?不可能的!我不可能連這個也分不清楚!
  我知道,我已經沒辦法再在這裏呆下去了。於是,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我離開了這個我呆了一年多的城市,回到家鄉,然而,那雙盯著我的眼睛仍然沒有離開。沒過幾天,我那平坦的腹部又一次像充了氣一樣迅速鼓了起來。這是怎麽回事?明明孩子已經沒有了的!我到醫院去檢查,醫生說孩子很健康。可是這怎麽可能呢?這件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在電腦屏幕上我看見了我這個失而複得的孩子,他緊閉著雙眼,我看著他:這就是我的孩子嗎?真的是嗎?可是他明明離開了我的。正在我胡思亂想,感慨萬千的時候,這孩子突然睜開眼睛盯著我!對!就是這雙眼睛!一直以來盯著我的眼睛就是這個眼神,我一直以來的感覺是不會錯的!
  不久之後,就在我的孩子快要出生的時候,我就又一次見到這兩個夫妻了。那女人應該已經生產了,因為她的腹部已經平坦了。可是他們卻沒有任何開心的表情,卻是一臉的愁苦。先生開門見山地說:“小王,我們的孩子沒了!”我吃了一驚,可是,他們大老遠過來就為跟我說這個嗎?當然不是,他們是要我繼續提供卵子給他們的,先生說:“小王,很對不起你,我知道一直以來你一定很不開心,也許很恨我們,但是希望你們也可憐可憐我們,我們的孩子沒了,隻有你的卵子第一次成功第地在我老婆體內著床。其他的我們試過了,都不行。所以我們還需要來求你,再幫我們一次吧。”
  我根本不想見這兩個人,更別說幫助他們了。我拍拍自己的肚子,不無嘲諷地說:“這個孩子是誰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認為我現在還能給你們提供我的卵子嗎?”我故意挺著肚子,在這對夫妻豔羨的目光中進了屋,關上了門。
  就是在我重新擁有這個大肚子的時候,我發現我的腹部出現這個印記的!一直以來,這個印記越來越明顯,一直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孩子出生還有多長時間?”五叔問,這孕婦道:“差不多還有半個月吧。如果不算那一段流產後的時間,應該今天就是生產日。可是我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五叔說:“很危險,如果今天生產,你會有生命危險的。”那女人對於這一年多來的怪事見怪不怪,所以也並沒有表現出驚恐的樣子,很平靜地說:“我這孩子失而複得,我還奢求什麽呢?他的使命就是為了證明他的身份,為了證明我的誠實。其餘的根本不重要。”五叔冷冷地盯著這個可怕的女人:“你想說明什麽?”王女士道:“他沒有後代。這孩子以後有權繼承遺產。”五叔點點頭,我看得出來他和我一樣對這個女人充滿了厭惡。
  五叔說:“那你就不要裝神弄鬼了。這孩子怎麽回來的你還能不知道?”那女人臉色微微一驚,繼而恢複了原來膽怯怕羞的德行:“任先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我有本事讓這孩子死而複生?”五叔道:“也不是不可以。你一定與他們簽訂了契約,要不人你的腹部不會出現惡鬼特有的靈魂印記。”那女人仍然無辜地盯著五叔,道:“我真的不知道什麽靈魂印記,您一定要幫我,因為我……”她的額頭開始沁出一層密密的細汗,她要生了!
  五叔冷冷地看著她,並沒有任何動作,這女人痛苦地彎下腰,小聲地呻吟著。五叔道:“你還不快服用那個偏方?”那女人突然之間瘋狂起來,她滿地打滾,看得出是痛苦加劇了。“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你的痛苦會更加劇烈。趕緊吧。何必受罪呢?”那女人終於忍不住,她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子,裏麵滿滿一瓶黃酒一樣顏色的液體泡著什麽東西,我仔細看時,那竟然是一個核桃大的人腦!她迅速擰開蓋子,猛喝一口。一會兒,她的汗逐漸褪去,這才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還有什麽話說?”五叔問她。“求求你幫幫我,我隻是一時糊塗,我根本沒想過會這樣。”五叔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說完拿出兩個鴨蛋,在那女人腹部比劃了一下,夢地往裏一推,竟然進了那王女士的肚子。一會兒工夫,王女士的肚子開始發紅,她躺在一張簡易的床板上。肚子上的印記突然之間變成鐵水一般的顏色,整個隆起的腹部變得透明,裏麵那已經成型的嬰兒竟然睜大了眼睛望著我們,而且眼神中充滿了怨恨。他在這個狹小的母體中追逐著那兩個鴨蛋,可是鴨蛋在五叔兩根手指的遙控之下非常靈活地穿梭在整個係統內部,那嬰兒怎麽也抓不到。五叔不斷地變化運動方向,大汗淋漓。可是,仍然沒有到臨盆的時間,眼看快支持不住了。那女人臉上的血色開始褪去,整個人變得狂燥起來,五叔一邊艱難地控製著王女士腹腔內部的鴨蛋,躲避追捕,另一方麵大喊一聲:“任桀,快拿靈符封住她的天庭!”我應聲而去,這女人緩緩彈起的身子,再次平躺下去,臉色也逐漸恢複正常。可是她的腹部依然有一個孩子跟兩個鴨蛋在玩警察小偷的遊戲。
   五叔將那鴨蛋封存起來,說是有機會送給那對城裏的夫婦吃了,應該對他們的不孕有效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王女士安然無恙地坐在五叔的凳子上休息,說起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我才幡然明白:
  自從王女士將卵子捐給那城裏的夫婦之後,那女人受孕了。可是等待投胎的靈魂卻是以卵子辨別,所以守在王女士身邊長達數月,可是最後發現這個女人並沒有任何反應,這才發覺站錯位了,等這個靈魂再次去找到這家女主人的時候已經晚了,這女主人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等待轉生的靈魂,於是他們開始爭吵。隨後,其中一個見這樣爭吵下去根本沒有希望,耽誤了轉生不說,搞不好還要成為孤魂野鬼。於是他開始蠱惑這家的男主人,在那天晚上,這個男主人和這個王姓小保姆之間行了周公之禮。王自從懷上孩子之後,這兩個準備投胎的靈魂總算安靜下來了。可是,事情遠遠不如他們預料的那麽簡單。這家的女主人早就知道王小姐懷的孩子是和自己丈夫生的,她嫉恨在心,雖然自己現在也已經懷了孩子,但是這孩子跟自己的關係並不太大,畢竟還是丈夫和這個女人的骨肉,盡管這王小姐所懷的孩子丈夫並不承認,但是不能保證以後不承認。搞不好將來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搶了自己的位子,繼承了自己的家產還說不定呢。於是她心生一計,暗中做手腳讓王小姐懷的孩子流產。隨後在親子鑒定時候買通大夫和參與檢測的人員,終於證明這孩子與丈夫之間並沒有關係。
  可是王小姐自從女主人懷孕之後,就開始憤憤不平,為什麽有錢人家的孩子將來的前途無量,這孩子明明是她的呀!這種不平開始逐漸變成一種嚴重的心理壓抑。這種壓抑在那天晚上她和男主人之間的一係列成人遊戲之後得到發泄,同時也讓她堅定了為這男人生一個孩子,為自己的以後打算的想法。可是孩子的突然失去,對她的打擊太大,一天晚上,剛剛失去孩子的王女士輾轉反側,不能睡著。這時候一個人影突然間就出現了,她搞不清楚是夢還是幻,總之這個人影對她說:“我能幫你把失去的孩子救活,還能讓他健康成長,還能讓你的孩子成為那個男人唯一的孩子。但是你要答應我在你腹內投胎,我必須在腹部留下我的標記。這樣我才能保證你的孩子生下來是有生命的。”王女士也希望孩子能成為製衡男主人的法寶,為了自己的未來她隻好鋌而走險,和這個靈魂簽訂了協議。當然,這個靈魂其實就是引誘男主人在王女士腹內留下種子、並且整天在黑暗中瞪著王女士的靈魂。因為不滿女主人導致投胎母體流產,加上答應了王女士要讓她的孩子成為這家唯一的後代,所以對這對夫婦實行報複,終於把他們的孩子也給弄沒了。
   五叔將那鴨蛋封存起來,說是有機會送給那對城裏的夫婦吃了,應該對他們的不孕有效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王女士安然無恙地坐在五叔的凳子上休息,說起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我才幡然明白:
  自從王女士將卵子捐給那城裏的夫婦之後,那女人受孕了。可是等待投胎的靈魂卻是以卵子辨別,所以守在王女士身邊長達數月,可是最後發現這個女人並沒有任何反應,這才發覺站錯位了,等這個靈魂再次去找到這家女主人的時候已經晚了,這女主人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等待轉生的靈魂,於是他們開始爭吵。隨後,其中一個見這樣爭吵下去根本沒有希望,耽誤了轉生不說,搞不好還要成為孤魂野鬼。於是他開始蠱惑這家的男主人,在那天晚上,這個男主人和這個王姓小保姆之間行了周公之禮。王自從懷上孩子之後,這兩個準備投胎的靈魂總算安靜下來了。可是,事情遠遠不如他們預料的那麽簡單。這家的女主人早就知道王小姐懷的孩子是和自己丈夫生的,她嫉恨在心,雖然自己現在也已經懷了孩子,但是這孩子跟自己的關係並不太大,畢竟還是丈夫和這個女人的骨肉,盡管這王小姐所懷的孩子丈夫並不承認,但是不能保證以後不承認。搞不好將來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搶了自己的位子,繼承了自己的家產還說不定呢。於是她心生一計,暗中做手腳讓王小姐懷的孩子流產。隨後在親子鑒定時候買通大夫和參與檢測的人員,終於證明這孩子與丈夫之間並沒有關係。
  可是王小姐自從女主人懷孕之後,就開始憤憤不平,為什麽有錢人家的孩子將來的前途無量,這孩子明明是她的呀!這種不平開始逐漸變成一種嚴重的心理壓抑。這種壓抑在那天晚上她和男主人之間的一係列成人遊戲之後得到發泄,同時也讓她堅定了為這男人生一個孩子,為自己的以後打算的想法。可是孩子的突然失去,對她的打擊太大,一天晚上,剛剛失去孩子的王女士輾轉反側,不能睡著。這時候一個人影突然間就出現了,她搞不清楚是夢還是幻,總之這個人影對她說:“我能幫你把失去的孩子救活,還能讓他健康成長,還能讓你的孩子成為那個男人唯一的孩子。但是你要答應我在你腹內投胎,我必須在腹部留下我的標記。這樣我才能保證你的孩子生下來是有生命的。”王女士也希望孩子能成為製衡男主人的法寶,為了自己的未來她隻好鋌而走險,和這個靈魂簽訂了協議。當然,這個靈魂其實就是引誘男主人在王女士腹內留下種子、並且整天在黑暗中瞪著王女士的靈魂。因為不滿女主人導致投胎母體流產,加上答應了王女士要讓她的孩子成為這家唯一的後代,所以對這對夫婦實行報複,終於把他們的孩子也給弄沒了。
   這王女士再次懷孕,又回了老家,不免受到家人和鄰居的取笑,但是為了將來的生活,她別無選擇,隻想盡快生下孩子,跟男主人做親子鑒定。最終,男主人又一次到訪,得知了這女人仍然懷孕,心有所動,走了之後,還暗中寄來一筆錢,並百般交代要照顧好孩子。因為這次實在是非正常懷孕,王女士經常覺得腹痛不止,這讓她很痛苦。一天晚上,王女士痛苦難耐,險些丟掉性命,隻見那守在她身邊的白色影子突然飄走,回來時候一個小孩手裏拿著一個小瓶,放下就走。一會兒,那靈魂回來了,很累的樣子,對著王女士道:“喝點這東西吧,很管用的。”王女士病急亂投醫,根本不看那是個什麽東西,就往嘴裏灌,果然有效!沒幾分鍾就不痛了!王女士這才盯著這個瓶子看了起來,等她看見之後,差點惡心的把腸胃吐出來,原來那瓶子裏麵裝著一個核桃般大小的人腦!雖然很抵觸這個東西,但是一旦疼起來,王女士就顧不得這麽多了。
  快要臨盆的時候,王女士按照那靈魂的要求,想找一個陰陽先生接生。沒想到五叔識破了她的麵目,這才引發了那天晚上一係列的非正常事件。
  五叔解釋道:“在準備生產的時候,原本守護在女主人身邊的那個靈魂又一次來到王女士身邊,等待搶位投胎,鬼搶位是很重要的事情,一般法師根本控製不了,所以有“二鬼搶位,諸神皆退”的說法。那後來的那個靈魂一方麵見到王女士腹部的紋身,知道已經無望,於是開始打起了王女士本人的主意,他首先讓那個和王女士簽下協約的靈魂穩定了心思,抓住那個鴨蛋,這才開始做法,想趁王女士臨產前那最脆弱的一刹那,奪了她的肉身,搶了她的活位。可是這時候雞叫了,一切都化為烏有,而這兩個靈魂,在雞叫之後沒有地方去,隻好躲進他們拚命追逐抓捕的鴨蛋裏麵。至此,所有事件都完成了。”
  王女士恢複之後,來看我和五叔,表示要去城裏看看原來的主人夫婦:“說實話,他們對我真不錯!現在安排我去男主人所在的機關上班了。”她轉身準備走的時候,五叔叫住了她:“把這兩個鴨蛋帶上,我保證他們一年之內,能生一對雙胞胎!”王女士尷尬地笑笑,收下了。(腹紋完)
    我在天涯雜談上看帖子,看中篇小說很不方便,因為中間有很多人亂回帖,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有這麽多人灌水,這樣有意思嗎?這樣隻會影響我以及很多和我有相同愛好的人順利的閱讀連載的小說。然後無意中我看到了天涯的隻看樓主功能,用了這個功能以後就可以把無聊的回帖屏蔽,看連載的中篇小說就很方便了。但是想使用這個功能需要開通天涯的百寶箱。天涯百寶箱的開通有要收費的,我不願意花錢去開通,因為我的月收入實在有限,於是我決定開通免費的百寶箱,而天涯百寶箱功能的免費開通要300積分,而我的積分很少很少,不夠300分,所以我要努力刷夠300分,然後才能去免費開通天涯的百寶箱,然後就能很方便的看連載的小說了。於是我就開始去研究怎樣才能更快的得到這300分。聽很多人說發精品貼可以得到很多很多分,於是我決定去發貼,希望自己發的帖子能成為精品貼,那樣我就有很多很多分,然後就可以免費的使用天涯的百寶箱功能了,我發了很多很多帖子,但是我發現我發的帖子除了我之外有人看沒人頂,這樣的話各位朋友也知道,它什麽時候也成不了精品貼,而且有句話要提,每次發帖都要等半天審核才能發上去,很不方便,極不方便,所以我無奈的放棄了發帖,後來又聽說頂一個帖子有3分可以賺,我很高興,於是我選擇了去頂貼,雖然頂一個貼3分,但是很簡單,不需要審核什麽,還可以順便幫樓主把帖子頂上去,我粗略的算了算,如果假如我頂夠了100個帖子的話,我就有…好像就有300分了,那時候就可以去免費開通百寶箱了,那時候就可以用隻看樓主的功能了…最後終於實現了,我有了 300分,我很高興,很高興地去開通了百寶箱,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免費的百寶箱是有時間限製的,過了一段時間就又沒有免費的百寶箱可以用了,所以我得去想辦法賺夠300分,所以我要不停的頂貼,於是我把這段話複製下來,不停的粘貼,不停的頂貼,順便幫樓主把帖子頂上去,雖然盡管即使有的時候由於我刷的太快,係統懷疑我在灌水,要我等45s之後再發,但是這完全沒有打消我頂貼刷分的積極性,為了這3分,為了這300分,為了天涯的免費百寶箱功能,為了看連載帖方便,我決定了,等45s就頂一次,這樣天涯的係統就不會懷疑我在灌水了,而且最後我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在灌水…
  

作者:jinwangzhehao 回複日期:2010-1-19 10:39:00
788#
  我也來頂一下,故事很精彩!期待樓主有更多的精彩故事。

作者:寵兒嘟嘟 回複日期:2010-1-19 10:43:00
789#
  期待中。。。很好看哈,支持作者

作者:魚魚0129 回複日期:2010-1-19 12:11:00
790#
   第卅三周 背叟
  五叔再次收到朋那位航海途中同學的空中來信,信中又一次講到一個離奇的事件:
  親愛的任:
  你好!很高興收到你的回信,雖然晚了些,但是對於一個旅途中的人來說,沒有比這更令人開心的事情了,當然,收到你來信的時候我正在直布羅陀海峽的一個港口。而你看到的這封信,卻是我在海上聽著海鷗的叫聲,吹著海風的時候寫出來的。吃飯還早,所以,我將把我在土耳其一座小城的經曆寫信告訴你。
  那天,我在收到你的回信之後,與幾個同船的好友約好去這個港口小城的郊區看看,順便了解一下這個地方的風土人情。一行四人,包括一個小個子的當地人在內,其餘兩個一個是水手,另一個則是那位美國的旅行家。
  與稍顯嘈雜的碼頭相比,這個坐落在小城郊區的小村莊非常安靜。這裏甚至沒有酒吧和商店,幾個有限的店鋪出售著一些當地的土產,當然,這裏還有一間最熱鬧的店鋪,就是一間六合彩投注站。一群閑人守在這裏,等待著幸運之神的降臨。與這群亢奮的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門口乞討的一個老者,這個老者看起來非常超然,他靜靜地坐在那裏,緊閉雙目,如同一尊雕像一般,似乎一切與他無關。隻有在有人招呼他時,他才睜開眼睛說一句話,然後再次恢複原有的姿勢。
  但是,隨著六合彩開獎,湧到這裏的人越快來越多,而向這位老人打招呼的人也越來越多,幾乎每個人都要問候一下他。我們站在老人不遠處,能很方便地聽到他們的談話,我於是問向導:“他們在說什麽?”
  向導回答說:“是這樣的,先生。這個老人是我們鎮上有名的背叟或者衰佬(most unluchy man),他的運氣一直很古怪,但是有時候他又會變得好運連連,飄忽不定。所以人們來之前都想問問,這個人今天的運氣怎麽樣,然後知道他們投注。”竟然有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
  向導解釋說:這個老人伊莫,傳說他的出生讓整個家庭遭到很大變故。當時天上下著大雨,伊莫出生在一個碼頭上租來的小屋子裏,當時他的父親在碼頭上靠苦力養活全家,對於即將出生的孩子,這個稍顯強壯但是很滄桑的男子感覺到很頭疼,因為家裏的糧食隻夠吃到周一,而在這個星期天的晚上,他的有一個孩子要出生了。
  由於一直遭遇賒欠醫療費,對這個家庭已經憤怒不已的小鎮醫生出於人道的立場前來接生。當時他剛進門的時候,險些摔了一跤。他非常生氣:“這該死的!”孩子很快出生了,沒想到這句話竟然成為預言。他的母親在生下伊莫的瞬間就離開了人世,甚至沒能來的及看一眼這個孩子。而伊莫的父親也麵臨厄運,他當時正在劈柴,想燒開一壺水招待一下勞累的醫生,沒想到火爐突然爆炸,他的整個臉部被燒毀了,他痛苦地抱著頭臉,隨後平靜下來的時候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而那個醫生,在經曆了這一切之後,呆在現場足足十分鍾,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輛疾馳而過的馬車軋斷了雙腿……
    事實上,與他接觸過的人都有過類似的經曆。有一次,已經瞎了眼睛的伊莫的父親對他說:“也許你還有一點用處,我的孩子,假如之前發生的所有一切與你無關的話。那麽,你是否可以去酒店幫我賒點酒呢?我想在這個時刻,沒有誰比我更需要酒了。”年僅六歲的伊莫先生當然不可能拒絕父親的請求,他來到小酒鋪:“埃德拉先生,我是否可以賒點酒給我可憐的父親呢?”,他說:“此刻沒有誰比他更需要酒了。”善良的埃德拉先生除了給他一些酒之外,甚至還將自己正在享用的晚餐分給了伊莫一份。
  這一次,伊莫簡直太高興了。他想很快跑到父親身邊,然而不巧的是,他摔了一跤,盡管如此,他仍然緊緊地握著那份晚餐和比晚餐更重要的東西——老酒。埃德拉先生見孩子摔倒了,便快速跑過來扶起了他:“孩子,如果這點事情就讓你如此高興的話,那麽……”他還沒說完,就發現不對了,因為他的身後突然著火,是的,這個經營了幾十年的埃德拉小酒館瞬時間被火焰吞沒了。幸運的是,埃德拉先生不在裏麵。如果換作別人,伊莫肯定是要遭受不公正待遇的,至少是一通痛扁。然而,盡管埃德拉先生對於伊莫超級背運的事跡了如指掌,但是他仍然對伊莫表示感謝:“謝謝你,我親愛的伊莫先生,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想這時候我應該已經不能站在這裏了。”年幼的伊莫顯然已經知道自己麵臨的情況,他對自己的運氣一向非常氣惱,可是善良的埃德拉先生的一番話,竟然讓伊莫感到非常溫暖,六年來,這個可憐的孩子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讚美和感謝。他非常高興,於是帶著這麽一點唯一的晚餐和酒水,回到了瞎眼的老伊莫身邊。三個人用這點東西度過了彼此最難忘的一次晚餐。
  當然,成為窮光蛋的埃德拉先生身上隻有一個錢了,他拿著這個隻能買到一張六合彩的錢幣去了這間剛剛落成的投注站。“也許神會搭救我這個可憐的人。”他想。正在這個時候,小伊莫先生出現了:“埃德拉先生,也許我可以幫你。”他說:“如果我幫你選擇號碼的話,你中獎的幾率會很高的。”盡管埃德拉先生並不相信這個孩子的運氣能差到那種程度,但是他這一次是背水一戰,所以很希望成功,不想讓這個倒黴的孩子參與,他認真地說:“是的,伊莫,我會聽取你的建議的。因為我並不相信那些針對你的謠傳,但是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次,因為我隻有這一個錢。”伊莫說:“不是這樣的,先生。我完全可以從三十六個數字中選出三十個,剩餘的六個數字送給您作為禮物吧。”
  埃德拉驚呆了,他沒有想到這個孩子有這樣的智慧,甚至他對這個孩子的善良而感動。終於接受了她的建議之後,埃德拉拿著那六個數字進入了這個投注站。埃德拉竟然中了頭等大獎,他不僅重新獲得了生計,更重要的是,這個神奇的孩子成了這個小鎮最重要的人物。可是無論其他人怎麽引誘,小伊莫先生都隻有一句話:“神直讓我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從此,無論小伊莫先生允許不允許,所有投注的人都願意帶著禮物來看望這個曾經的倒黴蛋。大家一直認為,小伊莫是“受到真神安拉庇護的人。”然而當地最大的富商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派人將伊莫請來,他對伊莫說:“伊莫先生,是這樣的。你父親欠我很多錢,這是真的,當初你母親生你的時候,是我接生的。你要知道,從那以後,我就不能走路了。是的,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能說出幾個數字來,幫助我,也算是一種補償。”伊莫知道這件事情,這個富商就是之前的那個醫生,於是,伊莫先生寫下了三十個數字交給他,這富商給了伊莫一些錢和食物,就打發他走了。然而這個倒黴的孩子在回家的路上就丟光了所有的錢,隻剩下一些食物。
  這個斷了腿的醫生如今成為富商,但是他追求財富的熱忱卻並不亞於正常人。他將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下注,可是到了投注站之後,發現六合彩的規矩已經改了:從三十五個數字中間選擇六個。這一度讓這個富商非常惱火,他手下一個人悄悄提醒他:“先生,道理其實是一樣的。他最先選擇的數字應該是最不可能出現的,所以我們隻要把最後選擇的數字加上沒選擇的數字就行了。”富商想:“即使是中了五個數字,也能賺一大筆。”於是他按照這個手下的建議做了,沒想到竟然中了頭獎!
  富商依法炮製,再一次將伊莫請來,但是這次無論如何伊莫不答應幫他了。他甚至不惜請來伊莫的父親前來說情。“他救過你的命,我的孩子。希望你能幫助他,借助真神安拉的力量。”伊莫在父親的支持下,又幫了富翁一次,而富翁給了伊莫的父親一些的土耳其裏拉,一邊他能夠買到更多更好的酒。富商又賺了,這時候整個鎮子的人都瘋狂了。他們覺得伊莫簡直就是和真神一樣的厲害角色,他們尊敬他,任何人在街上見到伊莫都要真誠地讚美他。甚至連他們的房東也放出話了,讓他們隨便居住,根本沒有什麽房租的事情。房東還說了:“我長這麽大根本就沒有聽過房租這個詞,我真不知道這究竟指什麽。也許有人會告訴我,但是我想我不會去真正了解房租這個詞的意思,因為它與我和伊莫一家無關。”他們掙爭先恐後地來到伊莫破舊的出租屋,帶著大量的禮物。伊莫一一滿足了他們的需求,讓他們一個個中了獎,當然,盡管不是每個人都能中大獎,但是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是非常具有誘惑力和感召性的。
  一天晚上,伊莫聽見門響,打開一看,發現門上釘著一封信,信很簡單:如果你再預測六合彩的秘密,我將殺了你的父親。伊莫回到家裏一言不發,躺在床上。他對於所有人的來訪都不屑一顧,即使他的父親也是這樣。這個孩子就保持這樣的姿勢一星期,這才終於起來。
  起身之後的伊莫很善意第地麵對任何人,他對所有的人的提問都樂此不疲。可是幾天之後,再也沒有人找他了。他所說的所有數字與正常人的沒有區別,是的,這些數字不再具有魔力。這些人把錢全部投入進去,不斷有人破產,更有人自殺,那個富翁就是自殺者之一。所有人開始仇恨他,見到他就痛打,房東甚至開始頻頻放出話來,如果房租一旦出現空檔,他將把房子推到海裏,也不會給這對父子居住。隻有埃德拉先生對伊莫父子非常友好,經常照顧他們。這才使他們度過了難關。
   究竟那一星期在這個倒黴的小伊莫身上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小伊莫為了父親的生命安全,放棄了一些東西。經過了十年的正常生活之後,伊莫已經長大成人,他和其他正常的年輕人一樣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他的運氣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壞了,但是絕對說不上是好運。可是,事情總是在不斷地變化當中,對於這樣一個有著近十年非常厄運的人來說,這條定律也是同樣適用的。
  我們經常說,一切都會好起來,是的,一切真的好起來了。盲眼的老伊莫死後,小伊莫經曆了短暫的悲痛,開始一個人生活了。沒有父親的日子,伊莫的生活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他仍然和往常一樣,每天早起在碼頭做工,晚上下班之後和埃德拉先生喝點酒,或者聊天。直到有一天,伊莫對埃德拉先生說:“先生,我想告訴你,如果你能將河邊的沼澤地買下來,你會有收獲的。”埃德拉先生感到很奇怪,這塊沼澤幾十年來一直以腐爛的臭氣和碩大的蚊子而聞名遐邇。從來沒有人願意去這個地方的。但是伊莫為什麽讓他買這塊看起來完全沒有用處的土地呢?
  伊莫說:“先生,我希望您信任我,就如同當初您信任我一樣。”埃德拉先生想了一會兒,道:“沒有事情的,伊莫先生,我會照你說的做。我答應你會買下這塊地。因為你讓我重生,這些錢是在你的幫助下得來的,盡管這些年我的酒館經營的不錯,但是我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所以我不會在意這樣做是否有利或者有害。伊莫,我信任你。就照你說的辦吧。”
  很快,伊莫和埃德拉先生將這塊地的地契就拿到了。當然,這塊地非常便宜。可是不得了,一時間小城裏的所有人都對這樣一個買賣感到非常不可思議,要知道,在這個地方是世界上最齷齪的地方,如果說它有什麽輝煌經曆的話,那麽作為曾經的海港,這裏曾經是是一個土耳其特產的集散地。當年冬天,但這一帶盛產的橄欖全部受到海潮的影響顆粒無收,因而造成橄欖的價格成長數倍。一時間沒有橄欖作為種子,這讓這個小鎮的人感到生活在地獄裏了。沒有橄欖,就如同印第安人沒有玉米,中國人沒有筷子一樣,甚至比這個還要嚴重。橄欖能釀酒,更是這一帶人的生活必需品。
  可是,這個時候,伊莫卻建議埃德拉先生將這塊沼澤地深翻一下,徹底整理成一塊土地,可以想象,這樣的工程量是很大的。但是埃德拉先生照著伊莫的話做了。
    當然,這個行動不可避免地傳為當地人的笑談,然而,第二年春天,這一帶所有生長橄欖的土地都沒有任何苗木成長,然而隻有這塊曾經的沼澤地到處一片生計,綠油油的厚實的橄欖在瘋狂地成長。“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實在是太奇怪了。”大家議論著。等到收獲的時候,埃德拉先生獲得了不菲的收入。當埃德拉先生找到伊莫,並打算將這筆收入送給他的時候,伊莫卻拒絕了:“先生,並不是我不想要這筆錢,說實話我現在很需要錢,但是,我不能要,因為安拉在看著我。我不能用自己那命運換來的錢,就是這樣。”埃德拉先生想了想說:“既然這樣,那麽我也不想要這筆錢,我們把它送給更需要這筆錢的人吧。”於是這筆錢和一些橄欖被送到一些生活在困境中的人手裏。
  從此之後,伊莫的運氣突然好得不得了,所有的預言都能非常準確。一時間,這個小鎮的人又開始頻頻向伊莫獻殷勤,就連曾經的房東也希望將這裏的房子送給伊莫,隻要他能說出一個重要的商業預言。當然,伊莫沒有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這一段運氣好的時期,伊莫依然和往常一樣,很平淡地過著自己的生活。知道又一次,他失去了好運,當然,這是在埃德拉先生去世之後,由伊莫繼承了埃德拉先生的酒館之後的事情了。
  從此以後,伊莫先生的運氣時好時壞,而且時間持續長短並不一致,很難把握。最終,伊莫先生把酒館的所有收入都送給當地的窮人,最後走背運的時候,連酒館都要賣掉了。當時,大家對酒館變了主人感到非常不理解。畢竟這麽多年來,很多人都受到了酒館的幫助。上了年紀的伊莫先生由當地的福利機構負責晚年的生活。一直到現在。
  我關注著這個老人,滿腦筋都是疑惑,為什麽他的命運會是這樣起伏不定?而他竟然能一律視之?我讓向導問一下這個老人,為什麽會這樣。向導告訴我:“老人說了,任何人的好運和歹運都是一樣的,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就跟打牌一樣,你有可能拿一把好牌,也有可能拿一把爛牌。但是無論好牌爛牌都是自己的牌,這是無法改變的,所以打好每一副牌,無論是好牌還是爛牌。如果拿著好牌就沾沾自喜,那麽也有可能全盤皆輸,如果拿到爛牌而妄自菲薄,有可能失去最好的機會。好運和歹運有時候是相通的不是嗎?當你的運氣最差的時候,恰恰是你的運氣最好的時候。”
  原來是這樣!當我們為自己不公的命運而鬱悶的時候,當我們為了自己一時的運氣而得意忘形的時候,想想這個老人吧,還有中國那句古話“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美國人還是很講實際的,但是又有些迷信,他很想問老人一句話,但是又擔心老人的運氣讓自己在海上不安全,所以在默念了一句“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之後,才鼓起勇氣,用結結巴巴的當地話說:“先生,我想問你。你怎麽知道整理沼澤就一定能獲得橄欖呢?”老人說:“那個地方以前是一個碼頭,很多橄欖就是從那兒被送上船的,所以,一定會有很多橄欖掉在地上,也就會沉在沼澤的底部。但是這沼澤地又不適合橄欖生長,所以耕種之後,橄欖就重新長起來了。就這麽簡單。”美國人聽後大叫佩服,然而老人最後一句話讓我大吃一驚:“年輕人,我並不是反動派,毛主席不會打倒我的。”(背叟完)  1945年,一位非藉少女LATUALATUKA,乘坐一艘灰色小船由非洲漂到美國‧一位神秘男人殺死了她,而且在背脊割了"LATUALATUKA"幾個字母。一星期後, 這消息傳到亞洲.現在你已看完這篇訊息, 她會在一星期後飄到你家中奪取你最重要的家人性命。解咒方法隻有完成以下指示: 將此訊息貼在其他三個留言版的回應內
                      第卅四周 義眼
  又稱“賭石頭”,是一種古老的玉石材料的交易方式。人們可以出售玉石的原石,這時常人很難看出其中的含玉量,購買者在購買之前也不被允許將玉原石切開察看,購買者當購買後也可以以相同的方式繼續對所購玉原石進行出售,所以這種獨特的玉原石的交易方式被人們形象地稱為“賭玉”。
  話說民國年間,五爺的一位雲南朋友開有一間玉器店,名曰“視石齋”,店主梁玉,是一位鑒玉高手,經他瞧過的石頭,從來不會錯。在雲南一帶,這梁玉連同他的“視石齋”就是玉石界的頭一把交椅。那梁玉雖說專於辨玉、識玉,卻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從事這個行業。在這個靠眼裏混飯的行業,雖說祖傳的技藝倒也不至於會有什麽大的差錯,但是總是有很大的風險在裏麵。因為“賭玉”行當裏有一樣規矩:買定離手,哪怕錢貨易手之後,購買者發現玉石有異,也不能反悔,隻能自認倒黴。所以,一旦出了差錯,賠了身家不說,搞不好連性命都要搭在裏麵。
  還有一樣原因,這賭石的行業裏麵固然沒有常勝將軍,但是像梁玉這種人,無論買家還是賣家都不喜歡。如果一個行業裏麵沒有執行標準的話,大家都似懂非懂,這個行業是有很大的利潤可圖的。但是一旦有了行家,能夠被大家奉為準繩,那麽誰也別想撈錢了,所以辨玉是一個得罪人且兩頭不討好的行業。
  梁玉的兒子梁石卻不以為然,他自恃有幾分聰明勁,加上從小耳濡目染,對辨玉這一個行當有很濃厚的興趣,所以不顧父親的一再勸誡,樂此不疲。他經常趁父親的空檔在外麵參與賭玉,倒也贏多輸少,賺了不少錢。而一旦梁玉知道,必少不了一場臭罵。
  這一日,梁石和幾個朋友從酒店吃完酒出來,見路上一個山民模樣打扮的人,背著一個巨大的竹筐,框子裏麵放著一塊大石頭,這梁石是什麽眼力?一看就知道是毛玉石,這石頭尚未琢磨,倒已經泛出碧綠的光來,煞是好看。這梁石看了,對眾人道:“這石頭裏必然有寶。”眾人起哄。那山民笑道:“果有識寶的人,這塊石頭裏麵必然有寶,售價一萬個現大洋。”那梁玉冷笑道:“怕不值一萬兩吧?”山民倒也痛快:“你說個價兒。”梁玉道:“四千塊,多一分不要。”山民笑笑:“願成人之美。”正準備成交,孰料平日裏一起玩鬧的“圭雲莊”的少莊主餘慶提出要買,梁石倒也痛快,見他喜歡,便讓給了餘慶。
  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下午餘慶的父親餘溫故就登門拜訪梁玉。這梁玉自然不敢怠慢,趕緊出迎,二人寒暄幾句,那餘溫故道:“一向忙於瑣事,不想倒失了禮數,早該拜訪梁公的,誰知竟拖到今日。”這梁玉早就知道餘溫故來者不善,因為同行是冤家,本來二人隻是貌合神離,心裏芥蒂不淺,這時候突然高調登門,必然有事。那餘溫故客氣之後,這才說道正題:“今日晌早,我那逆子與貴公子一幹人玩耍,路上見得一塊奇石,原本是令公子喜愛之物,卻不想被我那孽障搶了先手,多少有些不知禮數,特前來道歉。並將那石頭奉上,以免令公子計較。”那梁玉一聽,不禁怒火中燒,即可吩咐下人道:“將那廝捆將上來!”心道:必是那廝逞能,看走了眼,讓餘公子折了銀兩!這是找上門來臊我了!
  餘溫故卻道:“梁兄切勿動氣!本是孩子們在路間耍笑的事故,說來逗逗悶子,若然惹得世兄不快,反是不美。”梁玉應道:“餘兄有所不知。這猴兒子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我早就告誡過他勿要逞能,竟然不聽。勢必該打!”“梁兄不是了。這賭玉行當靠本事吃飯,貴齋是世家,從不走眼,奈何不讓令郎入行?”“餘兄豈能不知這行當水深水淺?你我從業半生,卻也難免有走眼的時候,他一個後生,本事不濟卻硬要逞能,難免不出事。我這視石齋的牌子一旦因他而損,豈不事大?”那餘溫故嘴角露出微微的奸笑,隨後那下人隨著梁石上了廳堂,餘溫故見了梁石這才道:“說起出事,倒也招笑,今晨令郎所賭的石頭售價四千,我那逆子購了,回去剖開,竟是頑石,哈哈哈……看來這辨玉的技藝,梁兄還要多多指教令郎啊。”
  這話已經說得很過頭了,梁玉早已經氣得不知所措,隻好將火發在梁石身上。梁石也知道闖了禍,這時候不敢大聲喘氣,聽到父親嗬斥,也不敢抬頭,兀自跪著,聽候發落,那餘溫故嘴上阻攔,卻不見行動。末了,梁玉拿出四千塊大洋交給餘溫故,餘溫故卻板起麵孔道:“梁兄罵我,我雖說手藝眼力不濟,倒也不至於不知道規矩,逆子賭玉,願賭服輸,怎能讓您賠錢,萬萬不能。”堅決不受。這時廳堂裏麵也有幾個閑客湊了過來,那餘溫故命下人拿出那塊琢磨了一半的玉石,當著廳堂內外人的麵,摔在地上…  眾人見那地上石頭粉碎,內中並無半點異色,都道梁石看走了眼,砸了“視石齋”的牌子,這梁玉還不知道怎麽收拾兒子呢。這下有好戲看了。這眾閑人原本都是好事之徒,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那餘溫故訕笑道:“梁兄見諒,一時失手,一時失手。告辭。”說完拱拱手,出得門去。梁玉卻還配的笑臉對著那個得意的背影道:“常來啊。”說完立刻轉身,對著地上跪著的兒子就是一個大嘴巴:“讓你滋事!”那梁石抬起頭來,卻早已經滿嘴鮮血,應道:“請容兒稟!那石頭絕不是這一塊!定是那餘溫故來訛,砸咱們的牌子!”“還敢嘴硬!若不是你多事,豈能如此?!”說完還要打,卻被那下人苦苦攔住:“老爺不要動氣,莫要傷了身子!”
  梁石哭道:“父親!那石頭絕對是精品翡翠原石,我如果連那個都看走眼,還怎麽吃這碗飯呢?”梁玉道:“早就跟你說了,讓你不要吃這碗飯,你偏不聽!這是得罪人的營生,還能有好?以後若要再賭玉,定將你趕出門去!”梁石沒有言聲,他心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這餘家父子既然已經讓“視石齋”名譽掃地,自然高興。父子二人捧著那塊原石,樂不可支。這原石已經被鑿開一小半,露出圓潤的翡翠石。那餘溫故說:“沒想到那梁石小小年紀竟然有這般眼力,這塊石頭為父都不曾看得通透。如若在路上遇到,固然石頭能泛出光來,這也無法立即作出評判。有些石頭本身光澤很好,卻是頑石,這辨玉之道,深奧啊。”那餘慶道:“爹!這石頭能值多少錢?”“這就不好說了。俗話說:金銀有價玉無價,這石頭要是賣給懂行的買主,百倍價錢都不止!”“咱們把它鑿開看看吧?”餘慶道。“這還有什麽可看的?這不是已經開了這麽多了嗎?這叫欲擒故縱,開這條縫就是為了給人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感覺,讓人欲罷不能,這樣價錢就抬起來了。”“哦,還是您老老道。”
  第二天,這塊石頭被悄悄送往外地轉手,由餘溫故的兒子餘慶親自押鏢。誰知在半道上,這群人遇到了山賊,不僅鏢物被洗劫一空,連那餘大公子都一並被抓到了山賊的巢穴。這夥強人從清末一直活躍在滇黔邊境,以剪徑劫道為生。十幾年來,雖然政府多次組織剿滅,卻每每無功而返,並不是這夥強人何等凶猛,完全是這些官兵們各懷鬼胎,誰也不願意真正清剿,都是領了撥款和糧餉,到山上晃一圈,放幾響空槍了事,然後回去繼續領空餉,順便發展自己的武裝。所以作為當地的小軍閥來說,一方麵犯不上跟這些土匪較真,另一方麵真剿滅了土匪,誰能保證政府不卸磨殺驢?再說剿滅土匪之後誰給發餉呢?所以十幾年來,這個地方的山賊草寇根本沒有停止過,老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這下連有錢有勢的餘大少爺都成了山賊的手中物。
  這餘家大少爺上了山,仍然放不下原來的派頭兒:“你們連我都敢抓?你們知道我爹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們!”那土匪根本不客氣:“抓你?老子還抽你呢。”說完就是兩個大嘴*****,那餘慶從小到大哪兒受過這種委屈,一下子給打懵了,他清醒過來之後,大喊一聲:“我爹是視石齋東家梁玉!你們敢這樣對我,我讓我爹殺了你們!”那幫土匪端的天不怕地不怕,又賞過餘慶兩個大嘴巴之後,道:“你爹就是袁世凱,老子照樣打你,打完之後還要砍掉你的手指頭,讓你爹給送銀子上來!”餘慶早就知道這群家夥完全是亡命之徒,拿自己父親的名號出來根本沒有任何作用,而且這夥強盜根本殺人不眨眼,很多情況下綁票的人拿了贖銀也難免一死,這餘慶卻也聰明,故意說出“視石齋”的名號,將來即便自己出事了,也連累不到自己的父親。
   正在這時,餘慶看見視石齋真正的少莊主出現在自己眼前。他揉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心想:“這下壞了。撞槍口上了!真夠背的。”可是這少莊主說話,卻與他相熟的少莊主完全不同,完全是另一幅口吻:“真是踏破鐵鞋呀。今天咱們終於又見麵了。”這餘慶正要說話,少莊主手下一個卻搶先了一步道:“大哥,這小子正是你要找的兄弟,咱們宰了他。”這一句話讓餘慶更加糊塗:“怎麽又冒出來一個兄弟?”那少莊主道:“不忙!有他的好處在。先押起來再說。我看看那塊石頭。”餘慶被押了下去,關在一個陰暗潮濕的山洞裏麵,這山洞裏到處都是老鼠洞,裏麵老鼠根本不怕人,滿地亂爬。餘慶被關在裏麵,從小過慣了少爺生活的他實在是難以忍受。他迫切地需要出去。
  這時候,那少莊主再次出現在餘慶的麵前,他拿著那塊翡翠原石道:“你真是視石齋的少莊主?”餘慶見這人雖然與自己熟識的梁石卻有九分相似,但從氣質和神態上看,根本不是一個人。這下他徹底放心,這才抖擻精神,虛張聲勢道:“我就是梁石,你們趕緊放了我,要不然我讓我爹殺了你!”這句話說完,那“少莊主”道:“喲嗬!真是大戶人家出身的人,到底不一樣。都會成這副鳥樣,還驢倒架子不倒。告訴你,小子,你就算能從這讓出去,也得揭層皮!然後吩咐手下,好好養著,莫要餓著。三天之後必有大用!”這餘慶心裏不免發涼,看來這夥土匪是跟“視石齋”有仇,自作聰明說自己是梁石看來是棋差一著,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己為那梁石頂了雷子。他越想越窩火,這是怎麽回事啊。明明兩個人長得賊像,怎麽就不是一個人呢?難道這兩個人真有什麽關係?親兄弟?也沒聽說梁石還有一個兄弟呀。管他呢,自己進了這裏就等於一隻腳進了閻王殿,隻要對視石齋的人有害的事情,我做了就行,能得罪他們就得罪他們。反正冤有頭債有主,到時候自然會有人給自己出這口氣。再想也想不出什麽頭緒,索性就走一步看一步,能混條命下山,再找梁家父子算賬。
  這餘慶打定主意,想看看這夥土匪究竟要幹什麽。艱難地等得三天,到了午夜,月朗星稀的時候,這夥人把他押著去了山頂。這山頂上一塊開闊地,被月光映襯地一片慘白。這不大的一塊地方,周圍點滿了火把。在中間一塊高聳的小山包頂上,一塊罕見的翡翠石泛出情侶的光來。一看見這塊石頭,餘慶就有些按捺不住。他一邊觀察這夥強人究竟要幹什麽,一邊偷空瞅上兩眼那塊石頭。
  說話間那冒牌少莊主已經到了。等待眾人都到位,一個打扮怪異的人開始領著眾人跳舞,禱告。然後抓起餘慶,通過一個木梯上了小山包,靠近了這塊通綠的石頭。餘慶在近前看見這石頭,心中的興奮更是難以自持,渾然不覺自己已經快要成為這夥盜賊的魚肉。
    那餘慶隻顧著看那石頭,卻沒料到自己已經被綁在石頭旁邊,在這山包的最高處,餘慶被扒光了衣服,牢牢地捆住了。此時山風吹起,把那周圍的火把吹得劈啪作響。餘慶往山包下望去,那群賊寇都生生跪下一個緊接著一個磕頭。餘慶傍邊的這塊石頭突然發紅,而且是那種血紅的顏色,好像立刻要流出血來,看上去嚇人。餘慶正驚呆間,卻突然覺得左眼睛疼得難受,他大叫一聲就昏死過去了。
  等他醒來,早已經躺在山下一塊空地上。左眼還隱隱疼痛,用手一摸,一攤血跡,他立刻明白了:一隻招子沒有了!餘慶瞎了一隻眼,跌跌撞撞好幾天,這才像花子一樣趕回到莊上。餘溫故一看,大吃一驚。聽得兒子如此這般一說,牙恨得癢癢的:“梁玉小兒!我與你勢不兩立!”在餘溫故看來,這根本不是什麽梁石的兄弟,而根本就是梁玉父子為了打擊報複,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奪了餘慶一隻招子!
  而餘慶又從身上搜出一封信來,信中說:“梁玉:別來無恙?你可曾記得十八年前那天晚上,我娘,也就是梁石的親娘分娩之後,你為了用胞衣煉玉,竟然於仍在產的母親不顧,兀自玩弄那塊凝脂玉。我娘身死,於墓中誕下一子,為山賊盜掘乃生。至此已十八年矣。殺母之仇,不能不報,爾項上人頭且暫時寄存爾處,待得時日,自然來取。且將我兄長一隻招子留下,以作紀念。”念完信,父子二人的觀點再次出現分歧,原本認為那山賊搶劫不是梁玉安排的餘慶此時覺得這是梁玉報複計劃的一部分,而原本堅持這是陰謀的餘溫故看到這封信覺得這是真實的。
  餘溫故道:“不著急,你且歇著,我明天打問一番,咱們再作計較。”這父子二人這才分頭回去歇息不提。第二日,餘溫故一早就去打聽了。回家時掩飾不住的懊惱。他打聽到,梁玉當年確實因為用胞衣煉玉,不顧妻子正在生產,緊急將一塊拳頭大的玉塞入體內,導致其妻痛極而死,玉雖煉成,而失了人命,因為口風把得嚴,這才很少人知道。餘溫故找到原來在視石齋做事的小夥計,這才打聽到。看來,這梁玉父子根本不用他們動手,自然有人為他們除去。隻是餘慶的那隻招子,丟得著實可惜。轉念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餘慶大概該有一劫,如果他當時報上了“圭雲莊”的名號,說不定早就命喪黃泉了,而且還指不定得使多少銀子呢。餘慶這孩子,也端的仁義、孝順。想來竟然留下了兩行濁淚。
   因此,梁玉應該是有兩個兒子,一個就是其妻生出來的這個梁石,另一個便是在死後產下,被盜賊倒鬥的時候發掘出來的,後來上山為王,成了這山大王。餘溫故喃喃道:“這當年的玉癡確實名不虛傳。為了玉,連老婆孩子都不要了。”說完,搖搖頭,去看了那受傷的兒子。見了餘慶,說了這些事情,餘慶笑道:“看來我少了一隻招子也還真劃得來了。”餘溫故道:“我自有計較。”說完轉身出去。
  此時的視石齋梁玉完全占了上風,他說:“我這石頭雖不是價值連城,但是絕對不賣。至於內中原因,請恕我不便講明。”餘溫故笑道:“既然先生這麽固執,那我亦無話可說。不過我手裏那對紫玲瓏,看來要易手了。”說完拱拱手,準備告辭。梁玉眼睛一亮,這才趕緊挽留,並道:“先生且留步。借一步說話。”二人神神秘秘地來到內堂。梁玉道:“剛才先生所說紫玲瓏可是真的?”餘溫故道:“願以身家性命做保,如若有假,天誅地滅,死無葬身之地。”這時,餘溫故竟然哭哭啼啼道:“若不是我兒被盜賊所害,丟了一個招子,我到死也不會打這紫玲瓏的主意,這可是我祖上傳下來的。”說完從懷中拿出那對“紫玲瓏”,晶瑩剔透,周身通紅,流光溢彩,讓人頓生獲取欲望。梁玉早已不能自持,眼睛盯著這紫玲瓏,吩咐下人道:“把我煉的那塊寶玉速速取來!”下人去了,拿出一個錦盒。二人這才交換完成。梁玉兩眼發癡,竟然連餘溫故拱手告辭都不曾有反應。
  而一旁的梁石卻道:“父親,這紫玲瓏有什麽好?怎麽您連傳家寶都送人了?”梁玉道:“你懂什麽?這紫玲瓏乃是玉中珍品,置於舍下,可保身體重傷無礙,屍體千年不腐。還能讓傷口以最快速度自愈。”梁石笑道:“那餘溫故為何不給兒子壓在舌下?他兒子可是被摘了一個招子。”梁玉道:“傷口長好了他的眼睛也就完了,還能再生一個眼睛不成?他拿我煉玉自然是要做義眼。我那煉玉用作義眼不僅能如常人一般視物,還能如同正常眼睛一樣生長、造血。也算是珍品了,但是比起這個,小巫見大巫。”
  這餘溫故拿了煉玉回家,立即請來當地最高明的眼科醫生進的府宅。這醫生是高麗人,原籍乃是波斯,專門從事眼科疾病的治療,手藝非常好。那人見了這煉玉,吃驚道:“老夫從醫多年,算上我祖輩,也未曾見過這樣的珍品煉玉。此物必是從產婦產道裏煉成,而且此產婦必是懷得雙生,如若不然,亦不會有此珍品留世。”餘溫故道:“先生好眼力,還望先生妙手回春,我自有重謝。”那醫生癡癡地看著這塊玉,遲遲不肯下手。餘溫故有些不快,從懷中拿出另一塊黑玉遞給那醫生,這一生更是連連讚歎,遂開始動手,一時三刻,那餘慶的眼睛已然恢複原狀。
   話說二人各有所得,原本事情至此二人原先結下的梁子也該告一段落,但是各位看官不要忘了,還有一個山大王正在死死盯著視石齋。那餘慶雖說耍了一個小聰明暫時脫身,若然那幫匪眾下得山來,見到未必不認識。再說他已經被做了“生人祭”,他當時被縛時,身邊那塊玉石就是一塊煉玉,與他眼睛中所用的那塊石頭無異。而問題卻正出在這裏:這塊煉玉與餘慶如今眼中的玉原本乃是一塊,是當時梁玉植入發妻體內的那塊,因其妻所產乃是雙生子,這樣一來,這石頭便裂得兩塊,一人一塊,非常公道。可是梁玉根本不知道其妻還有一子,隻道是這石頭煉得好,競得了這樣的成色。大家想想,這種事情連那波斯醫生都曾看得在眼裏,梁玉豈能不知?話說這梁玉當時自是興奮,因為首次錘煉,自然技生,不得其中之道。玉煉成之後,因痛失亡妻,這新鮮勁頭一過,自然把這東西看得淡了,也就塵封起來,作為留念,平日裏看一眼都覺得愧疚,更不會想其中的玄機了。所以自然無法知道其妻竟然懷得雙生子。
  因此,匪眾當時所祭的石頭,原本是要拿山大王的兄長的眼睛和器官祭奠的,卻不想這餘慶冒充真人,這就弄錯,這石頭非但沒有煉成,還盡數毀了。俗話說:“試玉要看三日滿,辯才須待七年期”,三日之後,這塊石頭突然變成廢物一塊,那賊寇看見,自然要遷怒於餘慶,也一定能看出這人是冒牌貨,如若找到,定然被碎屍萬段!
  這餘慶自然不知其中利害,像平日一樣,戴著義眼招搖過市,無論誰見了,都要讚歎一番。這樣一來,竟然讓這小城裏婦孺皆知。其父得知兒子行跡,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教訓了一番,道:“招搖過市,專事張揚,大禍不遠矣!是豎子,誠不足與謀!”那餘慶聽得父親的教訓,早已嚇得不知所措,這下才老老實實呆在家裏,然而早就晚了。有幾個賊人在一個黃昏化了妝進城,稍一打聽,就知道有一個叫做“圭雲莊”的鋪子,少東家餘慶少了一個招子,這答話之人自然買一送一,極盡添油加醋之能事,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告訴了這人,當然包括這餘慶戴著義眼的事情。
  然而,當天晚上餘慶在睡夢中卻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爭鬥。
    餘慶自然不知道那匪子進城打聽消息的事情,但是父親的話也對,老老實實在家呆了幾日,別的沒有長進,倒是養了一身好膘。另外還有一樣,活計們收來的石頭,這後生用那隻義眼竟然能看通透。那天日裏,張三盡早剛收來的一塊不起眼的流石,餘溫故正在臭罵張三:“你*****的瞎了眼了?收上來這些扔貨?看你是不想幹了!所有的花銷從工錢裏雙倍扣。”這倒黴的張三正準備將那堆石頭扔掉,餘慶上來攔住道:“也不能扔了呀。”隨手拿了兩塊,讓匠人敲開,竟然敲出六塊鴿子卵打小的翡翠石!成色相當好。眾人都驚呆了,這石頭的道道外人是不知道,行內人都清楚:但凡大家夥比較好認,內中含量越小的玉,辨別得越困難。那視石齋的梁玉,也頂多看得八分九分大小的石頭,再小估計也難了。而這餘慶竟然能辨得四五分大小如同鴿卵的玉,自然是工夫不一般了。
  這餘溫故更像是得了大便宜一樣,對兒子超凡的技藝讚不絕口,卻隻字不提那張三工錢的事。張三在旁邊等得心焦,怯生生地瞅了個空當道:“東家,那我的工錢……”“工錢怎了?照扣!不長眼的東西,要不是少爺看得準,你還不把寶貝給扔了?”張三自認倒黴,他知道再怎麽說也沒用了,這餘溫故是出了名的糖公雞,一毛不拔還能沾上便宜。
  晚上,最近食欲大長的餘慶吃完飯,躺在堂屋的竹床上睡著了,迷迷糊糊地就到了一塊墳地。當時天陰沉沉的,加上又是晚上,三步之內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這餘慶獨自一人拿著鐵鍬在這塊墳地裏找東西,至於找什麽,他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找。他見到一個墓碑,上麵寫著幾行字,餘慶連看都不看,上去就是一鐵鍬,不幾下就挖開了,裏麵一口腐爛的棺材,餘慶用鐵鍬打開,想看裏麵究竟是什麽東西,卻怎麽也看不清,這時候不知哪兒來了一點兒光亮,他就著這點光亮下到底下看得分明:裏麵什麽都沒有!餘慶嚇壞了:難道是空墳?不可能啊!再仔細看,確實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正納悶間,猛然一想:不對!燈光哪兒來的?!一轉身,看那燈光時,嚇得立即跌在棺材裏麵!原來一個老者,屍骨已經高度腐化,打著一盞燈籠,就站在餘慶的身後!餘慶嚇得不敢出聲,那老者也不言語,隻是用空洞的眼洞對著他。雙方僵持了一柱香的工夫,那骷髏竟然說話了!已經腐爛成接近白骨的模樣,這骷髏竟然還留著花白的長胡子,從那沒有血肉的嘴裏吐出類似於鋸木頭的聲音:“這後生真個不懂道理,好端端地拆我房子作甚?連我的床板還都給拆了。這下起雨來可怎麽得了?”
  餘慶一聽,更加害怕,身體縮在棺材裏發抖。那老者慢慢向前,他舉著燈籠,想看清餘慶的臉,腦袋靠近了,餘慶幾乎能聞到這家夥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甚至能感覺到那硬刷刷的胡子蹭著他的胖臉!這家夥見餘慶躺在裏麵不動,道:“小夥子,想跟我一塊兒睡?好呀!我這十幾年都是一個人睡的。好久沒有跟人一起擠了,咱們今晚就一起睡吧。”說完就扔了燈籠要下到棺材裏麵。正待落下時,餘慶的左眼刪除一道紅光,將那家夥彈出老遠。餘慶顧不得想怎麽回事,爬出棺材奪路而逃,而身後那鬼東西卻緊跟不放,讓人起皮的聲音不斷響起:“後生,說好一起睡的?怎得這樣對待我老頭子,好心留你住宿,你竟然不領情……”餘慶見他追不上,罵道:“去你媽的老骨頭,熬膏藥去吧!”頭也不回地逃了。
   那老鬼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消失,餘慶這才開始慢下來。他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坐下來休息,剛喘了兩口氣,就覺得身邊還有一個人在喘氣,他立即停下來,另外一個喘氣聲也立即停下來,他開始喘,那個聲音也開始喘;他咳嗽一聲,那聲音也跟著咳嗽一聲……餘慶頓生疑竇,這八成又是見鬼了!餘慶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正準備周圍看看,猛一回頭,發現自己左邊肩膀上還有一顆人頭,這人頭跟自己的真頭一模一樣!他滿臉痛苦,那人頭也滿臉痛苦,他嚇得大笑,那人頭也大笑,他笑過之後大哭,那人頭也一樣……餘慶沒有別的辦法,這下直接整到自己肩膀上了,逃也沒地方逃。正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後麵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再次想起來:“後生仔,莫跑!”完了!那把老骨頭也追上來了。怎麽辦?帶著這個人頭跑吧!可是正準備邁腳,又有一股意識決定把腳收回來,就在這一走一收之間,那老頭已經出現在餘慶麵前了。他看看老頭兒,又看看“自己”,實在跑不動了,也不想跑了。就這樣吧,讓他們整死吧。反正我爹會給我報仇的。他閉上眼睛正準備豁出去拚命的時候,一個影子從遠處飄飄忽忽地過來了。餘慶一看,是一個女人,這女人穿著死人穿的衣裳,整個臉慘白,畫著濃妝。經過了這一夜的古怪離奇的事,餘慶已經習慣被這些東西纏著了,他也不吃驚,反而想看看這女人想幹啥。
  女人喝退了那老骨頭,一揮手將餘慶肩膀上的腦袋也給收拾了。這才跟餘慶說話:“公子來此何幹?”餘慶道:“我也不知道,來找東西。”那女子問:“公子找什麽東西,我可以幫你一起找。”餘慶看著這個美麗的女人,明明知道這不是人類,仍然春心蕩漾:“我開始也不知道找什麽,現在我知道了,我就是來找你。”那女人於是拉住餘慶的手,去了一處地方,二人做了一晚上的露水夫妻。直到雞叫了,這女子才慌慌張張地離開了。
  一連三天,餘慶都是做著這樣的夢:剛開始被人追,然後身體出現異常,最後被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解救,而且每天遇到的情況不一樣,女人的模樣也不一樣。第三天的時候,餘慶遇到這些追他的人,已經不怎麽著急地逃命了,他知道有女人會救他。隻是三天下來,原本大胖子的餘慶已經瘦的不成樣子了,每天精神萎靡,但是眼力仍然沒變,給莊上買石頭,不曾看走眼。
  這一天晚上,餘慶睡了個好覺,什麽夢都沒做。這下精神倒是不緊張了,卻總是覺得少了什麽。這天中午,餘溫故出去了,餘慶和幾個夥計守著莊子上的生意,自從他得了神眼,莊上的生意忙了不少。這會兒中午卻不大有人來。正無聊間,一個撐著帳子算卦的中年道人進了“圭雲莊”,他不顧夥計的阻攔,徑自進來,直奔餘慶,開口就道:“公子夢中一切可好?”那餘慶正在為自己昨晚沒做夢的事情鬱鬱寡歡呢,一聽這先生這麽說,就道:“你怎麽知道我有好夢?”那道人說:“有好夢不難,隻要肯話本錢買!”餘慶道:“真新鮮!這夢還能買?那是不是我想做什麽夢都能做?”那道人說:“這個自然。”餘慶笑笑:“那我想當委員長,你行嗎?”道人笑笑:“不要開玩笑。前三天的春夢還想不想做?”餘慶一聽這下確定自己是遇到神仙法術了,他高興得都忘了自己姓啥了,哪兒還考慮什麽委員長不委員長的,就想立刻進入夢境:“你這夢什麽價兒?”道士笑笑說:“沒價兒,拿石頭換!”餘慶道:“這簡單!”立即從櫃上拿了幾個中等的冷翡翠石交給道人,道人看看,笑道:“這隻夠一晚上的。”餘慶道:“先做一晚上吧。我得先看看貨,要不然我買它幹嘛。不過話說清楚啊。前麵那些嚇人的事兒別再給我整了啊。”道士笑笑說:“那得再加錢。”餘慶狠狠地瞪了這道士一眼,從兜裏拿出幾塊大洋,摔倒道士手裏:“就這麽多了,你瞧著辦吧。”道士笑笑,收下了。
    當天夜裏,餘慶自然做了一個好夢,這夢沒有前三次那樣的危險經曆,一開始就有一個姑娘在等他。他一路追,追到最後,這姑娘在懸崖邊上停住了。餘慶笑道:“看你還往哪兒跑。”正準備上前,那姑娘竟然縱身一跳,跳到了懸崖下麵。餘慶大吃一驚,到懸崖邊上往下一看,哪兒還有人影?正待轉身,卻發現周圍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幾個人來。這些人二話不說,抓起他就走。一幹人抬著不斷掙紮的餘慶來到一塊墓地中間,那墓地打開一個洞口,幾個人押著餘慶魚貫而入。
  一幹人進得洞來,將餘慶綁在一根石柱上。這時候,餘慶發現一個熟悉的麵孔:中年道士!那道士一連陰險的笑:“餘少莊主,咱們又見麵了!”“你們想幹什麽?”那道士道:“不幹什麽。隻想拿下你身上一樣東西。動手!”周圍人立即一擁而上,將餘慶那神眼摳將出來……
  餘慶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摸摸眼睛,還在!果然是一個噩夢。餘慶暗自慶幸。這時候,日頭正高。餘慶聽見院子裏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鬧。他起身出門一看,院子中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塊大石頭。他問了眾人:“什麽時候多了個這東西?”下人回道:“一個外地的石客,說是六萬塊現大洋買來的,裏麵有異寶,要價六萬八。因沒有去處,暫時先放在這裏。”餘慶睜大了左眼望著這石頭,發現裏麵確實有一大塊好玉,這玉別說質地,就是顏色都與平常不同,分層竟然有七種顏色!餘慶悄聲告訴父親:“這石頭裏麵的玉乃是彩虹玉,世間極品!”餘溫故對於自己兒子的眼力自然不懷疑,當即出價六萬八,喊了出去。奈何人群中有一個聲音道:“我出七萬!”這父子一看,喊價者不是別人,正是梁石——視石齋的少東家。餘溫故誌在必得,出價七萬八,那梁石也不示弱,出到十萬。眾人驚訝:這塊石頭裏麵究竟有什麽玄機,竟然有人出價十萬。怎奈那餘溫故更是卯上了勁兒:“我這全部身家,加上這座宅院和前麵的鋪子,來換這塊石頭!”人群裏麵一陣沉寂之後,突然人生鼎沸。那梁石搖搖頭,離開了。這對父子眼見得手,這才釋懷。得了石頭,送了房契和鋪子以及地窖裏的金銀和玉器等物,總算交割完畢。正待離去,那賣家攔住了:“還有一樣東西得留下!”父子二人正納悶,該留下的都留下了,怎麽還要?那賣家道:“奉我家東家指示,特別要將餘少爺左眼留下,方能成交。”
  父子二人吃驚不小,反複爭取,沒有成效,眼見得石頭到手,卻生了這般枝節。餘慶一咬牙,道:“給了!”那餘溫故卻攔住,道:“不可。以後還要以此為生,不能自斷後路。”但是不拿眼睛,這石頭也不能切,怎麽辦呢?那賣家說了:“不留下眼睛也行。隻能切八分,如果切得,自是拿走,如果切不得,那就是你們的命不好。這剩下的石頭,我們就收回,當然,連同這裏的所有物件。怎麽樣?”
  餘氏父子反複權衡,終於咬牙答應。他們能答應,說明他們對這義眼的神通很有信心,餘溫故也相信,隻要兒子盯著石頭,別說八分,就是五分也切得到。一聲鑼響,場內清人,這場盛事浩大的賭玉活動正式開始了!
   父子二人吃驚不小,反複爭取,沒有成效,眼見得石頭到手,卻生了這般枝節。餘慶一咬牙,道:“給了!”那餘溫故卻攔住,道:“不可。以後還要以此為生,不能自斷後路。”但是不拿眼睛,這石頭也不能切,怎麽辦呢?那賣家說了:“不留下眼睛也行。隻能切八分,如果切得,自是拿走,如果切不得,那就是你們的命不好。這剩下的石頭,我們就收回,當然,連同這裏的所有物件。怎麽樣?”
  餘氏父子反複權衡,終於咬牙答應。他們能答應,說明他們對這義眼的神通很有信心,餘溫故也相信,隻要兒子盯著石頭,別說八分,就是五分也切得到。一聲鑼響,場內清人,這場盛事浩大的賭玉活動正式開始了!
  那賣家將石頭分了十塊,給餘家父子切割,那餘慶盯著石頭,指揮著手下人開始切玉,一點一點,一片一片,原本以為很快就能見分曉的餘溫故這時候心裏也沒了底,眼見得天黑了,難道是餘慶看錯了嗎?也不太像啊。到天黑,那石頭仍然是石頭,沒有露出一點玉石的痕跡,更別說彩虹玉了。石塊已經被切去三分,再有五分,如果切不到,這餘家就隻能破產了,想到這裏,父子二人汗如雨下!
  翌日一早,這父子二人就在這裏等候了,一會兒工夫,所有人都來圍觀。沉寂好久的小城,在這場聲勢浩大的賭玉現場上演了曆史性的一幕。切玉繼續進行,一片石粉掉下去,那八分就減去一些,餘溫故的心裏就抽一下,好像被人拿鞭子打一樣。這樣戰戰兢兢地將剩下的石頭切完,竟然連一點兒東西都沒有看到。那餘慶不停地揉眼睛,他應該不會看錯的!因為確實看到了,即使現在仍然看到了那塊石頭。這石頭的位置在不斷偏移,雖說每次都是一點點,但是都很巧妙地避過了切割。餘慶每次都覺得馬上就要遇到了,可是就差一點點,他隻盯著那玉,根本沒考慮那石頭已經快完了,人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總是會產生錯覺。餘慶正是犯了這樣一個錯誤,他總覺得快切到了,可是每次都是石頭,而餘溫故由於看不見玉,所以他隻注意石頭,因此當這八分都切完之後,仍然沒有看到玉石,他壓抑的心情突然爆發了,大喊一聲:“天絕我!何以堪?”然後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整個場上很安靜,隻有幾個工匠仍然在敲著剩下不多的一塊石頭。餘慶看了一眼父親,揮一揮手,道:“且停下來吧。我認輸!”這時候,所有人都停下來了,那中年道士出現了,他笑道:“少東家,怎麽樣?”“道長!我知道你使詐,在我夢中給我下咒是不是?其實我看出這玉就在石頭裏,你給我眼睛做了手腳,讓我把位置看偏離了,是不是?”道士笑道:“少東家還不笨。不過已經晚了,你的八分已經切完了。你沒有機會了。”
    “誰說的?”餘慶冷笑一聲,然後對剛才的賣家說:“你家主子說話還算不算?我挖出一個招子,就讓我繼續切?”那賣家去了,一會兒又回來,說:“我家主子說了,隻要少東家你挖出一個招子,這剩下的兩分就是你的了!”餘慶大笑一聲,道:“天讓我獨眼,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說完摳掉了自己的右眼!他用手拿著血淋淋的眼珠子,朝那道士甩了過去,那道士一驚沒有躲過,被眼珠子直直砸中了鼻梁,鼻梁立即歪向一邊,可見這一砸,餘慶使了多大的勁兒。正待動手時,那道士攔住了:“少東家,你挖的是哪個眼睛?好像你的左眼才有煉玉吧?”餘慶已經滿臉血汗,父親尚昏死在地上不知死活,他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明白了背後肯定有人在作祟,但是時間已經不允許他繼續考慮背後指使者了,遂大聲道:“大家都是站著撒尿的人,別言而無信,各位鄉親,請問剛才他們東家說得可是要我挖出左眼?我明明記得他們東家說,隻要挖出一個招子,這剩下的兩分就是我的了!”眾人應諾,餘慶用餘下的玉石義眼盯著那道士,道士捂著鼻子後退一步,道:“那你就切吧!”餘慶擦了擦臉上的血水,正準備動手切餘下的那兩分,卻遲遲不動,因為他用義眼看見,那七彩玉石早就不在剩下的兩分裏了。但是他並不死心,定了定神,親自上陣切那餘下的兩分石頭。哪用得了一柱香的工夫,那剩下的兩分也已經切完,根本沒有什麽七彩石!見了這樣的結果,餘慶立即口吐鮮血,不省人事。
  這時,視石齋的少東家梁石出現了,他喚醒餘溫故父子,得意道:“砸了視石齋的牌子,想這麽容易脫身?先問問我答應不答應!這幾個月來,我視石齋生意每況愈下,都是拜你們所賜!”二人慘笑,道:“害人終害己。”說完蹣跚地起身,少的攙扶著老的,從人群中漸漸遠去了。梁石大笑道:“從此之後,這圭雲莊姓了梁了!”
  原來,那天餘溫故去視石齋拿走煉玉的時候,梁石已經開始謀劃這個計劃了。當然這些計劃是不能讓其父梁玉知道的,梁玉古板,認為明人不做暗事,即使是餘家父子欺騙在先,他也告誡梁石不可以卑劣對付卑劣,否則家法從事。前幾日,梁玉去了陝西,梁石一個人打點店鋪。他先讓那道士做法,用噩夢和春夢引誘餘慶上鉤,之所以先噩夢後春夢,乃是為了增加後者對被咒人的美好印象,讓其迅速成癮。果然餘慶上當,緊接著,在幻術之下綁架餘慶的魂魄,並將那煉玉義眼下了咒,所以餘慶從頭到尾看到這塊石頭裏麵的七彩石都是幻象。在餘慶拿眼睛扔了那道士之後,咒術破了,餘慶自然就看不到了。
   正在梁石得意的時候,一批人馬衝破人群,將梁石這夥人團團圍住,拿了下來。梁石大驚,不知出了什麽事故。人群見是土匪來襲,立即散亂地跑開。這土匪抓了梁石立即走了,等那軍警來時,整個圭雲莊早就沒了一個人影,隻剩下這些被切掉的石塊和一片狼藉。
  土匪將梁石抓上山後,梁石才鬧明白是被土匪抓了。但是一見到這個山大王不免大驚,因為這個人和自己長得太像了,眾土匪也吃驚,看著兩個人嘻嘻哈哈地調笑。那山大王始終笑著,笑得梁石心裏發毛,少頃,山大王才說:“你不用怕,梁家大少爺,我這次請你來,完全是為了把你父親請來,然後殺了他。”梁石道:“這位先生,我與你昨日無怨今日無仇,為何如此對待我梁家?”那大王道:“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們不順眼,就想把你們抓來殺掉解解悶。”“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強盜!”梁石罵道。
  “我從來就是強盜,但是我還做得不夠,我離你們父子差遠了。你父親為了煉玉可以不顧及自己妻子和兒子的性命,你為了報仇可以精心策劃,讓那餘家父子家破人散,更讓餘慶自己動手挖了自己的眼睛。我這個強盜都自愧不如,那你說,你們是什麽?惡魔?還是禽獸?哦,對了,不能說你們是禽獸,對我不好。”
  “你到底是誰?少在這裝神弄鬼!”梁石被戳到痛處,有些惱羞成怒。“發怒了,梁大公子。不要怒嘛!我這十八年的委屈都過來了,你這才多長時間?再說你剛剛報了仇,你還正舒坦呢。不要這麽快動氣!上次姓餘的那小子騙了我,說他是梁家大少爺,害得我們這些人連祭祀都給毀了,這次終於抓到真的了。我可不會這麽輕易放棄了。隻要用你的血祭奠我山上這塊奇石,我們就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弟兄們!押上去。今晚咱們就動手,省得麻煩!”
  就在那晚祭祀的地方,一切照舊,隻是犧牲換作了梁石。梁石被束縛在石頭上,動也不能動,他看著這塊石頭由青變綠,接著變紅,最後變成黑色,然後石頭的質地變軟,緊接著成為黏稠的黑色液體,就像墨一樣。山大王拔出刀子,脫手而出,正好仍在那梁石的手臂上,血像流水一樣滴進這黑色的液體,液體開始轉成紅色,最後成型,隻是質地仍然發軟。
  “血不夠!怎麽辦?老大。”一個土匪道。“不夠?看看他死了沒有!”山大王一聲令下,早有人將那已經昏迷的梁石從山包上放下來。“老大,還在喘氣,不如,放光了他的血?”土匪不死心。“狗腦子!殺他還不容易,但是殺了他,他爹還會來嗎?我還指著他們父子給我娘背屍遷墳呢。”手下不做聲了,這山大王道:“反正馬上練成了,這樣,用我的吧!”手下不敢動手,山大王一個巴掌打過去:“沒用的東西!”說完自己上了山包,割破手臂,血又開始流進這黑色的黏液中……
  這山大王正感到頭暈的時候,那石頭的質地已經開始硬化,而且底下那位他的哥哥,也已經開始醒了,被手下控製著,而那些匪眾卻焦急地望著上麵,為他的安危擔憂。
    正在這時,山下的槍炮聲響成一片,是當地駐軍。手下一見這陣勢,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誰能料到駐軍在這時候殺上山來,按道理平時相安無事呀。眾土匪一下慌了神,別看他們平時打家劫舍挺勇猛,但是真正跟官兵鬥,可真不是對手,一方麵是由於官兵十幾年來不跟他們衝突,他們自負不假操練,另一方麵這些官兵們裝備更新很快,他們隻要人手有家夥就局的天不怕地不怕了,不注重武器裝備的更新換代,手中的槍炮早已經落伍,這次衝突一起,這幫烏合之眾一會兒工夫被官兵風卷殘雲。打死打傷無數,剩下的也都全部綁了,包括這對雙胞胎兄弟在內。山大王頭暈不能說話,梁石也剛剛恢複元氣,掙紮著說:“我市視石齋的少東家,我是被土匪們抓上山的,求你們放了我!”這時候兩個人從隊伍裏麵站出來,道:“我們誰都能放,就是不能放了你!”梁石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式餘家父子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剛才聽那山大王說話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分,想起他們離去時候的背影有太多淒涼,沒想到轉瞬間,雙方的身份就換了位置!
  “早知道你這狗東西是這樣子,我就該早把你殺了!”山大王也認出那餘少爺。餘慶徹底翻身:“那你就後悔吧!我告訴你們,老子做事從來心狠手辣,不留後患,你們兩個還有你們那死鬼老爹都得死。你爹不是去了陝西了嗎?我早就派人在路上接他去了,隻要接到了,這整個視石齋還有圭雲莊以及小鎮裏的所有生意都歸我們了!”
  “誰說歸你們了。這些生意全部都是我們元帥的,今天在這裏的人,都得死。包括你們倆!”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見自己的手下已經完全控製了局麵,這時候到了前台,開始發號施令,他首先將餘家父子捆了,然後把他們捆成一排,士兵站好位置之後,準備射擊。餘家父子大聲呼喊:“饒命!軍爺饒命!我們是有功之人,您給的賞錢還沒有花掉呢?怎麽就把我們殺了?”“賞錢給了就行了,你們花不花是你們的事情,我們互不相欠。放槍!”槍響之後,這軍官開始清點人數,發現少了山大王和梁家大少爺。眾人對著山頭就是一通搜索,當然一無所獲。梁石在槍響之前,被山大王啦住,躲到山包下麵的秘道裏了。
  這軍官見沒找到二人,也就不再浪費時間,因為他還著急地要去小鎮查抄梁、餘兩家的財產,也就很快集結部隊下了山。這兄弟二人正準備從秘道裏麵出來,卻發現還有兩個人從死人堆裏爬了出來,透過月光看了一眼,原來是餘家父子二人!這兩個狡猾的家夥,竟然沒有被殺死。原來這二人早就在槍響之前倒下了,因為人多,加上軍官著急別的事情,也就對驗屍不太嚴格了。他們因此躲過了一劫。這二人正準備逃走,餘慶突然停下來,就往山包上爬,他想把那塊煉成的黑玉拿走。
  可是他在上麵費了半天勁,那黑玉紋絲不動。餘溫故在下麵不斷催促:“慶兒,快走,不要了,咱們什麽都不要了!有你那義眼,以後什麽都會有的!”可是餘慶根本不聽,執著地掰著那塊黑玉。這時候,幾個軍人重新上山,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將這父子二人重現拿下,軍官再次出現:“原來你們倆沒死?要不是我忘了這塊石頭,我還真發現不了呢!這次老子不用槍,直接給你們火化了。點火!”手下幾個士兵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汽油潑向二人。二人磕頭如搗蒜:“大人饒命!我們把這塊石頭拱手相送!還有我家的所有財產!大人饒過我們一命,來時做牛做馬……”“行了!我殺了你們,你們的財產和這塊石頭仍然是我的,不殺你們,也還是我的,那我為什麽不殺你們呢?給你們機會報仇?那不符合我做事的原則。”那軍官拿出火柴,點燃一根煙,將剩餘的部分扔到二人身上,二人跪著就被燒著,痛苦地奔跑。餘慶還想跑到軍官跟前,卻被一個士兵一槍撂倒,隨後廳長了掙紮。等二人燒成灰燼,那軍官也沒把那塊黑玉拿下來。隻好作罷,在下山前卻看見餘慶已經焦黑的屍體上,一顆珠子閃閃發光——是那塊煉玉。這軍官拿了煉玉和一群士兵下了山去。
  兄弟二人從山包上拿了黑玉,找了另一條路,準備截住父親,然後遠走他鄉。不料那山大王卻不辭而別,臨別前留下兩封信,一封給了梁石,另一封不用說是給父親梁玉的。信的內容是一樣的:“我會報仇的。”
  梁玉終於被兒子截住,沒有繼續往前,而是從原路返回,來了陝西再找到五爺,父子二人在西安重新開店,隻是再也不做賭石頭的營生,而是經營珠寶,隻是梁玉時刻惦記那兩封信,一直到死。梁玉臨死前對梁石說:“寧賭命,不賭玉。這是祖訓,你要一代一代傳下去。還有,不能氣盛,就是因為我氣盛,才害了你娘和你弟弟,正是因為你氣盛,讓梁、餘兩家家破人亡。”
  梁玉死的時候,有一個特殊的人來拜祭,那個人就是山大王,梁石的弟弟。那人走後,又有一封書信給梁石留下了,上書:“哥哥,我已經報仇了。後會無期!”(義眼完)
 
第卅五周 平墳
  我們村的王仁義家是民國時期有名的大戶人家,傳說祖上曾經官至道台,其後人也大都精於科考,累世為官。後來到了王仁義父親那一代就不再做官了。說起他們不做官的緣由,倒也驚人的一致:說是搜刮了太多的民脂民膏,被朝廷抓了現行,原本要處斬的,幸虧清廷有一項規定,叫做“贖罪銀”,但凡有了罪責的官員,隻要繳納一定的銀子,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賴得王家錢多,王仁義的父親上下打點,這才免於一死,雖說耗費了不少銀子還丟了官,倒也保得家庭平安,榮華富貴。
  然而,在“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大清時期,這王家做官的年代長了,積累下的銀子多了去了,那點錢簡直是九牛一毛,王家從道裏回鄉的時候,也算是衣錦還鄉,大水潑街,黃土漫道,很有氣派。家裏的主權傳到王仁義這一代的時候,官運從此也就走到頭了。也端的是運氣好,王仁義沒去做官,沒兩年就民國了,皇帝不坐龍庭了,連年號都免了,成了民國某年。
  王仁義飽讀詩書,對封建社會那一套還是恪守本分,聽得外麵皇帝不坐龍庭了,竟然氣得三天不吃飯,說是天塌了。眾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後來雖說有辮子軍張勳“再造清室”,卻也是十幾天的鬧劇,消息剛剛傳到陝西,實則京城裏皇帝已經再次退位了。經過這一番折騰,王仁義知道這皇帝是改不回來了,也就徹底死了心,雖說心裏有時候難免有些失落。等到袁世凱當皇帝的時候,這王仁義已經怒罵袁世凱“竊國者諸侯”了。
  王仁義這個人很講禮數,手下三個兒子,個個接受王仁義的管教,老大、老二恪守家訓,不事張揚。隻有這個老三卻是王仁義的一個心頭的大疙瘩。首先,這老三的來路就很成問題,有傳言說,王仁義當年在外念書,那年冬天回家的時候遭遇大雪,隻好在破廟裏過夜,就見到了王老三的親娘,孤男寡女在冰天雪地裏過夜,難免摩擦出一點火花。也虧得那次“1夜情”,這兩個人才沒有被凍死。雪晴之後,王仁義起身準備繼續回家,卻發現身邊的玉人早就沒了蹤影,歸鄉心切,也沒有多想,就踏雪趕路了。這一對“破廟夫妻”,到分別竟然連話都沒說過一句。然而大半年之後的一天早上,王仁義的下人剛剛打開門就聽到嬰兒的笑聲,低頭一看,門前竟然有一個小繈褓,繈褓裏麵有一張紙條,上麵就倆字“廟生”。王仁義一看,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也就認了這個兒子,就取名“廟生”,按年齡排行老三,人稱王老三。
  王老三的出身絲毫不影響他在家庭裏的地位,大概仍然懷念那晚風情的滋味,這王仁義對老三要求非常嚴格,明顯偏心。然而越是重視,往往越事與願違。這王老三根本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十二歲那年,終於闖了平生第一次禍。
  這王老三發育得早,相當早熟,加上身邊一群老媽子、大丫環都是離家久遠的單身女人,個個堪稱“色中餓鬼”,從小就對著小少爺進行性騷擾,造就了一個相當早熟的老三。這小子十二歲的時候就長得人高馬大,對於男女之事尚一知半解,終於有一天,這小子把一個貼身的二十多歲的小丫鬟的活兒給做了,這小丫鬟不敢聲張,等得肚子脹了,眼看瞞不住了,這才跟王仁義說出實情。王仁義家風甚嚴,豈能出此家醜?他不是聲張,一個人歎著氣,默默地盤算著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第卅五周 平墳
  我們村的王仁義家是MG時期有名的大戶人家,傳說祖上曾經官至道台,其後人也大都精於科考,累世為官。後來到了王仁義父親那一代就不再做官了。說起他們不做官的緣由,倒也驚人的一致:說是搜刮了太多的民脂民膏,被朝廷抓了現行,原本要處斬的,幸虧清廷有一項規定,叫做“贖罪銀”,但凡有了罪責的官員,隻要繳納一定的銀子,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賴得王家錢多,王仁義的父親上下打點,這才免於一死,雖說耗費了不少銀子還丟了官,倒也保得家庭平安,榮華富貴。
  然而,在“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大清時期,這王家做官的年代長了,積累下的銀子多了去了,那點錢簡直是九牛一毛,王家從道裏回鄉的時候,也算是衣錦還鄉,大水潑街,黃土漫道,很有氣派。家裏的主權傳到王仁義這一代的時候,官運從此也就走到頭了。也端的是運氣好,王仁義沒去做官,沒兩年就MG了,皇帝不坐龍庭了,連年號都免了,成了民國某年。
  王仁義飽讀詩書,對封建社會那一套還是恪守本分,聽得外麵皇帝不坐龍庭了,竟然氣得三天不吃飯,說是天塌了。眾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後來雖說有辮子軍張勳“再造清室”,卻也是十幾天的鬧劇,消息剛剛傳到陝西,實則京城裏皇帝已經再次退位了。經過這一番折騰,王仁義知道這皇帝是改不回來了,也就徹底死了心,雖說心裏有時候難免有些失落。等到袁世凱當皇帝的時候,這王仁義已經怒罵袁世凱“竊國者諸侯”了。
  王仁義這個人很講禮數,手下三個兒子,個個接受王仁義的管教,老大、老二恪守家訓,不事張揚。隻有這個老三卻是王仁義的一個心頭的大疙瘩。首先,這老三的來路就很成問題,有傳言說,王仁義當年在外念書,那年冬天回家的時候遭遇大雪,隻好在破廟裏過夜,就見到了王老三的親娘,孤男寡女在冰天雪地裏過夜,難免摩擦出一點火花。也虧得那次“1夜情”,這兩個人才沒有被凍死。雪晴之後,王仁義起身準備繼續回家,卻發現身邊的玉人早就沒了蹤影,歸鄉心切,也沒有多想,就踏雪趕路了。這一對“破廟夫妻”,到分別竟然連話都沒說過一句。然而大半年之後的一天早上,王仁義的下人剛剛打開門就聽到嬰兒的笑聲,低頭一看,門前竟然有一個小繈褓,繈褓裏麵有一張紙條,上麵就倆字“廟生”。王仁義一看,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也就認了這個兒子,就取名“廟生”,按年齡排行老三,人稱王老三。
  王老三的出身絲毫不影響他在家庭裏的地位,大概仍然懷念那晚風情的滋味,這王仁義對老三要求非常嚴格,明顯偏心。然而越是重視,往往越事與願違。這王老三根本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十二歲那年,終於闖了平生第一次禍。
  這王老三發育得早,相當早熟,加上身邊一群老媽子、大丫環都是離家久遠的單身女人,個個堪稱“色中餓鬼”,從小就對著小少爺進行性騷擾,造就了一個相當早熟的老三。這小子十二歲的時候就長得人高馬大,對於男女之事尚一知半解,終於有一天,這小子把一個貼身的二十多歲的小丫鬟的活兒給做了,這小丫鬟不敢聲張,等得肚子脹了,眼看瞞不住了,這才跟王仁義說出實情。王仁義家風甚嚴,豈能出此家醜?他不是聲張,一個人歎著氣,默默地盤算著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雖說理論聯係實際,王老三和小丫鬟“實習”加“操練”的事情確實讓王仁義頭痛不已。眼見著擱輩的孫子就要出世,王仁義心裏非常著急。他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將王老三吊在樹上,用蘸了水的繩子抽了個半死,十二歲的王老三竟然也知道自己闖了禍,一聲不吭。王仁義打累了,徑自回屋睡覺,臨走前吩咐手下人:“誰解開繩子剁誰的手,誰給他吃飯砸誰的飯碗。”眾人雖然心疼小少爺,但都不敢輕舉妄動。而到了後半夜,家裏來了一個梁上君子。也是這賊倒黴,偏偏走進了這深宅大院。王家大院高深莫測,占地百餘畝,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即餐飲、住宿、停車(馬車)、娛樂為一體,裏麵建築林立,門庭眾多,這小賊一看就是那沒見過這麽大世麵的賊,在這宅子裏竟然迷了路,不僅什麽都沒偷到,反而把自己給暴露了。
  發現賊人的第一個人自然是被吊在後院受罰的三少爺。這三少爺見有賊人出沒後院,也不聲張,待那人走近了,這才應聲道:“壯士救我。”那賊人聽見有人說話,竟嚇了一跳,自習看時,方才發現這裏吊著一個人,那賊笑道:“莫不是同門?手下落空,被吊起來了?”王老三接話搭話:“正是,我人小手笨,折了買賣不說,還把自己給拴住了。”這一問一答頗有講究,其中有賊盜們的暗語。這王老三整天跟一群下人混混在一起膩歪,這點暗語自然還是知道的。這賊一聽暗語對,也沒有懷疑,當時就給王老三鬆了綁,完事兒之後,小賊問:“後生,你先來一步,可知道這大院的出口在哪兒?我也走了空,不想迷了路,想走連門都找不到。”王老三笑道:“我不知道出口在哪兒,我卻知道衙門在哪兒!”說完就把這賊給抓住了,這賊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小孩子這麽大力氣,竟然將一個成年人牢牢鉗住。也到底是一天沒吃東西,身子虛,王老三快要堅持不住了,但是這小子更是硬氣,就是不喊人,一個人和賊人相持。兩個人的搏鬥在後院正熱鬧,這邊眾人呼嚕打得震天響。
  那賊掙脫之後,反將王老三製服了,正準備拿刀子把他滅了,卻感覺後背一陣涼風,轉頭看時,一個滿眼是血的女人,打著燈籠從遠處飄飄然就過來了。這賊著實嚇了一跳,刀子已經掉在地上。那女人陰冷地盯著他笑,瞬時間,那頭發突然伸出,將這賊包裹的嚴嚴實實。等那王老三恢複過來,什麽都沒有了,隻有一個被頭發包得跟粽子一樣的人倒在自己腳下,王老三用手試了試這人的鼻息,還倒有氣。
  這時,天已經大亮,王老三再看那賊人的時候,身上的頭發已經變成麻繩。家裏人起床之後才發現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好在賊人已經被抓住了。但是王仁義卻對著賊人不依不饒:“我說過,誰放他下來,剁誰的手!”說完拿出一把鋒利的斧頭,準備下手。這賊人在夜裏的經曆,早就嚇得不知所措,這會兒又見斧頭下來,更是嚇得磕頭作揖。王仁義道:“要饒了你也可以,須答應我一個條件。”“老爺饒命,隻要不殺了俺,就是十個條件俺也答應。”王仁義屏退左右,並把那挺了肚子的丫鬟叫來。道:“你帶了這女人離開,走得越遠越好!她做你的老婆,我這裏自然有一筆銀子送上,如果不從,咱們衙門見!”這賊人哪兒想到還有這好事兒,自然千恩萬謝,帶了這丫頭和銀子從後院出了門去。王仁義一樁心事總算了了,但是仍然狠狠地訓斥了十二歲的王老三。
    王仁義不顧情麵地將老三打得遍體鱗傷,甚至不顧他為家裏抓住了這個賊,從此之後對於王廟生的行徑完全不聞不問。這下王老三更是玩得出格,十二三歲的年紀,竟然將別村一個旱碼頭上的窯子逛了個遍。懵懵懂懂中對男女之事更是欲罷不能。事情仍然傳到了王仁義耳朵裏,他不動聲色,不發表任何意見,甚至連憤怒和吃驚的表情都沒有,似乎這個人的所有事情根本就是鄰居家或者更遠的人和事,於自己無關。鑒於此,下人們也就漸漸不再向他報告三少爺的軼事了。
  這王老三雖然玩得出格,但是畢竟是個孩子,玩心興起,一發不可收拾,惹禍是不可避免的。這一天,王老三和村子裏的幾個年紀相仿的後生們來到後山玩耍,王老三突然想起自己最近好長時間沒去窯子了,不禁技癢難耐,可是苦於身上沒有錢。他便和幾個夥伴商量怎麽弄點錢回去。這幾個後生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等,其中一個喚作“精私猴”的名叫侯四的家夥鬼點子最多,他出了一個主意:“後山上有一個明棺,放在那兒很多年了,風吹日曬竟然跟新的一樣,肯定是好木頭。咱們把這棺材偷了劈柴賣!”王老三眼珠子一轉,打了侯四一個耳刮子道:“到底是沒見過世麵!那棺材值多少錢你知道嗎?要是賣了劈柴,頂多換幾個燒餅,你拿著燒餅去逛窯子,不被亂刀砍死才怪!還說你精?狗腦子!”
  眾人遂趕赴後山,到了地方,果然看見一副棺材規規整整地擺放在一個亭子下麵,泛出黑亮的光來。眾人的眼睛都呆住了,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的木棺。老三一聲令下,眾人就到了跟前把這棺材團團圍住了。可是,任憑這五六個十二三歲的後生如何使勁,這棺材就是打不開。這下可給把王老三給惹惱了,這小子平時天不怕地不怕,認準的事情一定要辦成,他不知聽誰說得一個辦法,在棺材板上撒尿,一時間這幾個小子的尿就順著這棺材木往下流,再稍稍一使勁,這棺材蓋子打開了!
  可是裏麵出了幾匹緞子之外,什麽都沒有!這不免讓他們有些失望。但是王老三還是有主意:“咱們把這緞子先賣了,估計也夠咱們折騰一陣子了,我看著緞子倒也少見,能換很多錢也說不定。”說完一夥子人拿著緞子溜之大吉,敞開的棺材在他們走後突然進入一個人,這人進去之後,棺材蓋子自動合上了。當然,這一切王老三他們根本沒有看見。
  一夥子後生拿著緞子去了一家綢緞店,這店老板一見這綢緞就兩眼放光,將這幾個人請進店裏,壓低了聲音問:“後生們,這些緞子是從哪兒弄來的?”侯四正要說,被王老三一把拉住:“你是衙門的還是官府的?問這麽多幹嘛?到底收不收?爺們還有事兒呢。”後麵幾個後生也為了顯擺自己的能力,紛紛道:“就是,就是,我們還等著銀子逛窯子呢!”那綢緞店老板立即將這寫綢緞收下,然後給了他們五十個現大洋,趕緊打發了這些家夥興高采烈地去了,他待那些人走遠,趕緊關了店門,在後院認真端詳起這批綢布來:“不錯,不錯。是了!這正經八百的江南織造的綢緞,專門給宮裏用的!沒想到我老漢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
    這夥後生第二次去後山的那個棺材的時候,原本是打算把那塊棺材抬出去賣的。可是當他們再次到達這個地方的時候,發現情形已經與第一次完全不一樣了。侯四說:“三爺,這蓋子咱們上次走的時候是開著的,怎麽現在又合上了?”眾人也都紛紛附和,老三也覺得有些問題,但是這小子什麽都不怕,仍然用原來的程序將棺蓋打開,可是打開之後,眾人都吃了一驚:棺材裏麵還是幾匹綢緞,跟上次見到的一樣!這下已經有人不敢動手了,王老三可不管這些:“你要舍得死,我就舍得埋。你要舍得給,我就舍得拿!搬!”眾人這才戰戰兢兢地搬了這第二次出現的綢緞,仍然來到上次那家綢緞店。
  然而,這次這店主說什麽也不收了,任憑這夥人磨破了嘴皮子,這店家就是不答應,甚至連這綢緞看都不看一眼。“這倒奇了,竟然有好買賣不願意做的。咱們走!”說完帶著這綢緞去了另一家店,結果仍然是拒絕收購。這王老三一下子氣壞了!直接拿著綢緞就去了窯子,權當嫖資了,這老鴇子一看這夥後生拿著上好的綢緞上來,立即一副習慣性的笑容,笑眯眯地收下了:“哎喲!這王家三大爺就是不一樣!出售闊綽,這麽好的緞子我老婆娘還不曾見過呢。”說完吩咐幾個龜奴收了,喊了幾個姑娘下來。
  這次雖然受了些周折,但最終仍然打倒了目的。這讓王老三心情不錯。可是第三次去的時候,王老三這夥人竟然成了人見人躲的瘟神,沒有哪個願意靠近他,可是一時間又打聽不到究竟出了什麽事兒,因為人都躲著他們,根本沒法問。好在侯四有經驗,他自己化了妝,扮成一個女孩兒,去了一個綢緞店打聽消息。一會兒工夫,這侯四回來了:“三爺!出事了!”眾人一驚,不知道怎麽回事,看著侯四的臉色不對勁,知道事情還是鬧大了!王老三根本不管這一套:“啥事兒,快說!”那侯四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道:“我去了這家綢緞店,問有沒有上好的綢緞,這老板說,上好的綢緞可會要人命啊。我問為什麽,他告訴我說,天蠶綢緞店的老板前幾日不知從哪兒收了幾匹上等綢緞,看那針功是江南織造的活兒,誰知道沒出三天,這老板竟然連遭幾次大罪,先是閨女突然病倒,請全城的大夫都瞧過了,什麽病都沒診斷出來,現在還在炕上迷瞪呢。沒幾天,那窯子裏的幾個還有那老鴇子都得了一樣的病,聽著命呢,隻等閻王點炮,這輩子就算和牌了!”
  “果然有問題!”王老三說。“這下咱們怎麽辦?惹下這麽大的事兒,要出人命的呀!到時候官府追查起來,咱們都得掉腦袋!”侯四已經嚇得雙腿發軟。王老三卻道:“不怕,到時候出了事兒,我一個人償命,絕不連累你們!”
   這夥後生第二次去後山的那個棺材的時候,原本是打算把那塊棺材抬出去賣的。可是當他們再次到達這個地方的時候,發現情形已經與第一次完全不一樣了。侯四說:“三爺,這蓋子咱們上次走的時候是開著的,怎麽現在又合上了?”眾人也都紛紛附和,老三也覺得有些問題,但是這小子什麽都不怕,仍然用原來的程序將棺蓋打開,可是打開之後,眾人都吃了一驚:棺材裏麵還是幾匹綢緞,跟上次見到的一樣!這下已經有人不敢動手了,王老三可不管這些:“你要舍得死,我就舍得埋。你要舍得給,我就舍得拿!搬!”眾人這才戰戰兢兢地搬了這第二次出現的綢緞,仍然來到上次那家綢緞店。
  然而,這次這店主說什麽也不收了,任憑這夥人磨破了嘴皮子,這店家就是不答應,甚至連這綢緞看都不看一眼。“這倒奇了,竟然有好買賣不願意做的。咱們走!”說完帶著這綢緞去了另一家店,結果仍然是拒絕收購。這王老三一下子氣壞了!直接拿著綢緞就去了窯子,權當嫖資了,這老鴇子一看這夥後生拿著上好的綢緞上來,立即一副習慣性的笑容,笑眯眯地收下了:“哎喲!這王家三大爺就是不一樣!出售闊綽,這麽好的緞子我老婆娘還不曾見過呢。”說完吩咐幾個龜奴收了,喊了幾個姑娘下來。
  這次雖然受了些周折,但最終仍然打倒了目的。這讓王老三心情不錯。可是第三次去的時候,王老三這夥人竟然成了人見人躲的瘟神,沒有哪個願意靠近他,可是一時間又打聽不到究竟出了什麽事兒,因為人都躲著他們,根本沒法問。好在侯四有經驗,他自己化了妝,扮成一個女孩兒,去了一個綢緞店打聽消息。一會兒工夫,這侯四回來了:“三爺!出事了!”眾人一驚,不知道怎麽回事,看著侯四的臉色不對勁,知道事情還是鬧大了!王老三根本不管這一套:“啥事兒,快說!”那侯四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道:“我去了這家綢緞店,問有沒有上好的綢緞,這老板說,上好的綢緞可會要人命啊。我問為什麽,他告訴我說,天蠶綢緞店的老板前幾日不知從哪兒收了幾匹上等綢緞,看那針功是江南織造的活兒,誰知道沒出三天,這老板竟然連遭幾次大罪,先是閨女突然病倒,請全城的大夫都瞧過了,什麽病都沒診斷出來,現在還在炕上迷瞪呢。沒幾天,那窯子裏的幾個還有那老鴇子都得了一樣的病,聽著命呢,隻等閻王點炮,這輩子就算和牌了!”
  “果然有問題!”王老三說。“這下咱們怎麽辦?惹下這麽大的事兒,要出人命的呀!到時候官府追查起來,咱們都得掉腦袋!”侯四已經嚇得雙腿發軟。王老三卻道:“不怕,到時候出了事兒,我一個人償命,絕不連累你們!”話雖如此,可是這幾個後生到底害怕了,再也不敢涉足後山半步。然而老三不怕,他仗著一身好肉,加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還非要把這事情弄得清清楚楚,免得日後出了人命,受了冤屈。他一個人蹲守在後山上,從不遠處盯著這個棺材,一直到天黑沒有挪窩。那棺材靜靜地躺在那兒,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要是擱在平時,王老三早就心急如焚,按捺不住了,但是這是特殊時期,真出了人命,坐牢倒是不怕,王仁義的鞭子可是不會憐惜他這個來路不正的兒子的。
  到了半夜,王老三有些吃不住了,正迷迷糊糊的時候,棺材那邊一聲巨響,蓋子“騰”的一下飛起來了,裏麵忽然站起來一個女人,那女人一副幹瘦的模樣,麵部表情雖然看不分明,但是那微弱的寒光讓人不免心驚膽戰。這王老三一下子從半睡半醒中清醒過來。他盯著這個女人,覺得有些麵熟,這女人手裏還抱著一個嬰兒!王老三越看越覺得熟悉,等他確認的時候,那女人環顧了一下四周,準備去到別處了。王老三心叫:“不好,弱勢跑了就麻煩了!什麽都抓不著,這一天就白忙了!”他大喊一聲:“翠兒——”那女人一驚,四下看時,發現王老三在這裏,一時間又驚又喜,不知如何是好。
  王老三根本不怕這女人是人是鬼,立刻跑上前去。站在跟前一看,還果然是那個被他弄大肚子的小丫鬟。王老三高興地抱著這個滿臉沒有一點血色的女人:“翠兒,你上哪兒去了,怎麽在這兒呢?”這女子不說話,隻是看著王老三,默默地流淚。“翠兒!你怪我是嗎?”那女人搖搖頭。“那你倒是說話呀!”女人還是搖搖頭。王老三疑惑地看著翠兒,道:“翠兒,你不是已經死了吧?”那女人盯著老三,黑青的眼眶遮蓋下的眼睛竟然流出幾滴淚來。這女人突然轉身,道:“三少爺,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回去晚了,老爺要罵的!”“我不回去,我不怕老爺。你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女人仍然不肯轉過身來,背對著老三道:“我嫁給那賊漢之後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他整天不是打就是罵,這些倒沒什麽,忍一忍就過去了。他還每天虐待我,說是要把我肚子裏的小崽子弄得胎死腹中,他每天拿腳踹我們的孩子,那棒子打。但是都沒有成功,孩子還是一天天大起來。他後來又說,等我把孩子生下來,他就把這孩子摔死,然後剝了皮燉肉吃。他是個畜生,說到做到。我擔心孩子將來有個三長兩短,死了也沒辦法跟孩子交代,更沒辦法跟你交代,就懷著孩子上吊了。我之前早就打聽了,隻要棺材好,這人一時半會兒魂兒還走不了,我就能把孩子生下來了。我在死之前就拿著你爹給我的那筆錢把棺材置辦了,藏在後山這個地方,一切安頓好了,我就……”還沒說完,這翠兒已經泣不成聲。王老爺牙齒恨得癢癢的:“我要宰了那個狗賊!”翠兒接著說:“我擔心你見了我的樣子害怕,所以不敢對著你說話。”“沒事兒,你轉過來說!”老三說他不怕,這時候,這女人轉過身來,鐵青的臉,一條一寸長的舌頭毫無生氣地耷拉在嘴上,眼睛裏全是血絲,真個頭發淩亂不堪,精瘦,一點肉都沒有,隻剩下一張滿是傷痕的蒼白的皮。老三這樣的大膽看見都不免吃了一驚。“我死之後,托夢給了任五爺,讓他幫忙把我放到棺材裏,並且找了地方能夠避開鬼差,以免我在生下孩子之前被抓去。”  “現在,我孩子已經生出來了,原本今天晚上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送到你們王家的。現在你在這兒,就還給你吧!”翠兒說完,將殘留在外麵的一寸長舌吸了回去。王老三抱著孩子,那孩子竟然對著他笑,絲毫沒有對生人的恐懼,王老三憐愛地看著孩子:“這孩子隨我,腦袋大!”翠兒笑笑,無意間舌頭又伸出來了。王老三逗玩孩子,道:“那你現在怎麽辦?”一轉眼,哪兒還有那女人的影子?王老三趕緊去那棺材旁邊看,裏麵什麽都沒有,空空如也。“這女人,不說一聲就走,我還沒問那些快死的人的事兒呢。”剛剛嘀咕完,王老三就聽見遠處傳來縹緲的聲音:“去找任五爺!”他往聲音傳來的地方一看,嚇得不輕,一黑一白兩個影子拽著那女人消失在夜幕中,那女人頻頻回頭,看著老三懷裏的孩子……
  王老三到了五爺家裏,問起那女人的事情,五爺笑笑,道:“前日裏我跟我的師傅學了一手移魂術,法術倒是學下了,可是不知道靈不靈驗。這女人挺著大肚子來找我,說了些事情,然後求我幫她保住孩子。我這個手藝剛剛學成,還沒試驗過,於是就答應她試試,但是不保證成功。這女人說,反正已經死了,死馬當作活馬醫。我依照那法術的程序,把那口立在郊外的棺材挪了位置,找到一個極陽之地,葬了這個女人。這不算正式下葬,叫做佯葬,等了卻了心願,這才正式下葬。可是這樣並不能保證那陰差不來索命呀。所以我就在那棺材底下壓了很多這女人最珍視的東西,也就是那些綢緞了。原本這就沒事了,綢緞特別是上等綢緞可以給鬼差以錯覺,看不到死人的死氣。但是隻要接觸了這綢緞的女人,一定會被勾去一部分魂魄。誰料想你們幾個兔崽子卻拿了綢緞去換錢,這就害了那些女人。”王老三問:“那女人已經被鬼差拉走了,我親眼看見的。這些女人應該沒事了吧?”五爺道:“哪兒有那麽容易?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還得我一番功夫才能救這些人的命啊。”王老三唯唯諾諾,在一旁看著五爺架幡招魂兒,折騰了大半夜,總算在雞叫之前平息了這場事端。隨後,王老三把這棺材送到了自家墳地外麵,找了個地方,安葬了。當時,翠兒的丈夫周慶發找老三理論,想要回孩子還有翠兒的棺材,王老三一把刀子架在他的襠下,這孫子嚇得把褲子尿了個通透!
  但是事情遠遠沒有結束。那是在土改之後,那賊人周慶發從一個潑皮無賴,變成了村裏的農委主席,負責農村的大小事務。然而王老三的家族卻開始成為批鬥的對象。這周慶發專門找王家的事兒,每次開會都要把這“地主剝削階級”滴溜出來鬥一鬥。而且特別能在王老三跟前抖威風,已經很上了些年紀王老三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在台子上對著周慶發就是一頓臭罵:“當年要不是我刀下留情,你周慶發襠裏早就空了,還能讓你現在在這兒晃蕩你這軟了吧唧的二兩肉?”周慶發氣得直跺腳,卻不敢動手打人,因為現在是幹部,幹部要求素質高,不能打人,及時有反動分子很強硬,但是仍然要以說服教育為主,不能粗暴蠻橫,主要是要“觸及靈魂”!在這個思想的指引下,周慶發倒也不敢把老三怎麽樣,倒是讓老三占了不少嘴上的便宜,把周慶發的祖宗十八代罵得翻了幾個過兒!
  這周慶發哪兒是省油的等,他攛掇的上麵下了文件,對農村的墳地進行重新開發,叫做死人給活人讓地方。王家的祖墳麵積最大,將盡百畝,這自然成為平墳的重點,王老三聽完之後大怒:“誰敢挖老子祖墳,老子當時就要了他的命!”周慶發根本不把這個掉了毛的地主放在眼裏,一大早就領著一群後生們去了王家的墳地,按照要求,給誰家平墳誰家還得管飯。這王老三知道有人去了墳地,但是自己被民兵拿著槍看著,根本動彈不得。公社下了文件,阻撓土地改革的一切行為都是違法的,對於一些老頑固可以由民兵執法。老三對這個政策還是很熟悉的,為了減少土改的阻力,提高成效,縣裏早就對這些大地主們進行了相關教育。但是怎麽能眼睜睜看著祖墳被挖而無動於衷呢?
  正想著,一個女人出現在王老三麵前。王老三不認識這個女人,可是老父親王仁義卻直直地盯著這女人看,這個女人就是那個下著大雪的夜裏,和王仁義一起1夜情的那個女人,她就是王廟生王老三的親娘!一家三口在這樣的情況下團聚,感慨萬千。那女人不說話,竟從牆裏麵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村子裏嘈雜起來,整個村子鬧哄哄的。守著他們的民兵也不知所措,拿著槍出去看熱鬧去了。等他們回來這才知道。那夥子平墳的人大白天見了鬼了,一老一小兩個女鬼,老的頭發托地,年輕的舌頭托地,每個人臉上都留下了明顯的手印,是被巴掌打的。至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說平墳的事兒。隻有周慶發,整天拿個鐵鍬站在村口,對著村裏喊:“平墳了!老沙爺們兒,跟我去平王家的墳了。王家的墳裏有寶貝啊!”
  據五爺後來說,那個王老三的親娘,原本是王仁義的父親回鄉的途中救下的一個姑娘。一天晚上,王仁義的父親從外地回來,在半路上見到這個女孩子,已經凍得不成樣子了,王仁義的父親上前一看,這孩子還有氣,趕緊吩咐下人生活造飯,在野地裏把這孩子救醒了。這孩子醒了之後,王仁義給了她棉衣,然後又給了她一些錢物,這才打發走了。但是這女人究竟什麽來頭卻不得而知。遇到王仁義那次,要不是這女人,王仁義真要凍死在破廟裏了。這女人是故意等得王仁義,救他一命,這次阻撓平墳,估計也是想報答王家的救命之恩吧。(平墳完)  這一日,梁石和幾個朋友從酒店吃完酒出來,見路上一個山民模樣打扮的人,背著一個巨大的竹筐,框子裏麵放著一塊大石頭,這梁石是什麽眼力?一看就知道是毛玉石,這石頭尚未琢磨,倒已經泛出碧綠的光來,煞是好看。這梁石看了,對眾人道:“這石頭裏必然有寶。”眾人起哄。那山民笑道:“果有識寶的人,這塊石頭裏麵必然有寶,售價一萬個現大洋。”那梁玉冷笑道:“怕不值一萬兩吧?”山民倒也痛快:“你說個價兒。”梁玉道:“四千塊,多一分不要。”山民笑笑:“願成人之美。”正準備成交,孰料平日裏一起玩鬧的“圭雲莊”的少莊主餘慶提出要買,梁石倒也痛快,見他喜歡,便讓給了餘慶。
  這一段中的“梁玉”應該都是“梁石”吧?
  
  第卅六周 悟佛
  在少華山森林公園遊覽了一圈,覺得還是景山寺對我的印象最深。這大概也是癡迷於玄學的緣故吧。我們到了景山寺的時候,正是午後,山上非常安靜,偶爾山風吹動落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簡直是神仙一般的感受。
  我和五叔正坐在禪院的庭院裏和老主持寧一法師坐著閑聊,這時候他的一個徒弟,大概有五十歲的樣子上來香茗一品,見他倒茶水的時候,右手的食指隻剩下指根,感到好奇。然而當麵不好打問,等著徒弟走後,這才問起寧一法師,這徒弟的指頭是怎麽回事。法師笑笑說:“這指頭斷掉還頗有些來曆呢。”說完,開始講起了這個小和尚的故事:
  小和尚俗家姓武,祖籍河南。因災與父母走散,來到陝西。衣食無著的時候,我收留了他。剛開始在寺院裏挑水砍柴,做一些雜活。我並沒有讓他遁入空門,總覺得這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不一定佛救了他,他就跟我一樣成為佛門弟子。小和尚來的時候隻有五六歲,在寺裏呆了幾年,也多少懂了一些佛法,加上天資聰明,一些晦澀難懂的佛經,一點就通,甚至比我還要有見底。於是在他十六歲的時候,我充分征求了他的意見,成為一名佛門弟子,接受剃度,賜法號“坤元”。
  這坤元從小長在寺裏,對佛的領悟要比我們這些半路出家的人強很多,寺裏曾經有一次佛法辯論大賽,坤元奪得頭籌,便有些沾沾自喜。然而這樣驕傲下去,可是要犯戒的。為了讓他認識到佛法無邊,我嚐試了很多辦法,都不能奏效,無奈之下,我隻好用一種叫做移魂香的幹草,偷偷放在他的茶杯裏,將他迷倒,送入了另一個世界,當然,我能夠知道他在這個世界的一切。
  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裏,具體的年代已經不可考了。總之,當時佛家相當興盛,坤元仍然叫做坤元,他所在的一個小寺廟,雖然隻有坤元和師傅兩個人,但是寺廟香火旺盛,每天前來參禪的人絡繹不絕。有一次,一個遠道而來的香客問坤元的師傅:“師傅,能否告訴我什麽是佛。”師傅伸出右手的食指,告訴他這就是答案。這香客見狀,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恍然大悟,拜謝之後,離去了。坤元這時候正在旁邊觀看的清清楚楚:師傅伸了一個手指頭,這就是佛了。第二次,又有人問師傅什麽是佛,師傅同樣伸出一個手指頭,那人見狀,拜謝之後就離開了。等到了第三次,師傅雲遊去了,坤元一個人在寺廟裏招呼遠近的香客,這時候,一個香客問坤元:“小師父,什麽是佛?”坤元學著師傅的樣子,伸出右手的食指,滿臉的得意。那香客看著這個指頭,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拜謝坤元之後,興衝衝地離開了。如此幾次,大家都知道這個寺廟的小和尚也是一個了不起的高僧,能夠參透佛法,很有見地。
  這話漸漸地傳到師傅耳朵裏了,有一天,坤元正在砍柴,師傅把坤元叫住道:“徒兒,師傅問你,什麽是佛?”坤元習慣性地洋洋得意地伸出右手手指,道:“這就是佛!”師傅拿起砍柴的斧頭對著坤元伸出的手指頭就直接砍了下去。坤元痛得滿院跑,這時候師傅仍然問他:“現在說什麽是佛?”坤元仍然習慣性地伸出右手食指,可是看到空空如也的這根指頭,驚呆了。師傅告訴他說:“這才是佛!”坤元恍然大悟。
  等到坤元醒來的時候,他摸摸自己的手指,發現手指還在,想了想那個奇怪的夢,自己走到廚房,要砍掉了這根手指。我及時製止,然後對他說:“坤元,你天資聰穎,難道不明白那個道理嗎?夢中的師傅是要告訴你,佛即是空!可是現實中,你把一切當成空的就行了,幹嘛還非要砍掉自己的手指呢?如果你現在還要用去掉此根的方法來悟佛的話,你就白在這裏呆這麽多日子了。”坤元想了想,放下了刀。  可是我發現,坤元的刀雖然沒有最終砍下去,但是仍然劃破了一些皮肉,我給他包紮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重要問題,他的血液裏麵,有一些水銀一樣的東西。
  “難道是金溜蟲?”五叔吃驚地問。法師道:“正是金溜蟲!這金溜蟲寄生於血中,慢慢聚集,會隨著意誌力的轉移而在全身活動,並且碰見金屬就會繞開。所以要做手術的話,隻能用竹刀,當時醫療並不發達,根本不可能將其盡數取出,所以我很後悔製止他砍掉手指。”五叔道:“其實當時坤元要是很快將指頭砍掉應該是能夠將金溜蟲全部祛除的?對嗎?”五叔問。這和尚道:“施主所說極是!當時他的意誌力都集中在這根指頭上,隻要下刀快,將這根聚集了所有金溜蟲的指頭砍掉,完全可以成功的,可是我並不知道他已經患了此症,所以相當後悔。但是我仍然要想辦法,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這根指頭上,然後快刀斬斷手指,才能萬無一失。”
  看來我隻好想別的辦法了。這坤元有一樣毛病,就是好賭。但是因為沒有錢的緣故,從來不順賭(就是拿錢賭),而是橫賭,橫賭是一種非常殘忍的賭法,下注的人可以賭錢,也可以賭手,賭腳,甚至賭命。這坤元經常去橫賭,但是因為聰明,總是贏多輸少,倒也沒有損失什麽。這一天,我知道他技癢難耐,就破天荒地準了他的半天假,讓他下山玩一玩。坤元得知後,立即下山去了,我知道,他一定要去橫賭的。
  在山下集鎮,有一些小的賭檔,就是給這些橫賭的人準備的,坤元是這裏的常客,自然大家都熟悉他的路數。這些賭場可不管有集會沒有,生意異常火爆。整天就能聽見裏麵推牌九的聲音:“青龍四兩,黃豹一對,小和尚的錢拿來!”坤元總是先把錢輸光,然後押上自己的一隻手,最後甚至要押上自己的一條命才能挽回輸掉的東西。但是每次押命的時候,他總是能夠獲勝,屢試不爽。
  但是這一次,坤元的運氣並沒有那麽好了。他連玩七天,早就輸光了錢,又想多玩一會兒,於是押上了那根原本該砍掉的指頭。這時候,所有的人都盯著那扣下的牌九。一聲開字唱出:“青龍一對!天地通吃。張三的錢拿來,小和尚的指頭拿來!”因為要散場子了,沒人繼續賭了,所以開始收賬,小和尚盯著自己的那根指頭,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隻聽一聲大喊,坤元的指頭與手掌就分離了。
  等著坤元回到寺廟,我才告訴他這一切。他很聰明,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原本賭場是不會輕易收攤打烊的。為什麽要提前結賬,就是為了讓他那根指頭被砍掉。知道了真相之後,坤元很慚愧,發誓再也不賭錢了。可是,心癮難戒,他偶爾仍然要出去押注,這一點讓我很頭疼,因為貪欲是一切罪惡的源泉,這小和尚整天沉溺於這些東西,遲早是要出事的。  話說這小和尚雖然經常外出豪賭,卻也沒有落下經課,每日的講習倒也認真完成,到了晚上晚課之後,這才悄悄離開寺廟,到賭場豪賭。有一日,我問他:“坤元,你已經悟到了佛法的精益,為什麽還要賭呢?”坤元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唯獨這賭癮難戒。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控製著我。當我念佛經的時候,我心如止水,可是一旦閑暇,卻怎麽也不能控製了。隻好去賭。師傅,既然佛即是空,那麽人更是空,世間萬物無不是空,我輸掉全身所有的物件,甚至包括身上的部件,這也不是從有到無,從實到空嗎?”我竟然被說得啞口無言。這小和尚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於是我請求佛祖給予幫助,如何教導這個不懂事的小和尚。八月十五做法事,我暗地裏下了楔子,之後打開一看,楔子中有兩個字“濟癲”。我頓時明白了,從此不再管他,放任自流。
  有一日,坤元做完晚課,準備出廟門,我在打坐,裝作看不見,沒想到坤元出門前跪在我的前麵,連磕三個響頭,這才離去。等第二天回到寺廟的時候,雖然還是那個坤元,但是說話、辦事完全不同,簡直是另外一個人,而且他對佛法的解讀完全離譜,根本就是不懂佛法的人,我覺得蹊蹺,追問這坤元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坤元才吞吞吐吐地告訴我:“今天早上雞叫之前,坤元師傅已經圓寂了!”我大吃一驚,這怎麽可能,昨天晚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他還給我磕頭了,怎麽今天說死就死了呢?我抓著這個長著坤元長相的人追問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坤元嚇得麵無血色,斷斷續續將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前幾天,坤元在去賭場的路上遇到了一群衣衫襤褸的夜遊魂,這些夜遊魂個個身體強健,卻滿身是水。坤元知道,這些人怕是落水喪命的可憐人,一定是有求於我,要不然不會這麽跟著我。於是坤元放慢腳步,等著這群遊魂追上來。遊魂圍著坤元,道:“先生救命!我等乃是黃河的河工,原本在河岸上修築堤壩,卻不想被桃花洪水卷了身子。如今堤壩沒有完工,加上明年汛期也就快到了,如果不立即還陽修複,將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坤元道:“別人就不能修嗎?”那領頭的道:“圖紙隻有我們幾個人知道。其他人修築,肯定不堅固,將來少不了留下後患。”坤元問:“那你們找我想幹什麽?”答:“我等知道師傅乃是真神,希望您能發發慈悲,讓我們還陽半年,我們修好河堤立即送命。絕不食言!”
  坤元道:“可是我怎麽做呢?”河工說:“在賭場裏,那些人整天不務正業,賭錢賭命,這不是白白浪費生命嗎?你今晚一定要去賭場的話,希望帶著我們,能把他們的命贏上一些,續在我們身上。我們修完河堤,立刻就走。”坤元想想也有道理,道:“那今晚你們幫我贏他們,贏了他們,你們就能在陽間完成你們的使命了!”眾人應諾,於是一個和尚帶著十幾個遊魂進了賭場,一場大戰即將展開!

  原本以為有了遊魂們的幫助,這場賭局一點懸念都不會有。然而,事實上正因為有了眾多遊魂們的幫助,這件事情才出現了一些波折,因為不止一個遊魂在賣命地幫著坤元贏,所以最終導致這賭局根本沒法開。因為大家並不能同心協力。所以幾場下來,坤元還是輸了。但是這時候,眾遊魂已經坐不住了。他們出門商量對策,而隻剩下一個半大小子站在坤元旁邊指點他。這樣一來,坤元才漸漸反敗為勝,最終這些職業賭徒的錢全部被贏到了坤元的口袋。正當這些賭徒們準備押手押腳的時候,坤元製止了他們:“隻要你們在這張契約上簽字,我不會為難你們,你們的手腳對我來說沒什麽用。”眾人一看都是壽命一年,奇怪之餘,紛紛哈哈大笑:“和尚,你這不是逗我們開心呢?你怎麽知道我能活多久?”坤元笑笑:“我雖然不知道,但是自然有人知道。廢話少說,到底簽還是不簽?”這夥人見和尚並沒有開玩笑,卻也有些犯怵:不會有什麽問題吧?原本簡單的契約,現在反而不敢簽了。雙方僵持了一段時間,眼見得雞叫了,這事情怕是弄不成了,一個小後生大罵一聲道:“反正老子整天也是混日子,多活一年少活一年有個球的區別,老子簽了!和尚,我先跟你賭!”眾人見這後生簽了,仔細一想,這後生說得也對,紛紛簽了契約,將這契約扔在了賭注的位置。
  正式的賭博開始了,很簡單的一個過程,這和尚給那些治水的人總共贏得了十八年的壽命,分配到每個人將近兩年!這夥人在輸掉賭局之後,也沒有什麽一場的反應,隻是雞叫之後,這些人突然紛紛倒地斃命!坤元一下子呆在了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正迷惑間,賭場裏平時打掃衛生的那個老者出現了:“小和尚,回去吧!唉,毀了十幾條人命啊!”坤元拉住那老者道:“老先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老者告訴他:“你仔細看看那契約!”小和尚連忙打開那個契約,這契約已經被鬼魂拿走精華,紙上的字隨著天氣逐漸變亮而變得模糊,但是仍然能看清“一年”已經改為“一季”!
  “這下壞了!一季六十年!這可怎麽辦?”坤元懵了。眼見的剛才還跟自己賭錢的這些人的身影漸漸離開軀體,坤元擋也擋不住!老者勸他道:“和尚,你沒辦法阻止的。那夥陰魂是一個陰陽人養的,他專門利用賭徒的心理,或者給予銀錢,或者施以小恩小惠,或者利用同情心,無所不用其極地欺騙賭徒,偷取壽命,然後將一季用障眼法改成一年,等到賭局開始之後,立即更改,這時候根本沒有人去看這個契約,一直到賭完為止!在這裏賭錢的人隔三十年就要換一撥,這也怪不得你,時間該到了,天意呀!也許賭徒就不應該長壽……”老頭兒一邊說話一邊往裏間去了,這話像是給坤元說得,又好像是給自己說得。
   坤元明白了,這夥遊魂根本不是什麽水壩修築工人,而是那個陰陽先生養的鬼!這些賭徒的生命通過自己的手送給了那個陰陽先生!他很後悔,可是一切都晚了!如何補救?他沒有主意,看著地上躺著的一具具鮮活的屍體,坤元悔不欲生!猛然間他想到了那個老者,他既然知道這件事情的緣由,自然知道破解的辦法!他走進老者剛才進入的那個內室,奇怪的是,這內室裏麵根本沒有人!隻有一個牌位,上麵寫這一個陌生的人的名字:雲長生。坤元覺得奇怪,但是他想到了,剛才他看到的那個老人也許根本不是人,隻是這間屋子的一個魂靈而已。
  他的猜測沒錯,這老者正是一個魂靈。坤元跪在這老者麵前,祈禱:“老先生,我皈依我佛久矣!佛曰:戒殺!戒貪!我今已破了多戒,實則萬劫不複!望憐弟子,救我於水火!如果能救得這些人性命,我願將我的陽壽,換取他們平安!”祈禱完,那老者果然出現,手中拿著一張契約:“小和尚,見你可憐,就跟你通融一下,你且簽了這協議,我與那陰陽先生倒有幾年交情,去求助於他,也許賣你個人情,如果不能,這契約還你,你自受佛祖責罪,也是業果!”那和尚咬破手指,畫了押,猛然覺得上當了,正要撕掉契約,卻見那老者手下更快,將那契約搶了過來,吞入口中:“小和尚,你很幸運,有三季壽命!可惜的是,你雖然悟道,但終究太過執著,終於便宜了我了!我又能在世間逍遙了!”這時,那些遊魂重新出現,並且站於老者兩側,和尚道:“我明白了!我說我咬破手指你竟然不怕,可見你不是什麽魂靈,而是一個人!隻有人不怕見血!你就是那個養鬼的陰陽生吧?”“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一切都晚了!你的一百八十年壽命歸我了!你這種長壽奇人,三百年才出一個,我怎麽能不抓住機會呢?你雖然沒有什麽打得缺點,但是好賭是你胎裏就帶來的。這就是你最大的弱點!”陰陽生大笑,“記住,在地獄裏好好修行!不要再賭了。雖然斷指悟道,終於被我取了先手!不白活一百多年!”說完,剛才賭命的那幫小子,一個個又站起來,重新收拾了一下賭場,開始迎接新的賭客。一切都是圈套,那些賭客們根本就是陰陽生的棋子,一切都是提前準備好的,就等著和尚往裏麵鑽了!
  小和尚陽壽將盡,隱約間夢中的師傅問他:“什麽是佛?”他環顧自身,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看不見,這才笑道:“空就是佛!”師傅道:“心中有佛處處佛!”坤元和尚聽完,閉上眼睛,滿臉是滿足的笑容……
    坤元圓寂之後,屍體被陰陽生扔在後山的一個山洞裏,然而這個山洞卻封閉著一個夭折的孩子的魂靈,這孩子因為屍體已經無法尋找,所以魂靈在這山洞中不停地徘徊。正好這時候,坤元的屍體送到了,這孩子一看這屍體還是溫的,就立即附了體!坤元平生念佛吃齋,心中沒有太多雜念,因此也能和這小孩的靈魂相符,不很排斥。這小孩子就是現在的坤元。
  五叔笑道:“原來是這樣?那個陰陽生現在怎麽樣了?還活著嗎?”住持笑道:“他也後悔了!原本他害坤元的時候已經活了三百多歲了,現在將四百歲,他每天都來找我,願意以生命布施佛祖,但求一死,可是他怎麽也死不了!”“死不了豈不是更好?”我插嘴說,住持道:“非也!你如果在路上旅行,最終的目的也就是最強烈的願望是什麽?”“到達目的地呀!”我說。
  和尚道:“這就對了。人的生老病死,轉世投胎都是有定數的,若總也不死,就是沒有目的地的旅行,剛開始會覺得風景很新鮮很好看,時間長了,就該考慮終點也就是死的問題了,可是陰陽生卻沒有死的問題可以考慮,因為不斷騙壽,他總也不死,考慮死亡對他來說實在是很遙遠的事情,可是人就是人,如果每天為了騙壽而活著,還要活幾百上千年,豈不是很無聊,很寂寞。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沒有同一輩的朋友,所有的人都是晚輩,這樣一來他還有交往嗎?一個沒有交往,沒有死亡這樣的盡頭可以祈盼,豈不是很悲哀嗎?雖然他一直活下去的欲望非常強烈,但是越往後越覺得不對,別人都有終點,他卻一個人在走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他不想到達目的地嗎?當然想!可見沒有目的地的旅行是非常悲哀的。陰陽生現在正在盼望著終點的到來,盡管他已經很長時間不再騙壽,但是還有幾十年的生命等著他繼續往下走,對他來說,終點已經不太遙遠了!”我和五叔點點頭,明白了!(悟佛完)
    第卅七周 浮生
  我和五叔趕到西河村這個頗為氣派的小洋樓的院子裏的時候,這裏已經圍了一群人。這些人都是附近的村民。這群人中間有一對中年夫婦,與其他村民不同的是,這對夫婦衣著光鮮,在這群“泥腿子”中間顯得鶴立雞群。
  我們是今晨六點鍾接到的電話,打電話的人叫劉慶根,也就是那對夫婦中的男子,他是西河村一帶最有錢的包工頭,他的發家是從修築攔河大壩開始的。劉慶根在電話中說:“老五,家裏出事兒了!”我和五叔就趕緊開著車過來了。
  圍觀的人見有車進來,紛紛讓開一個大的口子,我和五叔趁機把車停在院子裏麵。劉慶根的車就在牆根處不遠的兩棵樹之間停著,大概是為了防雨吧,這輛黑色的尼桑車被主任蒙上了一層彩條塑料布,顯得不倫不類。然而車前麵的標誌還是很不配合地從彩條布的遮擋中露了出來。當我和五叔乘坐的奧迪車出現在院子的時候,劉慶根走到自己的車跟前,將彩條布拉住了,正好遮擋了車的標誌。大概他覺得有些沒麵子吧!我想。
  院子較大,擠滿了圍觀的人群,一張大床包括上麵的床上用品都在院子中央。劉慶根的老婆已經嚇得臉色蒼白,很長時間不能說話,看到我們來了,這才恢複了一些氣色。之後便嘮嘮叨叨地說個沒完,卻根本不得要領,我和五叔聽得雲裏霧裏的。
  “你滾一邊去!來回話都說不了,球事兒都弄不成。”劉慶根生氣地罵了妻子一句,然後客氣地將我們讓進屋裏,讓兒子劉曉沏了茶,這才和我們坐下慢慢說起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五叔一邊聽著,一邊貪婪地盯著那茶杯,僅僅一分鍾,他立即將那茶杯端起來,狠狠地呷了一口,然後閉上眼睛,入定一般慢慢地享受起來,絲毫不管那劉慶根在說什麽。劉慶根也知道五叔有這個毛病,也就開了個場,等著五叔過完癮,這才開始正式說起家裏這件離奇的事件:
  這兩天家裏一直不太正常,先是每天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能聽見院子裏麵有腳步聲,那種拖著鞋蹭地走道的腳步聲,還時不時地傳來一兩聲老太太的咳嗽聲。我壯著膽子出門去看,院子裏麵什麽都沒有。我以出去,聲音就沒有了,可是我一回屋,那聲音又想起來,讓人怕的不行。再就是昨天晚上,我和老婆睡下沒多久,就覺得冷得不行,醒來一看,嚇了一大條!發現床不知道什麽時候移了位置,竟然在院子裏麵!而且不是在地上,懸在兩米高的半空裏,好像周圍都是水一樣,這床就像漂在水裏一樣,晃晃悠悠,我和老婆在床上動也不敢動,這樣對付了大半晚上,雞叫了三遍,這才慢慢落下來。為了讓你看個清楚,我沒有挪動床,回家穿了衣服,就在門口等著你們。一落地這死婆姨就殺豬一樣叫起來,把大半村子的人都喊來了。
   五叔不說話,繼續喝茶,等那茶喝了差不多一半了,這才緩緩道:“今天晚上先換個地方睡吧。我在你家這兒呆著。”那劉慶根這才微微釋懷,不似剛才那般緊張。又閑聊一陣,五叔突然問起劉慶根一件事情:“你家搬到這裏大概多久了?”劉慶根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他發家也就是三四年的事情,原先在這個村子裏,劉慶根是出了名的破落戶,連這一帶的討飯的花子都繞著他家走。幾間破房子漏風漏雨,什麽牲口都養不住。養了頭豬瘦得賽狗,時常沒有硬料,整天的糠草還不能保證正常供應,那豬營養不良餓得兩米高的豬圈圍牆,一躍就能跳出來!豬滿身的紅絨,能清楚地看見骨架,沒幾天,這頭倒黴的豬就在劉慶根家餓死了。村裏人長時間將這件事情作為笑談。然而他家當時有一樣畜生卻養得極好,那就是老鼠!劉慶根的屋子破,到處是洞,這正好給老鼠有了生存的空間,一時間,滿地老鼠,上上下下,非常熱鬧。老鼠吃百家飯,卻怎麽也餓不死。劉慶根不僅窮,卻也懶,地裏的活兒不會做,也懶得出力氣,於是過得更窮了,即使在聯產承包責任製之後,一家人還穿著破了腚的褲子招搖過市,昭示著家裏的窘境。
  當時的劉慶根是村裏的落後典型,二十年來一直是農村貧困人口的一麵旗幟。然而此一時彼一時也,雖然不會種莊稼,但是劉慶根腦子好使,自從承包了這個攔洪壩工程之後,他就像吹了氣的豬尿泡——發了。村裏人開始有人眼紅,隨著劉慶根財富的不斷增加,那些眼紅的村人再也不敢拿原來的眼光看待他了。當然仍然有人對此頗有偏頗:“他的莊稼種得最差,咋就能發財呢?”聽到的人說:“盤子裝水,咋也不如碗,人家是盛大菜的。”
    如今富起來的劉慶根開始在這據說風水最好的地界給自己修了別墅一樣的房子,還買了車,總算是出人頭地了。這也不過是三五年之內的事情。劉慶根回答五叔:“三年了!整整三年!”五叔皺起眉頭道:“那三年間,你沒有覺得家裏有什麽不對嗎?”那劉慶根想了想,笑道:“說有還真有一件事兒!我搬過來之後,這家裏竟然沒有鬧過一次老鼠,不管隔壁活著整個村裏老鼠有多少,這整個院子周圍都見不著一隻老鼠!那貓更別說了,根本就不敢踏進我家的範圍。所以說這人一有錢呀,連畜生都害怕三分。你想我當年,家裏那老鼠,整個成了一個集中營了。”五叔仍然皺著眉:“你不覺得還有什麽問題嗎?你家的樹上連隻雀兒都沒有?”劉慶根大吃一驚,當時就呆在一邊,連話都不會說了,剛剛緩和了的氣氛又緊張起來。我也發現,這家裏別說沒有別的動物,就是我們坐在這裏,都感到隱隱的涼風吹起。這還是在室內。
  劉慶根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我搬過來之後總共養過六隻狗,沒有一個能活過三個月的,都死球了!老五,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五叔問:“這風水是誰給你看的?”劉慶根道:“是老年,年衛平。”年衛平也是我們這一帶頗有幾分道行的陰陽先生,平時驅鬼除魔還真有兩下子。這年衛平雖然沒有開了天眼,看不見鬼神,但是驅鬼除魔的手法也是真的。當年我們村有一個後生,出去玩鬧,到了半夜回家,路過村口亂葬崗子的時候急尿,對著一個新墳就是一通水柱,晚上回家之後,家裏的狗咬著他死活不讓進門。其母拉住狗這才讓兒子回了家,但是剛躺下就高燒不退,說胡話。讓這年衛平過來一瞧,二話沒說燒了符念了咒就好了。那狗也不叫了,後生也清醒了。而且這年衛平還有一樣特異功能,據說也是祖上傳下來的,在五叔麵前還施展過。當時二人去了甘肅的一個村子,這地方五叔可以確認二人絕對沒有來過。因為是在火車下錯站的情況下才偶爾遇到的。到了一處墳地,年衛平跟五叔說:“老五,這一路也真無聊,這樣,我跟你玩個戲法。你去前麵隨便找一個墳頭,抓一把草下來。我看一眼就知道這裏麵死者的身份,多大年紀死的,什麽原因死的。”五叔半信半疑地去了,抓了草回來,這年衛平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後用手量了一下最長的草和最短的草,斷言道:“死者女性,四十五歲死亡,死於肺病。”到附近村子找人一打聽,果然毫發不爽,五叔這才服了。他甚至跟五叔說:“老五,你五叔開了天眼,能指使小鬼,甚至能使喚鬼差,那手藝確實了得,但是論起這看風水、驅魔、看死,他確實不如我。”五叔信服。
  所以說,年衛平在風水上看差了那絕對不可能!但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這風水肯定有問題,要不然怎麽連個生靈都沒有。”我在一邊斷定。五叔瞪了我一眼:“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你懂個啥?”五叔對年衛平還是很尊重的,不容許任何人褻瀆他。“隻好把年老請來問問,一切都清楚了。”五叔建議。劉慶根眉頭緊鎖,道:“年老打看完我這個風水之後就回成都老家去了,他老孤身一人,成都的地址沒人知道。而且現在生死都不知道,怎麽請?”五叔無奈,隻好作罷。於是按照前麵的安排,今晚劉慶根和老婆換個地方住,我和五叔今晚在這房子裏守著。而且都要嚴格保守秘密,不能走漏風聲。
  當天晚上,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劉慶根開著五叔的車,載著老婆和兒子劉曉,去了縣城的賓館住去了。我和五叔則在這裏住下,等待這天黑的那個時刻到來。當天晚上,月黑風高。我和五叔在劉慶根家的二樓上麵找了一個好的位子藏好了,雖然這個屋子沒有燈光,但是周圍的光亮也能讓我們一眼就看清這院子裏發生的一切。
  夜裏十一點五十五分,有涼風吹起來,吹得那尼桑車上的塑料布嘩嘩響。整個院子由於沒有任何動物,更顯得寂靜。整個村子的狗似乎在一夜之間都死絕了,竟然不發出一點聲音,完全不如白天那般喧鬧。遠處空闊的野外倒是有寫浮光掠影的東西飄來飄去,但大都是些孤魂野鬼,成不了什麽氣候。而且我發現,這些東西在經過這個院子的時候,往往都繞道別的地方,並不十分靠近,似乎有什麽可怕的東西逼迫地它們遠離這裏。
  指針指向十二點整,新舊一天就在這一刻交替。院子裏開始響起了腳步聲,這腳步聲很有特點,完全是一個腿腳不方便的老人發出的,因為明顯這鞋子是蹭著地發出的。隨著腳步聲的不斷增強,一種類似於老人的咳嗽聲也漸漸清晰起來。可是樓上的兩個人睜大了眼睛看,整個院子裏麵卻什麽都看不到,漆黑一片!聲音漸漸更加清晰,五叔突然打開燈,整個院子被這燈照得恍如白晝。我倆迅速下樓,循著聲音的來源在院子裏尋找。果然找到了一隻鞋子!不同的是,還有一個蛤蟆在前麵蹦著,鞋子被拴在蛤蟆的腳上,這蛤蟆一蹦一跳,拖動著鞋子走,還真像一個老太太走路的聲音啊!可是問題出現了,這老太太的咳嗽聲是怎麽回事呢?這蛤蟆究竟是誰放到院子的呢?謎團還沒有完全揭開。
  按照五叔的解釋,這蛤蟆的嘴裏被放了鹽巴,故而會發出類似於老人咳嗽和清理肺部的聲音,至於這蛤蟆是誰放的,目前還沒有準確的線索,不過這肯定是人為的。最大的問題是,床的漂移之謎還一點線索都沒有。我們等到天亮,這床紋絲不動,而五叔的電話卻在天亮之後響起來了。掛掉電話,五叔神色凝重地說:“賓館出事了。劉慶根和他老婆的床再次漂浮出來,而且這次是從六樓漂走的,猛然摔下來,他們兩個受傷入院了。”我和五叔趕緊開著那尼桑車前往出事地點,警方已經拉起警戒線,我動用了警官證這才進入現場。床已經完全破損,而且能明顯看到床上兩個人形的壓痕,重要的是,這次床上用品全部濕淋淋的,好像從水中剛撈上來一樣。
   我和五叔趕緊開車去了醫院,由於警方懷疑有人故意傷害,所以對死者進行了相當嚴密的保護。我和五叔在到了病房門口之後,死活不能進入。即使我拿出了警官證。看著這非常堅持原則的小武警,我和五叔無計可施,在外麵幹著急。這時候,走廊那頭出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是劉曉,劉慶根的兒子。他拎著一個包,血紅的顏色,半透明狀,包裏麵什麽東西看不清楚,但是鼓鼓囊囊的一堆。他徑自從我們跟前走過,招呼也不打一個。他似乎剛洗了頭,因為他的頭發是濕的。眼前的劉海遮住了大部分眼睛,但是仍然能透過頭發感覺到那冷冷的眼神。他跟武警說:“讓我進去,我是她們的兒子。”聲音裏滿是疲憊和沙啞。武警看了登記薄,準備放行,卻被五叔製止,他一下子衝到門前:“不行,他不能進去!”武警感到莫名其妙:“按照規定,這是傷者的親屬,我們不能阻攔。”“在事情沒有查出來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進去,否則出了什麽差錯,誰都承擔不起。”五叔說著。我也感覺到這後生有些不正常,但是哪兒不正常呢?我仔細看了看這後生,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劉曉在昨天還是小平頭,今天竟然長出這麽長的頭發,簡直是不可能的。而且這孩子的頭發還是濕的,整個身子好像也在不停地往外滴水。因為地板上已經有麵積不小的一塊水漬。五叔指著那水漬對武警說:“你不覺得奇怪嗎?再仔細核對一下照片,那孩子是短頭發,這個是長頭發。”武警這才恍然大悟,但是明顯感到很吃驚,因為從照片上看,這完全是一個人,出了上述不同之外!他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
  說時遲,那時快,五叔立即轉身在醫院的房門上盡可能多地貼了幾道黃符。那後生見到靈符,竟然往後退了好幾步。扔下包裹,匆匆地跑掉了,在地板上留下一串帶著水漬的腳印……
  我和五叔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那武警呆呆地望著我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我拿起那個“劉曉”留下的包裹,剛準備打開,五叔一把奪了過去。他從懷裏掏出幾張靈符夾在指頭上燃了,並將那正燃著的靈符吞進嘴裏。不懂的人看了,還真以為是江湖上賣狗皮膏藥的在賣弄本事呢。那武警就哭笑不得地盯著五叔怪異的動作,不知所措。
  做完這些工作,五叔將那包小心翼翼地打開,我正要往前湊,那包裏竟然流出大量的水來,源源不斷,好像一個泉眼。五叔也覺得那包越來越沉,終於堅持不住的時候,才將包放下,並用雙手緊緊捂著包口,以減少水的流出。我和那武警戰士都驚呆了,從來沒有見過這包裏能流出來這麽多的水。一會兒工夫,整個醫院的這一層樓道就出現了積水現象。所有的人都趕過來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見五叔在這兒捂著一個出水的包,都覺得不可思議。院長說:“怎麽會這樣?一會兒醫院該被水淹沒了。這個人你怎麽回事兒?在搞什麽東西?”五叔一臉痛苦的表情,看樣子支持不了多久了。這時候,所有的水都集中流向劉慶根夫婦居住的特護病房!五叔大喊一聲:“老五!快進去把門窗打開,要不然他們就該被淹死了!”我也急了,和那武警一腳踹開房門,隻見一大股水從整個房子裏麵湧出來。好在水還不深,再晚一會兒,就要殃及躺在病床上的劉慶根夫婦了。
  然而那水仍然沒有停止流動的跡象,五叔再次大喊:“老五,咬破右手食指,點在包上!”我遲疑地咬破了手指,鑽心地疼,卻隻有一個小口子。擠了半天,才出現一個綠豆大小的血珠子,這顯然是不夠的。這時候,五叔已經滿頭大汗,顧不了那麽多了,我又狠狠心,使勁一咬,這一下可真帶勁,指頭都快咬掉了!那滋味更不用說了。按照五叔的要求,用血把這包的口兒給封住了。水隨著我的手指的滑動漸漸小了下來,終於不流了。我和五叔頹然地坐在水裏,連褲子濕了都完全不顧。五叔是累和緊張造成的,而我除了緊張,就是手指上的疼痛讓我不爽。
    我和五叔來到病床前,劉慶根已經清醒,而且能開口說話,隻是他的妻子,卻仍舊昏迷。五叔將晚上的事情說了個原委,那劉慶根哼哼兩聲,道:“原來是這樣。可是,這浮起來的床怎麽解釋呢?”我和五叔麵麵相覷,不得要領。而且劉曉的反常狀況,也成為一個新的謎團。看來一切問題的關鍵都集中在年衛平身上了。隻要找到年衛平,這一切反常的現象就能夠解釋了。因為任何動物都不曾光顧的劉家大院,隻有一隻嘴裏被放了鹽巴的蛤蟆來過。蛤蟆是至陰之物,說明這宅子的風水絕對不是興旺之選,而是一個楔子,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要害死劉慶根一家。而選風水的年衛平成為關鍵人物,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究竟什麽人要害死他們一家呢?五叔問:“劉慶根,你最近幾年有沒有得罪什麽人,或者說你有沒有做過什麽違反天理的事情?”劉慶根斷斷續續地說:“這……”可是剛開了頭,他仍然在昏迷中的老婆卻咳嗽了兩聲,這咳嗽聲一般屬於兩種,一種是發自肺腑的難受的咳嗽,而另一種就是為了發送某種信號,傳遞某種信息而發出來的,劉慶根老婆的咳嗽明顯屬於後者。劉慶根轉頭看了她一眼,就搖了搖頭,但是眼角卻流出了淚水。
  五叔將這間屋子的門窗緊閉,然後在所有地方都貼上了用血寫就的靈符,我的手指頭難免再次被他蹂躪一番。幹完所有的事情,我們驅車準備去成都尋找年衛平,盡管沒有線索,但是也要搏一搏。正準備走的時候,卻被院長一把拉住:“你們可是任老五的後人?”五叔點點頭,那院長從一個發黃的信封中拿出一個紙片交給五叔:“你家老五生前交給我的,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親手交給你!”五叔點點頭,打開紙條,見上麵寫了一個地址,是成都某個地方的,而且上麵寫了三個大字:年衛平!
  我和五叔立即上車,按照紙條上的地址一路狂奔。經過八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在一個偏遠的小鎮子裏,我和五叔找到了地址中的這間房子。而且重要的是,我們見到了年衛平,隻是,他已經掛在了牆上。我和五叔向他的靈位上了香,然後問了問這家人年衛平什麽時候來的這裏,這家人說:“年衛平是我家二伯,早年流落陝西,三年前突然有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寄到了我們家,信中說我二伯已經死了,讓我們侄子們去領骨灰。我們到了陝西之後,找到了二伯住的屋子,這屋子裏麵什麽都沒有,隻有在炕上放了一個骨灰盒子。我們急忙將骨灰帶走了,因為當地沒有親人,也沒有逗留。”
  “大概什麽時候接到的信?”五叔問。“是三年前的六月初三,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是我丈母娘六十大壽,我連壽宴都沒來得及去,還因此被老婆罵了許久。”那人說。“不可能啊!七月十五那天我們村的人還都看著他給人看風水蓋房子呢。六月初三你們就接到死訊。這怎麽回事呢?”那人也瞠目結舌:“這,怎麽可能,我們兩個人去的,根本錯不了,而且骨灰現在還擺在後院的佛堂上呢。”五叔急道:“快帶我們去!”
   到了後院兒,那骨灰盒穿過院子一眼就能看見,隻是走到跟前,卻發現這骨灰盒上竟然長出了三根草來,看得出這骨灰盒天天有人擦,因為上麵一點浮土都沒有,如今卻長出草來,實在令人費解。年衛平的侄兒感到奇怪:“怎麽回事兒,今天早上還好好的,怎麽現在就長了草了?”五叔笑道:“我知道怎麽回事兒!”說完吩咐道:“老五,你去拔了那草下來。”我依言去了,將草交給五叔,五叔聞了聞,然後用手量出最長的一根和最短的一根,算了一會兒,皺起眉頭道:“六月初三早上六點歿的,死者是年老沒問題。”雖然五叔判斷得很精確,但是這後麵的事情怎麽回事呢?五叔對年老的侄子道:“我能不能打開盒子看看,因為他是我的師傅,我想看看老人家。”那侄子同意了。五叔打開盒子,裏麵竟然有一封書信,上麵赫然寫著:“任儒雲收啟”,五叔拿起書信道:“是我師傅的手筆。”信中寫道:
  老五!我去了,但是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完。因為我要害一個人,盡管你知道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害過人,但是這一次跟以前不一樣,我一定要親手懲罰這個人,確切地說是兩個人——劉慶根夫婦。
  劉慶根偷工減料修大壩的事情也許你們並不知道。他甚至用草來,整個大壩沒有用一點水泥,全部用土壘起來,要不然他能那麽富?可是你也看到了,前兩年那麽大的洪水,大壩安然無恙,第三年卻出了大事故,為什麽?前兩年穩固是因為劉慶根和水鬼們說好的。到時候洪水來了,水鬼們擋著,第三年給他們找替身,如果找不到替生,或者替生不夠,就要用自己家人的命頂上!水鬼們頂了兩年的洪水,第三年的時候,大壩突然坍塌,死了十四個人。按照約定,劉慶根還差兩條人命。他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家人搭上,這兩條人命從哪兒出了?那天晚上,下著大雨,十六個水鬼齊刷刷地站在劉慶根家門口,等到每個人領到一個陶罐之後,紛紛離開,最終剩下兩個水鬼,依然等在那裏,劉慶根自然不敢得罪,隻好讓他們伏在兒子的身上,按照他老婆的指示,去了村東頭東風母子家裏,你知道,這對母子是盲人。那被兩個水鬼附身的劉曉在這對母子門前的水井跟前大喊救命,然後跳到井裏,這母子雖然眼盲,耳朵卻好使,聽見救命連忙從屋裏摸到門外,守在井口處,對著那孩子喊話,並大聲喊人。可是一瞬間,這對母子就在井裏了,而劉曉已然站在井口……
  我和五叔徹底明白了,那蛤蟆應該也是年衛平放的,模仿的就是盲眼老太太的蹭地的腳步聲,而自己的兒子,自然是被那東風附身了。至於他們的床會浮起來,也自然是那對母子冤魂的作用,加上年衛平的推波助瀾,於是離奇的事情發生了。年衛平生前不能害人,這是祖訓,隻有死後才能為這對母子伸冤。所以才有了死後看風水的這一幕。當然,死人自然認為至陰的地方最好,年衛平也沒有看走眼,對於死去的人來說,這確實是好地方,也沒有失了手藝。
  五叔呆呆地拿著那封信,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劉慶根夫婦已經死了。而且,咱們拿的那個地址,也絕對不是你五爺的手筆。”五叔拿出那個寫有年衛平成都地址的紙條,上麵果然一片空白。
  我和五叔立即趕回陝西,果然不出所料,劉慶根夫婦已經死了。整個病房變成了海洋館,即使打開門窗,水也不曾流出來一滴。而醫院的院長,也在我們走後不久,命令工作人員摘掉了所有的靈符,之後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一切都結束了。我和五叔回到劉慶根家裏的時候,卻沒有找到劉曉,但是在村東頭,我們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短短的頭發,趴在井沿上,對我們笑了笑,就落下去了,隻留下那個瞬間的身影,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中。(浮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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