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吳與倫打開手機，隨即下了單。不一會兒，煲仔飯就到了餐桌，兩人對坐著，邊吃邊聊。
方子彧問：“今天，聽黃老師說你要上京都醫科大學？子承母業？”
吳與倫夾起一塊香腸放到嘴裏，徐徐說：“嗯。我的姥姥姥爺，媽媽，都是醫生。”
“原來如此，救死扶傷，值得欽佩。不過，這是你的興趣所在麽？你喜歡嗎？”方子彧喝了一口蘇打水，問道。
“我家比較實用主義，要求我也很嚴格，凡是不能養活自己的職業，父母都是不會允許的。所以在他們概念裏，我能夠選擇的也很有限：工程師，醫生，律師，等等之類的。”吳與倫無可奈何的笑笑，那笑裏，滿是孤寂。
“你還沒回答我，你喜歡什麽？” 方子彧咬著筷子，窮追不舍。
“我愛好攝影，喜歡沒事看看國家地理雜誌，也向往走遍世界名山大川，可惜就是沒時間。最喜歡的攝影師，Steve Mccurry.他的攝影作品很有張力，據說他要來國內巡回影展，官方還未公布具體行程。”吳與倫說完，淡淡笑道，十次有十一次說出這個名字，無人知曉，所以他準備繼續介紹Steve Mccurry。
“我也很喜歡他的作品，畢竟人家是國家地理雜誌的首席攝影師。他一直拍攝的印度主題專題，確實表現力很強。”方子彧邊低頭吃了一口飯邊說道，表情平淡無奇，就好象在說1+1=2一樣。吳與倫猛然抬起頭，說：“你也知道他？”
“不但知道，也很喜歡。曾有過一麵之緣，當時實習工作有個機會采訪他，我當時在打雜，感覺他人非常友好，溫和。你沒欣賞錯人。”方子彧淡然一笑。吳與倫心裏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欣喜，眼前這個女子，總是給他帶來太多的驚喜，他覺得高高在神壇上的偶像，也和她呼吸過同一片空氣。那天，兩人從古今詩詞歌賦到國內外經濟形勢；從流行音樂談到體育明星；無話不談，而且他們互相發現對方對很多事物都有獨到的見解，而且方子彧也是滿腹經綸，極有才情；吳與倫多了解她一分，就多喜愛她一分。
室外的夕陽灑落到餐廳，方子彧眼裏的他，有棱有角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黃，時不時對著自己低眉淺笑，若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殘陽如血，映著窗外的江景，室內是他的流聲悅耳，方子彧忽然也覺得這一刻，有人陪伴的這一刻，很美好。
他看出她的專注，問道：“一個人會不會偶爾也寂寞？”
方子彧笑笑：“都有利有弊。目前我很滿意自己的生活狀態。”
他點點頭表示認同，但也自然的聊到心目中理想的以後：憧憬有了自己的住所，要在進門處放一個很大的熱帶海魚缸，看著舒緩心情，這是父母一直反對的，嫌麻煩；憧憬要有一個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可以抱著所愛之人觀日出日落，潮漲潮退；廚房一定要大，這樣可以為心愛的人洗手作羹湯也便施展拳腳；至於職業，當了醫生要如何如何幫助病人，改善病患關係，一字一句，合著他平平卻又堅定的聲音，單純，但聽起來也很幸福，好似真的在眼前發生一樣。
方子彧雙手托著腮，不由得聽得入神起來，把自己也帶入成女主角，而且每當他描繪完，她恨不得說，巧了，我也喜歡。他沒有什麽花言巧語，卻字字扣人心。說起愛的人，吳與倫偶爾抬眼深深凝望她一瞬，然後又心照不宣的繼續描繪以後的藍圖，方子彧心裏一動過之後，也是一酸，如果是三四歲的差距，如果是一個正常一點的開始，如果……她不想細想，這世上，沒有如果。不知不覺間，夜幕垂下，天空點綴著幾顆繁星，時間過得好快。
“你明天有工作嗎？”吳與倫看著窗外的天色漸沉，夜幕深深，問道。
“明早八點有一個會要翻譯。” 方子彧說完，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抬手一看表， 十點半了。
“嗯，那你早點休息，我再聯係你。”吳與倫說完，便依依不舍的起身。
話音剛落，忽然一個驚雷，瞬間狂風大作，外麵的樹枝搖得狂亂，廣告牌都有點兒搖搖欲墜起來，幾個閃電劃破長空，照亮整個寂靜的夜，這動靜，實在不能不讓人注意到。方子彧討厭這樣的夜，小時候媽媽總是加班，這樣的夜她經常一個人，開著一盞小小的台燈，那點孤光伴隨她一整夜，害怕，孤獨，一並襲來。直到現在，著慣性導致每每遇到這樣的夜晚，她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不知是出於自私，還是別的因素，方子彧看看窗外說：“風很大，感覺不太安全，要不然你今晚別走了。”
吳與倫心裏湧起一絲喜悅，剛想答應。方子彧說：“就是不知道你家裏……”
“我家裏那邊不用擔心，我有辦法。”吳與倫道。方子彧嘴角上揚，說：“好。”
說罷，吳與倫給黃清打了個電話，串通一氣，那邊是黃清打探的調笑。然後給家裏去了個電話說在黃清家，李明娟也未起疑心，隻說天氣太惡劣，明天回家注意安全。
吳與倫掛完電話看著方子彧，比了個“耶”的手勢，眼神清亮，揚起了一個得逞的笑容，天真無邪，說：“搞定。”方子彧笑著搖搖頭，到底是小朋友。
“澡也洗過了，我給你拿套牙刷吧。”方子彧走進櫥櫃翻了一下，拿出一把藍色的牙刷，配套一個藍色的杯子，說：“用這個。”吳與倫接過來，點了點頭，走進衛生間：一眼瞥見了她白色的牙刷與杯子，不由得擺在旁邊，細細的比較著形狀和花紋，就是同一套，心中說不出的甜蜜，好似同居戀人。他哼著小調，準備刷牙。方子彧也走了進去，拿起白色的杯子，擠上了牙膏，他和她同步，兩人同時刷起牙來。吳與倫看著鏡子中的她，嘴角泛起白色的泡沫，麵頰豐盈，就像樹上掛著那成熟的蜜桃，香甜誘人。
洗漱幹淨，他伸出雙臂抱住她的腰，看著鏡子中纏綿悱惻的兩人，心頭一股暖意。方子彧輕輕一笑，回頭看他：“想要了？”
他笑著說：“這句話，完全沒必要問。對你，什麽時候都想。”
她笑笑：“到底年輕。”
吳於倫的笑容僵了一下，想解釋，是對著你，但又覺得很多餘，於是便訕訕的說：“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睡吧。”方子彧看他的微妙表情，決定逗逗他，走進臥室拿出一套枕頭和被子說：“我睡客廳。”
吳與倫的天空猶如晴天霹靂，不知如何作答。方子彧神秘的說：“睡覺，是件很私密的事。我那麽糟糕的睡相，可不能輕易泄露。”
過了半晌，他克製住心裏的不滿，道：“那……我尊重你的決定。不過你還要上班，我睡沙發吧。”說完，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抱過枕頭，極不情願的撇撇嘴，一臉委屈。方子彧看著他佯裝著紳士的樣子，忽然捧腹大笑起來，吳與倫這才反應過來，方子彧是刻意逗他，有點窘迫，轉而不好意思的笑著，說：“你……”
方子彧玩味的看著他說：“雖然，我家的沙發也是五星級的，但是你這麽清純可人，我怎麽舍得呢？”說罷，奪過他手裏的枕頭，關掉客廳裏的燈，往臥室走去，說：“不過，我睡相不好是真的。”他輕快的跟了進去，哪裏管什麽睡相不睡相的，喜上眉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