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瑞典大選已結束一周,但由於社民黨選票不夠,組閣困難。中右聯盟要求由他們來組閣。
記得八年前大選時,我曾投票給中右,當時撰文解釋了原因:中右成功的經濟與策略,偷走左派口號,兩位傑出的領導人才。還分析了那次左派社民黨失敗原因。
2010年投票的照片
2018年選舉
獨特的“瑞典史詩”要結束了嗎?
——本次瑞典大選觀察
茉莉
今年的瑞典大選再一次引起世界矚目。9月19日,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四年一次的“民主盛會”來臨。我們前去投票所,把選票塞進信封裏。當天深夜揭曉的結果表明:中右四黨聯盟將繼續執政。
這是一個劃時代的轉變。右翼的連續執政,意味著創造“瑞典模式”的左翼——社會民主黨在政壇上不再具有優勢地位。那麽,中右聯盟為什麽會再次獲勝?社民黨為什麽會遭遇曆史上最為慘痛的失敗?一部以高稅收、高福利為特色的瑞典史詩是否將要終結?
◎中右聯盟成功的經濟與策略
作為選民,筆者投票給中右聯盟的心理很簡單:感謝他們在執政期間,帶領瑞典走出經濟危機的深淵。兩年前,由美國次貸危機引起的金融風暴殃及歐洲,瑞典經濟也一度深陷不景氣之中,由於執政聯盟領導人勵精圖治,應付有方,使瑞典經濟得以強有力地複蘇。今天,瑞典經濟增長率高居歐洲之冠、全球第二。
感恩之心人皆有之,不少選民有著與筆者相同的心態。但是大半個世紀以來,瑞典一直就是左派的樂土,要讓那些忠實的左翼選民放棄對社民黨的支持,隻依靠經濟成就是不夠的。據筆者的觀察,還有其他更多的原因,促使傳統選民放棄對左翼的支持。
第一,中右執政聯盟偷走了社民黨左派的口號,把自己稱為“新工人黨”。他們一再宣稱不放棄“瑞典模式”,而隻是為瑞典尋找更好的方式。這種更為現代的方式包括,實施更多的減稅政策和改革現行福利製度,使工人尤其是低工資的工人獲得更多好處。由於左右兩翼的執政理念日益接近,所以傳統的左翼選民也就少了顧慮。滌除了意識形態之爭,大批中間選民的選票,從社民黨那裏流向中右聯盟。
第二,中右聯盟的領導人個人形象鮮明。這個聯盟裏有兩位傑出人才,一是首相賴因費爾特,他具有沉穩冷靜、負責任的個人品質,為選民所信任。在賴因費爾特任歐盟主席期間,他以瑞典人低調樸實的作風,遊刃於各國之間,協調處理問題,因而深受好評。二是財政部長柏格,他在經濟危機中采取各種措施,成功地改變了令人沮喪的現實。柏格挽救瑞典經濟的機智策略,令歐洲的政界和經濟學界稱讚不已。
第三,中右聯盟獲得了媒體的支持。長期以來,瑞典媒體一直是偏向左翼的。但近年來,由於中右聯盟的政績斐然,媒體逐漸轉向。
自瑞典公民享有普選權以來,右翼政黨從來沒有連任過,過去他們隻是偶然執政一屆就下台,因此被嘲笑為“借來的權力”。而這一次大選顯示,在這個長期由左派主宰政壇的國家,右派也能連續執政。雖然這次中右聯盟未贏得過半數席位,新一屆政府隻能是少數派政府,但他們已建立了曆史性的地位。
◎社民黨為何遭遇曆史性慘敗?
雖然投了右翼的票,但筆者對落敗的社會民主黨懷有同情之心。畢竟,是這個成立了96年的政黨,懷著社會公正的美麗夢想,帶領瑞典走向現代富裕社會,打造了輝煌的“瑞典模式”。如今,他們的得票率降至曆史最低點。按照中國傳統的曆史觀,這個政黨似乎是盛極必衰,因果命定,逃脫不了沒落的趨勢。
然而,西方人是講實證主義的,他們一定要探求“何以如是”的因果關係。大選結束的當晚,社民黨黨魁蒙娜薩琳說:“雖然感覺到巨大的失望,但我們仍然要承擔起對瑞典的責任,要平靜而認真地分析這次大選結果。”社民黨立刻著手成立四個危機調查小組,以科學的態度探求事物變化的現象,希望能重塑社民黨形象,重新贏得選民的信任。
不管社民黨自己調查的結果如何,根據筆者的觀察,導致社民黨自1914年初次參選以來最大失敗的原因有如下幾個:
首先,社民黨人的主要錯誤是沒有看到瑞典的變化。過去社民黨為工人和底層人民爭取平等富裕的權利,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工人階級成為中產階級,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更青睞有能力促進經濟增長的中右聯盟。傳統的意識形態區別已經不存在了,這次大選更多地涉及錢包的問題。
而社民黨人仍然堅持過去的意識形態理念,大談社會公正,談保障弱勢群體的福利,較少談經濟發展和工作機會問題。對於很多擔心失業的中產階級,以及難找工作的年輕人,社民黨因此被認為不再代表選民利益。一般中間選民認為,經濟發展和社會福利同樣重要。於是他們拋棄了不擅長經濟的社民黨。
這次大選給社民黨上了嚴峻的一課。現在他們正在反省檢討,思考如何把失去的選票奪回來。可以預料,在這次糟糕的大選後,社民黨將有一個很大的變化。
◎社民黨另一失誤是找錯合作者
其次,社民黨這次敗北與它的合作者有關。2006年大選社民黨失利,為了對抗中右四黨聯盟,社民黨與左派黨和環境黨組成結成聯盟,被稱為“紅綠聯盟”。
瑞典左派黨的前身是瑞典共產黨,它的黨魁至今仍然聲稱他是“共產黨人”,這就犯了民主社會的大忌。左派黨對共產主義烏托邦仍有懷舊情緒,而廣大選民卻對前蘇聯和中國的共產黑幕感到恐懼。這樣,一部分選民就被嚇跑了。
盡管綠色的環境黨在本次大選中得票率提高,但不少社民黨的選民拒絕與綠黨合作。在意識形態上,綠黨不屬於傳統的左或右的角色。在一些選民看來,綠黨的激進環保理念對經濟發展不利。
再次,瑞典總工會現任主席宛婭,也是使社民黨下沉的一塊石頭。在瑞典,工會是社民黨最大的政治支柱,總工會主席是社民黨中央委員會的成員,二者關係密切。但在去年三月,媒體揭發出總工會領導人給自己製訂高額退休金及獎金的內部協議,宛婭佯裝不知,社民黨領導人也不與此事公開劃清界線。這之後,如筆者這樣的選民,就產生了對社民黨的不信任感。
◎朝野合作對付反移民極右黨
這次瑞典大選令世界震驚的另一個原因,是極右翼政黨——瑞典民主黨“亮劍”,這個反移民的民粹主義政黨首次獲得進入議會的資格。在一直以博大的包容性著稱的瑞典,這個事件引發了人們普遍的擔憂,左右兩翼的政治家都以各種方式表達他們的震驚。
身為移民,筆者不能不緊張地觀察極右派崛起的現象。各城市都舉行示威遊行反對種族主義,開放社會對付極右黨還采用辯論的方式。例如極右黨宣傳移民使“瑞典特質遭到威脅”。就有瑞典人在報上質問:什麽是瑞典特質?瑞典傳統的露西亞節來自意大利,聖誕樹來自德國。十九世紀時曾有一段時間,瑞典國王和貴族都不說瑞典文,而是說法文。
無論執政的中右聯盟和在野的紅綠聯盟,都堅定地表示不會與極右黨合作,他們將在治國大事上全力排除極右黨的影響。但麻煩的是,執政的中右聯盟隻獲得173議席,在野的紅綠聯盟獲156議席,這樣就產生了“懸浮議會”。獲得20個議席的極右派,就在左右兩大聯盟之間,成了四兩壓千斤的“秤砣”。如果極右黨在議會投票支持在野黨,政府的議案就無法通過。因此,弱勢的政府必須尋找合作對象。
瑞典人的原則性和合作精神,就在這關鍵時刻體現出來。右翼的首相致電在野的社民黨和環境黨,要求在庇護和移民政策等問題上合作,不讓排斥移民的極右黨在議會有成功的可能。他們說:“人們將看到,我們瑞典仍然是一個開放而寬容的國家,將仍在世界上為人權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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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香港《爭鳴》雜誌2010年1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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