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襠褲與夏無且

來源: 來罘於 2023-11-18 06:08:26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12581 bytes)

上個周末，陶陶三網友於談笑間甩出兩個貌似無聊實則嚴肅的問題。一曰有襠褲，二曰夏無且。在故國文化裏，這類問題往往被所謂斯文逼入死角。解釋權掌握在禦用專家手裏，不到用時不知其詳，但到用時，專家所解羞答答，意蜷蜷，猶抱琵琶半遮麵。一個顯而易見的危害是，對於一些鮮活的俗語，坊間大眾隻知其用，不解其義。

比如，《一地雞毛》裏的老張在局級會議上，要求部下不要整天吊兒郎當的，我還有幸親耳聆聽一位良家婦女用此話數落自己的女兒。這類情節酷似黑色幽默。一咦呀學語的幼兒發怒，用fword問候其母，其母愕然。問，你知道fword是什麽意思嗎？答，不知道。問，那你為什麽要說？答，爸爸憤怒時就這樣說你。夷人母親應該會為小兒認真講解fword的意思，確保這一幕不會再現。

然而，有人敢戳穿吊兒郎當的本義嗎？沒有。查各路字書百科，不外乎吊兒郎當“指對事情不認真，不負責任，或態度，作風不莊重”。這種解釋與“爸爸憤怒時就這樣說你”本質上沒有區別。有意思的是，此類解釋被民族主義影視作品發揚得出了彩頭。神劇裏常見如下橋段，粗糙人用最惡毒的國罵問候了鬼子的母親，鬼子笑問，你說什麽？斯文人為其注釋，他祝您母親身體健康。鬼子含笑回致謝意。如果我是編劇，我會編一個場景，讓鬼子用那句話祝斯文人的母親身體健康。原因無他，樂見玩小聰明者引火燒身。

斯文人為救命，字書為什麽？因為話太直露，不雅，有辱斯文。何謂雅？雅的本義是楚地的老鴰，外地的叫鴉。說好了天下老鴰一般黑，怎麽楚地的就雅了？憑什麽？好象莫言有過類似的疑問，北京街頭小館桌子底下的哈吧狗都敢衝我齜牙，憑什麽？何謂斯文？《蘭亭序》裏說得明白，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意思是，後人讀到此文也會有一番感歎。斯文就是此文，如此而已。

無奈，世風日下，荼毒益深，文失仕道，武缺武德。斯文漸成虛偽虛榮，附庸風雅，餓死不反抗，竟無一人是男兒，等等民族野性缺損的遮羞布。更糟的是，斯文常成廝文。居高位的那廝指鹿為馬，大興文字獄。誰敢戳穿那廝，誰便有辱斯文。在彼等眼裏，夷人彈劾克林頓屬於斯文掃地，禮儀之邦斷不容斯文掃地之事。若非奸佞藝人缺乏自律，黨和國家領導人斷不會行苟且之事。

數日寅時，立於鬆下，麵東合十，力排雜念。什麽叫斯文掃地？該掃地時就讓它掃地。惟掃過地後，方能革麵洗心，發奮圖新。沉思多日，始得淺意。嚐試與大夥兒分享心得。

一，有襠褲

陶問，古人一直發明不出有襠的褲子，會不會是為了方便如廁？我感覺很奇怪，褲子發明，應該不難啊？

當時沒敢接招兒，一是未經認真思考，二是怕他給我下套兒。看陶木二人說相聲，嬉笑佯嗔，皆成文章，自知反應沒那麽快，怕被套住。我屬羊，有這一屬性嗎？若沒有就屬牛，總之，我有反芻①的本領。經過幾日反芻，有如下感悟。

發明褲子不難？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撕開褲襠，仔細看看裏麵的線條，那是球麵上的直線，大圓者也！從桶裙裝到有襠褲，堪比從歐氏幾何到非歐幾何，質的飛躍。自上而下看褲襠，那就是一個雙曲麵。歐氏幾何主導人類思維兩千多年，非歐幾何問世不過兩百年。陶網友居然說發明褲子不難，你做條褲子我瞧瞧？我敢斷定，襠部肥可送給陳保國扮演老農民，瘦可送給時尚女彰顯camel toe，即便合適，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當然，話不能說絕了，陶網友長於女紅，也未可知。

說正經的。Shubin網友的胡人說應該是正解。直覺上，遊牧族群而且是北方的，有騎馬與禦寒的雙重需要。這兩重需要雖不是催生有襠褲的充分條件，確是兩個必要條件。關於必要條件，蘇美爾文明可作反證。蘇美爾是已知最早的發達文明，有許多重要發明與發現。四千年前，他們擁有的天文與數學知識直叫現代人懷疑人生，他們可是來自外星？

以Zecharia Sitchin(1920/07/11 - 2010/10/09)為代表的一鏢人馬就大肆宣揚，蘇美爾文明來自一個叫Nibiru的行星。Sitchin是根紅苗正的“民科”，出了一係列的書。原有心蜻蜓點水其中一二，聽說他把(U+1202D)解讀為pure ones of the blazing rockets，頓覺不值。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個被認為擁有航天技術的文明卻發明不了褲子。以{ pants, underpants, trousers, slack, briefs }為關鍵詞查ePSD，沒有任何結果。這說明，蘇美爾人根本沒有褲子的概念。原因無他，兩河流域是熱帶沙漠氣候，有騎馬的需要，卻無禦寒的需要。不穿褲子還怎麽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北方胡人恰好二者俱備，因此，有襠褲先出於胡人，合乎理性。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是向先進文明學習的典範。胡服的要害是窄袖短衣和合襠長褲，窄袖短衣便於射箭，合襠長褲便於騎馬。當然，趙王推行胡服騎射，並非因為對胡人文化心悅誠服，其目的是以胡製胡，即大清的以夷製夷，亦即如今的彎道超車。兩千三百年過去了，可有長進？

陶網友的時尚說也有一定道理，七十年代女兵改肥襠褲可為佐證。不過，從認識論的觀點看，時尚對生存，猶如小巫見大巫。平麵與球麵的差別雖大，大不過零下三十度騎馬對護襠的需求。千年國術恁厲害，唱著歌兒破裸絞②，卻嚴禁踢襠。原因無他，那是命根子所在。女子體操裏有一項目叫高低杠，其中有個動作叫騎杠，見右圖。男人這麽玩是要覆巢的。好男忌玩高低杠，而況酷寒襲襠乎？

二，夏無且

陶問，用藥囊砸荊軻的秦王禦醫，為什麽叫“夏無且”？難道他們不知道“且”的意思嗎？有人會叫自己“夏無鳥”嗎？秦王甚至說，“無且(鳥)愛我”。這個怎麽解釋？

當時感覺，這個問題看似無聊，實則有聊，但未經考據，不敢斷言。其實，《莊子》三十三篇裏這類名字俯拾即是，粗略統計過百③，用心去找，可能更多，比如，伯昏無人，叔山無趾，門無鬼，徐無鬼，滑介叔，長梧子，齧缺，甕鴦大癭，闉跂支離無脤，等等。莊子以名寓意的意圖十分明顯，長梧子即長痦子，齧缺即豁牙，甕鴦大癭即楊梅大瘡，看似無意卻有意，頗似中學生的外號。

“夏無且”就很象這類諧音梗，與“門無鬼”和“叔山無趾”如出一轍。夏無且的爹媽未必給他起如此難聽的名字，大概也不會自稱，但不妨礙他稱。說不定“無且”就是“夏公公”的昵稱。考郾字發現郾國被《史記》改為燕國，考熊字發現酓姓被《史記》改為熊姓。據此，“夏無且” = “下無且”，嫌疑極大。更有甚者，有人認為“枚皋”就是“沒睾”的諧音。正在為此疑惑，忽聞有人放言，那算什麽？整部《史記》都被大規模改動，甚至偽造。

《漢字與蘇美爾文字相關的一些字例（33）- 史記的由來和偽造司馬遷之刀筆手》④一文便是這種觀點的典型。出此言者是聖經考據派的，我對聖經考據派的觀點一向持謹慎態度，敬而遠之。無意引以為據，僅持開放心態。無奈，此文的許多見解與我的有限經驗遙相呼應，不由我不認真對待。此外，古人對某些字的理解可能與今人迥異，如嫖字，假定意思沒有發生顛覆性漂移，今人避之不及，漢文帝和竇皇後之女館陶公主卻叫劉嫖。被後人篡改了？有一種可能性無法排除，即當時之字另有其義，類似於當紅女歌手赫然名叫張也。千萬別讓紅歌手知道也字的本義，切切！

吾且姑枉言之，汝且姑枉聽之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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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反芻
俗稱倒嚼，是指某些動物進食經過一段時間以後將半消化的食物從胃裏返回嘴裏再次咀嚼。反芻主要出現在哺乳綱偶蹄目的部分草食性動物身上，如牛、羊、羚羊等，這些動物被統稱為反芻動物。現代人自認為其祖先是猿人，在食物鏈上高於反芻動物，故不屑於使用反芻，而改用反思。反思發於腦，屬於形而上，反芻發於胃，屬於形而下，一上一下，天壤之別。然而，說穿了，反思不就是大腦裏的反芻嗎？

② 裸絞
裸絞是巴西柔道裏的術語，英文為naked choke，右圖便是naked choke。一般認為，裸絞是殺招。在常規比賽中，一方一旦被裸絞，很快便會拍地求饒，否則，有窒息的可能。馬師傅保國認為，太極拳最厲害的一點是推手，比巴西柔術要高明得多，並表示自己可以唱著歌兒破裸絞。不知馬師傅想唱沂蒙山小調？河南墜子？花腔男高音？還是救命啊！？有一點可以肯定，不拍地救不了命。看習師傅在APEC上可掬的笑容，似乎是在拍地，尺蠖之拍。

③ 粗略統計過百
除上列幾個，還有下麵一些不那麽明顯的，
瞿鵲子，蒲衣子，廣成子，意而子，子桑戶，子琴張，孟子反，孟孫才，公文軒，申徒嘉，哀駘它，接輿，狂接輿，陽子居，日中始，籧伯玉，將閭葂，北宮奢，赤張滿稽，市南宜僚，南伯子葵，南郭子綦，南伯子綦，顏成子遊，顏闔，天根，季鹹，肩吾，秦失，王駘，常季，子產，桑雽，無窮，無為，無始，無有，等等。

④ 偽造司馬遷之刀筆手
詳情參見載於開放學術網站(Academia.edu)

友情提示，號稱民主的並非真民主，同理，號稱學術的並非真學術。那裏的東西魚龍混雜，探索有風險，閱讀需謹慎。

⑤ 吾且姑枉言之，汝且姑枉聽之
這兩句聽上去相當古樸典雅，然而，翻譯成北京混混的語言就是，我TM就這麽一說，你TM就這麽一聽。能品出且字的原滋原味嗎？不行的話，可以請東夷混混幫忙。台灣政客有潔版，選民問，你對92共識怎麽看？政客答，讓我敷衍你兩句，92共識就是揩子，大陸人叫抹布。換成美國政客，大致相當於，1992 consensus is a pile of bullshit， but don't quote me on that。王聲問，You still think he is a dictator？苗阜答，Yes, it 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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