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千年之蘭陵王 第五卷 (作者:蘇何夕)

本帖於 2012-05-23 19:48:45 時間, 由普通用戶 小懶熊 編輯

胡皇後的報複(1)

昭信宮中高紹德與李祖娥相對無語,母子之間從未這樣尷尬過,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母親跟自己的九叔父是這樣的關係但是看來卻不得不接受。近日宮中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妃嬪因為這件事而喪生了。

“母親,良妃說的是真的嗎?請您誠實的告訴我。”高紹德堅定的不容反駁的說道。

“紹德,母親不知道因該怎樣說才能得到你的信任,但是你必須相信,母親心裏從來沒有想過背叛過先皇。”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與高洋的感情,高洋是愛著李祖娥的,那自然愛著他與李祖娥的孩子的。她要她的孩子相信作為一個母親她的內心從來不會背叛他的父親。

“母親說的都是真的?”高紹德有些不可置信。

“母親什麽時候騙過你,高殷走了,母親就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你覺得我會欺騙你嗎?”她很少這麽心平氣和的跟別人講話,可是麵前的人是她自己的兒子,作為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總是最有耐心的。

“大哥,母親,紹德明白,母親是為保我家小性命才委曲求全。都是紹德不好,不能保護好母親。”高紹德說著給李荊兒跪下。

“起來,孩子,你這是做什麽?如果有機會就帶著家小遠走高飛吧!不要呆在這皇宮了,這是非的地方,你又是高洋的兒子,高殷的弟弟,讓朝臣與皇帝怎麽想啊!再安分的人也經不住猜忌,帝王無情,就算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他們也會防範於未然,你曾經是皇帝的兒子,這些道理不用母親跟你一遍遍的講了。”李祖娥欲扶起跪在地上的高紹德。

“不,母親,紹德不會走的,紹德要陪著您,要保護您,就算是要紹德的性命,紹德也要保護母親。”高紹德跪在地上不起來。

“傻孩子,你這樣母親心裏會不安的,聽話,有機會就走,走的越遠越好。”她不再看高紹德一個人走回了簾內,她聽得到高紹德在簾外一遍又一遍的叫著自己,但是她不能出去,心軟的結果就是這些時日的努力都會白費了,不僅救不了高紹德反而會害了他。

時間一日一日的過去,轉眼就是冬天了,李可辰在蘭陵王府也待了很久,那麽久以來他們為了躲避高湛對於上次事情的忌諱都沒有去過昭信宮看李祖娥。隻是聽高長恭從朝上回來說高湛從晉陽把高紹德叫了回來安排在昭仁宮內,那昭仁宮他不是沒有住過,他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當日若不是孝瑜與孝珩極力保他,恐怕他今日就不會這麽安好無事的站在自己府中了。

“子歆姐姐,我想去看看荊兒。”李可辰為難的看著鄭子歆,她知道因為李荊兒的事情他們已經拖累了文襄帝家的兩個兒子了,今次是再也不敢讓他們出頭了。

“咱們一起吧!久沒有去看看荊兒姐姐了,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鄭子歆握著李可辰的手安慰她。

“可是這不好吧!上次已經連累了你和長恭還有孝瑜哥哥。”想著當日的情形她還覺得不可思議,高湛竟然什麽都不問就放過了他們,可是他不知道,高湛隻是想到了用暴力的方式把李祖娥囚禁在自己身邊,他要的人是李祖娥,隻要李祖娥人還在他身邊,他自然不會再為難他們。




胡皇後的報複(2)

還是晴朗的天氣,胡圓兒與自己的心肝寶貝兒子高緯在院內享受陽光,她突然想到有一件事情讓自己的兒子去辦會事半功倍,便轉過頭慈祥的對著自己的兒子。你不能想象一個嫵媚而妖嬈的女人還會有這麽祥和溫柔的一麵。

“緯兒,母親交代你一件事情,你去幫母親辦好可以嗎?”她慈愛的摸了摸兒子的頭。

“好啊!”高緯本不想答應,想著每每碰上她和和士開的那些事情他沒有向自己的父皇告發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如今她倒好,還找自己幫忙。

“等一會兒你去你孝瑜哥哥府上,跟她說李皇後病了,說的嚴重一些。”胡圓兒有些期待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她病了就病了,死了就死了,為什麽要我去告訴孝瑜哥哥。”高緯沒好氣的說道。

聽自己兒子的口氣好像不怎麽喜歡這個李皇後,她好奇的開始套他的話:“緯兒好像不喜歡李皇後?”

“是不喜歡。不喜歡她整日的霸著父皇。”這點他說的是事實,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父皇為了一個別人的皇後而冷落自己的皇後和妃嬪,而且對自己的態度也沒有往日那麽親和。他討厭不貞的女人,討厭自己的母親,但是更加討厭李祖娥。

“那你就按照母親說的做,母親向你保證一定會把她趕出皇宮,好不好緯兒。”還是那種期待的眼神,還是那樣溫柔的語氣,跟陰謀不搭邊,但是她卻是在進行著自己的另外一個陰謀了。

“好吧!”高緯思慮了幾秒便回答道,順便起身告退,他們的陰謀也就這樣開始了。

“圓兒,你在幹什麽?這不是我們的最終目標。”和士開閃出來教育她,他不想把事情鬧得更大。

“我沒幹什麽,盡一個皇後的本職而已。後宮有人專寵而且還是別人的皇後,你說這種事情我能任其發展嗎?”胡圓兒回過頭來懶懶的看著和士開

“這不是我們的目的嗎?就是要讓高湛無暇顧及我們,你已經害死很多無辜的人的性命了,圓兒,莫要再鬧了。”和士開從身後抱住她。

“鬧?連你也以為本宮在鬧?無辜?怎樣才算得上無辜?我辛辛苦苦十幾年把緯兒帶大,高湛有體諒過我的苦楚嗎?誰讓他尋花問柳,那些女人統統該死。”胡圓兒也轉身抱住和士開:“和士開,你會幫我的,是嗎?隻有你最愛我了。”此時的她已經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麽,是在背叛抱負高湛還是在愛和士開,她不知道。

河南王府,高緯按照自己母親的吩咐一路小跑著進來。“孝瑜哥哥,孝瑜哥哥?;?;?;”他喘著氣盡量讓自己裝的很焦急的樣子。

“緯兒怎麽了?跑的這樣急?”高孝瑜的夫人衣蓮扶住他的肩膀和聲問道。

“李皇後病了,你快叫孝瑜哥哥去看看吧!好像挺嚴重的,這幾日都閉門謝客呢!”高緯斜著眼睛看了看旁邊高孝瑜的反應。

他不會懷疑一個孩子,尤其是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他更加的不會懷疑,他也不會想到大人會利用孩子而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好,快點,緯兒與我一道回去吧!”




胡皇後的報複(3)

“不了,孝瑜哥哥你先去吧!我歇一會兒。”他捂著自己的肚子。

“你沒事兒吧緯兒?”衣蓮看他誇張的捂著自己的肚子便關切的問道。

“沒事兒,就是剛才走的太急了,孝瑜哥哥你快去吧!”

高孝瑜風風火火的出了河南王府,他知道衣蓮永遠了解他,永遠不會過問他的事情。而高緯則在後麵賊賊的笑了,他隻是覺得這樣玩玩兒還真有意思,但是卻不知道自己母親醞釀的並不是把李荊兒趕出皇宮的陰謀,她是想致她於死地。他不顧衣蓮在身後叫著他的名字,便又快步的走出河南王府,準備按照母親的吩咐去自己的父皇那裏傳信報了,他知道那個男人若是聽到李祖娥生病的消息,會比剛剛那個更加著急,他甚至覺得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父皇的。

蘭陵王府鄭子歆與高長恭、李可辰一行也著了厚厚的衣服趕往宮中,沒想到這已經幾月未見李祖娥了。

高孝瑜趕到昭信宮也沒來得及通報就往裏麵闖,卻不想隻看到了再花園裏修剪花草的李祖娥,冬日的太陽暖洋洋的照著,讓人覺得愜意,而李祖娥額上的幾絲汗意更加讓人覺得真實而溫暖。

“荊兒姐姐,聽緯兒說你病了,沒什麽大礙吧!”高孝瑜上前開心的笑了,因為他看到額是安好的李祖娥,這讓他覺得安慰不少。

“孝瑜看姐姐這像是病的樣子嗎?興許是前幾日有些不舒服不見訪客,緯兒就以為我病了吧!”她舉了舉手裏的剪刀。

“李皇後好興致,這大冬天的我延彰宮的花花草草都死得差不多了,你這裏倒還是春意盎然。”胡圓兒也從身後冒了出來,高孝瑜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胡圓兒,我倒要看看你胡圓兒你又想耍什麽花樣兒。其實這種事情不是說他就能一目了然的,他太善良,太文弱,太明媚,所以那些暗地裏的傷,他不是猜不到,隻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鄴延宮,高緯這次真的是跑的滿頭大汗了:“父皇,父皇!”他焦急的喊著。

“什麽事情把朕的緯兒急成這個樣子?”高湛慈愛的拍了拍高緯的腦袋。這個時候你會覺得他是一個父親,一個真正的平常的父親,對自己的孩子他擁有最平和與最慈愛的笑。

“李皇後病了,我來通知父皇。”他喘了口氣顫抖著說。高湛沒有再理他,一個人往殿外衝去。

“父皇。”他叫住了快速往外跑的高湛:“以後能不能不要拍兒臣的腦袋了,兒臣早就長大了,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因來回奔跑而漲紅著臉,那樣子雖然有幾分搞怪但是眼神卻認真嚴肅的很。

“好。”高湛並不回頭隻是點頭答應了高緯的請求,一個人匆忙趕往昭信宮。無論李荊兒對他高湛是怎樣的一個態度,如今她是他高湛的女人,是讓他迷戀到不可自拔的女人。他不會讓她受一點傷害與苦難,想到這裏他溫柔的笑了笑,隨即對身後的人揮手道:“你們不要跟著朕了,快快叫太醫前來昭信宮問診。”然後一溜煙兒的沒了蹤影,身後的人看著這情形都傻了眼,從未見過這皇帝跑的如此的快。




胡皇後的報複(4)

還是如曾經一樣的場景,就像時空倒回了那個日子一樣。

李祖娥還在花花草草前麵忙活著自己的活計,間或起身跟高孝瑜和胡圓兒聊聊天,再平常不過的場景。高長恭、鄭子歆與李可辰一行已經在從走廊往花園的方向走來,另外一邊高湛也帶著自己的大批醫官來到昭信宮。

園內。

“荊兒姐姐歇一會兒吧!”高孝瑜拿出手帕給李荊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其實若是不知道真相的人看到這樣的場麵,真的會以為他們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兩個都美奐絕倫的人兒。胡圓兒卻看著來人的方向笑了,也許本來她並沒有想到這一茬,她隻是想讓高孝瑜與李荊兒在高湛麵前出個小小的意外。卻不曾想他們自己倒給自己製造起話題來了。

高孝瑜跟在李祖娥身後往前走著,胡圓兒笑意盈盈的看著李祖娥向自己走近,李荊兒、高孝瑜,對不住了。她輕輕的伸出那穿著精致繡花鞋的腳踩在李祖娥的裙邊,李祖娥一個不注意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帶著向後倒了去,高孝瑜扔掉手裏的剪刀把李荊兒抱了個滿懷。他扶起她輕聲的問道:“荊兒姐姐你沒事吧?”繼而圍著李荊兒轉了一圈看她是不是哪裏有受傷,胡圓兒眼裏的笑意更濃了,因為他看到了高湛暴怒的臉。

高長恭與鄭子歆、李可辰走在前麵,他們尷尬的看了看彼此,身後的高湛定是跟他們一樣看到了這樣的場景。他們知道,高孝瑜這次是在劫難逃了,後宮與朝堂之上都有人‘惦記’著你,就算你想過的安生也安生不了。

高湛撥開擋在自己前麵的人,閃電一樣的來到李祖娥麵前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後:“高孝瑜,我要你立即在我麵前消失。”他不去看他,滿眼冷若冰霜的寒意與痛楚,胡圓兒也有些低落,她本想讓高湛不再貪戀李祖娥,但是卻讓他這麽傷心。她發誓,她隻是想把他身邊那些不著調的女人統統趕走。

“皇上。”李荊兒從身後看了看高湛,這許多日子以來他還是在猜忌自己,都被他強留在這昭信宮夜夜陪睡了,他竟然還會懷疑她。懷疑她除了他之外又把自己的貞潔出賣給了另外一個男人。

“閉嘴,來人,把李皇後送回寢宮,沒朕的吩咐,不準出房門一步。高孝瑜,朕希望以後這後宮之中不會再看到你的身影。”他暴戾的看著遠處李祖娥剛剛修剪好的花草。

“大哥,走吧!”高長恭拉了拉高孝瑜的手,他的大哥,還是那麽的飄逸的身影,還是那麽不解的神色,其實他應該相信自己。他應該告誡自己,跟一個帝王是沒有兄弟叔侄之情可言的,他會隨時把你列入死亡名單,所以有關於他的一切你都不能參與。但他還念著年少時的情誼,而這情誼早在上次高湛從這昭信宮默無聲息的離開之後就慢慢的消失了。所謂的為兄弟兩肋插刀,為女人插兄弟兩刀也正是這個意思吧!他不僅僅是插高孝瑜兩刀那麽簡單,在不遠的以後,他要的是他的性命。




胡皇後的報複(5)

  因為高湛的憤怒,李可辰不忍看自己的姐姐一個人待在這幽幽深宮之內,便留下來陪著李荊兒,從前在這皇宮高湛給她的那可是公主級的待遇,如今她那空了幾個月的宮殿也是該有人去住住了。

  宮門之外,鄭子歆又用那樣讓人不解的眼神看了看高孝瑜,那眼神裏有憐惜,有心疼,高孝瑜,注定的你的命運,沒有人能夠改變,你的生命走到此也許真的是要終結了。

  “長恭媳婦,你時常用一種很憐憫的眼光看著我,是嗎?”高孝瑜突然回過頭來看著鄭子歆,也看著高長恭。

  “世事皆有定數,孝瑜大哥不必太介懷了,他是皇帝,就始終是皇帝。你知道人一旦站在那個位置上,君臨天下,就再也不可能做回曾經的自己了。他手裏握著的是這天下人的性命,包括你我。”鄭子歆並沒有明說高孝瑜,你活不久了,但是話裏深藏的意義讓人隱隱約約覺得哀傷。

  “長恭真是幸運,能夠娶到如子歆這樣的娘子。”高孝瑜看了看那個飄逸若仙子的高長恭,也隻有你與鄭子歆是絕配了,沒有人更有資格站在她身旁,除了你。曾經的我以為,淡漠如長恭,定不會有哪個女子可以配得上,如今這樣和諧的一對夫妻卻著實讓人覺得幸福而溫馨。

  “這樣的娘子大哥也有一個。”高長恭不禁想起了衣蓮來,那個在他還是個十歲小孩子時就嫁給自己的大哥為妻子的衣蓮,人如其名,若青衣飄飄的蓮花仙子一樣,靜默的開放在高孝瑜年輕的生命裏,她不出風頭,不與人爭執,不嫉妒不諂媚。也正是這樣的性子才讓高孝瑜十幾年如一日的愛著她。

  “是啊,我有衣蓮,縱使現在就沒了性命,也無憾了。”高孝瑜朝著高長恭與鄭子歆淒婉的一笑慢慢的朝著自己王府的方向走去。衣蓮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是會用真心永遠信任我,永遠愛我的人,我高孝瑜此生能夠有你為伴,足夠了。

  冬日的風雖然讓人覺得寒冷,但是他們的內心卻是那麽的溫暖,眼前的一切困惑與艱難的境地都不足以讓他們覺得悲切了,因為他們有著值得自己好好珍惜的人在身邊陪著自己。

  “子歆剛才想說什麽?”高長恭知道鄭子歆話裏有話,而且言未盡。

  “沒有啊!子歆想說,我有長恭,縱使現在就沒了性命,也無憾了。”鄭子歆調皮的引用了高孝瑜的話。

  “傻子,不準你沒了性命,說好了我先死的,你要好好活著。”高長恭攬過鄭子歆的肩膀在她頭發上輕輕的一吻,那種珍惜讓人說不出的心痛,他知道,若鄭子歆的毒不能解,她最多可以活三年,三年他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概念。但是在他的心裏,他暗暗的立誓,鄭子歆,我以你夫君的名義起誓,我不會讓你死,我讓你好好活著。

  “好了,說好了,你先死。”高長恭,你太自私了,你先死了我怎麽辦?如今倒好的很,你還有十年可活,而我的生命隻剩下三年了,終於我可以先死,可以不必承受失去你的痛苦,隻是對不住你了,要讓你傷心。

  其實戀人之間說讓對方先死,留自己傷心的話都是假的,誰都不願意承受那份相思之痛,所以誰都想著能有一日自己先死,因為他們都不敢一個人麵對漆黑的夜。




胡皇後的報複(6)

  
延彰宮內,胡圓兒想著白天的情形,無趣的歎了口氣。

  “圓兒怎麽唉聲歎氣的?”和士開殷勤的幫胡圓兒捏著肩膀。

  “還不是那個高孝瑜,總是把本宮的事情給搞砸。哎,他知道的太多了,又老是幫著那個李荊兒。”胡皇後懶洋洋的說著。

  “那圓兒的意思是?”和士開不敢想象這個女人竟然示意他謀害高孝瑜。

  “放心,我不是讓你殺了他,那是蠢貨幹的事情。至於我們嘛,當然隻需要動動腦筋了。”胡圓兒讓自己舒舒服服的靠在和士開身上。

  “你想我怎麽做?”為了胡圓兒他已經做了太多太多太多的錯事,那再錯一次也未嚐不可吧!高湛,是你奪了我和士開的女人在先,如今這所有的傷害都是你造成的,那我也就不必有歉疚之意。

  “我想這種事情,以你和士開的智慧,不用我教你吧!”說罷魅惑的吻上了他的唇。胡圓兒,這就是你用來跟我交換的東西的,用你的身體換你想要的。

  翌日早朝,和士開早已結了一大幫朝臣聯名上告高孝瑜:“皇上,河南王高孝瑜誣陷忠良,行為不檢,實是我大齊之羞,我大齊之辱。而且臣等截獲了幾封自西域而來的密信,這密信上麵可是都寫著河南王的名字呢!”他覺得有些對不住高孝瑜,但是既然做了那就隻能做到底。

  “呈上來。”高湛狐疑的看了和士開一眼。和士開恭敬的把迷信呈上去便怏怏的從殿前下來。

  “和卿啊!你把這信的內容給大家念一念吧!”高湛是斷然不會承認作為一國之君他看不懂那西域文字的。

  “微臣不敢,還是請朝中的元老來看吧!”和士開把目標指向了那個懂得西域文字又頗受幾位皇帝重用的文官。

  白發蒼蒼的老人接過密信打開之後卻臉色突變的跪在地上:“臣惶恐。”

  “起來宣讀,朕恕老大人無罪。”高湛一揮衣袖,帝王之氣讓人不敢侵犯。

  “河南王孝瑜乃文襄帝長子,仁德寬厚,甚愛民,實乃王位之最佳人選。今我西域流民願輔佐河南王為帝,取?;?;?;”老大臣又停了下來,後麵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符號文字他實在不敢念。

  “取什麽?大人隻管念下去。”高湛眼神犀利的看著殿前的老臣。

  “取武成皇帝而代之。”老臣顫顫巍巍的念道,額上已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河南王安在?”高湛冷冷的一問。

  “回陛下,河南王近日告假,在府中靜養。”又一位大臣出列。

  “那就麻煩和大人把他請過來吧!”高湛有些心痛的說。高孝瑜你還是背叛了我,我的江山,我的女人你都要,就像少年時一樣,無論什麽東西你總要跟我分享,可這江山與女人是分享不了的,你對我不仁就不要怪我對你不義。

  “皇上,此事有待查明,我們並無確鑿的證據證明這信件就是給河南王的,而且就算這信件是給河南王的,那我們可曾見到回信?也許這隻是有人蓄意陷害。”高長恭言辭淩厲的看向和士開,究竟是什麽樣的深仇大恨要你這樣對高孝瑜,他是那麽幹淨那麽明朗的人,絕對不對主動的去招惹誰,為什麽和士開要如此的針對他。

  “是啊,皇上,臣也以為這件事疑點重重。”高孝珩隻是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在皇帝這裏不是看你說了多少,是看你所站的立場,說的越多就越容易出錯,他明白這個道理。

  而一旁的高孝琬顯然已經忍無可忍,在他的眼裏能看到的不僅僅是輕蔑,還有憎恨。他憎恨把這種可笑的罪名扣在高孝瑜頭上的人,更憎恨高湛竟然不相信從小與自己一起長大的孝瑜。




胡皇後的報複(7)

  “九叔父,事情不能做的太過,孝瑜無心皇位您不是不知道,如果孝瑜真的想爭這皇位的話就不會等到今天,還請您三思後行,英明決斷,不要做讓百姓唾棄的君主。微臣還有事情,就先告退了。”高孝琬不顧眾人一片嘩然,獨自走出了大殿,向著高孝瑜的府中趕去。

  “臣也先告退了。”高延宗也憤憤的從早朝的隊伍中抽身而出,他抬頭看了看武成帝高湛,他眼睛裏的怒火燒的正旺。

  “好了,今日早朝到此為止,散了吧!”高湛從位子上起身若無其事的走向簾外,眾人還都不明白怎麽回事兒,但是與此同時高湛的近衛隊也悄悄的往河南王府而去。

  高延宗追上前麵往河南王府而去的高孝琬,兩人一行風風火火向著那個方向決絕的走著。鄴延宮高孝珩小心翼翼的跟在高湛身後:“希望皇上可以把此事交給微臣來查明真相。”他還是願意為自己的兄弟努力的。

  “真相?那在你的眼裏什麽才是真相呢?”高孝瑜回頭挑釁的看著高孝珩。說好聽了我是你的叔父,但是你不要忘記了我才是皇帝,我才是這天下的主宰,我不會讓任何威脅我的勢力存在,尤其是文襄帝子的勢力。你自己本就是其中一員,現在應該擔心的應該是怎樣脫身,而不是怎樣為高孝瑜脫罪。

  “真相是什麽孝珩不知道,但是孝珩知道什麽不是真相。”高孝珩也有些生氣了。

  “哦?是嗎?你說來聽聽!”高湛轉身坐下用探尋的眼光看著高孝珩,這個一直以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高孝珩,他沒有焦急的趕往河南王府,因為他知道在這皇宮裏穩住高湛會比去到河南王府更加可行。

  “孝珩知道,孝瑜不會背叛您,不會打九叔父帝位的主意。九叔父從小與孝瑜一起長大,應該比孝珩更加了解孝瑜是怎樣的秉性,這皇位對他沒有吸引力。”他盡量清楚的闡述自己的觀點。

  “這就是你所謂的真相嗎?好了,告退吧!朕有些累了,想休息會兒。”高湛擺了擺手讓高孝珩出去,提到少年時的那段情誼他就覺得心痛,為高孝瑜不僅僅染指他的女人而且還打他天下的主意而心痛。他還記得那日他在晉陽,遙隔千裏也不忘跟他說一聲生辰快樂,他還記得少年時他總是幫自己打掩護跑去李府上找李可辰。他還記得那些年月他總是安靜的站在他們身後,沉醉於自己內心最幹淨的一片土地,不踏入塵世,不計較得失。

  “望皇上三思。”高孝珩雙膝跪地深深一拜起身走出鄴延宮。

  這皇宮的天空仍舊是多年前的色彩,多年前高洋在位、高殷在位、高演在位,如今高湛又成了他們膜拜的王,這天下永遠由不得他們做主。那些曾經爭奇鬥豔的花都在寒冷的冬天裏凋零的悲慘而憂傷,就像那些逝去的年華。曾經在他們的生命中美好的少年時光已經不知何時從他們的生命中永遠的,徹底的抽離,再也找不到一絲蹤跡。高孝珩歎了口氣,因寒冷那氣息瞬間凝聚成白茫茫的霧氣,氤氳在他緊鎖的雙眉。




胡皇後的報複(8)

  高長恭聽從高孝珩的吩咐,並沒有像高孝琬與高延宗一樣衝動的往河南王府跑去,而是安靜的回到自己家中召來了高孝瑜早年因保護眾兄弟而陪練的那些個尾巴高手。

  廳裏,那個曾經被派去晉陽叫回高長恭的劍客一臉的凝重。

  “今日朝上和士開聯手眾臣誣陷孝瑜與西域流民勾結,欲取九叔父而代之,九叔父現在並不站在孝瑜這邊。我叫大家來就是不得已的時候可以出手救我大哥性命的,不知眾位可有什麽想法?”高長恭盡量把大致情況說了一下,他想看看這些人到底對他們有多忠誠。

  “肝腦塗地,在所不惜。”領頭的人慎重的說了一句,他們曾經都是被地主官僚迫害而關押在大牢裏的死刑犯,高洋即位那年大赦高孝瑜便收了無處可去的他們。給他們可以賴以生存的條件,讓他們練就無人可及的功夫,這命都是高孝瑜給的,重生的機會都是他給的,一行人自然感恩戴德,個個願意為之犧牲。

  “感謝大家對我大哥不離不棄,若明日九叔父還是堅決要拿孝瑜的話,就看你們的了,事後就帶著大哥走的遠遠的吧,走的越遠越好!他不屬於這裏,不屬於鄴城,不屬於朝堂,他屬於江湖,屬於自由的江湖。”他看了看站在前麵的那個,他是這裏最了解高孝瑜與高長恭的了,多年的跟隨讓他早已經知道了應該在什麽時候做什麽樣的決定,既然高長恭讓他們帶高孝瑜走,那這樣的決斷就一定是對的。就算無法洗清他叛變的罪名,他們也要把他帶走,至少帶他到安全的地方。

  “此事萬萬不可。如果子歆猜的不錯的話,高湛的近衛軍現在已經在河南王府周圍觀察著府內府外的一切動向了。我們若集結各位勇士前去搭救孝瑜就正好讓他們拿到把柄,說大哥暗中操練人馬,到時候場麵更加不好收拾。而且孝瑜是喜歡自由的人,若是讓他背負叛變的罪名他永遠都不可能自由的。我想孝瑜寧願選擇去死也不願意背這樣的罪名。若大家去救孝瑜不僅僅孝瑜會身陷宮闈,就連眾位的性命怕也難保,孝瑜訓練大家不易,我想你們的義務是保家衛國,而不是別的什麽。”鄭子歆這樣的一席話雖然有些冷酷無情但卻是事實。若他們前去搭救高孝瑜那就剛好中了高湛的計,全軍覆沒就在眼前。

  深夜裏散去的大隊的黑色衣服的人們都頂著滿頭的愁雲慘霧,這些曾經差點成了流民的人,如今看似又要成為流民了,若高孝瑜難以脫罪,他們也就沒了安身立命的機會。

  “子歆,是不是長恭不夠聰明,什麽事情都不如子歆想的周全?”高長恭憂傷的看著鄭子歆,那個從小就極疼愛他的大哥難道真的就要在這樣的罪名裏過一生了嗎,他看得出來,高湛並無奪其性命的意思,他還是念及舊情的,就連他的那些近衛隊也隻是為了確認高孝瑜到底是不是有意謀反,他沒有讓他們明目張膽的拿了高孝瑜,然後治他一個造反叛國的罪名就說明他還在猶豫,隻要他在猶豫他們就有機會。

  “長恭絕頂聰明,無人可及,但是你被自己的兄弟之情蒙住了雙眼,有時候感情會成為我們的羈絆,所以當放下的時候須得放下,隻要你記得子歆會一直陪著你。”鄭子歆握著高長恭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來安慰他的不安和疼痛。




河南王高孝瑜之死(1)

  河南王府,衣蓮還是像往日一樣的站在門口。在她的生命中,高孝瑜從來都是無聲的,無聲的來無聲地走,他們之間省了交流,卻始終積澱了濃厚的情感。高孝瑜,無論生死,衣蓮都會陪著你,永遠陪著你。

  從府內往外走的高孝瑜看到這樣的場麵不禁覺得難過,這一生他似乎真的沒有什麽好給她的:“衣蓮,外麵風大,進去吧!”他遠遠的看著她,就像曾經一樣,那種距離讓他心痛而卻不得不如此,他不想走近她,不想再給她的生命中天上更多的灰色,他似乎預料到了自己的以後一樣,那樣的倉皇而不知所措的樣子。

  “阿瑜,衣蓮隻想讓你知道,生死隨君,苦樂隨君,隨君百世。”她慢慢的走近他,走近他短暫而單薄的一生,走近他苦難而多磨的命運之輪。

  “謝謝你,謝謝你衣蓮,謝謝你這麽多年來相依相伴。”高孝瑜緊緊地擁住衣蓮。

  “衣蓮當日答應了夫人,此生都會陪伴阿瑜,那就不會改變,衣蓮的命,衣蓮的人和靈魂都是阿瑜的。”她更緊的依偎在他的懷裏,高孝瑜就算你明天就會被鄴延宮的人帶走又怎樣,就算你下一秒就死去又怎樣,我的心在隨著你,那就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分的開我們。

  王室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故事不多見,所以當我們看到他們那樣神情的把自己的一切交給彼此的時候,心中總會有一絲動容,也有一絲難過,為他們無可改寫的命運,為無法停下的曆史的殘酷車輪。

  昭信宮內,李祖娥也聽到了朝堂上的風言風語,沒有人會比她更加了解,高孝瑜永遠也不會背叛高湛,就算他心內懷疑他不願意幫助他成就霸業,那他也不會打他江山的主意。他是太熱愛自由的人,熱愛的自由的人就不會熱愛皇位,這兩者是不兼容的。

  高湛慣例性的出現了,還是那樣受傷的眼神,就算他擁有了她又怎樣,他一直認為,她的心,如今在高孝瑜那裏。

  “皇上。”李祖娥微微欠身行禮。

  “早就說過了,荊兒不必對朕行禮,就算你犯了滔天的罪行,朕都不舍得傷你一分一毫,你不知道嗎?”高湛無奈的看了看李祖娥。

  “皇上,臣妾聽說,朝堂上有關於孝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高湛無情的打斷。

  “李荊兒,請注意你的身份,高孝瑜有什麽事情好像不是你應該過問的。”高湛眼中一閃而過的犀利的神色在宣示著,他不想聽到自己的女人提及那個男人。

  “孝瑜不會背叛你,你應該比我還清楚。”李祖娥不顧高湛的嗬斥頭一次這麽直接的頂撞他。

  “李祖娥,朕應該把那些密信拿來給你看看嗎?”高湛一回頭眼中盡是危險的神色。

  “皇上要密信,臣妾隨時可以給你做出來一百封一千封,這是擺明是有人蓄意陷害。請皇上明察。”李祖娥一俯身跪拜在高湛麵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朕的女人,這就是口口聲聲說著除了朕從來沒有愛過別人的女人。就算是有意陷害又怎麽樣?朕說他有罪他就有罪,哈哈哈哈哈哈哈。”高湛大笑著走出昭信宮留李祖娥一個人愣愣的跪在原地。




河南王高孝瑜之死(2)

  翌日清晨,高孝瑜由衣蓮目送著走向了早朝的路,她總覺得這會是她最後一次送他上朝了。一縷寒風帶起他的衣衫,美的飄渺而不似真實。

  “回去吧衣蓮,等我回來!”高孝瑜回頭對衣蓮溫暖的笑了笑。

  衣蓮也衝他點點頭向著府內走去,他隻顧著往皇宮走去,卻未曾看見,衣蓮,他的娘子,在回頭看他的時候眼神裏有多少欲語還休的悲切。

  很奇怪的早朝上再無人提及高孝瑜叛變之事,隻不過像平日裏一樣的有本啟奏無本退朝,一切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關於王權紛爭的夢。但是高湛的最後一句話還是讓孝瑜家兄弟們起了疑心。

  “朕沒記錯的話,今日是孝瑜的生辰,就在宮裏跟朕一起慶賀吧!”他笑的有些說不出的詭異。他不會忘記昨夜自己在李祖娥那裏生了一肚子悶氣之後,到自己的宮裏卻趕上和士開求見,他也不會忘記那些鐵一樣的證據,宗宗件件都指正著高孝瑜便是這謀朝篡位第一人。他不會忘記高孝瑜是高澄的長子,他更加不會忘記這皇位本就是高洋從高澄手裏奪來的,高澄的子嗣才該是這皇位最原始的繼承人。

  “謝皇上恩典。”高孝瑜深深的一拜,便自退去,留下眾大臣們在朝堂上議論紛紛。

  “眾愛卿也都散了吧!朕有些乏了,退朝。”高湛懶洋洋的對著堂下一揮手眾人便知趣的行禮:“恭送皇上。”

  正午時分天竟然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雪花慢慢的落向地麵,輕柔的就好像嗎,夢境一樣。“王爺還未回府嗎?”衣蓮走出門來輕聲的問管家。

  “回王妃的話,還沒有。”管家也一臉的陰沉之色,如今這高孝瑜叛變之事已經在京城裏傳的是風風雨雨的。自己王爺前幾日告病在家還是逃不過高湛親衛隊的監視,更何況如今自己跑到朝堂上送死。

  “知道了,下去吧!”眼淚在衣蓮的眼裏團團轉,看著就要落下來,那破碎的樣子讓人心痛的無以複加。

  “王妃,興許王爺是去別的王爺府上有事情呢!您先別擔心,咱們去打聽打聽。”管家安慰著。

  “不必了,備馬車,我要去蘭陵王府。”衣蓮看了看漫天飄灑的雪花,她喜歡每年冬天的時候跟高孝瑜一同在這雪地裏看雪景,他喜歡他親手為他繡的狐裘鬥篷披在他身上恍若天神的樣子,她喜歡他溫暖的懷抱,把自己包圍的緊緊的,溫暖的就像他們初相見的瞬間。

  不多會兒馬車在高長恭府門口停了下來,衣蓮在管家的攙扶下小心的下了馬車:“管家,我走了,請你好好照顧寧兒。”她想去皇宮找高孝瑜,而她知道這是有去無回的一次。

  “夫人請放心,咱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寧兒公子的,我們等著王爺和王妃回來。”管家深深的看了衣蓮一眼,這個王妃就像他們的王爺一樣,不問世事,隱遁於這繁雜而蒼茫的亂世裏,平靜而與世無爭的生活著。

  “謝過管家。”說完頭也不回的向著高長恭府上走去。

  長恭府裏,鄭子歆與高長恭也正在為高孝瑜的事情煩憂,但是他們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辦法,就像鄭子歆來到這裏的那天聽到的女聲一樣。這一切都是注定的,沒有人能夠改變什麽,曆史不可逆轉的前行,縱使這樣的前行讓很多人疼痛很多人絕望,但是它不會停下來。




河南王高孝瑜之死(3)

  “又下雪了,又是冬天。”高長恭看了看外麵,不禁想到那日漫天的雪以及鄭子歆的無情:“鄭子歆。”他有些傷心的叫著她的名字。

  “什麽?”子歆倉皇的看著高長恭,他從來不曾這麽正是的叫她的全名。

  “你還記得一年前的雪嗎?那個時候我試著原諒你,而你卻一次又一次的讓我誤會,那次的雪刺痛了我,如今我還能感覺的到那種蝕骨的絕望。”他拉了拉子歆的手。

  “對不起長恭,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了。”他們一起走出門外卻看到了冒著風雪而來的衣蓮。

  “衣蓮嫂嫂。”鄭子歆與高長恭一起迎上去。

  “長恭,我想進宮。”衣蓮直截了當的說。

  “嫂嫂莫急,九叔父既然把大哥留在宮內,必然不會讓輕易我們進去。我與子歆已經商量好了,今夜亥時守宮門換班的是自己人,到時候我們帶嫂嫂進去。”高長恭誠懇的看著衣蓮。

  “那便謝過長恭與子歆了。”衣蓮微微躬身道,眉宇間化不開的焦急神色。

  “嫂嫂不必言謝。”鄭子歆看懂了她的焦急與哀愁,就像曾經她想救高長恭性命一樣。如今那個在深宮中生死未卜的是高孝瑜,而衣蓮,她是他的娘子。

  終於熬到了亥時,那夜鄴城升起了濃濃的霧氣,冬日裏的濃霧,讓人覺得溫暖而幸福,而這樣的幸福是生命盡處才會有的。高長恭鄭子歆與衣蓮也走進了那陰寒的宮門。

  養生殿裏歌舞升平,高湛一行人正在興致勃勃的給高孝瑜操辦著生辰,這是他有生以來辦的最大的一次生辰,在他的心裏,他深深的認為這就是最後一次。外麵的霧氣太濃重,濃重的讓他連自己的家園都看不到。高孝瑜勉強的笑著,笑著麵對每一個表麵上給他祝福的人。李祖娥從宮門處走了進來,她笑意盈盈的看著高孝瑜:“孝瑜生辰快樂。”

  “謝謝荊兒姐姐。”他也笑盈盈的看著她。她在他身旁挑了一個位子坐下來,而殿上的高湛則是又不滿的看了看他們。你們就囂張吧,反正今日之後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李荊兒永遠都是我高湛的。

  “今日是河南王的生辰,眾卿家都知道,朕自小與河南王一起長大,去年朕初登大寶體察民情未及為河南王辦壽辰,今年就給補上。大家不必拘謹,今夜不行君臣之理。”高湛念叨著早就準備好的冠冕堂皇的台詞。

  “皇上仁德。”眾大臣保全稱道。

  “好了,開席吧!”一聲命令眾多打扮的像花蝴蝶一樣的女子把做的精致的菜肴一道道端了上來。而一部分人隻顧著看那些美貌個姑娘,原來足以讓他們流口水的不僅僅是這養生殿的飯菜,還有這麽多看都看不盡的美女。高孝瑜隻是禮貌的笑笑對著高湛微微點頭表示謝意。

  嘈雜的樂聲,大臣們看似恭維卻包藏禍心的讚美聲充斥著高孝瑜的耳朵,讓他覺得自己再不想在這樣的環境待下去。

  “怎麽,孝瑜好像對朕的安排不甚滿意?”高湛在眾人興致高昂的時候突然說了這麽一句瞬間冷場的話。




河南王高孝瑜之死(4)

  “孝瑜不敢。”高孝瑜起身一拜。

  “好了,朕跟你開個玩笑,來,朕敬你一杯,願你福祿無雙。”高湛起身來舉起酒杯邪魅的看著高孝瑜。

  “謝過陛下。”高孝瑜舉起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群臣看高湛如此客氣也都爭相向高孝瑜一杯接著一杯的敬了起來,高孝瑜推脫不得,而高湛隻是笑著看著這一切並不製止。

  “來,本宮也敬河南王一杯。”胡圓兒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衝著和士開狡詐的一笑。

  “皇後娘娘,河南王不勝酒力,咱們還是不要再為難他了吧!”李祖娥起身製止了胡圓兒,她離的最近,自然看得到高孝瑜滿臉的潮紅,他從來不是酒量過人的人。

  “喲,這本宮敬的生辰酒能喝死人還是怎麽的?李皇後您也沒敬河南王吧?”胡圓兒隨即嬌嗔的看向殿上的高湛。

  “皇後說的極是,李皇後你也敬一杯吧!”高湛揮手示意身邊的人來到李祖娥身邊給她添了滿滿一杯。

  李祖娥端起酒杯無奈的看著高孝瑜,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端著的到底是什麽,那酒杯裏藏著足可以殺死十個高孝瑜的毒,若是飲了那酒,不出一個時辰,高孝瑜必死無疑。

  “謝陛下,謝李皇後。”高孝瑜同時接過李荊兒與胡圓兒手中的酒杯,他不會讓李荊兒為難,他的笑意看起來有些慘烈,有些讓人不忍。還有高湛眼睛裏偶爾閃過的一絲明亮的淚意,做這樣的決定他同樣痛心不已。

  飲下那兩杯酒後高孝瑜起身跪拜在高湛麵前:“皇上,臣不勝酒力,想先行告退了。”他忍著胃裏劇烈的翻騰一字一句的說著。

  “也罷,你就先回去吧,和大人,你送送河南王。”和士開詫異的看著高湛不懂得他的用意。胡圓兒也詫異的看著高湛,其實高湛隻是覺得和士開有些太過聰明了,他知道自己很需要一個合適的借口來處決高孝瑜,就整出了一個流寇事件。他也知道他需要一次致他於死地的機會就替他想了生辰宴會這一招,對於太聰明的人他總是忌憚的,他的意識裏若是孝瑜死了,你和士開也不能再活著。

  “臣遵旨。”和士開扶起搖搖晃晃的高孝瑜向著殿外走去,一屋子盈盈軟軟的絲竹聲又再響起,卻無人用心去聽。大家心裏都明白,高孝瑜再也沒命活著走出皇宮了。

  殿外的濃霧讓和士開覺得這霧也就像他自己的命運一樣,什麽都看不清楚,高湛是太聰明的人,聰明的可以一石二鳥,一石三鳥。而他還是一個臣子,還是一個手下敗將。

  前麵的高孝瑜踉踉蹌蹌的走著,若是常人中了這等烈毒怕是已經忍不住了吧!而他還是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王爺。”和士開欲言又止的停下了腳步。

  “你不用送我了,回去吧,就說我讓你回去的。”高孝瑜也停下來,有黑色的血滴在他的長袍上,也滴在濃霧裏的雪地上。殷紅而泛著黑的顏色,妖嬈在這個肅靜的令人絕望的冬夜,養生殿內的歌舞仿佛透過重重夜幕傳到這裏,傳進必將走入下一個輪回的高孝瑜的耳朵裏,他笑了,就好像聽到了下一世的平淡與美好。




河南王高孝瑜之死(5)

在朦朧的霧裏,在彌漫了整個天空的哀傷裏,衣蓮聞到了她愛的男子的味道,那個與世無爭的飄渺俊逸的男子。

“阿瑜,阿瑜你在哪裏,你聽到了嗎?回答我,阿瑜你回答我。”在厚重的雪地裏,在彌漫的濃霧裏,她什麽也看不到,但是她能感覺得到高孝瑜的存在,她知道他就在不遠的地方等著她。她還知道,此刻他一定是需要她的。

“衣蓮嫂嫂,不要著急,我們還是到養生殿吧!今日陛下是在養生殿為大哥慶生。”鄭子歆拉住了衣蓮的披風。高長恭也對衣蓮點了點頭,她這才安靜下來,跟著鄭子歆與高長恭一步一步的走向通往養生殿的必經之路。未及幾步路,血腥的氣息就蔓延了他們的嗅覺,裏麵還有衣蓮愛極了的高孝瑜特有的香。

“我聞到阿瑜的味道了,他在流血。阿瑜你在哪裏,阿瑜,回答我。”衣蓮一路小跑著向前走去。

那些風,冬夜裏的風吹的她的心凜冽的疼痛著,疼痛過了她這一生的悵然。高孝瑜,你必須等著我,你必須等著我找到你。

跑過一個定定的站在原地不動的身體的時候衣蓮瞬間停住了自己的腳步,她回過身來不可置信的慢慢走到高孝瑜麵前,他的血還在一滴一滴的流下來。他臉上保持著的溫和的笑容就像是在等著她一樣,等著她來在這個寒冷的冬夜給他一個溫暖的懷抱。

“阿瑜,你怎麽了?”衣蓮無措的用手擦去他嘴角流下的鮮血。

“沒事,我沒事。衣蓮快快回去吧!寧兒還在等著你呢!”他提到了他們的兒子,那個可愛的寧兒,如今也不過十歲年紀吧!他很難想象從此以後他就沒有了父親,麵前這個溫婉的女人沒了夫君。

“大哥中毒了。”趕上來的高長恭看到了地上四濺的黑色雪花,就如當年他中毒時一樣的黑色的血。

“陛下怕河南王覬覦王位,而且對河南王與李皇後有頗多誤會。”和士開迎上來說了實情,但是這事情他又隱瞞了多少呢!隱瞞了他與胡圓兒的部分,隱瞞了他們密謀陷害高孝瑜的部分。

在忍耐了如此長的一段時間之後,高孝瑜終於把那些積在心裏的血淚一瞬間吐了出來,就像盛開了一地黑色的梅花。

“阿瑜,你怎麽了?”衣蓮不住的用自己的手擦拭著高孝瑜口中溢出的血。

“王妃莫要碰王爺的血液,這血是有毒的,沾染了可不得了。”和士開緊張的上前一步勸說著衣蓮。而此時高孝瑜終於撐不住自己的身子,像一朵凋零的花瓣一樣,慢慢的向下倒去。

“阿瑜。”衣蓮聲嘶力竭的喊著,她甚至沒來得及跟他說最後一句話,沒來得及再說一遍她是多麽的愛他,是多麽需要他,是多麽的希望能與他生死相隨。

她抬頭看了看散不開的濃霧,這霧就像是為高孝瑜下的,為他這個虛無縹緲的高澄長子的地位,為他卑微的身世與悲劇的人生。隨即她輕輕的吻了他,吻向他黑色的殘留在嘴邊的血跡,高孝瑜,若你都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就不必再活著。我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隻因為有你,當這個理由不複存在的時候,我唯一的選擇就是去死。




河南王高孝瑜之死(6)

一切都來的始料未及,始料未及的高孝瑜沒了性命,始料未及搭上了衣蓮的性命。和士開走上前看著兩個已經沒有氣息的絕美的人兒躺在雪地裏,如今他的性命也屬於高湛了。他又看了看身邊的高長恭與鄭子歆,還是算了吧,缺德事做的太多終會有報的,而這次高湛不是讓別人死,很明顯的他是想讓他死。

和士開抽下別在頭上的發簪欲刺向自己卻被高長恭攔了下來:“和大人,請轉告皇上,河南王酒後失足落水,其妻衣蓮為救其性命與河南王一起不慎喪命,現已由蘭陵王高長恭先行送回府上。”高長恭眼裏大顆的眼淚在打轉,但是他不容許他們流下來,隻有弱者才會流眼淚,而作為一個強者是不應該有眼淚的。

他明白此時想去養生殿討個說法是沒有絲毫作用的,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學會隱忍,學會不動聲色。鄭子歆看到了高長恭的憤怒,還有他握的關節發白的手,她明白作為高孝瑜的兄弟他卻不能為他分擔痛苦,他的內心是受傷的,遠比死去的是自己還受傷。

河南王府,寧兒看著自己的父母出門時還是好好的回來就變成了兩具屍體,他不說話,也不哭,隻是一個人守在靈堂安靜的跪著,跪到忘記了時間。父親,你一生效忠大齊,卻到頭來還是死在了君王手中,這真的值得嗎!

“寧兒,跟我走吧!”鄭子歆牽起寧兒的手,那個年幼的小男孩,雖然隻有十歲但卻一瞬間變的冷峻而成熟起來。冬日的風無論怎麽吹都不比他身上流著的血液更加寒冷。

“寧兒在想什麽?”鄭子歆把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寧兒在想父親是不是應該國葬,寧兒在想皇帝應該給寧兒怎樣的交待。”他毫不隱藏自己的想法。

“這些事情寧兒切不可對別人提起,記住了嗎?”鄭子歆彎下身來抬頭撫著寧兒的腦袋。

“記住了,子歆嬸娘請放心,寧兒有分寸。”說罷放開鄭子歆的手向著一群小乞丐奔去。

“你都與那些小乞丐說了些什麽?”鄭子歆疑惑的看著寧兒,她好像還看到他把自己的玉佩給了那群小乞丐。

“我隻是讓他們幫忙傳個消息。河南王高孝瑜是被皇帝所害,皇帝接下來的目標就是各位大大小小的王爺以及高官。”寧兒麵無表情的回答著鄭子歆的問題。

“這有何深意嗎?”鄭子歆雖然猜了個八八九九,但是她不敢相信一個小孩子竟然有如此重的心機。

“我不能讓我的父母親白死,我要讓他們揚名立萬、流芳百世。皇帝懼怕內亂,想震住各位王爺,震住流言,隻有一個辦法。河南王國葬,追封。”他滿懷信心的看著鄭子歆。

“乖孩子,以後有什麽事情記得跟嬸娘商量,不要自己一個人行動,你可知道這種事被查出來是很危險的。”鄭子歆心疼的把他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裏。

“我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他也示意性的拍了拍鄭子歆的手臂,告訴她自己可以,一個孩子一夜之間的成長太過殘酷,當這種殘酷被具體化的時候大家總會覺得很無奈,那種無奈深深的鑲嵌在他們的生命裏,難以抹去。




河南王高孝瑜之死(7)

鄭子歆看著寧兒遠走的背影,就像看見清冷的高孝瑜一樣,還有那個安靜的綻放在高孝瑜生命中的衣蓮。他們給了自己的兒子無與倫比的魄力與智慧,在寧兒的身上,鄭子歆看到了高孝瑜與衣蓮生命的延續。

蘭陵王府,高長恭下朝之後也終於等到了自己的妻子和侄兒,便不再擔心。

“寧兒。”他有些寵溺的拉過被鄭子歆牽著手的高裕寧,那眼神裏還有對於一個孩子了父母疼愛的憐憫,鄭子歆之道,他又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遭遇便走到他身旁揉了揉寧兒的頭發。

“嬸娘,可以請求您一件事嗎?”寧兒抬起頭認真而且有些不容拒絕的看著鄭子歆。

“當然可以。寧兒你說。”鄭子歆又揉了揉他的頭發。

“可以請嬸娘把寧兒當做一個男人嗎?”寧兒有些不知所以的說著。

“嬸娘沒有當你是女孩兒呀!”鄭子歆也是一臉疑惑。

“就是說請嬸娘以後不要揉寧兒的頭發了,寧兒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看她還是不解便解釋道。

“好好好,以後嬸娘再也不揉寧兒的頭發了。”說著還是揉了揉高裕寧的頭發,高裕寧隻得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他不想計較這麽多,而且這個四嬸娘一直讓他覺得很親近,就像自己的娘親一樣,想到娘親他的眼神又黯淡了起來。衣蓮,那個溫婉的像一杯熱咖啡的女子,就這樣隨著她的丈夫,永遠的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翌日早朝,高裕寧也在朝上,因為他要為自己的父母親做些什麽,所以,他想把這場戲演完。

“皇上,現如今民間流傳河南王高孝瑜為陛下所害,陛下的下一步目標便是別的王爺與眾位高官。此事對聖上已經我大齊實在有不可言說的影響,煩請陛下采取可行的措施。”忠心耿耿的人自然願意為高湛賣命,也自然願意為死去的高孝瑜討個好聲名。

“眾位愛卿以為此事該當如何?”高湛探詢的看著殿下群臣。

“皇上,臣已查明真相,那幾封來自西域的信件乃是賊人偽造,意欲陷害孝瑜,孝瑜對陛下忠心一片,得罪了不少圖謀不軌的勢力,這些勢力隻不過想借此事來斷皇上一臂而已。”高孝珩適時的上前實施了自己的計劃。

“哦?孝珩所言當真?可有證據?”高湛不禁在心內疑惑,這信件乃是和士開與高睿傳與他的,難不成這和士開與高睿還能圖謀不軌。

“臣所言句句非虛,懇請皇上準許臣傳人證上殿。”高孝珩胸有成組的躬身一拜。

“準。”高湛看向殿外晴朗的天,這是冬日裏難得的天氣,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晴朗過了,自從他開始猜忌高孝瑜那日起,他就沒有覺得這天有多麽美過。

“傳人證上殿。”高孝珩對著殿外響亮的喊道。

那個被帶往殿上的卻是和士開的打手,他曾經幫著和士開挑高孝瑜的毛病,而今又怎會成為高孝瑜清白的存證之人,和士開與高睿心裏都藏了幾分疑惑,但是又不敢說出來。若是他們肯定此人不是造反書的擬定人,那便說明他們知道真相,說明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們都不傻,自然不會出這個絲毫都不討好的風頭。




河南王高孝瑜之死(8)

“朕來問你,你為何要陷害河南王?”高湛一臉肅殺的看著麵前的人,他曾經不想殺了高孝瑜,這種氣與委屈自然轉移到了麵前的人身上。

“河南王對你忠心耿耿,內政方麵你不理會的事宜,他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我朝內有高孝瑜外有震懾千裏的勇將,自然我們的謀朝大業就無法完成,我們必須除掉你的左膀右臂,尤其是支撐著你江山的人。”他並無一句稱攻占為皇帝陛下,而是字字句句用你來稱謂。

“大膽,敢對皇上這樣講話。”高睿走出隊列,他並不是真的責怪這個他的人對皇上如此無禮,他隻是在提醒他,如若敢供出他們,他會要他付出代價。而那人卻淒慘的笑了,他連命都不知道能活到什麽時候還有什麽懼怕的呢!若他要供出他們就不會等到今日。

“不必責怪,讓他繼續說下去。”高湛一臉冷漠的看著高睿。

“皇上,此事的真相已經十分清楚,看來河南王高孝瑜的確是被人冤枉的,為免有損聖明,還請皇上及時做出相應的決策。”和士開也從隊列裏走出來,他可不想讓那個人再說了,多說一點他就多一分危險。而且他足夠的了解高湛,既然有人來背陷害高孝瑜的黑鍋,高湛自然會對自己曾經的抉擇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他不會承認是自己的失策造成了高孝瑜的悲劇發生。

“好,把此人給拖下去吧!擇日問斬。傳朕諭,追封河南王高孝瑜為我北齊王朝大司空。另外,河南王之子高裕寧上前聽封。”高湛看了看站在高長恭旁邊的高裕寧。

“高裕寧接旨。”寧兒世故的跪拜在殿前。

“高孝瑜之子世襲其父之位,如今封為河南王,願隨先父遺風,忠心報效我大齊王朝。”高湛聲音裏滿滿的威嚴。

“謝皇帝陛下恩典,裕寧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高裕寧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的情緒,這就是他要的,而他來這殿上也便是為了等這一刻的到來。

“好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賞黃金千兩,錦緞百匹,美女五名。”高湛心裏還在琢磨著,這個高裕寧是不容小覷的角色。

“多謝皇上,隻不過裕寧如今年幼,美女留在身邊實在派不上用場,煩請陛下待日後裕寧為我大齊王朝立了功勳之後再賞不遲。”這就是一個十歲的孩子說的話,失去父母,他們懂得了進退的原則,該討好時就討好,更加懂得了怎樣讓自己處於更加有利的位置。

“好,如此甚好。”高湛爽朗的笑了笑,但是這種笑聲在高裕寧聽起來卻是十分的刺耳而且略帶譏諷的。

“臣隻是想提醒皇上,不要等到犯了錯誤才來彌補,人死了一切就都是虛的,請皇上能夠成為一個真正聖明的君主。”高孝琬還是那麽直接那麽自信,連一聲告退都不講便瀟灑的闊步邁出去。可是他不知道這是在朝堂之上,在朝堂之上該給皇帝麵子的地方是一定要給的。

“三哥。”高延宗也追了出去。

殿上高長恭想了很多,在這個瘋狂的天下,他們連自保都那麽的困難,而鄭子歆的毒能再撐多少時日他實在不知道。他想快快逃離這裏的紛紛擾擾,回到他們心中的杏園,永遠安寧幸福的生活下去。但是這個夢想卻看似有些遙遠。




河南王高孝瑜之死(9)

“皇上,去年晉陽之戰,長恭身中劇毒,如今仍未能痊愈,長恭想請求陛下賜長恭一家回到洛陽去好好休養。大哥臨終前將寧兒托付於我,此次長恭想帶寧兒一起離京。”高長恭單膝跪地請求高湛放他們走。

功高蓋主的人,高湛早就有不把他放在京都,可惜一直沒找到機會,而且他知道高裕寧是個聰明的孩子,留他在京將來必定會成為高緯的隱患。他巴不得他們早早的離開,而他們又適時的提出了要求,這也就免得他再想理由了:“準奏。”他衣袖一揮,示意高長恭起身。

“謝皇上恩典。”高長恭感激的起身,他寧願相信,這個高湛還是給了他一條出路。

“好了,朕也累了,眾卿家都告退吧!”高湛用手撫了撫腦袋。

“皇上聖明,臣等告退。”

高長恭牽著高裕寧的手在眾人奇怪的眼光中走出了皇宮,他是功勳卓著的將軍,他是地位顯赫的王爺,大家對他的突然歸隱感到不解,同時也有人慨歎,高長恭是一個無心權勢的人。

蘭陵王府,鄭子歆還在為高長恭不給她答複的事情暗自思慮著。是不是她的要求過分了,他畢竟是王族,畢竟有自己的抱負與必須承擔的責任,問了他幾日回洛陽的事情也不見他回答,她不禁有些擔心了。高長恭牽著高裕寧的手遠遠的從前院兒走了進來,他微笑的臉上洋溢著神秘的幸福,好像是自己完成了什麽偉大的任務一樣。

“你們回來了。”鄭子歆迎上去把高裕寧拉近自己身邊。

“看看你,對你自己的夫君都不這麽熱情,以後長恭可有的這小孩子的醋吃了。”高長恭愛憐的把兩人拉向自己身邊。

“這話怎麽講?”鄭子歆有些不解的看著高長恭與高裕寧。

“四叔已經向高湛提出了離京。”高裕寧從他們兩人中間彎身而出自己走向偏廳裏喝起了鄭子歆剛剛泡的茶。

“離京?真的嗎長恭?你肯離京了?”鄭子歆有些感動的看著高長恭神秘而俊秀的容顏。

“子歆我說過不離京嗎?長恭答應過你,要永遠陪著你,再不管朝中之事。”高長恭寵溺的刮了刮鄭子歆的鼻子。

這一切都被表麵上悠閑的喝著茶的高裕寧看在眼裏,曾經他的父母親也是這樣和諧的,但是卻因為那個該死的皇帝他一夜間變成了孤兒。他永遠都不會甘心被別人這樣輕易的傷害,在高孝瑜與衣蓮身上不曾出現過的抱負的因子,此刻在高裕寧身上滋長的厲害,好像下一刻就要衝破他的理智帶著他到皇宮裏去結束了高湛的性命,但是他沒有。

高裕寧與自己的父親不同,他像她的二叔孝珩,是更加懂得等待時機更加細心更加謹慎的人,沒有百分之兩百的把握他也不會出手。鄴城,就讓我跟著子歆嬸嬸與長恭四叔先離開這個紛擾的地方,等到時機成熟了,我會回來,討回所有的債。

又一個小孩子從小就具備了隱忍與積蓄力量的意識與能力,他們若不能為當權者所用,將來就注定成為這個朝代的牽絆,永遠的牽絆。




河南王高孝瑜之死(10)

  “那我們什麽時候動身回洛陽呢?子歆很想念父親。”鄭子歆詢問著高長恭的意見。

  “隻要子歆喜歡,越快越好。”他總是為著她想。

  “好,那今日我們進宮看看荊兒姐姐,順便問問可辰是不是願意隨我們回洛陽去。”鄭子歆一臉開心好像比這冬日的陽光還讓人覺得欣慰。

  “嗯,好吧!不過長恭不理解你總喜歡把自己的情敵留在自己身邊的做法。”高長恭故意用調笑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妻子。

  “可辰不是,她是我的姐妹,就像王顯於你一樣,是一輩子的朋友。”鄭子歆正色道。

  “好了,逗你的,午後我們便去昭信宮看荊兒姐姐吧!”高長恭牽起鄭子歆的手走向那個看起來被冷落了的高裕寧。

  昭信宮內,對於高孝瑜的死,李祖娥是抱歉的,她這件事的導火索,那種不可推卸的責任讓她覺得痛苦而絕望。

  “荊兒,生死輪回都是注定的,你不要太介懷了。”李可辰還在盡力勸解著李荊兒,這昭信宮如今也就她能進得,高湛不允許人來探視,但終究還是念著小時候的情分的。她是她的親妹妹,自然無被拒之門外之理。

  “孝瑜與衣蓮若不是因姐姐的事情就不會這麽早就去了,他們的緣分不該這麽淺。”李荊兒還是蒼茫而久遠的神色,她的樣子很容易就讓人想起坐擁天下卻失去一切的女王。而她不是,她不能坐擁天下卻也失去了所有。

  “姐姐,這不能怪你,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就算這件事不發生還是會有另外一件事情要了孝瑜哥哥的性命。”她極力的想告訴他高孝瑜的命運早就在史冊上成為定製了,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但是卻不知道怎樣講她才能更好的明白。

  “王爺王妃小王爺,你們不能進去,皇上說了,沒他的話兒,誰都進不得這昭信宮,請王爺見諒。”守在昭信宮外的老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旁人來了倒好拒絕,就是蘭陵王,平時他對宮人們態度謙和有禮,倒讓他們不能行方便的覺得愧疚。

  “沒事,本王明日就要去往洛陽了,這事你們應該聽說了吧!皇上準了我來看李皇後的。”高長恭還是一臉謙和的笑意。

  “如此甚好,王爺王妃小王爺你們請進吧!”說著讓開一條路給他們。

  “子歆姐姐,聽說你跟長恭還有寧兒要回洛陽了?”可辰迎上來打著招呼。

  “是啊,終究那裏才是家,才能遠離朝堂上的紛爭,寧兒還小,而長恭,我不希望他以後整日麵對的都是廝殺,都是爭鬥。”鄭子歆看了看裏麵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的李荊兒,皇家的事情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能理解鄭子歆的做法。

  “姐姐。”李可辰回頭叫了荊兒一聲。

  “要走就走吧!省的日後招來麻煩,子歆考慮的極是,寧兒還小,長恭無疑朝堂爭端去洛陽也未必不是好事。”李荊兒起身來走到幾人身邊。

  看著那個可憐的高裕寧她忍不住想要去撫慰他,可是她知道自己沒有那樣的資格,他的父母是因她而死,他應該不會原諒自己。伸到一半的手就那樣懸在半空不知道該怎樣才好。




洛陽永遠的家園(1)

  “李皇後,此事不能全怪你,但你的確是紅顏禍水,我母親說,漂亮的女人都是紅顏禍水。”高裕寧懂事的握住了李祖娥不知所措的手。

  “小鬼頭,不知道你是在讚我姐姐還是在怨她。”可辰拍了拍裕寧的腦袋,這個小家夥倒是緩和了氣氛。

  “希望在洛陽你們可以安寧而幸福的生活。”李可辰感激的看了看高裕寧小小的手掌。

  “荊兒姐姐好好照顧自己,這後宮之中的爭鬥遠比朝堂之上來的更加險惡,不過我們知道,高湛不會讓您有事,這樣走的也安心些。可辰要不要回到洛陽去?”鄭子歆轉身問李可辰。

  李可辰看了看在鄭子歆身後一直沉默著的高長恭,他是那麽的支持她,無論她做任何決定。她跟他們回洛陽,應該是以怎樣的身份呢!她不知道,那還是留下來陪著荊兒吧!荊兒受的苦難已經夠多了,她想在剩下的日子裏留下來照顧她。

  “不了,可辰要留在宮內照顧姐姐,子歆姐姐剛剛也說了,這後宮之爭遠比朝堂上來的險惡。可辰放不下姐姐。”其實她知道隻要有高湛在就沒有人敢拿李荊兒怎麽樣,但是回到洛陽對於她來講是沒有絲毫意義的,所以便推拒了這好意。

  “也好,以後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可辰隻管去洛陽尋我們便可。”高長恭終於開口了,卻是同意了李可辰的說法,也許他在心裏很早就知道,李可辰不會跟他們走,因著他的關係。就算從前的感情淡了,她還是不能完全放下。

  “那荊兒姐姐和可辰就好好照顧自己,我與長恭和寧兒還要去孝琬孝珩和延宗那裏拜別,明日啟程。可辰記得,有事一定要來洛陽找我和長恭。”鄭子歆強調了讓她們把自己照顧好點,每每分別總是這些話,而真正能照顧好自己照顧好身邊的人的,又有幾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一走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鄴城了,想想還真的是放不下。還有李祖娥的宮廷悲劇,她總盼著不要發生的才好,她不想到時候作為一個母親的她真的親手溺死了自己剛剛出生的女兒。至少她覺得李荊兒不是那樣心狠無情的人。

  那是下午,三人沐浴在冬日的夕陽裏,背影和諧而美好,就像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樣,幸福而美滿。但是這樣美滿的圖景總是不屬於他們的,而後的曆史該怎樣發展沒人知道。去到孝珩孝琬以及延宗府上悉數拜別了之後,鄭子歆又到馮府上帶來了自己的妹妹,馮小憐,那個注定會成為未來的紅顏禍水的女子。

  “姐姐明日就走嗎?”馮小憐依戀的看著鄭子歆,就算她做了馮府的女兒,那至少她的姐姐也在這鄴城,但是如今她就要走了,她又該如何?

  “如果小憐同意的話,姐姐可以請求馮夫人,請求馮家,讓我把你帶回洛陽。”鄭子歆抱住了這個懂事乖巧的女孩兒。

  “不,姐姐,小憐不回去。她眼裏有深深的決絕的神色,她不願回去,不願到沒有高孝瑜的地方,就算在這鄴城她見不到他,那她也能感覺到他的存在,感覺到他的氣息和心跳。若是離開了,就一切都沒有了,就什麽都消失了。




洛陽,永遠的家園(2)

  “你不願回去也罷,不過要懂得照顧自己,馮夫人視你如己出姐姐倒也安心了不少。”鄭子歆歎了口氣。

  “姐姐放心,小憐知道該怎樣保護自己,日後姐姐若是得空了一定要回鄴城來看小憐。”她拉了拉鄭子歆的衣袖。

  “傻妹妹,會的,相信姐姐,會的。”鄭子歆攏了攏馮小憐鬢端的頭發,那一頭青絲如今真是越來越惹人憐愛了,怪不得連名字都要叫小憐,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美的我見猶憐。

  夜靜的讓人沒來由的恐慌,就像那些馬蹄聲與廝殺聲重新點燃夢境一樣,他們再也無法入睡,對外的戰爭暫時結束了,外患一除安穩久了就生出了內亂來。論手腕兒,胳膊擰不過大腿,高湛永遠是那個最有資格說話的人,他要誰生要誰死也隻是一句話而已。

  馮小憐一人在這個曾經自己陪著姐姐住了許久的院子裏,靜默的看著慘淡的月光,還有那一片光禿禿的杏樹枝椏。那種光芒打在她的生命裏,顯得蒼茫而哀傷,而這種蒼茫和哀傷都不應該屬於一個十二歲的少女。

  “馮小姐,怎的如此半夜了還在杏園流連?”高裕寧無法入睡,起身行至院內剛巧碰見在深夜裏發呆的馮小憐。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馮小憐是美麗的,京城裏盛傳鄴城郡守馮老爺有一個嬌美的女兒,年方十幾,彈得一手好琵琶,舞姿傾城。隻不過這樣的女孩總是冷漠的,因為她們的優秀,就算她隻有十二歲。

  “睡不著,河南王也睡不著嗎?”她說話的語氣也不像她的年齡,在她的意識裏高裕寧不是高裕寧,他是河南王,是皇家的子孫。

  “馮小姐為何事煩憂?”這個剛死了父母的孩子與她也有著同樣不屬於他們年齡的成熟。

  “夜深了,河南王明日還要隨姐姐姐夫一道趕往洛陽,早些就寢吧!”馮小憐甚至都沒有看向他的方向,躬身一禮一個人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消失在高裕寧的視線裏也消失在蒼茫的月色中。她心裏在想著,高裕寧,能與姐姐與姐夫一起去洛陽生活你是幸運的,幸運的不用再麵對宮廷裏的紛紛擾擾。而我馮小憐卻必須也隻能在這鄴城待著,除非這裏沒有了高孝琬,除非這裏沒有了我的念想。

  此刻的鄭子歆也沒能入睡,她在慶幸自己能夠在這個時候,同自己的夫君一起回到自己的家園。李祖娥的悲慘命運與高孝琬的死亡都是命定的,就算需要他們來解救,她也決然不會讓高長恭以身犯險,給自己的以後埋下禍患,或者回到洛陽他們就可以安生的過活了。

  那月光同樣的打在高長恭完美的臉龐上,鄭子歆滿足的看著他扇麵樣的睫毛,輕輕的依偎在他的懷裏,這樣的日子多一日是一日,當然如果能夠更好的繼續下去,她一定會努力。就像現在,他們終於可以不再待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終於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那份安然恬淡與自由幸福的感覺。




洛陽,永遠的家園(3)

  翌日清早,行裝早已準備好盡數放進馬車內,幾人輕輕便便的往府外趕去。門口高孝珩、高孝琬、高延宗已經在齊齊的等候著為他們送行了。

  其實再往南方一點點也不會是春暖花開,但是那裏有他們的家園,所以就算是冰霜漫天,他們依舊會回去。高孝珩了解每一個兄弟,了解他們的優點和他們的弱點,他更加知道高長恭的仁慈以及不設防會害了他,所以他寧願他離自己離鄴城越遠越好。

  “長恭,洛陽也算是你的舊居了,這次回去就不要回來了,有時間兄弟們會去看你的。”高孝珩站在高長恭旁邊語重心長的說道,作為兄長,他永遠這麽的穩重而思維縝密。

  “是,若有需要,一定命人叫長恭回來。”高長恭握了高孝珩的手,雖然高孝珩隻是一介書生,但他的手卻是充滿力氣的,就像他在這朝野的權力一樣。

  “這權勢紛爭的厲害,長恭就在洛陽守著子歆吧!朝上的事情就交由二哥和我來打理,子歆是個好妻子,莫要負了她才是。”高孝琬想起了在塞北草原上高長恭對於鄭子歆的誤會,當日就連他也誤會了這個善良的女子,他也以為她會因為權勢而背棄高長恭,但是她的決然讓他們所有人看到了她對於高長恭的愛。

  “三哥哥說的是。”他總是喜歡叫他孝琬,但在這分別的時刻,他想稱他一聲三哥哥。

  鄭子歆看著滿臉誠懇的高孝琬,他還是不敢看馮小憐一眼,如今小憐出落的愈發美麗了,美麗的讓人忍不住愛憐,他不會讓自己再陷入那種根本不可能的泥潭中掙紮不休。

  “好了,別婆婆媽媽的,四哥我這裏給你準備的東西就帶上吧,以後會用到的。”高延宗命人抬了幾口箱子過來。高長恭知道延宗的用意笑了笑便沒拒絕,就算他們回到洛陽,那有些東西還是用得著的,比如那幾口箱子裏麵不知道裝了多少了金銀珠寶。

  細心如高裕寧是看得出來馮小憐對於高孝琬的情意的,但是他不說出來,聰明如他,總會遊戲機的方法。

  “二叔父,父親生前訓練的人如今就交給您了,他們在東郊的樹林裏等著您前去主持大局。”第一步,他支開了高孝珩。

  “五叔父,此次走的匆忙,府中人事都來不及打理,裕寧走後還望五叔父能幫忙照顧府中之人,他們多數都跟了父親十年有餘了,當為他們想好後路才是。”第二步,支開高延宗。

  “好,那我二人就先回去了,長恭一路保重啊!”兩人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高裕寧則是滿意的微笑了一下,那微笑隻是一瞬間,因為他知道,在他走之前他為她創造了一次機會,一次她夢寐以求的機會。

  高孝琬隻是尷尬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送行的隊伍現如今隻剩下了馮小憐與他,他不知道該把自己放在怎樣的位置。

  朝陽打在馮小憐嬌俏的臉上,更讓人覺得有一種遙遠的溫暖自哪個冬天的荒野傳來,那時她跳著舞遠遠的問:“孝琬哥哥,我跳的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好不好看?”記憶泛起了回聲,讓高孝琬也覺得心裏一陣陣的酸楚。




洛陽,永遠的家園(4)

  “三叔父,馮小姐,我們走了,你們也回去吧!”高裕寧又首先發話了。鄭子歆緊緊的擁抱了馮小憐,有時候高孝琬是羨慕鄭子歆能擁有這樣的機會的,她能光明正大的抱著她,而他不行。

  在馮小憐的記憶裏,那日的朝陽就像火一樣在她的麵前燃燒著,燒著了她如紙般輕薄的過去。從鄭子歆離京那日起,她終於開始完完全全的邁上了成為一代妖妃馮小憐的路。遠行的馬車漸漸消失在一片向上升起的彤紅裏,而馮小憐與高孝琬卻還在原地望著那條通往遠方的路。他們看向同樣的方向卻都同樣的沒有看到高裕寧微笑著的臉,高裕寧是內斂的,內斂的就像他的父母親一樣,所以他想要藏起的東西也自然就沒有人能夠發覺。

  “孝琬哥哥,今日我想跟你一道回去。”馮小憐抬起頭勇敢的看了高孝琬一眼。她很久沒有這樣看過他了,不是她不想,隻是她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好啊!”高孝琬也回看了馮小憐一眼,她還是他記憶裏那個天真的小姑娘,隻不過她朦朧的眼神告訴他,她並不快樂,她在怨命運,在怨時間。

  “孝琬哥哥,小憐想與你同乘以一騎,可以嗎?”她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好啊!”他還是簡單的這兩個字,其實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所以索性就這兩個字吧!好啊,雖然不是山盟海誓不是甜言蜜語但卻包含著他對她的提議最深的認同。

  她懂得他的意思,便拉了他的衣袖:“孝琬哥哥,今日我們去遛馬可好?”她笑起來像傾國的牡丹一樣美麗,那種美麗讓人不忍拒絕。

  “好啊!”還是這兩個字,他一次又一次的答應著麵前小女孩的要求。好啊,這是他唯一能做的承諾。

  “那孝琬哥哥,今日我們一起看夕陽可好?”她更加大聲的問道。

  “好啊,好啊,好啊!”高孝琬也大聲的回答著。

  “嗬嗬,那我們走吧。”她開心的拉起高孝琬的手,向著還在等待他們的那匹馬走去。而南行的馬車裏鄭子歆高長恭高裕寧也開心的交談著,他們好像很久都沒有這樣輕鬆的笑過了,但是這樣的開心又能維持多久呢,沒人知道。

  “長恭叔叔是怎麽遇見嬸娘的?”高裕寧有些怯怯的問高長恭。

  “你子歆嬸娘是杏花仙子,是長恭叔叔那園子裏的杏花仙子,由於杏花仙子覬覦蘭陵王的美貌,就被天神打下凡間來陪蘭陵王了。”他愛撫的摸了摸高裕寧的腦袋。

  “杏花仙子、、、牡丹仙子?”高裕寧眼前閃過馮小憐的身影,就不禁冒出來這麽一個詞匯。

  “牡丹仙子?”鄭子歆聽到這麽一句就接道。

  高裕寧像被人看穿了心事一般,躺進錦被裏麵不再言語。

  “子歆冷嗎?”高長恭關切的問道。

  “不冷,不是有你在嗎!”鄭子歆反握緊了高長恭的手。

  是啊,不是有他在嗎?在高裕寧的記憶裏衣蓮也曾經跟高孝瑜講過這樣的話,隻是那種畫麵已經遙遠的不可觸及了。

  洛陽,家?不知道那裏會不會成為他除鄴城之外的第二個家園。他是這樣希望的,不過在他的希望裏,洛陽不過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據點,若是想報父母之仇,他就必須有更遠大的抱負。




洛陽,永遠的家園(5)

車子趕到洛陽已是一日半以後,鄭中堯早在杏園等候了,等候著他的女兒回家。

“爹爹,如此冷的天,您怎麽在這兒等呢,快些進屋吧。”鄭子歆與高長恭、高裕寧下了馬車便看到已經在風裏等候了很久的鄭中堯。他看起來似乎比之以前更加的憔悴了,是在為自己的女兒憔悴吧!算算日子這是他最久的一段時間沒有看見子歆了。

“鄴城來信說,長恭不願在朝堂上待著,近些日子就與子歆一道回來。爹爹每日都在這杏園守候,等著我的子歆快快回家。”鄭中堯有些激動,比之前幾個月第一次收到鄭子歆的親筆書信更加的激動,他沒想過自己的女兒能夠死而複生,更沒想到這一生還有再見到她的機會。

“女兒不孝,讓爹爹掛記了,今日起,朝堂上的事兒,子歆與長恭再也不問了,隻願在洛陽好好侍奉父親您。”子歆也紅了眼眶,這麽些年鄭中堯對她的愛絲毫沒有變過,縱使他在內心裏很清楚的知道,這個鄭子歆並非他的女兒。

“天氣寒冷,子歆快快進屋吧!”鄭中堯忍了忍欲流出的眼淚看著麵前這個愈發清亮的女兒。

鄭子歆回頭看了看高長恭與高裕寧,而後牽著鄭中堯的手,走進了這個闊別了一年之久的杏園,雖說在鄴城也有這麽一座杏園,但是那感覺始終是不一樣的。這裏的杏樹也殘了,冬日凋零的枝葉鋪在地上給人一種歸屬的感覺,在她的內心裏,她需要這種歸屬感,永遠都需要。那種歸屬感深深的安慰著她曾經的疼痛,讓她覺得隻要在這裏,她付出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快一年了,就算在鄴城生活了十幾年卻還是喜歡這杏園的味道,這裏是家,今後我們永遠的家。”高長恭看著自己的妻子,看著高裕寧,看著鄭中堯,這是多麽祥和的一家三代的景象。他希望那些紛紛擾擾的王權之爭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生命裏,也永遠不要再來打擾他們平靜的生活,就這樣,一直幸福下去。

而在鄴城,這種和諧的圖景也是存在的。高孝琬帶著馮小憐策馬狂奔,自打突厥回來他就再沒有這樣輕鬆過了,輕鬆的什麽都不用想,隻當自己是個平常人一樣的生活。

“孝琬哥哥,等小憐長大了就嫁給你,好嗎?”馮小憐再一次的問起了曾經她在突厥就問過的問題。

“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你爹娘該擔心了,孝琬哥哥送你回去吧。”高孝琬瞬間僵住了溫暖的笑臉,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給鄭子丹幸福,但那隻是曾經,曾經他還是鄭子丹。現如今,她是馮小憐,是袁靜茹名義上的表妹,靜茹賢淑,自己斷然不能負了她。而小憐更顯得無辜,她應該有自己完整的戀情,而不是這樣卑微的愛著一個有婦之夫。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馮小憐下了馬一個人固執的往著馮府的方向走去。

“馮府路遠,還是讓孝琬送你吧!小憐。”高孝琬快馬行了幾步把馮小憐拉上馬,她還是那麽的年輕,那麽的稚嫩,年輕稚嫩的讓任何人都不忍心放下她不管。可她又是那麽的雍容,雍容的就像這天下的女皇。




洛陽,永遠的家園(6)

皇宮內,胡圓兒的陰謀卻是一刻都沒有停止過,她需要和士開全心全意的愛,但是她也需要高湛的一心一意。她是個貪心的女人,她覺自己什麽都想要,但是到底要什麽她自己都不清楚。

所有的風雨都在繼續,所有的曆史還會上演,該走向滅亡的,他們沒有一個人能逃得過,其實這是鄭子歆的悲哀,她悲哀在知道這一切卻不能阻止,悲哀在想阻止這一切卻不得不考慮到底是要安靜的生活還是要一切她想留住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

轉眼半年時間過去了,鄴城那邊安靜的有些不像話,隻不過高孝琬半年來未曾上朝成了大臣們茶餘飯後的話題。說是孝琬對於孝瑜的死一直耿耿於懷,怕是此生都不會再為皇帝效力了,高湛私下裏曾幾次派人到河間王府上去叫他,但一直也未見他給個回話,日子久了也沒什麽心思計較,畢竟李荊兒那頭兒才是他要考慮的。

洛陽。

鄭子歆與高長恭倒是真的開始過起了逍遙的日子,半年不問朝政連高長恭都變的一股鄉野之氣,高裕寧時不時的還會嘲笑下自己的四叔和嬸娘。

“四叔一點都不像是皇家之人,過起這山野生活來倒是自在的很呢!”高裕寧托著下巴看著幫鄭子歆擺花弄草的高長恭。

“寧兒過這山野生活覺得不自在嗎?”高長恭擦了擦額頭上密密的汗珠,已是五月的天,洛陽也是熱的。

“沒有,寧兒覺得很好。不過很多事兒,說不準的,所以寧兒前幾日書信給二叔和三叔,讓他們把之前父親訓練的那些人遣至洛陽。”高裕寧躺在躺椅上悠閑的看著自己的四叔和嬸娘忙來忙去,那些人是一定派的上用場的他知道,因為他知道王宮內的爭鬥不會就此停止,一旦被牽扯進去也不可能這麽幹幹淨淨的脫身。既然注定被卷進這樣的風波,除了一味的避開之外他還必須為自己考慮,為自己身邊的人考慮。

“怎麽,這洛陽如今也不安全了嗎?”鄭子歆無奈的看了看高裕寧,從那一日他讓小乞丐滿城宣揚高孝瑜的死因的時候,鄭子歆就知道,他絕對不是個普通的孩子,而在大家都把他當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的時候,就無疑為他進一步的擁有更加強大而縝密的內心創造了條件。

“哪裏不是天子腳下?隻要天說一句,我們有不盡的命也不夠給,隻要天說一句,我們有無盡的路也不夠逃。”高裕寧說了這些搖了搖頭獨自看著滿樹嬌豔欲滴的杏兒,忍住了口水:“子歆嬸娘,您這杏兒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不過現今還沒有成熟,等到成熟了,味道會更加甜美。”鄭子歆溫柔的笑了笑,在高裕寧看來那笑就像他的母親一臉一樣慈祥而讓人覺得溫暖。

“母親?”高裕寧疑惑的輕喚了一聲。

“又想父母親了?寧兒既然已隨四叔來了洛陽,以後便稱四叔為父親,稱你子歆嬸娘為母親吧。”高長恭突發奇想,反正他們也沒有孩子,而且鄭子歆的毒尚未解除,就算他們想要孩子也沒辦法。他可不想子歆除了難解的奇毒之外還要帶著一個孩子受罪。

“好啊!”高裕寧欣然接受,但是那笑容下一刻就僵硬了下來,叫子歆嬸嬸為娘親,那豈不是要稱呼馮小憐為小姨母。她與自己相差無幾的年紀,卻在輩分上又差了一大截,這距離是越來越遠了。

高裕寧抬頭看了看太陽,嬌豔的很,刺得人眼睛睜不開。重新擁有了父母,還有一個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外公,似乎也不該再乞求什麽了吧!太貪心了上帝會收回對你的一切賜予,所以還是安安分分的好。




暗流洶湧(1)

應高裕寧的書信,高孝珩與高孝琬在收到信的第二日便準備把整編好的千人部隊遣往洛陽,看來高延宗送給高長恭的那幾大箱金銀財寶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用兵一時也得講究養兵千日啊,這麽一個雖然不算龐大但是也絕對不小的隊伍,生活上的一切問題還是要解決的,看來高延宗的現實和直接有時候還是有很大益處。

大批人馬要盡數趕往洛陽確實是個引人注意的事情,高孝珩也不得不找些足夠冠冕堂皇的借口來才可以。其實想借口於他來說不過小事,聰明如他早料到會有這麽一日,早料到了這些人是誰帶出來的終究還是必須由誰帶著,留在鄴城也隻不過是一時之際。

“皇上,去年洛陽與鄰近幾城鬧旱災,農桑受到極大影響,直至今年也未降半點雨水,還請皇上早些派人前往興修水利,造福百姓。”高孝珩說的一副為國為民的樣子。洛陽一帶幹旱是事實,不如就趁其之便將人員盡數輸送到洛陽也好。

“王爺說的極是,還請皇上早些定奪。”一幹大臣都出列支持高孝珩,他們了解高孝珩的權利,也了解高孝珩為國為民的心,他自然不會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這興修水利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

“王爺說的極是,請皇上早做定奪。”少數服從多數這個道理大家還是明白的,那些骨子裏根高孝珩過不去的大臣也隻得跪求高湛派人前往。

“近些年戰亂頻繁,能用的人基本上都充邊關了,哪裏還有那麽多人去興修水利,朕看來當時邊守最為重要,試問若沒有了國家,黎民百姓何以生存?”高湛無奈的看著一幹大臣,是在不是他難說話,是實在沒有那麽對人可用了,他被這些事情煩的一個頭兩個大,更何況後宮還有一個難搞定的李祖娥和一個心機重重的胡圓兒。

“皇上初登大寶之時,曾大赦天下,當時被放出牢獄的重刑犯如今孝珩還有一份花名冊,何不把他們招募來,算是為國家出力,也贖了早些年的罪業。”高孝珩提議道。

“能如此甚好了,此事就交與孝珩你去辦!眾愛卿退了吧,朕今日還有些事情要忙,眾愛卿都替朕關心國計民生,朕也就不用事事親力親為,這許多麻煩了。”高湛頭疼的朝著殿下揮手。

“臣等為皇上分憂,定當盡心盡力、萬死不辭。”又是千篇一律的回答,聽的人耳朵都生了繭子。

高湛沒再說話揮揮手讓眾大臣退下,他沒那麽多心思來聽他們整日盡心盡力萬死不辭的話,這些話一開始聽著是極順耳,聽久了就總會無端的想,這話裏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那個李荊兒已經夠他煩的了,隔幾日胡圓兒便會來生生事端,他自顧不暇,哪裏還顧得上百姓顧得上天下。他是個有些自私的人,自私的人心裏能裝的事情是極有限的,他心裏自然隻裝的下李荊兒,隻被李荊兒占得滿滿的。

就這樣,那些人被堂而皇之的遣往洛陽,朝廷撥了大筆經費用作興修水利隨著被遣人員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和士開啊。你說高孝珩這玩兒的是什麽把戲啊?怎麽閑著沒事兒把大批的人員遣往洛陽,還美其名曰興修什麽水利。”胡圓兒柳眉輕擰,狐疑的看著和士開。

“可能是圓兒你想多了吧,哪裏會有什麽事兒,再說了,去年洛陽一帶鬧旱災是事實,百姓的性命總不能不顧吧!”洛陽是高長恭與鄭子歆待的地方,若是這事真的深究起來怕是會對他們不利了,他還記得高孝瑜去世那日正是他倆救了自己性命,如今算是還個人情吧。

“但願是我多想了,我允許有個狐媚的女人跟我爭丈夫,但是絕對不允許別人打我兒子皇位的主意,和士開,除了你我什麽也沒有了。”胡圓兒往和士開身邊靠了靠,眼神渺遠。

“圓兒盡管放心吧!我向你保證,這皇位隻會是緯兒的,誰都搶不走。”和士開順勢把胡圓兒往自己懷裏拉了拉,為了你我什麽事情都願意去做,縱使我明明知道這是錯。

“謝謝你,和士開。”胡圓兒眼淚順著眼角滑了下來,有時候她很想跟著和士開回到西域去,過平凡的日子,可是她放不下高緯,放不下高湛,放不下嫉妒與王權之爭。

大部隊慢慢的進入洛陽境,洛陽大旱確實是事實,這一來倒是了了高裕寧的心事也給洛陽一帶的百姓謀了福利。

“看什麽呢寧兒!”鄭子歆愛撫的摸了摸高裕寧的頭發。

“沒什麽,興修水利的人應該在這兩日趕到了。母親,外麵天熱,我們進去吧!”說罷懂事的牽著鄭子歆的手往裏屋走去。母親他已經叫的順口了,可是將來真的要叫馮小憐為小姨母嗎?這事還是值得考慮的,至少目前他是叫不出口的。




暗流洶湧(2)

  第二日,大部隊趕到洛陽,帶著朝廷撥給的水利款項。那個冷冽的‘尾巴’安排完眾兄弟聽郡守安排之後便一個人往杏園的路走去。

  “四公子。”門口處他恭敬的抱拳問安。

  “你們果然還是來了,可有何事嗎?”高長恭知道他們在鄴城待不久,這不,如今便來了。

  “無甚要事,洛陽一帶旱災嚴重,皇上讓我等來興修水利,朝廷撥了賑災款項,末將隻是來請示四公子,該如何做。”來人恭敬的說著。

  “自然是該怎樣做便怎樣做,修水利是造福百姓的事兒,馬虎不得,災款不夠的話及時回報給我,我這邊會第一時間解決,沒什麽事就去吧,來這園子對你們不好,郡守是我嶽父,有事找他商量便可。”高長恭語重心長的看著麵前的男人,從他有記憶開始便跟著自己,他對於他的情感不會比對王顯和韓卓少。

  “謝四公子提點。”來人低頭一拜騎上黑色駿馬狂奔而去。

  “來者何人?”鄭子歆出門來故作不知的問高長恭。

  “孝瑜的那幫死士,如寧兒所言,興修水利來了。”高長恭微笑著看著鄭子歆,子歆,這一來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呢,但願佛祖保佑,不要讓你我夫妻的日子多災多難了。與你在一起的日子是長恭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盼來的,如今才這半年的時間,讓人怎麽甘心呐。

  “長恭在擔心什麽嗎?”鄭子歆也是微笑著拂去高長恭額上因為燥熱而浮出的絲絲細汗。

  “聰明如子歆,什麽事也瞞不過你啊!”高長恭又寵溺的刮了刮鄭子歆的鼻子。

  “好了,孩子都這麽大了,還這麽調皮,被寧兒看到了不好,你教壞小孩子。”鄭子歆雖是嘴上埋怨心裏麵卻是甜的,她喜歡就這麽好好的愛著高長恭,就這麽好好的被高長恭愛著。

  “寧兒的心智不比你我差,再者說來,子歆怕是我北齊王朝最好看最好看的娘親了。”高長恭好不容易也找到一次說說膩歪人的甜言蜜語的機會。

  “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貧了,是不是在洛陽呆久了,就失了做蘭陵王的威風啊?”鄭子歆一轉身微笑著往前走去。

  “別走啊子歆,這還不是寧兒教我的,寧兒說女孩子都喜歡甜言蜜語,讓他的父親好好的討好討好漂亮娘親。”高長恭追上來拉住鄭子歆的手兩人一起向園內走去。

  “這個寧兒,好的不學,倒是學來這些,還教壞你這個父親,看我怎麽教訓他,寧兒,寧兒。”鄭子歆隻是想逃離這樣讓人窒息的感覺,高長恭突然的熱情讓她覺得很不適應,不知道是不是那個高裕寧又對他下了什麽蠱,兩人在園子裏找了半天也不見高裕寧的蹤影。

  “你說寧兒會去哪兒呢,子歆。”高長恭了然的看著鄭子歆,他想憑鄭子歆的智慧,也一定會想到那個小家夥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洛陽城,鄭府?父親那裏?”鄭子歆望了望園外回頭答高長恭的問題。

  “長恭也是如此想的,那便不用為他操心了,今晚他肯定會把父親給拽來的,咱們就等著看吧!”高長恭釋懷了,如今他們還是占據一定的優勢的,既然朝廷那邊隻當是興修水利,並未追究其它事情那就如此安靜的興修水利也未必不可行。高裕寧既然去了鄭中堯府上,那肯定是求那個和藹的外公給自己行方便去了,為了說服自己的父母親,晚上他一定會帶鄭中堯來杏園的。

  “是啊,寧兒的確是個聰明的孩子,不枉是孝瑜大哥與衣蓮嫂嫂的兒子。”鄭子歆眼前又閃過那個聰明絕頂又著幽幽書生氣的男子與倔強若蓮花一樣的女子。

  “那現在我們做些什麽呢?”高長恭壞笑著看著一臉迷茫的鄭子歆,用手抿了抿她前額的一絲亂發。

  “高裕寧還教了你什麽?如實招來?”鄭子歆也玩鬧著追打著高長恭,他們好像還從未如此的玩鬧過,這個孩子倒是為他們添了不少樂趣。

  “這個,光天化日的,不好說吧,走娘子,咱們進屋說去。”說完抱起鄭子歆向著木屋走去。

  “高長恭你幹什麽啊?快放開我,被人看到了不好。”鄭子歆雖然嘴上不樂意卻還是雙手微微環著高長恭的頸端。

  “這荒郊野外的哪裏會有人,縱使有人,我抱著自己的娘子,有何不可?”高長恭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這讓鄭子歆輕易的就想起了他們成親那日,那時她還不知道他便是她此生要守護的男子。若是那時她知道,若是那時她肯敞開心懷去愛他,那他們該是多麽幸福啊,想著便緊緊的抱住了高長恭溫暖的依偎在他的懷裏,什麽也不去想,什麽也不用想。




暗流洶湧(3)

  日近西山,將落未落之時,那輛熟悉的馬車在洛陽到邙山杏園的路上駛了開來。不錯,是鄭中堯的馬車,他果然被這個寶貝外孫給帶了來,一點不出乎鄭子歆與高長恭的預料。其實縱使高裕寧並不是鄭子歆與高長恭的孩子,還是擋不住鄭中堯喜歡他,畢竟聰明的孩子都是比較討人喜歡的。

  “外公,等會兒您好好跟父親母親說說,讓他們支持寧兒的想法,寧兒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身邊的人,外公您最好了。”高裕寧搖晃著鄭中堯的手臂。

  “好好好,外公知道了,這孩子,和你母親小時候一個樣兒,有什麽事情想求外公了,總是這樣折騰個沒完。”鄭中堯寵溺的拍了拍高裕寧的腦袋。

  “謝謝外公。”高裕寧起身調皮的一拜。

  “好了,和你母親一個樣子,狡猾的很,小滑頭,等會兒到了,外公會多在你父親母親麵前幫你說好話的,放心吧!乖孩子。”其實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想,他還是同意高裕寧的想法的,畢竟是為了鄭子歆,為了自己的女兒著想。如今王權紛爭這麽厲害,不定那一日就沒了性命,更何況她的夫君是戰功赫赫的蘭陵王,朝廷自然不會說放過就放過了,這背後的陰謀誰也不清楚,但是早些做好準備總是好的。

  “父親,您可來了。”鄭子歆在杏園門口等著鄭中堯來,因為他們早就知道,憑著高裕寧的聰敏勁兒,定是能請得動鄭中堯的。說著拉著鄭中堯的衣袖向著園子走去。

  “怎麽樣父親,寧兒的方法還好使嗎?”後麵高裕寧倒是跟高長恭又耳語了起來,這個滑頭的小王爺。

  “嗬嗬,小壞蛋。”高長恭不理會他跟著子歆和鄭中堯的腳步步入了內堂。

  “得了便宜還賣乖。”高裕寧在後麵嘟著嘴也不滿的跟了上來。

  進了內堂麵對一桌子清麗的菜色幾人倒是麵色凝重了起來,他們各自都有心事,而且是為了同一件事,自然氣氛不會好到哪裏去。

  “外公、、、”高裕寧在桌子下麵拉了拉鄭中堯的衣袖。

  “好了,此事還是由我來說吧。”鄭中堯放下碗筷嚴肅的道:“如今南北方紛站四起,長恭你身為王爺,身為一個威名赫赫、聲震四海的大將軍,躲在這洛陽小郡也隻是一時之計。聖心難猜,不知哪一日得罪了主上,還是會落得個高孝瑜的下場,孝瑜是你的兄長,他對高湛是忠還是不忠,我想長恭你比我清楚百倍。你不能輕易的相信一個帝王,雖說聖命難違,有一言九鼎之說,但話是皇帝說的,他說怎樣是對便怎樣是對。”鄭中堯看了一旁的自己的女兒,他知道這樣的事情她絕對不會撒手不管,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

  “父親的意思是?”鄭子歆看了看鄭中堯又看了看高裕寧,兩人神色一個比一個凝重,好像馬上要天下大亂的樣子,但是站在古代人的角度想,也許這樣的問題太正常了,在一個奴隸製社會裏,主上便是一切。

  “這個就由你們的乖兒子,寧兒為你們講解吧!”鄭中堯不再說話,盡情享受著女兒親自操刀下廚做的美味,雖然不是是什麽山珍海味,但是這些野菌類在別處也是很少見的。

  “寧兒?”鄭子歆與高長恭同時看向他並叫著他的名字。

  “寧兒以為,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應該直麵問題,就算是我們的對頭是當今的皇上,不好直接與其抗衡,那也必須為自己想好退路,不然有一日別人要取我們性命就如探囊取物一般輕而易舉了。”這就是一個孩子的智慧,作為一個孩子他肯把自己放在局外,綜觀全局,他知道怎樣的方式才是對自己也對自己身邊的人最有利的。

  高長恭欲說什麽卻被鄭子歆打斷:“不用考慮了,其實我們都知道寧兒的意思,這些人隻是我們以防萬一的後備力量,不然若有一日我們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就隻能坐以待斃,連一絲反抗的機會都沒有。既然寧兒與二哥為我們想了萬全之策,為什麽不用呢長恭?”鄭子歆真誠的勸慰著。

  “如此也好,這一回就聽寧兒的,但是寧兒你要答應父親,切不可貿然行事。”高長恭雙手扶著高裕寧的肩膀。

  “父親、母親、外公請放心,寧兒不是不考慮後果的孩子,這些死士全部由父親調遣,寧兒不會管分毫,寧兒隻是不想再失去一次了。”高裕寧兩手牽著鄭子歆與高長恭也誠懇的看著自己的外公。

  “好了,飯菜都涼了,快些吃吧,看看子歆的廚藝是不是有進步。”鄭子歆不想讓憂傷氤氳在高裕寧的眉間,如今他是她的兒子,她不允許他不快樂。當然她也不允許高長恭不快樂,不允許鄭中堯不快樂,她不允許馮小憐不快樂,不允許鄭子星不快樂,不允許所有人不快樂,但是世事總不會那麽完滿。等待他們的將是更猛烈的暴風雨也未可知。




暗流洶湧(4)

  興修水利的人論身手哪個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們願意在這裏幹著河工的活兒,一是為了百姓,二來也是為了高長恭,更為了那個他們追隨了很多年的卻亡故了的主人。

  晚上休工之時,頭領叫眾人集合在小樹林裏開始了第一天的密談。

  “我等追隨將軍多年,將軍是怎樣的人,想必大家都了解。如今來洛陽做河工,我希望大家不要心中難平,這既是為百姓謀福利,也是為了大家好,久待在鄴城若有一日暴露了身份,等待我們的就是萬劫不複。河南王生前對我們仁德寬厚,如今世子過繼給將軍,我們不想讓世子再失去什麽,也不想讓將軍以後的路麵臨困境,還算是實現了咱們兄弟的價值,若有一日戰場上需要我們,我們還是不怕流血死亡的好男兒。”頭領頭一次這麽語重心長的跟大家講話,平常的他都是冷冽而少言寡語的。

  “我等誓死追隨將軍。”嘹亮而整齊的聲音,誓死追隨,高長恭,他的名字總是有這樣的號召力。

  人心齊了,萬事就應該順利,響應高裕寧的主意,高長恭也終於答應閑暇時候便適時的操練這個精銳部隊以備不時之需。洛陽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祥和,卻也人人心中謹慎萬分的境地,因為他們都知道,有高孝瑜這個先例就會有第二個高孝瑜,有第二個就會有第三個,他們不知道這樣的罪業會什麽時候降臨在自己一直追隨的人頭上。

  於鄭子歆來說這樣的日子就是更深的折磨,因為她清楚的知道高長恭的死亡時間以及那個荒唐的死因。

  “長恭,我們來洛陽之時延宗送的東西可還在?”鄭子歆又打那些金銀珠寶的主意。

  “怎麽問這個,我的貪財的妻子,一點金不是給你了嗎?如今又打這些珠寶的主意了。”高長恭故意逗鄭子歆,其實他明白,他的妻子總是為他著想。子歆雖然知道高長恭是開玩笑卻也有些不悅的別過頭去不看他。

  “好了子歆,跟你開個玩笑,那些東西咱們也用不著,都還在園子裏,從沒動過的。”高長恭扳過鄭子歆的身子溫柔的說道。

  “那可不可以先借給我啊?”她總是語出驚人,有時候這種驚人竟然與她一向謹慎的性子有些不符。

  “可以啊,不過子歆你好像也不需要那些東西吧!”高長恭半天摸不著頭腦,想了想說了這麽一句。

  “怎麽用暫時先不告訴你,不過絕對不是揮霍請王爺您相信您的妻子,現在起這些金銀珠寶就都是子歆的了,若要動用必須經過子歆同意,子歆要拿這些錢做一件大事,到時候不要剩下的錢連預算都不夠。”鄭子歆調皮的看著一臉無奈的高長恭。

  “好,都是你的都是你的。”高長恭擁鄭子歆入懷,這個小女子雖然曆經生死,雖然曾經那麽真切的痛過,但是有時候她的天真還是會打動他,因為她的天真隻是留給他高長恭的,他永遠明白,於鄭子歆來說他高長恭便是一切,便是所有。可是她有時候好像真的很愛財,高長恭又無奈的搖了搖頭,為財,那到底還是為百姓,為自己想。

  “不行,父親,寧兒不答應。”高裕寧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他有些壞壞的笑著。

  “怎麽?”高長恭又是一臉的不解,難不成與鄭子歆一起呆久了臉這個寧兒也變得財迷心竅了嗎。

  “至少留一點給寧兒去洛陽城揮霍嘛!”這個家夥總是喜歡在這種時候開這樣的玩笑,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高裕寧是鄭子歆與高長恭安靜生活裏一道清新的樂動,讓他們的生活更加多姿多彩。而高裕寧則是在第一次失去父母的痛楚之後再度擁有了幸福的感覺,他也時常想,那些曾經的恨,曾經的怨,都算了吧,就這樣在洛陽安靜的生活著也未嚐不可,隻要那個當政者不來擾他們清靜的生活。

  “好,母親會留些給你用的,給你留下娶媳婦的錢,嗬嗬。”鄭子歆嗬嗬的笑了起來,高長恭也一起溫暖的笑著。

  說道娶媳婦高裕寧一下子就笑不出來了,他眼前一閃而過的還是馮小憐的影子,那個他必須稱之為小姨母的女子。他自顧自的想了一會兒,之後臉上也沒有笑容:“你們兩個都還這麽年輕,不怕被我父親母親的叫老了嗎?是不是考慮不這麽叫了。”高裕寧有些閃爍的看著高長恭。

  “傻孩子,想什麽呢,記住,父親和母親永遠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不要你,你的自由就是你的,但是你的父母也永遠是你的,父親和母親總會老的,你多叫兩聲也無礙。”高長恭撫了撫高裕寧的腦袋。

  走出房門高裕寧小小的心裏一陣釋然,父親母親是上天的恩賜,馮小憐是上天的恩賜,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的恩賜。身份又如何,稱謂又如何,隻要在他額心裏保留著久久的感動,這就夠了。月光越發的朦朧,朦朧的像一場迷夢,一場氤氳在北齊王朝久久不曾散去的關於溫暖與感動的迷夢。

  遙望向北,鄴城馮府的庭院內,一個越發成熟而美麗的少女依著欄杆望向洛陽的方向,姐姐,願一切安好。繼而她又望向另外的方向,大家都知道,那是河間王的府邸,孝琬哥哥,願一切安好。




暗流洶湧(5)

  第二日,鄭子歆一人去了洛陽城尋自己的父親。對於鄭府也是骨子裏的熟悉了,雖然不曾多住,但畢竟是自己的家,雖然不太喜歡鄭府壓抑的格調,但那裏畢竟住著自己的父親。

  “父親。”子歆入門便是一拜。

  “子歆你還是來了。”鄭中堯扶起麵前這個自己疼了二十幾年的女兒。

  “父親知道女兒會來。”鄭中堯是個聰明人,但是他什麽也不說,他隻會等待時間來印證一切真相。

  “當年你會為了長恭而隻身闖戰場,還會畏懼些什麽呢!你是爹爹的女兒,爹爹比任何人都懂得你,都懂得你的隱忍與退讓,不然以你決絕的性子,對於高孝瑜的死怎麽可能這麽無動於衷呢。”鄭中堯順了順女兒的發絲,這個女兒像極了婉晴,像極了那個死去的妻子,同樣的聰明、同樣的善良與同樣的氣度。

  “女兒此次前來是有事情想要請教父親。”子歆扶著鄭中堯來到堂前坐定。

  “有什麽事情就說吧,還用請教的嗎。嗬嗬。”鄭中堯看了看女兒嚴肅的樣子不禁想笑。

  “不知咱們洛陽城可有好的銀匠?”她有些急切的問道。

  “城東倒是有個老銀匠,不過早些年因為小事吃了官司,當時在位的官員因為錢財故意錯判了官司。老銀匠吃了不少虧,此後就再沒打過什麽東西了。”既然自己的女兒問道銀匠那必是相熟的,與自己相熟的銀匠也就那一位了。

  “那父親可知道長恭有一支銀甲軍嗎?”鄭子歆想快些確定自己的想法。

  “這個不曾聽說,銀甲耗資巨大,皇上不準的話,長恭不斂錢財,自己的財物也都為受難的百姓所用,難有剩餘錢財做這些事情。再者來講,若皇帝不同意,私造銀甲可是犯上作亂的罪名。”鄭中堯給自己的女兒分析形勢。

  “那父親,若是周朝與突厥兩麵夾擊我朝,我們有多少勝算?”她還在擔心著曆史上的邙山之戰。

  “前些日子聽長恭提及你們當年在突厥的一些事情,星兒與宇文也曾來看過父親,宇文邕會是個好皇帝,他的才華與抱負都不容小覷。若是燕都與他聯手,敵我兩方誰勝誰負很難說,這事或許你問問長恭更好。”鄭中堯提議道。

  “父親說的這些子歆也想過,宇文是個好皇帝沒錯,但是我們是齊人,長恭是大齊王族,我們背負的是江山社稷和家國情仇,不是說誰好就能依靠誰誰不好就要背叛誰,就算子歆願意這麽做長恭也不會同意,那是他的家族,他們高姓的江山是斷然不會拱手讓人的。”忠君並不一定是好事情,如果你忠的是一個心裏除了家國天下還裝著很多很多個人感情的君主。

  “子歆說的極是,這事兒啊得好好的考慮,為自己想條後路才是啊。”鄭中堯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總歸會比小輩想的更加周全。

  “子歆明白,父親可否代子歆前去造訪一下老銀匠,前些時日孝瑜大哥的舊部來修水利的事情寧兒也跟父親說過了,子歆想把他們變得更加強大,以備不時之需。”銀甲軍,沒有我就自己訓練。

  “好,老銀匠這邊兒的事兒就交給父親吧,子歆有時間就多開解開解長恭。父親明白,你們性子淡泊,但是在這亂世裏,性子淡泊也要懂得保護自己才是。父親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就希望你們好好的,有一日父親下去了,也好跟你母親交代。”鄭中堯還是慈祥的笑著。

  “讓父親操心了,父親不準說喪氣話,女兒還要侍奉您一輩子呢,您要陪著女兒。”鄭子歆撒嬌的膩在父親的懷裏。

  “傻孩子,好了,回去準備吧,爹爹知道你不想讓長恭知道這些,快些回去吧,等會兒長恭要著急了。”鄭中堯撫了撫女兒的背,依舊是那種血濃於水的感覺,父女終歸就是父女。

  “多謝父親,晚些時候老銀匠那裏說好了我會叫寧兒把需要的東西都送來。”臨走鄭子歆又回頭給了鄭中堯一個寬慰的笑。鄭中堯看得出來,鄭子歆從來都笑的很牽強,因為她心裏裝著許多不為人知也不能為人知的事情。

  鄭中堯喜歡目送著自己的女兒走遠,因為這樣看著至少他能夠知曉他是安全的,隻要他能夠知曉她是安全的,這一生他都會從心底裏覺得幸福的無以複加。那個在記憶裏越來越深的婉晴還在他們最初約定的地方等他,而他要等著給自己的女兒再做一些事,能做一些就是一些。他要看著她和高長恭幸福了才能走的安心,才能走的無牽無掛。




銀甲軍 練兵千日(1)

  “子歆這一日是背著自己的相公去哪兒了,到處找都不見你的人影。”高長恭故意用著抱怨的口吻。

  “就是久沒回洛陽城了,想去看看,想一個人走走洛陽的道兒。”子歆狡黠的笑著牽起高長恭的手。

  “敷衍!”高長恭不滿的丟下這麽一個詞,假裝生氣的瞪了子歆一眼。

  “哎呀,好了,就告訴你吧。反正這事兒呀,早晚都得跟你說。我去洛陽問父親找與他相熟的老銀匠,想造千件銀甲。”鄭子歆還是坦白了自己的小陰謀。

  “千件銀甲?子歆你要千件銀甲做什麽?”高長恭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圖。

  “聖主之意難猜,我們必然為自己留好後路,當然也是為了邊守,防患於未然嘛~”鄭子歆避重就輕的說著。

  “嗯 ,可這千件銀甲可需要不少錢。”高長恭又忘記了自己的妻子是多愛斂財這件事。

  “前日子歆不是問長恭要來了五弟送的金銀財寶嗎!如今剛好派上用場。”那些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造千件銀甲自是夠了。

  “原來子歆早就想到這茬兒了!”她的聰慧遠不止此。

  “等水利的事情完了,子歆想讓長恭負責操練這些兵馬。”鄭子歆一臉嚴肅。

  “為什麽?他們有自己的統領,何必長恭再去管那些事情呢,長恭隻想與你好好的在這杏園好好生活。”高長恭背過身去。

  “子歆也想與你永遠在這杏園好好生活,但是我們誰都不能預料災難什麽時候會降臨,長恭我是21世紀來的,來愛你的那一個,你隻需要記住,你的妻子不會害你,好嗎?”鄭子歆走到高長恭前麵轉向他說道。

  “子歆我知道,但是我不要這些軍隊,我不要,勢力我也不要,我知道,等我擁有一切了,等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了你就又要離我而去了,是嗎子歆?那這一切我都不要,長恭隻要你。”高長恭不知所措的抱住了鄭子歆。鄭子歆你答應過我的永遠陪著我,你答應過我的再也不離開我,如今這樣的為以後想莫不是又要扔下我一個人?

  “傻瓜,我不會離開你的,就算你趕我走我都不會離開你的,子歆是想安心的跟長恭在杏園生活。我們必須有自己的力量,長恭,請相信我,好嗎?”鄭子歆還以為高長恭是對於操練銀甲軍這件事情抵觸,卻原來隻是怕自己再度離他而去,原來他心裏還是久久的記著曾經的傷,久久的難以釋懷。

  高裕寧則是在遠處看著自己的父母幸福的笑了,他的笑是發自內心的,其實看著他嬌俏而可愛的臉龐會覺得他也一定是個幸福的孩子。至少曾經和現在他都是一個幸福的孩子,但是等待他的將來又是什麽樣子呢,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願意去深究,生在高家就注定了難以擁有圓滿的人生。

  “這兩年洛陽一帶一直鬧水患,今次治理也隻是製住了水,卻未能改善百姓的生活,還是有許多人流落街頭無家可歸。造銀甲我們的錢是肯定用不完的,剩下來的就把山道邊的寺廟修繕一下,給那些百姓居住吧!”鄭子歆提議道。

  “長恭也是這樣想的,還以為子歆把那些錢財用到別處了,就沒有問。”高長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鄭子歆。

  “國計民生的問題,你的妻子還是明白的,你真以為我是貪圖錢財的人呀,上次問你要了府字頭上一點金,如今還沒處使呢!”子歆又想起了那一點金的事情。

  “哦?”高長恭疑惑的問。

  “是啊,聽說金子長埋地下年代久遠的話就會自己發光發亮,有緣人自然識得。”鄭子歆神秘的說著。

  “那可不可以透漏一下,那一點金被子歆藏在何處了?”高長恭有些得寸進尺的問。

  “不告訴你,反正你也找不到,那一點金也不是給你的。”鄭子歆嗬嗬的笑著自顧自的走回了院內。

  其實他們向往的便是這種輕鬆詼諧的日子,但是輕鬆詼諧永遠隻是一小會兒,他們還有不得不麵對的事實,不得不顧及的以後。杏園裏日升日落的除了他們暫時的幸福,甜蜜還有對於未來的迷茫與困惑。




銀甲軍 練兵千日(2)

  老銀匠對於高長恭還是尊崇的,雖然坊間流傳著蘭陵王愛財之說,老銀匠卻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這讓鄭中堯頗為釋懷。還以為要大費周章,沒想到事情竟然輕易的就解決了。

  “尊者怎知中堯來此求銀甲的目的?”鄭中堯也很疑惑。

  “我老頭子老了,整天呆在家裏也沒什麽事兒,就喜歡瞎琢磨唄。”老者說的話客氣而隱晦,是個精明的人,當然是個精明而懂事理的人。

  “那銀甲的事情就有勞尊者了,中堯這裏謝過您老人家。”鄭中堯謙恭的一躬身。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老者說著自顧自的走回了茅屋內,他懂得鄭中堯的努力是為了子歆。
  鄭中堯心裏的大石才終歸是落下了。

  一年即將到頭的時候,水利已經完工,兵將們也由高長恭出資建了居所,兵部稟報給鄴城說是工人們留在此地致力於當地的建設,高湛也沒閑工夫管這些事情,自然一切都由著他們來。

  近幾個月來高裕寧的督軍是當的不亦樂乎,這個督軍的名號自然是他那母親鄭子歆給的,其實就是個名義上的督軍,每日督促大家勤加練習而已。老銀匠鄭中堯為了安全起見給修了專門打銀甲的局勢,手頭上也是忙的暈頭轉向,畢竟千件銀甲不是個小數目,而且這種私密的事情,除了老銀匠家的幾個兒子是定然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所以進度自然也就慢些,說是等到下一年剩下銀甲應該可以鑄畢了。

  多日裏沒什麽事情發生,洛陽的平靜映襯著鄴城的風雲翻湧,映襯著高氏家族風雨飄搖的權勢。

  這一日又是晴朗的天氣,鄭子歆在杏園裏忙著給幾枝菊花修根,希望他們來年能長的更好。不隻是日光的原因還是天氣的原因,她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悶痛,站起身來稍稍歇息了一會兒也不見好,她才猛然的意識到自己這是毒發了,三年的時限,她已經用去兩年了。她知道,自己還有一年的生命,一年,太匆忙了,匆忙的她來不及做許多事情,來不及好好的看著高長恭,看個夠。

  其實劇痛並非不能忍受,她不能忍受的是這麽快自己就要離高長恭而去,她不能想象自己走了以後高長恭會陷入怎樣的傷心中。人們總說時間能夠醫好很多傷,但是她能肯定的是,自己心內的傷,時間是醫不好的,因為上天給她的時間太短了。

  “子歆,你怎麽了?”高長恭看到鄭子歆停下來麵色蒼白便跑來焦急的問。

  “我沒事,可能是畏寒的老毛病又犯了,今日陽光真好,長恭你把躺椅拿到院兒內好嗎?子歆想歇一會兒。”她強裝沒事,其實也隻是不想讓高長恭擔心,就算他擔心也是沒辦法的,這毒本身就無藥可解,就算他有可以止痛的藥自己即便是說了還不是徒增他的痛苦?

  “好,子歆你等著,我這就去。”高長恭疑惑的看了看鄭子歆蒼白的臉色便沒有再懷疑什麽,快步向裏屋走去。

  “子歆,躺椅來了,你休息一會兒吧。這花根我來剪。”高長恭撿起地上的見到微笑著看著鄭子歆,他的笑是子歆生命中的暖流,給她抵禦寒冷與疼痛的力量。

  “謝謝你長恭。”她低聲的說著。

  “謝我什麽?”高長恭一遍剪著花根一遍跟她聊天。

  “謝謝上天讓我們遇見,謝謝你娶我。”她又重複著當年的話。

  “這話子歆告訴過我了。”高長恭笑著搖搖頭卻不見子歆回話,朝躺椅上看去卻見鄭子歆看著自己流起了眼淚。

  “怎麽了?我的娘子?”高長恭停下手裏的活有些不解的看著鄭子歆。

  “沒什麽,隻是想多看你一會兒,沒事的,你繼續剪啊,別停下來。”鄭子歆給了一個寬慰的笑容。但是高長恭總覺得她那個笑牽強的比哭還不誠懇。

  “好。”高長恭幸福的笑著,剪著那些死去了的菊花根,像剪著他們雜亂無章的生命荒野。

  再度抬起頭的時候卻看到鄭子歆閉上了眼睛,想她許是累了,便抱起她往屋內走去。他輕輕的把懷裏的自己愛極了的娘子放在床榻上,給她蓋了厚厚的錦被才放心的走出房間,此次就讓他好好的給她做一桌香噴噴的飯菜,等著她醒來該是怎樣幸福的笑著,他自顧自的想著,便動起手來。




銀甲軍 練兵千日(3)

  晚飯時間,高裕寧也從練兵場早早的回來了。

  “寧兒怎的今日回來的這麽早啊?”高長恭看到高裕寧躺在鄭子歆剛躺的躺椅上悠閑的不得了,還真是母子,弄的他一個人在廚房裏忙了老半天。

  “將士們近幾個月都一直在操練,很少時間,今日寧兒早早的讓大家放課了,也讓大家休息休息,快過年了洛陽城裏熱鬧,大家也都去逛逛。”成熟的練兵的心裏,孩子的愛玩兒的天性在他身上都體現的淋漓盡致。

  “嗯,咱們的寧兒真是個好督軍。”高長恭端著最後一道菜往偏廳走去。

  “哇,好香啊父親,這是你做的嗎?”高裕寧不可置信的看著高長恭。

  “當然是。”高長恭驕傲的回了一句。

  “比母親做的都好。”高裕寧又是讚歎。

  “嗯,我去叫你母親來吃飯,等會兒在你母親麵前可不要這樣講,她會不高興的。嗬嗬。”高長恭開著玩笑。

  “好的,父親放心吧,母親做的菜那是一流的,鄴城的禦廚都及不上。”高裕寧了然的一聳肩膀,這父子,還真是融洽。

  高長恭滿臉都帶著滿足的笑快步的往臥房走去,她想要聽到鄭子歆的讚歎,想要那個小女子親自跟他說,他是個好夫君。

  “子歆,起來吃飯了。”高長恭坐在床邊寵溺的喚著。

  “子歆,還睡呢,都睡一個下午了。”見鄭子歆沒反應高長恭就又開口叫了一聲,可是還不見鄭子歆應他。

  想到鄭子歆下午時虛弱的樣子,高長恭頓時腦子裏亂的一片空白:“子歆你醒醒,子歆你怎麽了?你醒醒?”

  “若拿不到解藥子歆姐姐隻有三年的壽命。”他還記得李可辰當日的話,三年,三年,他想到了李可辰送給他的三粒藥丸,如今還剩餘兩粒自己一直帶在身邊。於是慌忙從桌上的藥瓶裏拿出一粒自己含著送服給鄭子歆。

  過了一會兒,她才還是那般虛弱的醒來,卻看到高長恭一臉的淚水。

  “長恭,你怎麽哭了。”她伸手想要拂去他臉龐上的淚。

  他沒有說話,隻是把鄭子歆抱在懷中,抱的死死的,他不能接受她還會從自己的身邊消失,他不能接受以後再沒有她的日子,他更不能接受她再受一點點的傷害。

  “子歆,我愛你。”這許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對鄭子歆說過一句他愛她,無論是在怎樣的情況下,他從來沒有說過,但是如今他想說一句,他想要說給他的娘子聽。

  “傻瓜,你怎麽了?”鄭子歆並不知曉高長恭知道她毒發的事情,也並不知道他已經拿止痛藥給了自己。

  “沒事,今天長恭做了一桌子的菜,寧兒還在廳裏等著呢,子歆快些起來吧。”他微笑著擦了擦眼淚,起身讓鄭子歆穿衣服。

  “父親、母親,你們怎麽還不過來啊,等會兒飯菜都涼了。”高裕寧等不及了便來叫他們,等不及是一,其二是他看著那些可口的菜色,早就忍不住食指大動了。

  “好了,就來了。”高長恭扶著鄭子歆開了房門,好像平時他就喜歡靠她這麽近,這樣扶著她倒也覺得沒什麽不妥。

  廳裏的氣氛有幾分怪異,讓高裕寧覺得不是很正常。

  “母親,您快些吃啊,這些可是父親專門為您做的,比皇宮那些禦廚的廚藝不知道要好多少呢。”高裕寧說著給鄭子歆夾了些菜。

  “嗯。”鄭子歆有些不知所措的吃了起來,她總覺得高長恭知道些什麽,但是沒確定的事情,她還是不想自己說出來,以免猜測錯了,還讓大家知道了擔心自己。

  杏園裏第一次空氣裏的味道有些僵桎,也第一次他們都心照不宣的安靜著。




銀甲軍 練兵千日(4)

  杏園籠罩著冬日的薄薄冷煙,漸漸沉寂在深夜裏,高長恭懷裏抱著鄭子歆,給她溫暖,也讓她能安然的睡個好覺。隻有在他的懷抱裏她才會覺得安生,才會這麽放心的睡去,隻有在他的懷抱裏她才覺得自己是真生有依靠的。

  而高長恭卻久久的不能入睡,他一遍又一遍的想著,應該怎樣才能留住子歆的性命,應該怎樣才能讓她一直陪著他走完今生的路。

  “怎的半夜還不睡啊?”鄭子歆閉著眼睛本能的問他,其實她並沒有醒,但是在她的意識裏她總覺得高長恭是沒有睡的。

  高長恭看了看懷裏的人兒,又在說夢話了,明明就睡的很熟,心裏還在想著他,他湊近她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便閉上眼睛睡去。睡吧,睡吧,想不出辦法,想不出辦法。她的問題總是能讓他束手無策。

  翌日。

  “長恭,今日我想去練兵場看看。”早飯過後鄭子歆拉著高長恭的手央求著。

  “好好好,什麽事都聽娘子的。”他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些什麽,如果注定救不活她,那他就陪著她走過最後的日子,給她最後的安然與幸福,若她去了,他自然不會獨活,高長恭在心裏暗暗發誓。

  “叫上寧兒,咱們一塊兒吧!”鄭子歆回頭看著高長恭,好像隔著千年的距離。

  “好。”高長恭也是那樣遠遠的看著她。好,一個幹脆而溫柔到極點的回答。

  “寧兒來了,父親母親,我們走吧!”高裕寧俏皮的一邊手牽一個愉快的往前走去,他是個幸福的孩子,幸福的。他想向自己的父母表現自己,讓他們看到自己的成績,所以他是開心的,發自內心的愉悅。

  一班人在練兵場操練著,威武而雄壯,鄭子歆已經在心裏想到了他們穿著銀甲列隊整齊的站在自己麵前的樣子。他們無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比那些平常的士兵,自是可以以一當十以一當百了。

  “怎麽樣?母親,我們的軍隊,我們的千人大軍,嗬嗬。”高裕寧開心而玩味的笑著。

  “比之當日突厥的步兵,騎兵與弓弩手,都是遠勝之的,隻是人少了些。”鄭子歆看了一圈後感慨道。當日見到突厥軍隊的操練場景時,她的確是被嚇到了,她驚詫於他們可以在短短的時間內恢複戰鬥力,而且訓練有素,軍隊的人數更是很可觀,而且其中那些厲害的角色的確讓人稱奇。

  而如今麵前的卻根本就是一個奇人部隊,他們個個身手不凡,無論是武藝、馬上功夫,還是箭術方麵,都比突厥軍還略勝一籌,這樣的千人部隊,加上刀槍不入的銀甲,那該是怎樣的景象啊!

  “咱們看的不是人數,咱們講究實力,更何況,母親還有您的銀甲呢!”高孝瑜靠近鄭子歆嬌俏而小聲的說著。

  “河南王督軍好,將軍好,夫人好。”士兵們打著招呼。

  “今次我等來看眾位是想跟大家說,快要過年了,大家有妻小高堂的就暫時停了這裏的訓練,回家團員去吧。有要回去的在督軍這裏登個記,然後領點銀子給家裏添些年貨吧!”鄭子歆虛弱的笑了笑,也許知道自己生命不長久的緣故,她總覺的什麽都沒有與家人的團聚來的重要的,所以她提前告知了高長恭自己來這裏的目的,讓他替自己把這些話交待清楚。

  “謝過將軍。”眾將士高聲響亮的喊著。

  “不必客氣,大家都辛苦了,停下來休息休息吧。”鄭子歆被高長恭攙扶著走入了帳內。

  “子歆不怕大家一去不返嗎?”高長恭試著問了問鄭子歆,高裕寧也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母親。

  “如果一個國家的政策好,百姓生活富足安康,你說老百姓會去反一個明君嗎?這治軍的道理跟治國是一樣的呀。”鄭子歆耐心的說著,高長恭隻是想聽聽他的說法,他就知道他的娘子不是個普通的女子,她有著同男人一樣睿智的想法與做事的方式。

  “娘子所言甚是。”他表麵上是在奉承自己的娘子,內心卻風雲翻湧著,鄭子歆虛弱的離他越來越遠了,而他不想讓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

  “好了,這大年的,大家都回了吧!該團員的都團圓去,過完年大家再接著訓練,練兵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鄭子歆和藹的朝眾將士說著,像是一種辛酸的祝願吧,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日可以陪著高長恭。




銀甲軍 練兵千日(5)

  “長恭,若有一日我不能陪著你,你也要好好的麵對所有。”鄭子歆有些哀苦的看著高長恭,想想整個練兵場的人該回家的都回家了,若是下一個年頭這杏園裏,高長恭沒了子歆的陪伴又會陷入怎樣的掙紮之中呢。

  “子歆你會長命百歲。”高長恭沒有去看她,他不敢看她,他要讓她好好地活著,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好好的讓一切幸福包圍著她。

  “嗬嗬,傻瓜,你才要長命百歲,等我病了,走不動了,你還要背著我呢!”鄭子歆反身靠在高長恭的肩膀上,這樣有一個依靠的感覺真是好。

  “不許說詛咒自己的話,你不會生病,不會走不動,咱們說好了的,我先死,鄭子歆你不要忘了。”高長恭在她的耳邊冷冽的命令道,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他這麽冷冽的聲音了,從他們來到洛陽,他就一直充當著一個溫柔的丈夫的角色。如今,這突如其來的冷若冰霜到底是為什麽,難道他知道了什麽嗎,鄭子歆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睛轉過身來疑惑的看著高長恭。

  “子歆沒忘,子歆不死,就算子歆死了,子歆也會陪在長恭左右。”她轉而把話題帶向開解他的方向。

  “我說了,不準你死,鄭子歆,我不準你死。”高長恭一用力把鄭子歆帶入了自己的懷抱,他流淚了,再次為了這個小女子流淚。為她隨時可能逝去的生命,為她身上無藥可解的毒,也為對他的愛與信任與珍惜。

  “長恭,你怎麽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了?”子歆無奈的說著,他的懷抱依舊是那個溫暖的有著杏花香味的懷抱,而曾經的幸福與喜悅如今卻更多的是哀傷。

  “不,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知道。”高長恭擦了擦眼淚自欺欺人的說道。

  “長恭,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世事都是注定的,我們無力改變什麽,但是隻要我們在活著的日子裏能真正的覺得幸福,這樣就夠了,否則就是活個千歲萬歲,又有什麽意義呢。”鄭子歆不知道該如何說才能夠開解他。

  “子歆我愛你。”他再次擁她入懷,他想把這句話說上千遍萬遍,一直到再也說不動為止,他想要她永遠記住自己的愛戀。

  “我知道,我都知道。”鄭子歆也緊緊擁抱住高長恭。

  “今日子歆想帶長恭去個地方。”鄭子歆斂了斂悲傷的情緒。

  “隨著你,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心甘情願了。”高長恭溫柔的眼神裏蕩漾著一池春水,把人心都給暖化了。

  午後兩人騎著那一對健碩的馬兒快速的往洛陽城內奔去。沿路揚起的煙塵詭異的飄飛著,模糊了兩人遠去的路。

  “父親,子歆想帶長恭去看看銀甲的進度,可以嗎?”鄭子歆詢問著。

  “當然可以,這銀甲本就是衝著蘭陵王人家才給做的,有什麽不能看的呢。”鄭中堯慈愛的看了看眼前的女兒和女婿。

  “外公,寧兒也要去。”高裕寧從內堂裏冒了出來。

  “寧兒怎麽也在?”鄭子歆看著內堂裏探出腦袋的高裕寧。

  “父親與母親來外公家裏,原來是為了偷看銀甲,也不叫上孩兒,真是不厚道。”高裕寧抱怨著從裏麵走出來。

  “好了好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不是答應讓你去了嗎!”鄭中堯上前一步牽起高裕寧的手。

  老銀匠與自家兒子造銀甲的地方在邙山南麓,此地與周搭界,一般情況下不易被發現,所以造起銀甲來也就相對安全的多。造好的幾百件銀甲已經全數掛在架子上,閃著灼灼的寒光,讓人覺得悚然,好像下一刻自己要麵臨的就是千軍萬馬,而且是武藝高強還刀槍不入的千軍萬馬。

  鄭子歆不禁驚詫,原來曆史上這麽出名的銀甲軍竟然是她一手打造出來的,沒想到看似寒冷的銀甲觸在手上卻是一種溫潤的滑而不膩的感覺。

  “這銀甲可是你自己要造的,怎麽如今最驚訝的反而是你啊?”高長恭一些些玩味的看著自己的妻子。

  “這到21世紀得換多少錢啊?”鄭子歆小心翼翼的在高長恭耳邊說著。

  “貪財鬼,怎麽樣,這銀甲做的可還滿意啊?蘭陵王妃?”他總愛這樣挖苦她,在她為金錢感歎的時候。

  “太好了,縱是讓子歆死了子歆也會開心的活過來的。”她開始激動的語無倫次起來。

  “本王說過很多次了,死這個字不準再說。”他又霸道而冷冽的黑起了個臉。

  “對不起。”鄭子歆突然覺得有些憂傷,就識趣的牽起了高長恭的手,免得他為自己的一時失言而不開心。

  “咳,咳,咳。”高裕寧這個鬼靈精在後麵假裝幹咳了幾下,意在提醒他的父母親,這裏還有老銀匠和老銀匠的家人,他們打情罵俏都可以,但是不應該在這樣的場合。

  高長恭與鄭子歆一起不好意思的回頭看了看大家,旋即鬆開了彼此牽著的手。




李荊兒的風流孕事(1)

轉眼到了次年三月,一切步入正軌,所有的事情如預料的那般發展著。這日在滿園飛舞的杏花雨下飲茶的鄭子歆與高長恭卻遠遠的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遠處的山道上飛速的前進往杏園的方向。

子歆趕忙迎出門去,在門口處翹首等著。

“子歆姐姐,可辰想念你。”李可辰下馬便抱住了鄭子歆。

“姐姐也想念可辰,可辰一路辛苦了,先進屋吧。”鄭子歆抱了抱有些虛脫的李可辰便把她扶進了屋內。

“荊兒姐姐有了身孕,胡皇後百般刁難,皇上能保的了姐姐一時保不了她一世,更何況將來孩子出世了,事情的變數會更加大的。”李可辰喝了一口鄭子歆遞上來的茶,微微喘息著說。

“此事我們容後商定,可辰也累了,先洗漱休息下吧,晚膳時間姐姐叫你。”鄭子歆給了李可辰一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往下說,李可辰看看旁邊的高長恭瞬間明白了,鄭子歆總是什麽事情都為著他想,此次也定是不想讓他摻和這件事的。

“好,一路上是挺累的,那就有勞姐姐了。”李可辰朝著高長恭的方向淺淺一拜走入了客房內。

“荊兒姐姐的事情,子歆怎麽看?”高長恭轉而說起這個話題來。

“在這杏園安閑的生活來之不易,能不摻和的事兒,咱們就不摻和了。”鄭子歆眼神有些閃躲,也並不看向高長恭。高長恭看了看心不在焉的鄭子歆便沒再問什麽,一個人走到漫天飛舞的杏花裏想著那些塵封了的往事,那時他還是個孩子,高湛和李荊兒高孝瑜他們還是在記憶裏巧笑嫣然的少年。

鄭子歆看著高長恭孤單而冰涼的背影瞬間心痛的無以複加,是她過分了,她不讓他去鄴城解救他的荊兒姐姐,這與曾經看著高孝瑜與衣蓮死去卻什麽都做不了又有何區別呢!她會擔心他的安危,而他也總會擔心荊兒的安危吧,雖然兩種感情不同,但是他們的擔心是一樣的,當你擔心著什麽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時候,總會莫名的失神,此刻高長恭的表現就恰好印證了這一點。

“長恭。”鄭子歆在他背後輕輕叫了一聲。

高長恭回過頭來看了看鄭子歆卻沒有回答她,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他的心很亂,亂的讓他無法冷靜的想清楚這一切。鄭子歆在想,也許他在生自己的氣,氣自己不讓他回鄴城,便沒再叫他,一個人向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滿室香味彌漫的時候高裕寧知道,母親又做好了飯便率先走出房門進了偏廳等著開飯了。高長恭也習慣性的聞香而來,鄭子歆則是走到客房裏去叫李可辰。

“可辰,姐姐準備了晚餐,起來吃點吧,這兩*****趕路也定是累了。”鄭子歆輕聲的喚著。

“姐姐,為何你不讓將軍知道此事?”李可辰霍的睜開眼睛問了這個讓自己迷惑了一下午的問題。

“長恭是王族,好不容易才從權勢的糾葛中脫身,子歆不想讓他再卷入那種鬥爭中了,我們隻想安靜的在杏園生活。”鄭子歆說出了自己內心所想。

“真是對不住子歆姐姐,看來可辰不該來。”李可辰掀起棉被作勢要走。

“等一下。”鄭子歆適時的拉住了李可辰的手。

“今晚的湯叫依依別情,你記住不要吃。”她隻說了這麽一句。

“子歆姐姐你?”李可辰不可置信的看著鄭子歆,看來她一開始的想法是對的,鄭子歆真的想單獨出馬。

“是的,長恭不宜露麵,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吧,你知道子歆是快死的人,就算是出了什麽事情不值得可惜。子歆想長恭能夠幸福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姐姐知道你一直沒能忘了長恭,等姐姐去了晉陽,你幫忙好好照顧長恭,就說姐姐回21世紀了,讓他莫要再牽念。”鄭子歆說著一滴眼淚重重的滑落了下來,砸的她心生生的疼。

“子歆姐姐這是為什麽,為什麽?”她知道鄭子歆在高長恭心中的位置,她知道若是她走了他便會再次陷入曾經那種生不如死的狀態。

“三年的時限也就在眼前,子歆命不久矣,能解救荊兒姐姐,也算是積了德了,你對長恭的用心姐姐明白,長恭由你來照顧,姐姐放心。”鄭子歆握緊了李可辰的手。

“嗯。”李可辰也緊緊的握住鄭子歆的手,她有些怨恨自己的無能,空有一身的醫術卻救不了鄭子歆,可是她還是期待與高長恭在一起的日子的,讓鄭子歆獨闖鄴城,她也是為了高長恭想,他不想高長恭麵對鄭子歆的死亡,當然她也希望自己能從此走進高長恭的生命。




李荊兒的風流孕事(2)

“好了,人齊了,大家先吃飯吧!”鄭子歆有些扭捏的張羅著,是她在湯裏動了手腳,在麵對自己丈夫的時候她還是有些藏不住。

一桌人有說有笑的吃著,但是誰也沒去動那香氣四溢的‘依依別情’。

“寧兒,來嚐嚐母親新做的湯,之前都沒有吃過的哦!”鄭子歆舀了,滿滿一勺湯往高裕寧的碗裏麵放去。

“怎麽樣,好吃嗎?”鄭子歆有些僵硬的問著。

“好吃,母親這個湯叫什麽名字啊?之前怎麽沒做過,真好吃,父親你也嚐嚐。”說著給高長恭盛了滿滿一碗。

高長恭誰也沒有看,隻是端起碗慢慢的喝完了寧兒盛給他的全部的‘依依別情’。

“是很好喝,子歆從前怎麽不做呢?”高長恭溫暖的眼神,溫暖的話語,似要把人的心給暖化了。這樣的溫暖讓鄭子歆很想掉幾滴眼淚出來,但是她忍住了那在眼眶裏洶湧著的潮水。長恭,這湯子歆此生隻做一次,便是在你我任何一個人要離開的時候,本來打算著,今冬雪花飄落的時候給你們做暖暖的一餐,如今看來時間又提前了。

她本就不想讓高長恭看到自己毒發時痛苦的模樣,因為她知道,若是她痛苦,高長恭心裏會痛苦百倍千倍。如今子歆不辭而別了,隻希望你能從此死了惦記子歆的念頭,可辰愛了你這麽多年,就算子歆走了,她也是值得你好好對待的女子。

“因為從前不會做,這個是最近才跟洛陽城的師傅學的,還怕寧兒與長恭不喜歡呢。”鄭子歆又不誠懇的笑了笑。

說著高長恭與高裕寧便都在飯桌旁邊倒了下來。

“子歆姐姐。”李可辰有些擔心的看著鄭子歆。

“你放心,子歆隻是用了些迷藥,荊兒姐姐的事情,子歆會處理好的,隻求可辰代我好好照顧長恭和寧兒。”鄭子歆背過身去不再看高長恭和高裕寧一眼,她怕自己下一秒就會改變主意。

“不妥,可辰想與姐姐一道前往。”李可辰從身後拉住了鄭子歆的手。

“你去了也無用,不過是徒添荊兒姐姐的負擔而已,子歆一個人就比較容易脫身,明白嗎?”鄭子歆還是決然的不回頭。

“可是子歆姐姐、”李可辰的話還沒出口便被鄭子歆打斷。

“不必說了,這世上沒了鄭子歆不會天下大亂,長恭的心傷終會在你的撫慰下變得微乎極微,直至完全消失,而鄭子歆隻是你們生命中不起眼的過客。好好把握機會,子歆去了。”鄭子歆甩開李可辰的手,她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有什麽辦法,她終是要死的人。

後院兒裏那兩匹健碩的馬還安靜的待在一起,鄭子歆解開白馬的韁繩牽著便往外麵走去,棗紅色的嘛隻是抖了抖耳朵,暗夜裏一抹白色迅疾的往北方前進著,她一路向著鄴城進發,去完成曆史賦予她的使命。

李可辰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回到偏廳裏卻見高長恭與高裕寧兩人還在喝著那‘依依別情’儼然沒事兒人一樣。

“將軍。”李可辰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高長恭。

“可辰姨母不必介懷,隻是寧兒愛玩兒,把母親的迷藥換成了生粉而已。”高裕寧一邊說著一遍還喝著那湯。

“我連夜趕回鄴城,可辰就留在杏園幫我看好這小子吧。”高長恭看了看李可辰又轉向高裕寧,有些釋然的說道。

“子歆姐姐她、”她的話照舊被打斷了。

“母親總是為父親想,但是母親卻忽略了父親的感受。母親自是不想父親親自前去鄴城趟這趟渾水,父親隻是想暗中協助母親而已。”高裕寧自信的無可比擬,他的自信來自於他的家族,而他的聰穎來自於他的父母,他永遠都是那麽的胸有成竹。

高長恭沒有再說話,一個人疾步走向後院兒牽起棗紅色的馬匹往院外走去,也許馬兒早就知道,他們的主人永遠不會分開。鄭子歆,從你再次回到我高長恭身邊的那一日起,你就沒了主動離開我的權利,你愛我那就要愛一輩子。我娶了你,那就要保護你一輩子,若你不願意我出現在某種場合,又必須自己去冒險,那我隻能作為你的相公,作為你的依靠,暗暗的守護著你。

又是一襲俊美的身影一路向北疾馳而去,他的目的地同樣是鄴城,而他的目的更加直接。他不是為了去解救誰,不是為了王權的紛爭,也不是為了後宮那些糾葛的事情,他隻是想要了解,自己的娘子是安然的,時刻安然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就算現在他還救不了她,他也要保證她的生命沒有終止之前,讓她不受到任何的傷害。

“可辰姨母,咱們還在這杏園裏待著嗎?”高裕寧狡猾的看了李可辰一眼。

“當然不,將軍知道管不住你我的腳,就算困住咱們咱們還是會想辦法脫身,所以他走的決然而不想身後,若我們執意北上,寧兒的智慧,可辰姨母的毒,普天之下又有誰攔得住呢?”李可辰回頭看向高裕寧,果然有高孝瑜的風範,不過他更加聰明更加果敢而已。

高裕寧也抬頭望向夜色裏蒼茫而遙遠的北方,鄴城,注定我要回去,河南王府,注定我要回去,北齊王朝,注定我要回去,還有什麽是注定的呢,他眼前又飄過馮小憐憂傷而渺遠的身影。對了,馮小憐,注定我要回去。




李荊兒的風流孕事(3)

回到鄴城鄭子歆做男子打扮進了高孝珩的府邸,通報的時候她隻是跟管家說,跟你家王爺說阿洛來訪。

那管家本來還想說自家王爺根本不認識一個叫阿洛的男子,但是怕耽擱了正事,便去到內堂通知高孝珩,誰知高孝珩聽到是阿洛便自己迎出府外。

“久未見了。”他隻說了這麽一句,像是遙遠的問候,這個聰明而懂得掩飾自己的男子。

“是啊,久未見了。”鄭子歆也淡淡的說了一句。

“咱們去內堂談吧。”高孝珩客氣的引鄭子歆往內堂走去。

到了內堂高孝珩屏退了身邊的人便轉身說道:“子歆此次前來,若非有重要的事情斷然不會來二哥府上的。”他開門見山的說。

“不知李皇後有身孕這件事情,二哥可知曉?”鄭子歆也不拐彎抹角,這個聰明到極端的男人,這個那麽懂得隱忍,那麽在乎自己兄弟的男人,他定會幫助自己的。

“此事,孝珩略有耳聞,不過皇宮內禁言,誰若拿這事來說,不待一日,腦袋就移了位置了。”高孝珩說的輕巧,好像那些生死都與他無關。

“我想讓二哥助我,胡後對李皇後心存嫉恨,若是孩子出世,在皇宮內會有怎樣的下場,二哥不會不知曉。也許做一個平民都比做一個公主來的幸福。”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其實她是無罪的。

“子歆是怎麽勸服長恭讓你隻身涉險的呢?”高孝珩一回頭眼神犀利的看著鄭子歆。

“此事子歆是瞞了長恭的,長恭是心性恬淡的王族,回到鄴城早晚還不是落個孝瑜的下場,他應該擁有安靜而平淡的生活和一個愛自己關心自己的妻子。”說到這裏鄭子歆禁不住幸福而酸澀的笑了,是她把高長恭輕易的就交托給別人,但是她能有幾日的生命呢,就這樣分別了吧,就這樣散了吧。

“這個理由很好,我喜歡,今日子歆便在府上住下吧。明日我帶你入宮見李皇後。”高孝珩讚賞了看了鄭子歆一眼,他知道鄭子歆擁有怎樣的智慧,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鄭子歆到底還剩下多少日子,所以對於鄭子歆的舉動他並沒有覺得奇怪。

蘭陵王府。高長恭一個人悄悄進了府內,自己會鄴城的消息不宜聲張,那自然是越隱秘越好。鄴城的杏花也開得正好,他輕易的就憶起了那些他帶著鄭子歆的‘遺體’回到這裏的日子,他的惆悵,他的失魂落魄,以及他的生無可戀。鄭子歆啊鄭子歆,你好好的往前走吧,長恭永遠是你堅實的後盾。

高裕寧與李可辰也回了他的河南王府,所有的人終於在鄴城齊聚了,在這個並不大的都城內又有怎樣驚天地泣鬼神或者是悄無聲息的事情即將發生呢,並沒有人知道。

“寧兒打算怎麽做?”李可辰凝視著高裕寧銳利的眼神,他果然不是個凡俗的孩子,如今他已經是一個成長中的少年,他的聰明將為他之後的人生路帶來怎樣的影響,也沒有人知道。

“跟著父親和母親的步伐,母親定是去了二叔那裏求助,除了二叔,沒有人能夠勝任此事。相信憑母親的智慧,她會選二叔。父親定是回了蘭陵王府,終究是自己的地方,而且父親回京這件事不宜聲張,所以如果想母親的計劃成功而不被大家發現的話,父親隻會回蘭陵王府。這兩處寧兒都安排好了人,寧兒會配合父親和母親營救李皇後和未出世的小公主的。”這就是這個少年,一個平時看來默默無聞但卻極其細膩極其精明的少年。

“寧兒不愧是河南王與衣蓮姐姐的兒子。”李可辰不禁歎道。

“我還是高長恭與鄭子歆的兒子,我絕對不允許自己的父母親有任何的差池,否則,就算蕩平鄴城我也在所不惜。”這個便是肅殺的高裕寧,一個掩藏的極深極深的高裕寧。

“寧兒。”李可辰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辰姨母放心,寧兒隻是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父母親,若他們安好,寧兒也就安之若素。”他擺正自己的觀點。三月有些清寒的夜裏,高裕寧在一輪明月之下,美的亦真亦幻,就像是高孝瑜與衣蓮的化身一樣,讓人心疼。

鄴城的夜依舊安靜,像是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一樣,但是這樣的夜裏糾起的團團迷霧正在散開或者正在加重,它能讓清醒的人更急清醒,讓迷茫的人更加迷茫。就像昭信宮中的李祖娥一樣,高紹德已在宮門外苦苦哀求數日,就是為了能夠見上她一麵,可是叫她一個大了肚子的寡婦情何以堪。昭信宮的月也是那般的亮著,卻分明多了宿命的味道,躲不過的還是躲不過。




李荊兒的風流孕事(4)

翌日,鄭子歆隨著上早朝的高孝珩堂而皇之的進了鄴城皇宮,不會有人知曉,這個美麗的女子就是高長恭的蘭陵王妃,也不會有人知道她此次前來正是為了解救李荊兒,所有的看似不可能都正在發生著。

遠遠的鄴城郡守馮老爺也分明帶著自己的女兒進了皇宮,馮小憐,兩年未見了,那個名叫子丹的女子越發的穩重大氣與貴不可言。她知道自己不會看到高孝琬,自高孝瑜亡故那日起,他就再也沒上過朝了。

“小憐呀,父親看得出來,太子殿下可是一萬分的喜歡你,今日皇後召你進宮,你可得好好表現表現。”馮老爺捋了捋女兒散在肩上的幾縷發絲,沒想到自己半生無子,卻得了個這麽嬌貴的女兒,在這鄴城恐怕沒人的容貌能與自家女兒相提並論了。這日後就算是不能做皇後,也能做個妃子之類的,他馮家可就露臉了。虧了靜茹這孩子,給自家覓得這麽好一女兒,他哪裏知道這個少女便是袁靜茹的情場死敵,雖然他們都不把彼此列入敵人的行列,但是在對於高孝琬的感情上,他們卻絕對是敵人,就算她們不肯麵對。

“謹遵父親教誨。”馮小憐略微拘謹的說道,皇宮,自己也進過許多次了,但是她不喜歡高緯熱切的眼神,那個少年好像想把她揉進他的生命一樣。隻有高孝琬那樣的對著自己她才會覺得理所當然,她討厭別人用那樣的神情對著自己。

朝堂上,高湛還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朝臣們那些可有可無的問題,如今好像還真的是八方安泰,沒什麽事情發生,就是連年的災禍惹的人心惶惶的。

昭信宮內,李祖娥悶悶不樂的待在內室不出外見人,鄭子歆來到殿外便有人攔住了去路。

“幹什麽的?”來人擋住了去路。

“來給李皇後送點東西。”鄭子歆不緊不慢的卻放大了聲音,意欲讓內室的李荊兒聽到自己的聲音。

“有皇上手諭嗎?”看門兒的傲慢的很。

“當然有。”鄭子歆狡黠的一笑拿出揣在衣袖裏的黃金墜,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她還是懂的的。

“這個咱們收下了,不過沒有皇上的手諭,咱們還是不敢讓您進去。”這人還真的是足夠的厚顏無恥,俗話說拿了人家的手短,若是在21世紀,鄭子歆保證不是手短,恐怕他的手已經斷了。

“外麵怎麽這麽吵啊!”不出所料的裏麵響起了李荊兒的聲音。

“舊友來訪,望李皇後接見。”鄭子歆大聲說著。

“哦,放她進來吧!”李荊兒一聽是鄭子歆的聲音便大喜過望,鄭子歆是個聰明的女子,能夠讓自己脫離目前尷尬境地的人隻有她。

守門人倒也知道高湛對於李荊兒的寵愛,不敢拂逆了她的意思,便開門叫鄭子歆進去。

“荊兒姐姐。”進入內室後鄭子歆看了李荊兒一眼,那凸起的肚子,看似離生產不遠了。

“幾個月了?”鄭子歆好奇的用手摸了摸。

“過幾日就九個月了。”李荊兒笑的有些心酸,能與高湛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她究竟是該開心還是該感到羞愧呢!她不知道。

而鄭子歆輕易的便看出了她的心事:“荊兒姐姐不必介懷,她畢竟是無辜的小生命,而且你與高湛本就是相愛的,這許多磨難隻來自於北齊王朝,而不來自於你們本身,誰都沒有錯,錯的是時代。”鄭子歆歎了口氣寬慰著。

“可是紹德不會這樣想,高洋地下有知也不會原諒荊兒的。”李荊兒也歎了口氣釋然的看著前方,就算別人原諒不原諒又能怎樣呢,如今事情已經成定局了,就算是想的再多也無用。

“在這宮中,荊兒姐姐定是吃了不少苦頭吧。”想來不會有錯,有胡皇後在,這後宮想安寧也安寧不了。

“倒也不辛苦,隻是不知道活著到底幹什麽,在這昭信宮內終老嗎?我已經慢慢的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了,或者根本就不僅僅是為了這個孩子。其實我根本沒想過要生下她。”李祖娥用手溫柔的撫了撫高高聳起的肚子。

“荊兒姐姐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是這樣想的,你是善良的,是溫柔到極致的母親,我知道你不會不要自己的孩子,你不會放棄它的生命,就像你從來不放棄自己的信念一樣。”鄭子歆拉著李荊兒的手,在她心裏李荊兒一直是個可敬的女人,她不相信曆史的描述,她不相信李荊兒會親手溺死自己的女兒。

“若是生下她,要我怎麽麵對高洋?怎麽麵對我的孩子?”李荊兒還是有些執念,但是這九個月來她並沒有殺了這個孩子就說明她內心是渴望留住她的。

“你要麵對的僅僅是你自己,是你自己的心,你想要這個孩子,跟別人無關。荊兒姐姐,你愛高湛,這個孩子是你們愛的見證,我知道你不願意提及你們年少時的愛戀,但是請你看在高湛愛了你這麽多年的份上,留下這個孩子吧。”鄭子歆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說,但是她想起了當日高湛看她的眼神,那是一個慈愛的父親才有的眼神。而且她知道李祖娥也想要這個孩子,所以她願意勸慰她。

曆史給了她多少真實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李祖娥的心是柔軟的。




李荊兒的風流孕事(5)

延彰宮內,胡圓兒和士開與高緯欣賞著馮小憐的舞蹈,每一個撩人心魄的動作,每一次回頭,每一次轉身,每一次扭動腰肢,每一次微笑,每一滴汗水都讓高緯欣喜不已。

多年前他便喜歡馮小憐了吧,隻不過這個馮小憐一直以一個大姐姐的姿態出現,而且對他的態度也不良善。

“這姑娘跳的真是不錯,本宮還沒見過這麽可人的小人兒呢。來,上前讓本宮瞧瞧。”胡圓兒招招手叫馮小憐上前來。

“喲,真實個漂亮的孩子,在這鄴城,就算是在這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了。”胡圓兒曖昧的說著,她總是喜歡用這般曖昧的口吻。

“小丫頭,給太子殿下做妃子怎麽樣?”胡圓兒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一副情癡樣兒,便想也沒想就問馮小憐。她總覺得能嫁給自己的兒子,那是無上的榮耀,哪裏會有人拒絕,她沒看見那一刻高緯的小臉兒霎時黑了起來。

“小憐身份低微,怕是高攀不上太子殿下,另外,父親在家裏也早給小憐定了婚事,如若再許了太子殿下,豈不是欺君的重罪。”馮小憐不緊不慢的說著,高緯卻生氣的甩袖而去。他並非生馮小憐的氣,他總覺得自己有能力解決自己的事情,但是自己的母親卻不知所以的橫插一杠子。

“緯兒,看看這孩子,還真是猴兒急的很,這麽容易就生氣了,就放棄了嗎?”胡圓兒有些詭異的說著,她愛自己的兒子,自己在感情上的缺失,她要統統補償給自己的兒子,她不要她娶自己不喜歡的女人,既然他看上了馮小憐,那馮小憐就隻能是她兒子的。

“嗬嗬,今日陽光不錯,皇後娘娘何不讓馮小姐陪您賞賞花呢!”和士開打破僵局。

“也是,很久沒這麽清閑過了,小憐,陪本宮去花園轉轉吧!”胡圓兒笑的森然。

“謹遵皇後娘娘旨意。”馮小憐懂事的起身走到胡圓兒身邊扶起她向著花園的方向走去。

身後的和士開則是綻開了一抹熟悉到骨子裏的笑容,這個胡圓兒,最近在後宮裏也夠鬧騰的了,自己費心她也煩心。初春的時光,不如讓她在花園裏散散心,說不定哪一會兒就會豁然開朗了。

胡圓兒一行走到花園剛剛左看看又看看卻碰上了迎麵而來的高湛。

“皇上。”胡圓兒扭捏著蠕動到高湛的麵前。

“圓兒。”高湛也淫笑著把胡圓兒攬進自己懷裏:”圓兒在哪兒物色這麽一個小人精啊?“高湛看了看麵前的姑娘,是個美到骨子裏的孩子。

“哪裏是臣妾尋得的啊!是咱們的緯兒,話說,咱們緯兒也不小了,該是納個妃子的時候了。”胡圓兒說著還不停往高湛身上膩。

“這事兒啊,你還是同緯兒商定吧!朕最近很忙,沒時間摻和。”高湛推開胡圓兒靠著自己的身子讓她站定,隨即朝她臉上一吻,算是哄她開心也不用理她的事情。他不想左右自己兒子的事情,就想當年自己因為被左右而沒能早些娶李荊兒一樣,這是他一生的遺憾,他不想這樣的遺憾發生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皇上。”胡圓兒左扭右扭的跟著高湛往前走去卻始終沒能追上高湛的步伐。

“皇後娘娘,時候不早了,我父親也該下朝了,他還在宮門口等著小憐呢,小憐就先告退了。”馮小憐不可不想再這樣糾纏下去。

“好了好了,回吧!”亂七八糟的事情攪的她心神不寧,也暫時懶得管這一攤子事情了,她還是喜歡有人疼有人愛的感覺。她喜歡被和士開捧在手心裏的感覺,還是回延彰宮吧,那裏,那個男人會一直一心一意的等她回去。

“擺駕回宮。”胡圓兒一聲令下,宮人扯著嗓子喊道,皇後娘娘後宮,一場宮廷鬧劇又這樣散場了。他們總是每天每年的看這樣的鬧劇,卻怎麽也看不夠,在這死氣沉沉的後宮裏能有點無聊的鬧劇看看,那也比一直就這麽沉著好。

走進寢宮胡圓兒褪去了繁瑣的外衣向裏麵走去,和士開還是專心的品著桌上的一壺茶,很耐心的等著胡圓兒回來的樣子。胡圓兒喜歡這樣的和士開,至少她知道這個男人是真正愛著她也隻愛著她的。

“和士開。”她努著嘴撲進了和士開的懷裏,她討厭漢服的繁瑣,在自己的寢宮內總是穿的很暴露,這已經是個不是秘密的秘密,而且和士開就是喜歡這樣不拘一格的胡圓兒。

“圓兒,如果你受了委屈心裏不舒服,就回這裏來,和士開的懷抱永遠是給你一個女人準備的。”和士開抱進了胡圓兒卻覺得體內有一股熱浪在沸騰,怎樣都揮之不去,這是胡圓兒適時的勾住了他的頸子,靈巧的吻起他來,他也迫不及待的開始回應著她。

“圓兒,我愛你。”他在她的耳邊急切的說著,霍的用力扯開了她最後一層底衣。

“和士開我也愛你。”她嬌嗔著,那聲音讓人欲罷不能,何時開抱起她丟到了柔軟的錦絲塌上,一場瘋狂的激情戲碼又要上演。

事畢,和士開抱著香汗淋漓的胡圓兒狠狠的吻著她:“說,是不是你搞的鬼?”和士開嗔怨著。

“就是我又怎麽了,是我在茶水裏麵動了手腳,你都好久沒有這樣熱情過了,和士開,我愛你。”她抱緊了他,又把自己粉嫩靈巧的舌頭探進了他的口中。

“該死的。”和士開聲音綿軟的怪道,隨即掀起錦絲扔到地上,繼續著胡圓兒挑起的自己難滅的欲望。他總是猜不透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麽,猜不透她到底裝了多少的鬼心思。




李荊兒的風流孕事(6)

是夜,鄭子歆回到高孝珩府上,鄴城的天空並不讓她覺得傷懷,她總覺得有一種力量在無形中支撐著自己,讓她不會感到疲憊不堪,讓她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李皇後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高孝珩上前問道。

“很好,李皇後會順利的生下小公主。”鄭子歆理所當然的說著。

“你怎麽知道是小公主?”高孝珩微微一笑,探尋的看著鄭子歆。

“我猜的。”鄭子歆也朝著高孝珩微微一笑,他們都是聰明的人,聰明的人自然知道彼此心裏在疑惑什麽,也自然知道答案在哪裏找,所以許多事情不必說的很明白。

“那你猜的準嗎?”高孝珩又是一問。

“基本情況下,是很準的。”鄭子歆也簡短的回了一句。

“那你覺得你能輕鬆的從昭信宮報出小公主嗎?”高孝珩問道了點子上。

“我確信。”鄭子歆更加自信了,為了壓製住宮內的閑言碎語,李荊兒定是不願讓太醫前來探看的,隻要在預產期,讓李荊兒用點手段,將高湛騙離昭信宮,那報出小公主就輕而易舉了。但是她沒有想到可能發生的情況,就是皇後也很在意這個見不得光的孩子,她會很介意這個孩子的性別,如果這個孩子是個男的,那就算有十個鄭子歆怕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希望是個小公主,子歆早些休息吧。”高孝珩一句話倒是點醒了鄭子歆,她知道是個女嬰,但是皇後不知道,高湛的後妃們不知道,她們定會緊緊的盯住李荊兒的預產期,不讓她有生出一個活的皇子的機會。

“一定是個小公主,我要她是個小公主,鄭子歆胸有成竹的說著。”李荊兒生的是女兒,不知道曆史的記載會不會有錯誤。

子歆轉身進了房門,高孝珩卻在院子裏慨歎,慨歎自己的四弟與四弟媳婦都這麽的為彼此著想,手下來報蘭陵王已經回到鄴城,但卻始終沒有正麵通知眾位兄弟,想來也正是為了暗地裏幫助自己的妻子,原來他們都這樣的為彼此這樣想著,原來他們的愛情是這樣的,高孝珩想著搖了搖頭走進書房。早些年他的妻子被妾室害死之後自己親手殺了那個妾室他就再沒有愛過誰了,如今的王妃也隻不過是個掛名王妃而已。

鄭子歆,長恭,你們應該為自己的愛感到驕傲,因為你們有機會愛,有時間愛,有信心愛。鄭子歆恍惚中好像聽到了高長恭用紫竹金鑲玉笛吹奏自己最愛的曲子,但是想了想高長恭應該遠在洛陽為自己不告而別的事情傷懷,就難過的想要流幾滴眼淚。高長恭,你現在是不是如我想念你這般想念我呢,最好不要,那就不用備受煎熬。

蘭陵王府,鄭子歆的一舉一動高長恭都看在眼裏,他就跟在她的身後,他就在離她不遠處。他不出現,他要打消她的所有顧慮,讓她放手去做,讓她放心去做。

杏園裏杏花在夜風裏肆意的舞著,高長恭又憶起了他們相遇那日她彈奏的曲子,他們之間的一切,一幕一幕的在這空洞的夜空裏重放著,眼淚模糊了高長恭眼中的世界,那些記憶總是能觸動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鄭子歆,還有九個月,還有九個月那毒就再也解不了了,可是我不能讓你死,說好了我先死的,你絕對不能趕在我前麵。

那些憂傷的調子,帶著高長恭獨有的冰涼的氣息,凍住了這個溫暖的三月,在很多人的記憶林這個夜晚都是冰涼的,因為他們重新聽到了那讓人心碎的調子。那哀婉的、卻讓人覺得安然的調子。

高裕寧的府邸,李可辰於高裕寧分析著目前的形勢。

“如二叔與子歆姐姐所想,皇上的那些妃子定然不會讓李皇後生出一個活的皇子。”高裕寧也這樣說著,他不是危言聳聽,後宮那些女的,其實比荒野上的狼群更加可怕。

“所以荊兒生產的時候一定要支開皇上的妃子。”李可辰明白了高裕寧的意思:“可是是什麽事情能讓眾人都聚在一起而不去昭信宮尋釁呢?”李可辰思考著。

“不知道河南王回鄴城算不算大事呢?”高裕寧詼諧的一笑。

“可是這樣就暴露了寧兒,或許還會殃及子歆和長恭,不行,這個方法行不通。”李可辰反駁道。

“但是目前你有更好的方法嗎?沒有就不要反駁我。”高裕寧丟下李可辰一個人在庭院裏自己有些生氣的走進了房間。為了救你的姐姐我們一家才從洛陽回來,如今為了母親我隻能豁出去自己了,請別再反駁我。

在書房亮著燈看書的高孝珩突然想起那個絕美的女娃,馮小憐,他聽到了馮郡守與馮小憐的全部對話。去找馮小憐是個很好的方法,想著便對著燈光眯眯的笑了笑,他怎麽肯能把這麽重要的一步棋給忘了呢。

而馮府,馮小憐還是在庭院裏看著天空,這是她永遠固定的姿態,她習慣在夜晚的時候望著天空,對著那片無邊無際的漆黑訴說自己的傷懷。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加入了一個解救計劃成為至關重要的一顆棋子,更不會知道正是這一步棋,讓以後的形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隻有叫做宿命的那顆星星還在閃閃的亮著,它不疲憊,不孤單,因為它操縱著許多人的命運,它可以讓他們哭讓他們笑,讓他們生不如死,讓他們死而複生。




李荊兒的風流孕事(7)

又過了幾日不見昭信宮內有什麽動靜,天氣慢慢的陰了下來,高紹德又跪在昭信宮外求見自己的母親。

“母親,您為什麽不見孩兒,是不是正如宮人們所講,您懷了孩子所以不便見孩兒,母親,您說話啊?”李祖娥在宮內焦急的心都要碎裂了,但是她不能回應他,她早就跟他說過讓他帶著家眷遠走高飛,可他就是不聽。

李祖娥扶著僵硬的腰肢慢慢的往外走去,她不忍心讓自己的孩子在這樣的暴雨天氣中受虐。

“荊兒姐姐,你不可以去。”鄭子歆叫住了李荊兒。

“可是紹德在外麵。”李荊兒忍不住淚眼婆娑。

“不要哭,對孩子不好,高紹德會懂得你的用心良苦的,你放他進來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以後有的是時間解釋,先忍耐幾天,好嗎?”鄭子歆苦口婆心的勸慰著。

“好。”李荊兒停下往外走的腳步。

“今夜子歆就留在荊兒姐姐這裏。”鄭子歆隻是害怕節外生枝。

暴雨下了一整夜,高紹德也在雨裏淋了一整夜,高湛不知又被哪個妖媚的妃子攔住了腳步,一夜並未出現在昭信宮內。這是唯一的一夜他沒有留在昭信宮內陪著李荊兒,他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因為這一夜而有了轉變,更不會知道這一夜之後很多他不願意接受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早上高紹德還在宮門外跪著,一個小宮女實在看不過去了就偷偷的開了門讓高紹德進來,高紹德進了內室正看見大腹便便的李荊兒和一臉憤怒和驚愕參半的鄭子歆。

“嗬嗬,果然是懷了別人的野種,怪不得不敢讓兒子來看,看來母親您是沒顏麵讓兒子進來。母親,我的好母親,你讓我怎麽有臉去跟大哥和父皇說去。”高紹德一邊哭著一邊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他隻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高紹德,你能不能不這樣,你是個男人就滾出去,不要在這裏影響荊兒姐姐的心情。”鄭子歆生氣的怒罵。

“紹德。”李荊兒彎著身子去扶高紹德起身,卻被高紹德一把推開,鄭子歆急忙去扶住李祖娥可還是和李祖娥一起跌倒在地。

李祖娥腹痛難耐倒在地上便起不來,鄭子歆朝高紹德狠狠的瞪了一眼:“混賬東西,還不快快扶你母親起身!”

高紹德聽話的扶李祖娥起身,卻發現有絲絲殷紅順著浸透了李祖娥的衣裙。

“看來荊兒姐姐是要早產了,你幹的好事,滾出去守好宮門。”鄭子歆一把推開高紹德把李祖娥扶上床:“荊兒姐姐,子歆不懂得接生,你生過兩個孩子應該有些經驗,想要好好的保住孩子,咱們隻能自己努力了。”鄭子歆緊張的看著李荊兒盡量保持著鎮定的神色,她眼底的異色出賣了她,對於生孩子的事情她一點也不懂。

“子歆莫要緊張。”李荊兒躺在床上無力的說著,不了解情況的還以為是鄭子歆在生孩子,李荊兒在一旁勸導她。

“荊兒姐姐,怎麽辦啊?荊兒姐姐,流血了,荊兒~”高紹德守著大門隻聽到鄭子歆一個人手足無措的在那裏問了一個問題又是一個問題,完全沒有她平常的鎮定自若,看來生孩子真是一個難事。

馮府,高孝珩早起親自趕到馮府去找馮小憐。

“馮小姐,今日麻煩你到皇宮舞一曲,高孝珩說的不容反抗。”他精明的看了馮小憐一眼,果真是絕色女子,怪不得讓高孝琬和高緯叔侄兩個都不可自拔。

“憑什麽?”她不想去,,討厭看到高緯,更討厭像現在一樣被人命令。

“如果說是為了保你姐姐性命呢?”高孝珩就知道她一定會聽自己的,他有自信,不是對自己自信,他是對鄭子歆與馮小憐的感情有信心。

“我姐姐怎麽了?”馮小憐忍不住問出了聲。

“自信此次回鄴城想解救李皇後了未出世的公主,沒有告知大家就是不想連累大家,如今我們知道了自然應該為她做點什麽。”高孝珩還是雲淡風輕的語氣,他知道,有鄭子歆做籌碼,這個馮小憐被吃定了。

“為何是今日?小憐能做些什麽,王爺請講。”馮小憐不解的問。

“昨夜子歆在昭信宮一夜未歸,想必是事情又變數,你是一張王牌,你能把整個皇族聚起來。”高孝珩繼續說著。

“何解?”馮小憐幾乎已經明白了高孝珩的想法,但是她需要確認一下,她不希望自己想的是真的。

“早聞鄴城郡守馮老爺家的小姐舞姿傾城,更是彈得一手好琵琶,殿下與皇後還為此多次召小姐進宮。若今日馮小姐肯到皇宮內獻藝,想必王公貴族們都會趕去,後宮那些喜歡鬥來鬥去的女人們更是個個不會缺席,你姐姐的事情就好辦的奪了。”高孝珩繼續說著這個近乎完美的計劃。

“小憐不覺得自己有這麽大的麵子,就沒有其它的讓宮中人無暇顧及昭信宮的方法嗎?”馮小憐探問。

“本王很誠實的告訴你,沒有,目前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如果你不肯,那你的姐姐可能命不久矣。”高孝珩殘忍的說出了這個事實。

“好,我去。”高孝珩話音未落馮小憐就接了下來。

“馮小姐有魄力,那現在就跟本王走吧。”高孝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容小憐換件衣服。”她走進自己的房間,找出那件曾經在突厥高孝琬說穿在她身上極好看的衣服,還是那個久違了的味道。穿上它,成為馮小憐,成為真正的馮小憐吧!




李荊兒的風流孕事(8)

馮小憐走出房間的那一刻連高孝珩都晃了神,一個少年能美成這個樣子。要說長恭與子歆孝瑜他們的美是夾雜著氣質的成分在裏麵的,那馮小憐的美就是純粹的外在美,刺得人睜不開眼。你不用看她的內在就會第一眼被她的外在迷住,這是狐媚的女人必有的潛質,更難得的是這個女子並不是個狐媚的女子。

“王爺,我們走吧!”微微一笑,碧波蕩漾的眼中含著幾絲嬌羞,清脆悅耳的聲音。馮小憐,這次帶你進宮是幸還是不幸呢,高孝珩有些惋惜的看了看馮小憐,也許救了你姐姐便犧牲了你。畢竟是關乎皇室血脈的大事情,鄭子歆也隻是其中的一顆棋子而已,你也是,我們都是棋子,讓我們這些棋子匯聚成一盤棋的竟然是一個沒出生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

高孝珩禮貌的衝著馮小憐點了點頭,兩人上了馬車朝著皇宮進發。

河南王府,高裕寧也穿上了朝服,雖然他還沒有成年人的身高,但是穿起高氏家族特製的朝服來也是那麽的英氣逼人。

“寧兒,真的要去嗎?”李可辰又問了一句。

“你說呢,你可以為了你姐姐千裏百遠的跑到洛陽去尋我的母親,我為母親上次朝有什麽大不了的。”高裕寧一轉身眼神犀利的看著李可辰。

“我不該去洛陽尋子歆姐姐。”李可辰失落的說著。

“可辰姨母莫要如此,母親她不會放下李皇後的事情不理,這個你比我清楚,不多說了,咱們進宮吧,不要耽誤了母親的事情。”說著走向大門外騎著自己的高頭大馬趕向皇宮,李可辰跨上自己的馬緊跟其後。

蘭陵王府,高長恭也是一身銀白的裝束,這身朝服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穿了,此次再次穿上它竟然是為了自己的娘子,那也值了吧。想著把紫竹金鑲玉笛掛在腰間騎上自己棗紅色的馬兒便往著皇宮的方向奔去。

殿上,高湛正在百無聊賴的聽著那些大臣們長篇大論,突然聽到外殿來報,說是蘭陵王王求見,初說起蘭陵王他心裏也是一驚,隨即想了想,這蘭陵王不是帶著自己的妻子去了洛陽,怎麽這個時候想到回鄴城,便詭異的一笑:“宣蘭陵王上殿。”

“宣蘭陵王上殿。”宮人扯著嗓子喊著。

“宣蘭陵王上殿。”命令被一步一步下達著,直到傳到高長恭的耳邊。

“長恭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高長恭簡單利落的說著。

“長恭,有一年多未見了吧,這些日子不知道是否安好。九叔也想念你了,正好你就回來了,可帶了寧兒回來,朕十分想念他。”高湛還是那麽詭異的眼神。

“此次回來是背著寧兒的,他少不更事,還是待在洛陽小郡適合他。”你是想念他還是想念著怎麽整他,高湛,我看不清你了。正在想著又有宮人來報,河南王高裕寧求見。

“長恭不是未帶寧兒回來嗎?”高湛狐疑的問道。

“許是寧兒知道長恭回來便偷偷的跟來了,長恭確是沒帶他來。”高長恭淺淺一拜立在一旁與眾臣一起看向殿外。高裕寧氣勢十足的踏進宮殿,從他走進門的那一刻起,眾臣們就知曉,他是比自己的父親厲害的角色,因為他眼底淩厲的色彩與他父親的溫和是不同的。他更適合在這樣的年代很好的生存。

“河南王高裕寧拜見聖上,聖上萬歲。”高裕寧穩重的一拜。

“快快請起,一年多未見了吧,寧兒長這麽大了,朕都快認不得了。”高湛麵上假笑著,不知道心裏在想著什麽複雜的事情。

“謝聖上,聖上雄風不減。”高裕寧也客氣的說著,我今日回鄴,你總該給個接風洗塵的宴會之類的吧,看你還有沒有心情去管李荊兒的事情,你奪人家父母的性命,如今也該別人偷走你女兒了,高裕寧心裏幸災樂禍著,臉上掛著‘假惺惺’的笑。

從進殿開始高裕寧就覺得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往旁邊瞟一眼卻發現是自己的父親,看來他的父親與他想了同樣的方法,那還真是父子連心。高長恭有些不悅的看著高裕寧,像是說,傻瓜,你跟著回來,以後可就再難脫離這王權之爭的苦海了。

高裕寧則是釋然的衝自己的父親笑了笑,從出生到現在他都是高貴的王族,什麽樣的大風浪都經曆過了,雖然可能他不及自己叔父的經驗豐富,但是他自信絕對不會輸給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人。

高孝琬在府上聽說自己的四弟與大哥之子從洛陽趕回來參加了早朝,便也狂趕往大殿,希望他不要錯過什麽精彩的內容,他早就看夠了高湛那張千年苦瓜臉,是該換換口味了。如今蘭陵王與河南王都回來了,自己也可以去湊湊份子,好好的寒磣一下高湛,看他能怎麽著他們兄弟叔侄。

“河間王求見。”宮人又來報。

“長恭寧兒啊,還是你們有麵子,這孝琬都一年多未上朝了,這不,今*****們回來他倒是來了。”高湛坐在殿上,眼神陰寒。高孝琬,自視甚高的家夥,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玩出花兒來。

“長恭、寧兒,你們回來了。”高孝琬走到殿上並不先拜高湛而是直接跟高長恭和高裕寧說話。高長恭見勢頭不妙便朝著他狠狠的使了個眼色。

“小侄孝琬見過九叔。”他不稱呼他為皇上或者陛下,而是直接稱呼叔父。

“既是叔侄,便不必多禮了。”高孝琬,私下裏你可以不拜我,你可以氣我惱我,但這是朝堂之上,我記你一過,高湛笑裏藏刀。




李荊兒的風流孕事(9)

“既然今日長恭與寧兒都回朝了,那何不擺個接風宴呢,眾大臣久沒聚齊了。聽說今日皇後娘娘還專程叫了馮郡守家的千金馮小姐來皇宮獻藝,早聽聞馮小姐歌舞雙絕,美貌無雙。不如趁今日,咱們來個大滿貫。“高孝珩聰明而適時的上前提議。

“好,孝珩說的極是,咱們叔侄也久未團員了。”高湛將幾位王爺溜溜的看了個遍,少了高孝瑜,還真的沒了那種氣氛。

這早朝開的也沒意思,無非是一幫大臣在那裏對著皇帝阿諛奉承,高裕寧實在聽不下去就打斷一個大臣諂媚的讚美說道:“皇上,咱們還是先去看馮家小姐的歌舞吧,別等一會兒人家皇後娘娘那裏都表演完了,咱們錯過了豈不可惜?”看就一起去吧,鬧得越大越好,這樣後宮中所有人就都會把注意力轉移到這邊來,那李荊兒與自己的母親就安全了。

“好,就依寧兒所言,眾卿跟朕前去延彰宮吧!”高湛懶懶的揮了揮衣袖,這個高裕寧倒是鬼的很,反正那些讚美的話他耳朵都磨出繭子了,再多聽幾遍也沒什麽太大意義。

一行人風風火火的趕往延彰宮,別管是年輕的年老的,終歸還是想看看馮小憐到底美成個什麽樣子。朝堂上那些男人嘛,有幾個不是死性難改的家夥,心裏竟然齷齪的打起了馮小憐的主意。

遠遠的隻見一個小小女子在花間舞著,那舞姿時而輕盈時而沉穩,時而飄忽時而緊湊,給人若蜻蜓點水般的期待,和展翅欲飛的渴望。連高孝珩也停住了腳步,隻是看到那女孩子穿上那件行頭就已經驚為天人了,沒想到這一舞,這一舞怕是天下之大再無人能及得上她的才氣名氣了。

一舞畢了馮小憐柔若無骨的傾身一拜:“皇後娘娘。”香汗淋漓浸濕了她的幾縷發絲,更添了難以言說的風情。

“好,讓本宮想起了本宮年輕的時候,賞。”胡圓兒還未看見眾大臣與自己身後的高湛,她隻是看著馮小憐跪著不起來,覺得疑惑,後頭一看,原來這一班子在朝堂上腥風血雨的家夥跑到她延彰宮內來了。

“皇上萬福。”胡圓兒躬身一拜。

“都起來吧,聽說皇後近些時日總請馮小姐來宮中獻藝,怎麽的自己欣賞這麽一個小美人兒,倒把朕都給忘了。”高湛輕佻了扶起了胡圓兒。

“眾卿稍候,擺席賜座,今日朕和皇後與眾臣同樂。歡迎河南王與蘭陵王回鄴。”高湛眼神掃向高裕寧與高長恭。

“皇上恩澤浩蕩洪福齊天。”又是振聾發聵的聲音,這次換了馮小憐有些厭煩的皺起了眉頭,在眾人眼裏就連這麽一個皺眉的動作,都讓這個小女子身上添了許多不可言說的神秘感與誘惑力。

“好了,客套話就不必說了,朕聽說馮小姐還擅長琵琶,不如彈一曲給大家助助興吧。”高湛微笑著看向馮小憐,果然還是個孩子,未經世事的樣子。他隻是看到了她的年幼,卻不知道她的心裏藏著多少委屈和難以言說的痛。

高裕寧看見了馮小擰眉的樣子,那個小女孩總是習慣了隱忍與等待,她不會說自己不開心,真正愛她的人才會知道她並不快樂。想到這裏高裕寧心裏一驚,真正愛她的人,他是真的愛她嗎,在他們還都隻是少年的今天。

高孝琬也看向馮小憐,自那日送長恭去洛陽之後便沒見過她了,她越發出落的成熟而美麗了。她也正看向高孝琬,眼神裏不知是什麽情愫在暗暗的湧動著,是哀怨,是等待,是期盼之後難以釋懷的想念,還是別的什麽,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

高緯看向馮小憐的時候卻發現,她的眼光還是被那個自己必須叫哥哥的男子吸引著。高孝琬,我到底哪一點不及你,為什麽馮小憐的目光從來不肯在我身上停留一秒鍾呢。他的目光幽幽的在馮小憐身上流轉,心裏觸目驚心的傷口開始無邊無際的擴散、裂開。那種疼痛的感覺讓他無處躲藏。

他想起了馮小憐告訴自己情愛之事勉強不來,他們是年紀相仿的孩子,他明白馮小憐說那句話時候用了多大的決心與勇氣。他更加知道在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她就已經這麽深深的愛著高孝琬,可是他呢,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在乎馮小憐的他已經不記得了,但是他不允許別人也以同樣的目光注視著馮小憐。他們都隻顧著看高孝琬,他們都隻顧著看馮小憐,沒有人看到該是今日焦點的高裕寧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一個是她摯愛著的高孝琬,一個是太子殿下高緯,他憑什麽與他們爭,他隻能這樣安靜的看著她,看著她喜,看著她悲。

隻有高長恭注意到了自己的孩子,高裕寧的一舉一動都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裏,因為他也曾經那樣深深的卑微過。曾經他以為鄭子歆喜歡的是劉銘的時候,曾經他以為鄭子歆討厭自己的時候,他也是這樣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後,支持著她的一切。寧兒啊寧兒,是你太傻還是命運捉弄,怪在你沒能先高孝琬一步遇見馮小憐,在她還是鄭子丹的時候。

大臣們與高湛都在一旁飲酒作樂,這幾個看似是主角兒的人被這樣的氣氛包圍著,他們的憂傷在四散的酒氣中彌漫的一發難收。馮小憐不再去看任何一個男人,琵琶輕輕架在輕巧的膝上,手指輪轉之間,又是那個高長恭熟悉了千遍萬遍的曲子。那聲聲催淚的琵琶聲,伴著馮小憐輕若晨風的麵頰,淡淡的入了在席的所有人的耳朵。許多人都不知道此刻自己在想些什麽,也許他們也想到了自己少年時代的一段刻骨銘心吧!

“小憐獻醜了。”一曲畢了馮小憐知禮的起身朝著皇帝與眾大臣微微一拜,不卑不亢的樣子,像極了這天下的主宰,可這個時候她還僅僅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而已。




李荊兒的風流孕事(10)

  延彰宮的熱鬧吸引來了後宮的鶯鶯燕燕們,她們呢總喜歡離這些王公大臣與高湛近些,這樣他們就多了更多晉升的機會,晉升為貴妃,或者是哪位大官員的妻子。高湛總是即興的把自己不再寵幸的後妃送給自己的大臣,一開始妃子們都害怕極了這種瘋狂的行為,慢慢的想想,做皇宮裏的一個棄妃,倒不如嫁給那些大臣們,過著被人捧在手心裏尊貴的日子。

  熱鬧的氣息掩蓋了昭信宮的秘密,經過一個白天的努力,黃昏時刻,那個磨人的小公主終於從李祖娥的肚子裏安然的出世。歡樂的器樂聲湮沒了昭信宮這個女嬰的啼哭之聲,她是一個公主,一個從一出生就注定要埋藏自己身份的公主。

  “荊兒姐姐,生了生了,是個可愛的女娃娃。”鄭子歆抱起這個漂亮的女娃,不像一般的新生兒一樣皺巴巴的,她全身光潔而漂亮。

  高紹德進到內室看到女娃也並沒有嫌惡的眼神,相反的他甚至有些喜歡這個剛剛出世的孩子。

  “你最好想個法子把那些守門的人支開,如果你沒辦法的話,我想這個你會派上用場。”鄭子歆掏出腰間的迷藥遞給高紹德。

  “這是什麽?”高紹德狐疑的打開紙包。

  “迷藥。”鄭子歆毫不避諱的說著。

  “迷藥,怎麽看著怎麽像生粉。”高紹德說著用手指沾了一點放進口中,是生粉沒錯。

  “不管這麽多了,荊兒姐姐,你快些跟子歆一道出宮吧,我們乘孝珩的馬車出去,我這裏有孝珩的腰牌,不會被發現的。高紹德,你出去把那些人打暈。”她命令道,他一個王爺,一個大男人不會連打暈幾個白癡守衛的能力都沒有。

  “可是、”高紹德想說什麽卻被鄭子歆無情的打斷。

  “沒有可是高紹德,打暈他們。”她不容反駁的說著。

  “子歆,不必麻煩了,我拖著這個身子,怕是出不去了,你帶著孩子好好的生活。給她正常而平靜的生活吧,她不是公主,不是王族,隻是個平常的孩子。”李祖娥別過頭去不看孩子一眼,她怕多看一眼自己便會忍不住。

  “荊兒姐姐,不能這樣,你才是她的母親,她需要你。”鄭子歆想再說些什麽這次卻輪到她的話被李荊兒無情的打斷了。

  “子歆,帶著孩子離開,快,再不走咱們誰也走不了了。若你憐憫我,憐憫我的孩子,就請你立馬帶著她離開,否則荊兒姐姐現在就自裁在你的麵前。”李荊兒堅定的說著。

  “好,我走,我走。高紹德,你照顧好你母親,若是有機會我會回來看荊兒姐姐的。”鄭子歆抱著孩子跟在高紹德身後,待他把守衛們打暈之後鄭子歆便抄小路飛奔朝著朝高孝珩的馬車而去。

  上蒼見憐,佛祖庇佑,一路上一個人也沒有碰見,鄭子歆拍了拍劇烈跳動的心抱著孩子上了馬車。坐進車廂卻讓她的心跳的更加厲害了,身後有一雙手緊緊的環住了她抱著孩子的雙臂。她差點沒喊出聲,但是她知道在這種時候她不能喊出聲,她不回頭也不動,這個節骨眼兒上能碰見誰呢,她想不出來。她閉上眼睛,像是等待命運的安排。

  “娘子,你安全了。”久違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那般的安全的歸屬感,讓她一瞬間不敢相信這就是真實。

  “長恭。”她不敢回頭隻是讓自己的腦袋沉沉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寧兒,咱們回家。”高長恭衝著車廂外爽朗的一喊。

  “是,父親坐穩了。”高裕寧臉上洋溢著大大的笑。馬車順利的駛出一道又一道的宮門,孩子乖巧的在大人的膽戰心驚中並沒有哭一聲,這是她的命運,命裏她與皇宮無緣,她能有機會享受宮外的生活,是在是值得羨慕的事情。

  延彰宮內,高孝琬唯一的一次沒有早退,他還是在那裏自顧自的喝著酒,不看馮小憐,也不看高湛,他不看任何人。大臣們也是個個裝著醉的東倒西歪,其實他們哪個敢醉倒,哪個敢留下把柄給對方或者高湛,他們都想活的更久,想活的更久的人就隻能在不敢喝醉的情況下裝成喝醉了。

  “皇上,小侄不勝酒力先行告退了。”高孝琬也東倒西歪的站起身來。

  “回吧。”高湛醉醺醺的抱著妖媚的胡圓兒揮揮手讓高孝琬自隱。

  馮小憐看大家個個醉的沒有人樣兒,便悄悄的跟著高孝琬的腳步,高孝琬好像並沒有發現她一樣自顧自的邊往前走邊喝著自己手中的酒。

  “孝琬哥哥。”馮小憐忍了許久還是叫出了聲,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叫他了吧,久的讓她都不知道該怎樣開口了。

  “子丹。”高孝琬轉過身來,像多年前一樣溫暖的爽朗的笑著,那笑輕易的就照亮了她的生命。

  “孝琬哥哥。”她流著眼淚抱住了他,這個名字已經很久不被人提起了,鄭子丹已經在歲月的大潮中漸漸的被人們遺忘,可是他還記她的名字,還會溫柔的對著她笑,還會如曾經那般寵溺的揉她的頭發。

  “子丹。”高孝琬的淚順著臉頰落在了鄭子丹的頸窩,那熱熱的氣息灼痛了鄭子丹在歲月裏等待的心。

  “孝琬哥哥,你怎麽哭了,你不準哭,你是子丹的孝琬哥哥,你不能哭也不準哭。”鄭子丹揚起不太大的手拂去高孝琬的眼淚,他不能哭,他一哭就說明他們之間再無牽係了,他一哭就說明她的等待再也無任何意義了,他一哭,她的世界裏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嗬嗬,這是夢境,夢境終究要醒來,鄭子丹隻活在我的夢裏,這一定也是個美麗的夢。馮小姐,冒犯了,您快些回去吧!皇上與太子殿下還有皇後娘娘還在等著您。”高孝琬說出了讓自己心痛萬分的話,如今自己再也沒有立場霸著她的愛了吧。她是這樣的高貴,這樣的美麗,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哪個男人敢吹噓自己能配得上她。




李荊兒的風流孕事(11)

  跟在身後的高位看到眼前的境況並沒有上前與人爭什麽,他不是爭強好勝的人,就算以後會是,至少現在他還不是。他聽到高孝琬叫馮小憐子丹,他知道屬於他們的那些往事他走不進去他也不試圖走進去,隻是他的心突然變的很空,就算從前馮小憐對他冷眼以對他都沒有這麽空過。

  從前他相信用時間他可以等到她的真心,但是如今他知道了,她不屬於他,從一開始就不屬於他,也永遠不會屬於他。他不會察覺自己的身後還跟著的是自己的母親,那個拿他當命根子的女人。高孝琬,敢跟我的兒子搶女人,你等著去死吧!胡皇後憤憤的甩了甩衣袖走回延彰宮繼續膩在爛醉的高湛的懷裏,高湛,你醉吧,醉了就別再來糾纏我。

  高湛也想起什麽來似的起身往著那個他經常離去的方向,胡圓兒知道那是李荊兒的昭信宮,高湛你去吧,你的皇位,你的所有都是我胡圓兒的。我有我的兒子,我有我的和士開,你算個什麽,你隻不過是個背棄了我的爛男人而已。

  昭信宮內,高紹德正在悉心照顧自己的母親,看著李荊兒虛弱的模樣他也禁不住心疼,母親終究還是母親。高湛酒氣熏天的走進昭信宮,卻看著宮人們一個個都膽戰心驚的模樣,許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不然這幫人也不會是這樣的臉色。

  “荊兒。”他叫著她的閨名,沒有人應他。

  “荊兒。”他又叫了一聲還是沒有人應他,搖了搖頭便走進內室,像是李荊兒還在跟他耍性子一樣的摸索著來到內室,卻看見一臉蒼白的李荊兒躺在床上,而一旁的高紹德正在喂她吃著藥。

  “走開,你在喂她吃什麽藥?”高湛警惕的揮手打翻了高紹德手中的碗。

  “你有什麽資格來訓斥我,你搶占兄嫂,還強迫別人為你生孩子,你搶奪皇兄帝位,你算什麽男人。我在照料我的母親,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我?”高紹德第一次口不擇言的麵對高湛。

  “孩子?荊兒,孩子呢,快些給朕瞧瞧!”高湛激動的酒頓時醒了一半。

  “孩子死了。”李祖娥隻說了這麽一句,就把高湛直接打入了十八層地獄。這十個月以來他沒有一日不是盼著這個孩子能夠快些出世的,他期盼著用這個孩子來改善他與李荊兒之間僵持著的關係。可是就因為這一句話,他的所有夢想全部變成了泡影,他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

  “為什麽?李荊兒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為什麽?”高湛怒紅了雙眼。

  “因為我不想要這個孩子,因為我無法麵對高洋,因為我不愛你了。”李荊兒冷靜的看著高湛,如今她的孩子安全了,她再沒什麽好顧忌的。

  “嗬嗬,你不愛朕,你不愛朕的孩子,是你殺死了朕的孩子,你親手殺死了朕和你的孩子。”高湛怒不可揭。

  “是的,是我害死了你的孩子,我不喜歡他一點都不喜歡,你不是很稀罕他嗎,她的屍體就在你的麵前,你自己好好的看吧。”李荊兒在走一步險棋,若是日後高湛想起來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定會發現她與鄭子歆的秘密,倒不如現在就斷了他的念想。

  “李荊兒,你好狠的心呐,他是個孩子,一個剛剛出世的無辜的孩子,你怎麽忍心。”高湛伸出手支著李祖娥忍不住渾身的顫抖,這就是血濃於水的痛覺,他在為自己的孩子感到痛心,為自己從未見過麵的孩子。他順手抽出掛在床邊的寶劍,那是少年時他教李祖娥舞劍時用的。

  “李荊兒,你敢害了我的孩子,現在我就在你麵前弄死你的兒子給你看,李荊兒,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什麽做的。”高湛抽出寶劍一劍刺在高紹德心房旁邊的位置。

  “高湛你逼迫我母親委身於你已是對不住我的父親,又聯合眾人害死我兄長更是不該,現在又想取我性命嗎?哈哈哈哈,來吧,如果你不怕被後人唾罵的話。”高紹德大笑著閉上了眼睛。

  “高湛,不要,不要傷害他,他是我的兒子,我最後的兒子,求求你。高湛,我求你。”李祖娥撐著劇痛的身子半靠在床榻上眼神懇切的看著高湛。

  “現在你知道求我了嗎?那你為什麽不早些求我呢,也許我會原諒你,荊兒,真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但是你為何這麽狠心,你殺了我的孩子,他是你最後的兒子,我高湛的孩子就該死嗎?高紹德,你自己去地獄裏好好問問你的混賬父親,看是誰奪了誰的摯愛,看是誰對不住誰。”說罷一劍刺向高紹德的心房。

  “紹德。”李祖娥喊得歇斯底裏,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倒在自己麵前,她是心痛的,心痛的隻剩下恨,高湛,我恨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給你諒解,她憤恨的看了高湛一眼,拿起地上的劍刺向自己,卻被高湛攔了下來。

  “你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嗎?謀害皇室罪同謀反,應當淩遲處死。”淩遲處死嗎?是什麽觸動了他的心弦,他不知道,裏麵好像有酸澀的味道,那是他沒能流出的眼淚。李荊兒,將你淩遲處死,那比讓我忍受被淩遲的痛苦還要痛一百倍,可是你為什麽不留下我們的孩子,究竟是為什麽。

  “當怎樣死都無所謂,隻求皇上快快給臣妾一個了斷吧!”李祖娥最後用著卑微的語氣,高湛此一生我終究是負了你,我們對彼此造成的傷害已經深的無法彌補了,那就讓我的死亡來結束這一切的紛紛擾擾吧。讓這世界從此沒人記得李祖娥這個名字,讓人們遺忘,讓時間遺忘,把一切遺忘的幹幹淨淨,包括那些關於李皇後的風言風語,讓他們都消失。

  該怎樣讓她死呢,高湛想了許久終是想不出一個好的法子來,李祖娥,不是我沒有讓你死的方式,是我舍不得用任何一種方式要了你的性命。李祖娥,你是不是我的克星,為什麽你這般的對我,我卻還是不忍心殺了你,為什麽。高湛想著搖了搖頭回頭冷冷的道:“賜李皇後白綾。”說罷轉身消失在回廊的盡頭,昭信宮,從此我高湛都不會再來了。




李荊兒的風流孕事(12)

  也許李祖娥活著還不如死了,高湛在心裏這樣想著,既然決定了就不再後悔了吧!李祖娥,這世界上沒了你我活著的意義就變的寥寥無幾了。你死了我的心也就跟著死了。

  李祖娥與高紹德的喪事被低調的辦完,眾臣並沒有參與,算是高湛比較私人的在自己家裏舉行的葬禮。聽說長恭媳婦生了個可愛的女兒,因著李皇後病逝的緣故一直沒有辦滿月酒,高湛在朝上允諾了高長恭給孩子辦個滿月酒。百官朝拜,個個帶著厚禮,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終於在他那個貪財鬼老婆的指引下接了所有的禮物,但是申明了,是給自己家女兒的滿月禮。這樣自然那些心懷不軌的也就沒機會來這裏作條件交換了。

  一屋子人正開心的說著祝詞的時候高湛就來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想來看看,也許因為李祖娥的孩子死去的原因吧,近段時間他對孩子這個話題一直很敏感。

  “皇上萬福。”一屋子人見高湛前來便欲下跪行禮。

  “不必多禮,朕隻是來看看長恭家的孩子,看看就走。你們別嚇著孩子。”高湛精神有些恍惚,好像受了很大刺激的樣子。其實站在他的立場上想,沒了孩子和自己最愛的女子,不精神恍惚也難。
  “臣等惶恐。”眾位大人壓低了聲音。

  “來,讓朕抱抱這孩子。”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孩子光潔的皮膚他就十分喜歡,還有那可愛的小鼻子小眼睛小手小腳都讓他覺得欣慰不已,好像當初高緯出世時他也沒有這般驚喜過。

  “皇上給孩子賜個名字吧!”鄭子歆上前接過孩子心裏有些難過的想著,如今自己做的又何嚐不是拆散別人骨肉的事情。

  高湛看著這個有些像青芳的女子就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那個可憐的少女。

  “就叫青荷吧!”青荷,清河,跟他的年號一樣,也隨著他女兒的名字裏麵帶有一個青字,他用心良苦讓鄭子歆有些忍不住一陣心酸。

  “多謝皇上,等這孩子長大了子歆定會告訴她,這名字還是皇上您給取的。”鄭子歆上前一拜。

  “你身體不好,就不要行禮了,朕就是來看看,這就走,這就走。”說著失魂落魄的走了。鄭子歆有些抱歉的看著高湛遠去的背影,但是她不能告知他真相,不能說就是什麽都不能說。

  馮小憐也貌似開心的哄著可愛的小女孩,但是她並不開心她的姐姐都知道,她無法麵對自己無法麵對高孝琬,也無法麵對高緯。這個女孩的滿月酒擺的並不開心,至少在鄭子歆看來是沒有一個人開心的。

  等酒席散了之後鄭子歆抱著孩子站在庭院裏,看著這四月楊花飛舞,晚間的氣息有些涼,她卻也不覺得怎麽的不適了。高長恭從身後擁住了她,從那日她抱了孩子回來之後高長恭對她的態度就更加的小心了,她知道他在害怕什麽。她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她再也沒時間管別人的閑事,如今隻要是能夠與高長恭好好的待在一起,無論怎樣她都心滿意足了。

  “長恭。”她安然的靠在他懷裏肆意的享受著這不多的時光。

  “嗯。”高長恭悶悶的應著。

  “日後若是子歆不在了,你要好好的活著,為了寧兒,為了青荷,你都必須負起一個父親的責任。”鄭子歆有些殘忍的說著。這樣的話不應該她說給他聽的,他不是不記得她答應過的要讓他先死。
  “子歆不是應承過,長恭先死的嗎?”高長恭又問起這個問題。

  “高長恭,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會覺得你好自私好自私,你怎麽能跟我說你先死的話呢,若是你都不在了我還活著幹什麽。”鄭子歆說著反身更加靠近高長恭一點,孩子在他們之間享受著這難得的家的溫暖,那個孩子倒是乖巧的很,一開始就沒見怎麽哭過。

  “我知道,可是子歆我寧願讓你覺得我是自私的。”高長恭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娘子,這個倔強的女子,這個出現在自己身邊之後就從來沒為自己想過的女子,她為了北齊王朝的人活的太累了,她的生命好像沒有一天的時間是屬於自己的。

  遠處的高裕寧看著這溫暖的畫麵不禁濕了眼角,他知道自己的母親身中奇毒,當日抱著妹妹回到府中,母親並沒有問他生粉和迷藥的事情,憑著她的細膩不會不知道這件事是自己的鬼主意。她隻是擔心的看著自己的夫君和孩子輕聲的道:“你們怎麽都回來了?這朝堂上的戰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待在杏園裏好好的回來幹什麽呢!”高裕寧還記得那日,說著說著母親的眼眶就紅了起來。

  “我們的家有你才是完整的,母親,無論您去哪裏,我與父親都會追隨您。”當日高裕寧懂事的一句話讓鄭子歆禁不住淚流滿麵。

  “謝謝長恭,謝謝寧兒。”她溫柔的看了一眼懷中的孩子,然後破涕為笑的朝著他們說:“看,這是咱們家的小公主,是寧兒的妹妹,長恭與子歆的女兒。”從那日起,李祖娥的風流孕事就此打住,她的女兒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蘭陵王和他的妻子的女兒。這樣的身份讓她更能夠以一個嬰兒的身份活的更好些,至少她不是男孩,不必為皇位的事情左兜右轉,至少她不是嫡氏皇族,不必再卷入朝堂那些亂七八糟烏煙瘴氣的鬥爭中。

  所有的人都誠摯的給她祝福,希望她一生生活在平靜安然而沒有鬥爭的地方。作為哥哥的高裕寧,作為叔伯的高長恭兄弟,作為小姨母的馮小憐,甚至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高緯,他們都給她祝福。她是這個世界上身份最不高貴但是得到的祝福卻最多的孩子,隻因為她還沒長大,隻因為這些爭鬥中還沒有她的身影,那鄭子歆希望,此後她都能以這樣安靜的姿態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中。

  她隻是一個平凡的孩子,她不需要被世人追捧,也不需要被她們記住,她是個乖巧可愛的孩子,是蘭陵王和他妻子的孩子。夜空裏一顆星星為了她久久的亮著,鄭子歆在想,那也許就是李荊兒的靈魂,她也在為這樣的事情感到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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