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新墨西哥州打鳥小記 | www.wenxuecity.com

去新墨西哥州打鳥小記

首先，要趕緊說一聲，這個“打鳥”，用的不是獵槍，而是照相機。這是攝影愛好者的術語，我也就有樣學樣，跟著忽悠一把了。

雖然以前也曾經和老同學去洛杉磯打過一次鳥，但打到的多是呆鳥（這是鳥幫術語，指沒有在飛的鳥），從來沒認真地打過飛版。再加上我的武器不行，技術欠佳，體力也有所下降，本來已經對打鳥不抱希望了。可是前些時候，一幫西雅圖的朋友，相約一起去新墨西哥州打鳥，我腦袋一熱，就跟著去了。不過，在幾位打鳥高手的指導下，還真有一些意外的收獲。

我們去的地方，是位於美國新墨西哥州的 Bosque Del Apache National Wildlife Refuge, 翻譯成中文，大概可以稱為巴斯克德阿帕契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而經常去打鳥的攝影愛好者們，則喜歡直接用 BDA 這個簡寫來稱呼它，希望大家將來如果看到這個簡稱，不要一頭霧水吧。這幾天剛剛聽說， BDA 保護區已經升級為國家公園，這是個好消息，因為這意味著保護區將得到更多的經費和更好的管理，這是野生動物之福，也是人類之福。

BDA 保護區的地理環境很特殊。盡管新墨西哥州就整體而言，是個幹旱少雨的荒漠地區，（要知道，世界上第一顆原子彈爆炸的試驗場，就在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荒原，就像中國的羅布泊一樣。）但 BDA 這裏卻有許多池塘，沼澤，蘆葦，灌木，和闊葉林，周圍還有不少玉米田。對候鳥而言，這裏像是一個過冬的天堂。對於留鳥而言，這裏四季都是樂園。根據保護區的資料介紹，無論在哪個季節，這裏都可以看到很多有趣的動物，包括野鴨，郊狼，猞猁，鹿，野豬，火雞，白頭鷹，藍鷺，蜂鳥，各種長嘴鷸，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但是對打鳥人來說，最吸引人的是兩種候鳥，沙丘鶴，與雪雁。每年秋冬之際，都有大批的沙丘鶴和雪雁從加拿大飛來越冬，同時也就有大批的打鳥人，攜帶長槍短炮，從美國乃至世界各地來這裏，拍攝這些鳥類的動態靚影。今年，我也有幸，成了打鳥人之一員。

其實，打鳥是個苦力活兒，也是個技術活兒，更是個燒錢活兒。說是苦力，真不是吹的，你得起早貪黑趕到現場搶占車位和機位，你得穿戴全套禦寒服裝手套靴子，你還得背上全部重型裝備包括機身鏡頭腳架，快速架炮。說到技術，就有一大堆事情要學，足夠把你嚇跑：參數設置，跟焦， ISO配合，取景構圖，快門慢門， “盤”，眼疾手快，等等等等。你還得事先了解沙丘鶴和雪雁的生活習性，免得到時抓瞎。到哪兒去打鳥，什麽時候去打鳥，這都是學問，你如果是菜鳥，可能還沒行動就先懵了。至於談到燒錢，就有點兒傷感情啦，有位打鳥大神說過，沒錢沒時間，就幹脆甭去打鳥。又有常言道，單反窮三代，攝影毀一生。你隻要想想，那個長焦鏡頭大炮筒，人稱640者（焦距600，光圈4.0），單價就是一萬多刀，再加上與之配套的高檔機身，腳架雲台，偽裝套，迷彩服，亂七八糟算下來，沒準兒就奔兩萬刀去了。這些年，日本幾大攝影器材廠商，賺錢海了去了，大都是發燒友們貢獻的。所以，你要打算置齊了這套行頭，那麽，在申請預算的西天路上，沒準兒就有九九八十一難在等著你。

哈哈，別被這一套大忽悠給嚇著了，我上麵說的都是極端條件，是打鳥大咖們都在努力爭取的入黨條件。就我本人來說，雖然一個條件都不具備，那我不是也跑到 BDA 去打了幾隻沙丘鶴回來了嘛。所以啊，事在人為，誰讓我趕上了天時地利人和呢。天時地利不須說了，就這人和，真是我的運氣。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這次加盟的朋友中，有好幾位打鳥高手，光是來 BDA，就不止一次了。經驗豐富，技藝高超，樂於助人，那都是沒得說的。高手們看到我真是菜鳥，淨問些不入流的問題，就在出發打鳥之前，先手把手地教我，把參數設置好了，還告訴我到了現場怎樣隨機應變。最重要的是，傳授給我非常重要的聚焦方法，居然是我這款相機上的功能，但從來沒用過的，令我暗暗地臉紅。無論如何，這一通臨陣磨槍，我是受益匪淺，終於沒有交白卷。

要打鳥，先得學一點預備知識，下麵是在網上搜到有關沙丘鶴的描述：

“沙丘鶴又叫棕鶴或加拿大鶴，是大型涉禽，體長100-110厘米。通體的羽色均為灰色而綴有褐色，下體稍淡。前額、眼前和頭頂的前部都有裸露的皮膚，呈鮮紅色，被有稀疏的象頭發一樣的剛毛。頦部和喉部為白色。初級飛羽為11枚，第三枚最長，飛羽的內部為黑褐色，三級飛羽延長成弓狀，羽端的羽枝分離，覆蓋在尾羽上。尾羽為12枚，短而直。長腿幾乎為黑色。臉偏白，額及頂冠紅色，飛行時可見深灰色的飛羽。虹膜黃色；嘴灰色；腳灰色。在中國，沙丘鶴屬於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這次打鳥，共用了兩天時間，另外兩天，去了新墨西哥州著名的白沙國家公園，也很精彩，容我另敘。話說這打鳥以及拍風光，都與家庭旅遊不同。攝影愛好者用的是一早一晚的時段，追求的是變幻的光線和色彩，最忌中午的直射硬光。於是，我們都是天黑黑的時候就出發了。到了現場，趕緊停車占機位，然後就凍手凍腳地等日出了。這第一個拍攝點不在保留地裏麵，而是離保留地不遠的一個小水塘，就在馬路邊。在去保留區的路上，你要是看見一片停車場停滿了車，水塘邊又架起了一溜兒大炮，你就趕緊參加進去，準沒錯兒。

打鳥高手介紹說，沙丘鶴為了躲避郊狼的襲擊，選擇水塘過夜。等到天亮了，它們就會離開水塘，到沼澤或田地裏去覓食。我們就是要在日出前後這幾十分鍾內，抓拍沙丘鶴一群一群起飛的鏡頭，這是一天中光色最好的時段，也是沙丘鶴飛行動態最美妙，距離最近的時段。如果又趕上紅雲，那就說明你的人品非常之好，你就偷著樂吧。同樣的道理，另一個最好的時段，是日落前後那幾十分鍾，拍攝點則是在保留地裏幾片田地，那裏的莊稼收割之後，會有許多殘留的果實和種子，恰好讓鶴雁們覓食，隻是距離會稍遠，人們真正需要巨炮了。天黑之前，鳥們會再度起飛，回到夜間棲息的地方。所以，打鳥的人們每天都是起個大早，再趕個晚集，搶拍，中間就是吃飯和補睡午覺的時間了。

根據打鳥高手的介紹，我們知道了，如果有一組沙丘鶴一齊向前踱步，那就是商量好了準備起飛，它們通常是屬於一個家族的。而當一隻或幾隻站直了身體，長脖子向前探出，那就是起飛的前兆，你必須立刻開始聚焦，並準備連拍。這真是寶貴的經驗，百試不爽，我用這方法拍到了不少沙丘鶴起飛的連續鏡頭，不虛此行。第一次拍飛版，雖然技術仍然菜鳥，設備也很落伍，但畢竟有了我自己打到的鳥，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打鳥的人至少上百或更多，老中青齊備，個個不辭辛勞。老美占多數，也有不少老中，還有老印。其中有些明顯屬於夫妻黨，想來不會因為設備預算而吵架了。一排排大炮架起來，陣勢驚人，我沒帶腳架，拎著個小炮，真不像是打鳥的人。不過我也不在乎，沒有自慚形穢，到什麽山唱什麽歌唄。東遊西逛，逮到什麽就打什麽，打不到清楚的，也能打到個模糊的吧。這麽一想，倒也是自得其樂，悠哉遊哉。得空兒還跟幾個老外聊聊天，居然發現一哥兒們是大老遠從法國來的，肯跟我講英語，還聊得挺投機，我不是剛剛從法國旅遊回來嘛，挺有共同語言的，這地球其實有點兒小哈，打鳥人到處都能找到朋友。同時，還偶遇一位洛杉磯來的攝友兼打鳥高人，連帶又結識了幾位從加拿大趕來的華人攝友，有一位還是久仰大名，卻一直無緣相見的，現在認識了，是一位非常豪爽的高人。

主打沙丘鶴，兼掃雪雁，兩天下來，眾人戰果顯赫，我也跟著沾光，真要好好感謝西雅圖來的好朋友們。回來之後，選出一些片子，湊成這一集，博朋友們一笑。如能拍幾磚，就更如我願了。

另外，還在網上看到一段關於沙丘鶴愛情的描述，作者署名 “清水小荷”，覺得她寫得很好，特轉載於此，並致謝意：

“你知不知道有一種鳥，它們一生隻有一個伴侶，且常常都是同生共死。因為它們每年都要有兩次壯烈的遷徙，第一次是為了去一個溫暖的地方產下它們的寶寶，第二次是為了回歸。在它們遷徙的路上，都不可避免地會麵對幾個有“死亡穀”之稱的大沙漠，除了缺水，對於它們來說，最可怕的敵人就是沙塵暴。而這時候，無論是誰因為體力不支被風沙打下來，另一隻都會放棄繼續前行，留下來陪伴愛侶直到其脫險。當然，更多的夫妻會被肆虐的風沙埋住，或凍死或餓死，永遠留在飛向希望的途中......

這種鳥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北美沙丘鶴。

鳥類竟會有如此悲壯淒美的愛情故事，而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在今天，還有愛情可言嗎？在現實麵前，在金錢麵前，愛情是不是已低下了曾經高貴的頭？

什麽是愛情？即使在愛過、被愛過之後，我依然無法回答出這個問題。愛我就要在你無法給予，無法盡責的時候，在你失敗的時候離開我嗎？你一定要獨自躲起來療傷是嗎？你有在乎我的感受嗎？你有問過我的想法嗎？你自說自話地說分手就分手，說結束就結束，我們的感情是你一個人的事嗎？　　

你說你要一個和你分享成功果實的女人，失敗了不要連累她。　　

我說我要和我的愛人在一起，不管貧窮，疾病，災難，永遠不離不棄！　　

你說你是愛我的，從來沒有變過。

我說那不是真愛，因為你要離開。　　我們的愛情經不起考驗啊，那麽脆弱，那麽不堪一擊，不足以讓你在失敗的時候願意依靠，對嗎？我還能說什麽呢？　　

我就是一隻北美沙丘鶴，但我還沒有找到我的那一隻！

在生命的大沙漠裏，我孤單前行，苦苦跋涉了那麽久，那麽久，誰是我的北美沙丘鶴？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短文吐心聲。祝願清水小荷，早日尋找到她自己的“北美沙丘鶴”。

寫到這裏，不由得遐想。生而為鶴，遵循大自然的召喚，追求陽光，追求生存，追求愛情，追求幸福，更追求自由。我們生而為人，當然也應該有這些最起碼的追求，否則，猶不及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