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千年前的良渚文物,高度拋光,光亮如鏡?
近日,有遊客在上海博物館參觀時,對良渚文化時期的一件文物:良渚大石鑿的工藝高度,表示很難置信。
遊客在社交平台發文質疑——
良渚年代的石鑿,看這邊棱、這平麵,即使是現代機床加工,也不過如此,先民的智慧和工藝逆天了。
盡管是考古發掘,盡管是國家頂級博物館……埋了5000年,沒有腐蝕風化?特殊材質啊?外星人科技嗎?
求朋友圈高人答疑解惑,上海博物館你是認真的嗎?
橙柿記者了解到,遊客質疑的這件文物,是1987年,青浦福泉山高台墓地109號墓出土的一件良渚時代的器物。
資料顯示,福泉山遺址位於上海市青浦區重固鎮西側,為新石器時代文化遺址,距今大約五六千年,80年代經過大規模考古發掘,發現的良渚文化貴族墓葬尤為珍貴,共出土玉器、石器、陶器等各類文物達2800餘件。
有象征神權的神人獸麵紋玉琮、玉璧,象征王權的玉鉞權杖和各類精美的玉質裝飾品。
橙柿記者注意到,對於上博這件展品良渚大石鑿,也有其他網友對其製造工藝水平的精細表示難以置信。
“埋了5000年,沒有腐蝕風化。”
“可能不是本地東西,如果是生產工具,不可能做到這麽精致。材質和埃及文物薩布圓盤很像,非常精致。”
不過,對於質疑的聲音,有更多網友站出來科普良渚文化。
“良渚玉器的水平很高的,把玉料切割平整隻是第一步而已,可不可以質疑一點真正厲害的技術呢?”
“從良渚文化出土的玉璧切麵工藝水平來說,其實也不難。石器時代已經有線切割和麵切割方式,而且拋光技術也挺熟練的了,並不是達不到。”
“良渚加工玉石的技術已經非常發達了,看良渚的玉琮王就知道,當時磨製技術很發達。”
圍繞這件良渚文物的真假,網上爭論蠻熱烈。有網友建議質疑者多去了解良渚文化,“認真看的話,上博應該還能參觀到良渚時期的玉琮,玉鉞,玉璧,三叉形器等,這些玉石器的打磨都相當平整,有興趣的話,還是去了解一下良渚文化。”
質疑的聲音,同樣也引起上海博物館的關注。
隨後,橙柿記者以市民遊客身份,通過上海12345向上海博物館做了建議,希望館方對這件展品,麵向公眾做一些科普。
上海博物館工作人員回複稱,已經收到,非常感謝這個建議。
工作人員介紹,良渚大石鑿這一類文物,不隻是在上海這邊出土,在江浙滬皖等各個地區,同一時代它的工藝水平都已經很高了,這個石器的出土量其實很多。
如果有興趣的話,建議可以看一下出版過的福泉山新石器時代遺址發掘報告,裏麵對於該文物的出土位置,出土墓葬地點,包括它的工藝,都有很詳細的描述。
實際上這件展品,在館裏麵已經存了幾十年了,也是一件比較有名的展品。
這一件文物,不論是這個出土年代,還是它的位置,都是很明確的。
橙柿記者也查閱到這件良渚大石鑿的出土介紹——
文物出版社出版的《福泉山新石器時代遺址發掘報告》“第三章遺跡與遺物中”介紹,這件良渚大石鑿“高度拋光,光亮如鏡”,標本編號為M109:16,材質是霏細岩。
1987年在青浦福泉山高台墓地的109號墓出土,是各類石鑿中形體較大的一件。
經打磨拋光,平整光滑……輪廓線條筆直,給人以挺拔俊秀之感。
鑿狹長,適宜打鑿較深的孔眼,是營造大型木構建築的工具。
此件石鑿製作精良,無使用痕跡,應屬於禮儀用器。
橙柿記者就此請教了多位良渚文化研究的學者教授,有專家向橙柿記者表示,“良渚時期出現這樣的高級東西,並不奇怪,製造工藝其實符合當時的技術能力。”
專家稱,類似器物在良渚時期有很多的,甚至年代更早的東山村崧澤大墓中也有發現。
當時,這些器具已經蛻變為非實用器,應該是禮器。
還有專家向橙柿記者介紹,良渚時期連工藝繁複驚人的玉琮都能做,製作大石鑿這種石器,還不是輕輕鬆鬆嘛?
1986年,良渚反山遺址麵世,發現了一件玉琮,天圓地方、分量奇重,足足13斤。
深埋了數千年後,考古人王明達(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和隊員劉斌(浙江大學藝術與考古學院教授),第一次與它麵對麵。
兩人無比震撼:這是一件大玉琮,外方內圓,神人獸麵的“神徽”很“迷你”,比一枚郵票略大。
後來,為驗證它的製造難度,央視請來大咖級的玉器雕刻師劉忠山,來現場演示。
所用的雕刻工具,是5000年前良渚工匠所采用的燧石。
郵票大的原始神徽圖案,為降低技術難度,放大了足足三倍。
說起來容易,真正做起來好難好難,過程中,稍微操作不好就跑刀。
無數次重複後,劉忠山放棄了,他感慨說,用良渚人的方式,雕刻這麽小的神徽,目前來說,他辦不到。
5000年前,生產力非常低下,那麽,良渚人是怎麽做到的?
玉琮上的神人獸麵,整張臉僅比一枚小小的郵票略大點。
它類似饕餮的獸麵紋飾,有一雙大眼睛,神秘而詫異地盯著你,讓人不知所措。
用放大鏡看,上麵還暗藏著隱秘:一毫米內,良渚人居然能刻上六條紋路。
請想象一下,在5000年前那個年代,沒有放大鏡、畫筆、紙張、電鑽和機床,全靠手工。
製作一條直線,要不停一段一段慢慢刻畫,湊成一條直線。還要在一毫米內,刻上六條直線,細如發絲。
掌握這種技藝的,是那個年代的良渚“高級工程師”。
5000年前,良渚人對各種石頭的習性,已經了如指掌。
比如,良渚人發現,燧石的硬度(7度),要比玉料硬度(6-6.5度)高。
於是,良渚人把燧石打磨尖銳,根據自己的浪漫想象,用短暫的一生,去完成一件事:在玉料上“作”畫。
除了雕刻用的燧石,良渚人還發現了解玉砂。
這是比玉料硬度高的礦物,把它磨成粉,像是一種水沙,和河邊溪邊的那種細沙一樣。
玉的硬度很高,連後世的青銅器和鐵器,都刻不出花紋來。
良渚人用解玉砂,來打磨一塊塊玉料,這叫琢玉,而不是叫刻玉,琢磨和雕刻是兩個概念。
但僅僅有解玉砂還不夠,良渚人還從山野間采來樹皮和藤蔓,編織成繩索或藤條。
讓水流合著解玉砂,一點點滴落,再用繩索或藤條做雙向、旋轉運動。
這樣,一件件讓人驚歎的良渚玉器,就這樣完美琢磨出來。
5000年前,良渚人真正把“以柔克剛”的理論,發揮到極致。
在今人的印象裏,良渚人過著茹毛飲血的日子。
但千萬不要低估了良渚人的技術水平,英國劍橋考古學教授倫福儒曾發出這樣的感慨:學界過去遠遠低估了中國新石器時代的文明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