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梁 湘 編輯| 龔 正 世界那麽大,退休了更想去看看。當年輕人開始流行縣城旅遊時,越來越多的銀發退休族卻湧向了國外,出現在大皇宮、富士山和金字塔。攜程數據顯示,截至2024年底,50歲及以上退休族旅遊訂單同比增長34%,其中出境遊訂單同比增長超六成,50歲及以上人群出境遊占比將近2成,已然成為旅遊黨的中堅力量。 但退休族旅遊並不如年輕人那般說走就走,個人追求與現實安全之間難以平衡。與網絡科技脫節的中老年人更容易吃信息差的虧,年齡限製也提高了出行門檻。這無論是對兒女陪同的自由行,還是旅行社新興的老年團,都提出了挑戰。 #01 銀發退休族,在海外一擲千金 聽從兒子的建議,今年58歲的利珍,去年9月決定報一個高價老人團。 5888元一人,兩人起訂,從山東煙台去泰國曼穀芭提雅6日遊。因為人數要求,利珍拉上了自己61歲的老伴。兒子去過泰國,知道那裏的物價並不高,“就跟國內三四線縣城一樣”。但聽聞了太多低價老人團的惡劣新聞,兒子還是決定用高價來換取保障。 兩位老人坐過飛機,但一輩子沒有出過國,出國難度低的泰國成了首選。心性要強的利珍也不願意工作繁忙的兒子為這趟出境遊多費心思,雖然心疼錢,但高端私人團確實是更好的選擇。 事實證明,整趟旅行的體驗還不錯。飛機落地後,就有中文導遊舉牌接機,還主動幫忙拿行李。入住的5鑽酒店雖見不得多富貴,但舒適宜人。6天來,利珍每天睡到自然醒,自由活動一段時間後才會集合出行,8人小團也並不吵鬧,馬殺雞、騎大象、人妖秀也都令人新奇。 不滿也是有的。利珍的體格其實還不錯,整體鬆弛的旅行節奏讓她覺得性價比不高,“明明一天可以多去幾個景點,安排卻那麽少,感覺導遊在偷懶。” 雖然沒有強製購物環節,但是導遊仍然會帶大家前往購物區域。最讓利珍介意的是,這位熱情貼心的中文導遊,每天需要支付100泰銖(約21元)的小費。 圖 | 泰國景點,特色明顯 跟利珍一樣,越來越多的小城銀發族第一次走出國門。某平台的預定數據顯示,僅2024年國慶,首次乘坐飛機的用戶就有600多名。其中60歲以上用戶,出境遊酒店預訂量同比增長超過了30%。 貴州某旅行社負責人表示,去年該社的出境遊中,退休族比例已經達到了驚人的60%。從畫像看,60至65歲,國家機關、事業單位退休人員居多。 除報團遊之外,選擇出境自由行的退休族也越來越多。隻是,中老年人在國內,麵對智能手機的使用,與各類複雜的交通規劃都可能吃癟,在語言不通的國外,更是“寸步難行”。出於安全考慮,子女往往成了第一陪遊。 來自貴州的90後女孩正南,父親曾是一名公務員,一輩子沒有出過國。父親退休後,正南立刻籌劃帶自己的父母出境遊覽一番。考慮到日本與中國文化的關聯性,以及出了名的服務得體,正南花了一周完成了攻略,在去年4月買了3張廣州飛大阪的機票。 “有我在,他們不需要考慮任何事情,我唯獨讓他們學習了微信位置共享,以防我們走散失聯。” 正南表示,既然決定帶父母出遊,就一定不能窮遊,一定要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給父母最好的體驗享受。遊曆到富士山時,正南特地定了一座別墅,可以在樓頂天台上看著山景進行家庭燒烤,兩晚的房費大約6000元。 原本對日本這個國家有些抵觸的父母,在8天的遊玩中,對日本有了很大的改觀。母親甚至感慨日本對文物的保護做得很好,讓她很觸動。 正南覺得,老一輩人大多內斂,能在一趟出境遊中打開視野,喚起對生活更多的熱愛,花的錢也就值了。一家三口的日本遊,總體開銷在3.5萬左右。由於是淡季錯峰出行,單人的往返機票隻有3000多元。 圖 | 正南一家人在富士山前 來自上海的95後女孩阿陽,也在去年9月帶著70後媽媽去了日本。 阿陽認為,帶長輩旅行一定不能特種兵,一天逛上一兩個景點就差不多了。其中,住宿條件一定要好。阿陽特地選擇了交通便利,但是更為安靜的酒店,就是怕媽媽睡不好。 母女二人的自由行,節奏舒緩、心情愉悅。京都的一頓豆腐宴很是驚豔,讓媽媽吃得很開心。享用美食的時候,阿陽並沒有告知,這一餐的人均大概500元。 “長輩都心疼錢,別讓他們知道旅行到底花了多少錢,我覺得是從根本上解決矛盾的一個點。” 8天的旅途下來,阿陽總開銷將近1.8萬,母女二人人均並未過萬。 圖 | 阿陽帶媽媽逛京都 #02 銀發退休族,才是旅遊市場的潛力股 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底,我國領取養老金的人口已經達到了3.15億,占總人口的22.5%,未來十年仍然是退休人群增長的高峰期。老齡化帶來了一係列新變化,不少銀發老人依舊活力滿滿,他們充沛的出行欲望,也給商家平台們帶來了商機。 畢竟年輕人要麽困於學校職場、缺乏時間,擔負的經濟壓力也會更重。而銀發一族,恰恰就是那波讓人欣羨的“有錢有閑”之人。 回顧2024全年,45歲以上的中年及中老年群體占據全國遊客近40%的份額。攜程旗下航空智能大數據平台FlightAI顯示,銀發族在2024年上半年因私出行1~2次的人群占比達到了驚人的九成,或許退休後正是外出闖蕩的年紀。 圖 | 越來越多的銀發族首次出行,圖源FlightAI 如何接住這波紅利,成了旅行市場商家平台們正在研究的重心。而銀發出境遊,有著如下幾個特點: ·亞洲國家成熱門首選; 攜程數據顯示,在出境方麵,70前銀發族出境TOP10國家為:日本、美國、泰國、澳大利亞、馬來西亞、新加坡、韓國、英國、加拿大和越南。 出於文化的相似度以及語言理解的便捷程度來說,新馬泰與日韓等亞洲國家,會是銀發族第一次出國的首選。 正南的父母,就對日本的出行表示稱讚,認為雖然奈良、天空樹、皇居外苑等對於充滿名勝古跡的中國來說不足為奇,但日本的人文氣息卻給了他們極大的震撼。無論是幹淨整潔的街道、井然有序的交通,還是人與人之間和睦的禮節,都讓人印象深刻。 ·更願意為高品質買單; 疫情之後,私教小團受到熱捧,而銀發族更是青睞人少舒適的高品質遊。 攜程數據顯示,四五星酒店更受銀發族的喜愛,使得銀發人群在線旅遊人均消費金額高於大盤約三成。 某旅行社工作人員透露,針對銀發族,泰國6日遊、新西蘭10日遊、瑞士10日遊、埃及10日遊以及匈牙利9日遊等產品都賣得不錯。匈牙利和瑞士的高端團人均過萬,也仍然很快售罄。 攜程自營的埃及開羅+阿斯旺+盧克索+紅海11日跟團遊,高達16490元起,剛上線也一夜成團,其中不乏銀發族的身影。 圖 | 匈牙利地標:布達佩斯大飯店 ·錯峰出行; 每年3~4月以及10~12月,都屬於旅遊淡季。淡季客量少,機酒等各項硬性消費都會大幅度跳水,而能撿漏的用戶群體,仍屬銀發族。 去年國慶後一周,攜程數據顯示,50歲及以上退休族旅行訂單預訂量較2023年同期增長近20%,人次占比接近40%。而在打工人可望不可求工作日出行中,64%的旅客都為銀發族。同時,銀發族也是節假日出遊占比最低的人群,隻有12%。 淡季低價出行與銀發族的需求契合度十足,看來全年有休,才是真正的說走就走。 如何為追求慢節奏、高品質旅遊體驗的銀發族提供更多選擇,正成為OTA平台及旅行社的布局重點。 #03 銀發旅遊,萬事待備 銀發經濟的潛力,意味著旅行市場還有著更多的機會。但從整體供給端來看,目前具有針對性的適合銀發族出行的產品仍然比較少,在價位、服務、綜合體驗上都有欠缺。 尤其是那些頻頻爆雷的低價遊,用低價誘惑老人上鉤,卻在後續行程中設下消費陷阱,讓中老年人有苦難言,也在更多潛在群體心中不斷失信。 去了泰國的利珍,其子之所以更願意出高價,就是源於他曾在某平台上搜索過老人團的筆記,被某網友分享自己被1500元低價團宰割的經曆唬了一跳。 “據說看景點時走馬觀花,連拍照都沒有時間。整輛車拖走,就送去購物中心,道德綁架、人身威脅,逼你花錢。去皇家珠寶買不知道什麽成色的寶石,一顆就好幾千塊。看完人蛇表演就強製消費一千多元的蛇藥。我很慶幸我媽爸沒有經曆這種體驗。” 來自天津的尹女士(化名)今年65歲,去年9月也登上了一艘號稱日韓7日遊的老年團遊輪。結果臨出發,領隊才告知“日本有變動去不了,隻能去韓國”。 而所謂的“去韓國”,其實是從天津出發,3天坐船,第4天抵達濟州島待了幾個小時,然後再坐3天船回來。行程的大部分時間,尹女士就一個人坐在甲板上望著大海發呆,後悔自己為什麽要來。 尹女士甚至敢怒不敢言。因為尹女士所在的旅行社有儲蓄製度,一次性交了幾萬塊後,幾年內可享特價優惠,這趟日韓遊就是內部價4000元。尹女士酷愛旅行,早年就繳費成了會員。第一次出國遊雖然體驗極差,但她害怕得罪旅行社,剩下的儲蓄值不但拿不回,自己可能還會被針對。 這樣的老年陷阱,恐怕尹女士所的經曆隻是冰山一角。 圖 | 國際輪渡遊 除去帶著欺詐性質的低價團,年齡也成為了銀發族出行的一道大門檻。 來自湖北的劉小姐,想給78歲的母親報團去歐洲,去某線上平台谘詢才發現:老年人超過70歲,需要要有年輕家屬陪同;超過75歲,很多老人團根本不收。 另一對身體硬朗的老年夫妻,也在去澳洲旅行時被攔了下來。澳洲領事館要求,75歲以上的老年遊客,必須去領事館指定的醫院體檢,哪怕出示自己已有的體檢報告也沒有用。就這麽白白又花了小一千的體檢費用。 誠然,隨著年齡的增長,銀發族的身體健康成了旅行時的第一保障。不少老年人患有糖尿病、高血壓等慢性病,一些徒步、爬山等運動,也可能引發心腦血管急症。這對老年團的規劃與人力配置,都提出了嚴峻考驗。 旅遊法、《旅行社條例》等文件也規定,旅行社應當為遊客投保責任險。但一些保險產品往往將70歲設為承保年齡上限,讓出行老人無保可投。這也無形中篩選掉了相當一部分銀發遊客。 想要旅行的銀發族很多,擁有子女陪同的很少。在網絡信息爆炸的時代,子女、社區、老年大學應積極幫助銀發族學習使用智能手機,預訂車票、酒店時更得心應手。政府部門也應加強對銀發旅遊市場的監管力度,打擊旅行社虛假宣傳等行為。旅遊區中專為中老年人提供的無障礙設施也百廢待興。 根據《中國老年旅居康養發展報告》預測,我國銀發旅遊收入在2025年末有望超過萬億元。蛋糕是有了,誰能真的從中取得更大的份額還尚待觀察。 去年暑期,中青旅針對銀發客群推出“全景風光長旅程”“歐洲曆史情懷”等全球旅行服務。攜程從十年前就一直在推“爸媽放心遊”產品,裏麵積累了許多寶貴經驗,包括每次連續行車不超過2小時、正餐次數不少於全程正餐次數的80%,景點遊覽時間比普通團高20%以供拍照等。去年攜程又推出“攜程老友會”,專為50歲及以上用戶提供專享旅行服務。 種種動作表明,銀發旅行市場的細分,藍海貝殼裏的巨大珍珠。對於從業者而言,這無疑是巨大的商機。而對每一個普通人來說,逐漸老去是一個必定的事實,從旅行開始,逐步在生活的方方麵麵保障中老年人,就是在保障我們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