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農地風波:惡霸敘事正在挑戰惡吏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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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蒙開魯縣的耕地增費風波,聲勢頗大,是涉農輿論中強度少見的案例。可因為過程來得快去得也快,某些關鍵事實還沒來得及顯露,更沒演進到媒體千方百計搞核查的地步,它就嗖一聲降溫了,留下缺乏信息支撐的街談巷議。

這件事最早由@中國三農發布 利用其官微公布,看它的官微題圖,好像是農農業農村部內部的宣傳業務機構。它揭開了矛盾,包括耕地現場的,也發布了暗訪視頻,這些手法很像九十年代央視輿論監督的標準作業程式。

從輿情響應速度來說,開魯縣的應對可謂非常迅速,基本上踩著輿論聚焦點和痛點,質疑鎮副書記亂權就立刻宣布免職,批評阻礙春耕就立刻解釋前因後果,通報修辭克製,真話不全說,似乎也沒留下假話的把柄,可以說相當高明。

一來一往間,給人的感覺是,開魯縣在處置這個事上似乎早有準備,沒有被輿論節奏帶跑,而是給了交代,又沒閃出破綻。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同樣的突發輿論處置,各位想想蘇北某縣的那些通報,高下立現。開魯縣那邊或許有高手在。

但這篇不是要讚歎開魯縣的輿論應對成績,其實還是要從新聞媒體而不是宣傳媒體的角度,發一點感慨的。感慨就是,風波除了形成惡吏敘事外,還留下了惡霸敘事的生長點。不排除有人借輿論煙霧隱身,可惡霸敘事會削弱隱身的意義。

視頻昭昭,惡吏敘事是板上釘釘了,前警察、原鎮紀委委員紀雲浩成為媒體火力目標,他的職業生涯都被質疑,求證之火蔓延到他是否有一位得勢的父親。紅星新聞就求證、並否認了他父親是通遼市人大主任的傳聞,惡吏敘事躍躍欲試。

就在惡吏敘事想要擴大戰果時,次生輿論的旁支也延伸到另一種敘事模式,那就是圍繞承包人張文柱兄弟的惡霸敘事上。目前,惡霸敘事尚處在初級階段,沒有確鑿的事實支撐,其主要論點來自對現有材料的整理分析,比如有人提供縣政協委員的疑似身份。

換言之,立足現有資料,在輿論的反轉慣性下,有一些人描繪了原始承包人張文柱另一幅畫像:以不成比例的金錢拿下五六千畝地30年承包期、名不正言不順的“地主”(戶籍不在土地所在村);高價轉包土地,利用每畝近700元差價發不仁不義之財的“暴發戶”。

在輿論當初惡吏敘事占主導時,主要有兩種說法來為張文柱的獲利辯護:一是他這麽多年改良土地也會付出很大成本,高投入高產出很正常;二是他有承包合同,對他臨時增費要依法來,哪怕“情勢變更”,眼紅其獲利不菲也不能違背法律原則。

這些貫徹了法治原則的辯護詞聽起來很好,契約精神也理應得到尊重。問題在於,一旦設定了駁斥惡霸敘事的辯護立場,就會發現事實之稀薄——誠實地說,無法實現護張立場在邏輯上的躍進。因此,當惡霸敘事繼惡吏敘事露頭後,它很難被遏止。

比如,惡吏敘事的核心要點就是紀雲浩“不懂法”,然而要推倒增補要求的直接證據,不就是甩出承包合同,讓紀雲浩吃癟嗎?可在中國三農發布的原始報道中,雖有一晃而過的合同鏡頭,但沒有重點引用合同內容,這似乎並不正常。

同樣,開魯縣的通報也沒有引用張氏兄弟的合同內容。這份合同神秘地、公然地,既沒有成為張氏兄弟維權的擋箭牌,也沒有成為官方否決前者的利器。在合同內容不詳,雙方皆諱莫如深的狀況下,要怎樣在這件事中體麵地護法呢?

惡霸敘事找到了紮根的裂隙,一個是承包合同的神隱,它沒有成為原始承包人張氏兄弟的護身符,隻成為出麵維權者口頭的縹緲依據;二是甚至連張氏兄弟本人也神隱了,沒有出現在中國三農發布的視頻中,視頻中被頂在前頭的是替張氏兄弟說話的代言人。

迄今為止,張氏兄弟沒有在新聞媒體上發聲,奇怪地缺席了這場因他們而起的輿論接觸戰。也有可能是,惡吏敘事的輿情周期短促,媒體還沒來得及跟進,官方通報就將新聞的路封死。宣傳跑在新聞的前麵,也或者對後者施加了不應有的壓力。‍‍‍‍‍‍‍‍

這是一個看起來雙輸的局麵:報導者在初始新聞中使用了不甚專業的手法,讓專業主義讓位於揭露的迫切衝動,而後繼的報道又未能擺脫偏頗輿論的路徑。另外,官方的輿情應對看似提供了信息,有話語主動權卻喪失了敘事主導權。‍‍‍‍‍‍

這個雙輸局麵並非首現於開魯縣,而是屢屢見諸各種輿論事件。在新聞報道與官方通報機製的雙輸局麵中,這兩方越來越不存在充分的溝通,後者以節製信息流為能事,前者則在枯竭的官方信息之外行動,要麽用專業主義持續發掘,要麽偏向於撩撥流量的便宜敘事。‍‍‍‍‍‍‍‍‍‍‍‍‍

從這一對競品敘事可見,開魯縣農地風波中,因為新聞報道未能實現專業的平衡義務,輿論繼續發酵用惡霸敘事展開了自發的平衡,從社會效果上看,它正在侵蝕惡吏敘事所占據的受眾範圍。對所有人來說,這都稱不上是好的進展,可除此而外,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