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師遭“網課爆破”猝死一年半,等不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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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底,河南新鄭市女教師劉韓博遭到“網課爆破”後猝死,一度引發熱議。

根據其家屬提供的直播錄屏記錄,當天的網課中,有不明身份者闖入網課會議室,通過播放音樂、語音辱罵、共享屏幕幹擾課件投屏等多種方式擾亂課堂秩序。

2022年11月2日,新鄭市教育局針對此事發布情況通報稱公安機關已立案偵查,調查結果會第一時間向社會公布。

新鄭市教育局此前通報。圖源:網絡截圖

時隔一年多,近日,劉韓博的女兒小王向潮新聞記者發來求助,“檢察院一拖再拖,遲遲不受理也不起訴。對於此案,檢察院始終模棱兩可,而公檢部門存在矛盾說辭。”

4月21日,小王發布微博,希望新鄭市檢法部門高度重視此案,“你們辦的可能隻是案子,但對我的家庭來說,你們辦的是我們的人生。”

而參與這場網課爆破的人,至今也沒有向小王和家人道歉。

公安偵查結束近一年,嫌疑人是慣犯團夥

小王告訴潮新聞記者,數天前,父親聯係新鄭市檢察院時,對方在電話中表示該案或將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結案,但一家人至今沒收到任何相關文書。“我們全家也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幾個月前,公安還說是按照刑事案件偵查並嚐試移交起訴的。”小王說。

今年初,新鄭市公安部門曾向小王一家通報案件偵查結果。據小王透露,公安部門的偵查在2023年5月結束,嫌疑人涉及一位新鄭三中的學生和多位在西北一帶的年輕人,“其中一個是18歲以上的成年人,兩個超過16歲,而且這個團夥是慣犯,已經在全國各地做過七八起網課爆破。”2023年初,多位嫌疑人被公安部門采取強製措施,但到今年初,取保候審達到一年期限,目前,多位嫌疑人都已恢複自由。

小王記得,公安部門稱,網課爆破是母親猝死的一個很大的間接原因,自2023年5月起,他們就多次嚐試以尋釁滋事罪將此案移交新鄭市檢察院審查起訴,但阻力重重,“他們說移交過不下兩次,希望按照刑事案件起訴,但檢察院一直沒有明確受理,隻是口頭告知說以《治安管理處罰法》結案。”

但今年2月5日,小王到新鄭市檢察院信訪大廳谘詢時,得到的答複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公安部門有正式向檢察院移交案件,案件也沒有錄入係統,檢察院方目前沒有案件承辦人。

同時,新鄭市檢察院向小王解釋案件處理時間漫長的原因是,“他們需要等法院的指導意見”。對此,小王和家人充滿不解,“新鄭市檢察院和新鄭市法院是平級關係,為什麽要等法院的意見?”

劉韓博女兒微博發文。圖源:網絡截圖

“我們隻是希望案件能被檢察院正常受理,順利起訴。哪怕檢察院決定最終不起訴,也應該送達不起訴決定書給我們,不要再拖延時間。”小王堅定地說,如果明確無法公訴,我們後續也會考慮進行民事自訴,“我們不會接受不了了之的結果。”

4月22日,潮新聞記者分別致電新鄭市公安局新區派出所、新鄭市人民檢察院和新鄭市人民法院核實相關情況。新鄭市公安局新區派出所接線工作人員表示,電話裏不能談論案件相關問題,需匯報領導後再做回複。新鄭市人民法院政治部工作人員表示,目前,法院沒有這個案件,關於進一步情況,拒絕接受電話采訪。

新鄭市人民檢察院政治部相關負責人則告訴潮新聞記者,這個案件有進展,但他們部門目前信息掌握得還不夠全麵。該負責人表示記者留下相關聯係方式,他們可以逐級向領導進行反饋。

截至發稿前,新鄭市公安局新區派出所和新鄭市人民檢察院均未給記者進一步的回複。

等不到結果和道歉,當事人女兒決心休學

漫長的等待不止於案件受理,1年多來,小王和家人也一直在等待一個道歉。

“這場網課爆破案的一位參與者就是媽媽班上的高中生,我們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沒有得到一句道歉。”小王歎息,這個學生和他的家長逃避了這麽久,這句等不到的“對不起”成了自己的心病,“我一直想通過公安或學校聯係到這個孩子,我想見到他,帶他去媽媽墳前道歉,但沒有人願意告訴我。如果他能看見,我希望他主動聯係我,勇敢承擔起該負的責任。”

回憶過去1年多的日子,小王痛心地說,“我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媽媽而停滯,但我的心因為媽媽而停滯了。”

劉韓博遺像。受訪者供圖

劉韓博猝死時,小王正在杭州某高校讀大三,備考南京大學的研究生。“從2022年10月底,媽媽離開,到2023年3月我要返校的這段時間裏,是我和家人最難熬的日子。”小王回憶說,母親的離世給自己造成了強烈的精神衝擊,在那個寒假她一度想休學,“可是想到媽媽對我的期待,覺得說什麽也不能因為休學而放棄考研。”

咬緊牙關,小王備考了一年半,如期參加研究生考試。可遺憾的是,在參加南京大學的複試時她被淘汰,最終調劑回本科學校讀研。“在最艱難的時刻,我也沒放棄這個理想,沒放棄和媽媽的約定,但所有的努力還是沒換來想要的結果,覺得支撐自己往前走的信念忽然就崩塌了。”小王說,複試淘汰後,自己很痛苦,連續哭了好多天,直到調劑成功。

“但現在,媽媽的案子遙遙無期,她的猝死變成一個沒有結局的問號,我的心理狀態實在撐不住了。”小王已經打定主意,先申請休學一年,等到母親的案件有了結果,再入學讀研,開啟新的人生階段。

而劉韓博的猝死,並沒有阻止所謂“爆破者”的行為。尤其近幾年,網課、在線會議已成為常用的教學方式,但以“網課爆破”為代表的網絡暴力也開始入侵在線課堂,不少師生深受其擾。潮新聞記者在多個平台以“網課爆破”等關鍵詞進行搜索,發現這一網絡暴力行為仍時有發生,部分網友求助“該如何舉報”“遭到惡意入侵該如何處理”。

第三方律師:該案還需證明因果關係

劉韓博網課遭入侵後離世的事件,將“網課爆破”一詞推向公共視野。

公開資料顯示,“網課爆破”是一種惡意入侵網絡課堂、擾亂網絡課堂秩序的行為。當網課會議號和密碼被泄露後,有些人有組織地“入侵”在線課堂,通過強行霸屏、刷屏發送騷擾信息,甚至辱罵師生、播放不雅視頻等方式,惡意擾亂教學秩序。這些入侵課堂的人,在社交媒體上被稱為“爆破手”。

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主任付建認為:“網課爆破是一種新型的網絡暴力。”付建提到,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於依法懲治網絡暴力違法犯罪的指導意見》,對於嚴重危害社會秩序的網絡侮辱、誹謗行為,公安機關應當依法及時立案。上級公安機關應當加強對下級公安機關網絡暴力案件立案工作的業務指導和內部監督。人民檢察院依照有關法律和司法解釋的規定,對網絡暴力犯罪案件加強立案監督工作。“可見對於造成嚴重影響的網絡暴力案件,應當為公訴案件,公安機關、檢察機關、人民法院應當統一執法司法理念,有效維護公平正義、保護個人權益、營造良好的網絡空間秩序。”

網課爆破仍在發生。圖源:網絡截圖

但在現實中,家屬向記者反映,劉韓博老師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或已解除強製措施,並且案件卡在公安機關將案件移交至檢察院起訴階段近一年時間。

對此,上海靖予霖律師事務所黃洪連律師認為,若犯罪嫌疑人被采取刑事強製措施,“理論上相關司法機關需要在強製措施期限內將案件辦結,但若對嫌疑人的強製措施解除後,案件仍可以繼續辦理。”不過,黃洪連表示,刑事訴訟案件,涉及罪與非罪,一般來說應當以盡快辦結為原則,不應該拖太久。

黃洪連也提到,若案件在公安機關偵查終結,可能會出現兩種可能,“一種是移送檢察院進行起訴;另一種就是可能不符合移送起訴的條件,如不構成犯罪、證據不足,或不負刑事責任等各種法定原因,那麽就可能要走撤銷案件程序。如果構成行政違法的,可以進行行政處罰。”

對於家屬提到的“法院提前介入”,黃洪連解釋稱:“嚴格來說,法院提前介入是不應該的,法院作為中立的裁判者,在案子還未起訴上來,進入法庭,甚至證據都還不確定是怎麽樣的時候,是不適合對案件進行定性的。”

就劉韓博老師一案,黃洪連坦言,從法律角度看,網絡暴力首先需要區分違法的輕重程度;其次該案中還需要證明劉韓博的死因與“網課爆破”之間的因果關係,“若無法證明因果關係,就可能會疑罪從無。”

據劉韓博老師家屬透露,公安機關認為劉韓博的死因與“爆破行為”存在間接關係。對此,付建表示被害人死因與“爆破行為”之間是否有直接因果關係,需要考慮根據一般的社會生活經驗,作為普通人在麵對這種情況時的心理狀態,代入受害者的視角去判定,考察網絡爆破行為與自殺死亡結果之間是否具有“相當性”,“相當性是指該行為產生該結果在日常生活中是一般的、正常的,而不是特殊的、異常的,隻有符合相當性,才能認定因果關係的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