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有漲跌,房市這些年也經曆了高峰低穀。和那些手握好幾套房投資的炒房客們不同,一套自住的剛需房,曾是無數漂在一線城市的年輕人奮鬥打拚的終極夢想。
然而時過境遷,他們中的一些人在經曆了人生的種種“變故”後,房子從一種“信仰”,降級為潛在的負資產和資金回籠的手段。還有人準備離開北京,也決定不再為房而活。
交易完成的那一刻,北漂夢也結束了
已過而立之年的曉亮,曾是“邊租房邊供房貸”大軍的一員,出身工薪階層家庭的他,雖然在業內有頭有臉的互聯網公司供職,拿著一份可觀的薪水,但苦於預算有限,當初為了早點上車,房子隻買在了大興。
從在北京住地下室,到擁有一套90多平的房子,曾是他在大廠996的唯一動力。
“那個時候每周唯一的休息日,都是在看房中度過的。”曉亮上車的2017年,正處於北京房價的上漲周期,在他和父母的認知裏,早日上車,就是為日後省錢。
“當時的首付把我爸媽的積蓄都掏空了,我心裏挺愧疚的,他們安慰我,隻要我能在北京站穩腳跟,就什麽都值得。”
父母為房子出錢又出力,曉亮那時候工作忙,裝修都是他們在操持。“你能感受到他們是真的傾注了心血在裏麵”,如今每每回想起這些,他都覺得辜負了父母的苦心。
房子住了不到半年,他就因為通勤原因住回了公司附近,“上下班單程一個半小時,每天穿越大半個北京去上班,實在吃不消。”
租房歸租房,前些年曉亮從沒想過要賣房,“好不容易有個窩,雖然位置不太好,大不了以後置換唄。”
2023年年中,他所在的部門遭遇了“連鍋端”,除了轉崗的管理層,剩下的人無一例外全部被裁。雖然公司支付了一筆可觀的補償金,足夠他不找工作也能在北京過上半年,但曉亮形容,這件事像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以前覺得努力工作就能留在北京,改變命運,可是這些在時代的變化莫測麵前,好像真的不值一提。”他覺得北漂這些年像是一場夢,而這個夢中結下的“果實”——一套房子,在夢醒的時候終究也不是屬於他的。
“我人都不想在這呆了,房子隻是多個累贅罷了,況且如今的房市,一言難盡。”
做出賣房的決定無疑是艱難的,曉亮瞞著父母把房子掛了出去,然而半年都問津者寥寥,他還要應付中介時不時的降價PUA。
“中介現在生意也不好做,過去我是作為買家被他們的話術牽著鼻子走,沒想到現在身份換成了賣家,卻是有價無市了。”
“現在賣房講究一個機緣”,以曉亮的經曆來看,很多時候不是你的房子夠不夠好,而是能不能碰到合適的“有緣人”,就在他差點決定再自降80萬的當口,終於有人“接手”了。
“我從最開始對市場盲目樂觀,到被中介渲染的焦慮裹挾,再到最後不經意間出手,交易完成的那一刻,有種大夢初醒的恍惚感。”
虧是虧了80萬,“就當前東家的一半賠償金貼進去了吧,算是我為曾經的北漂夢,付出的學費。”
“和百萬單身公寓一起出手的,還有我對婚姻的幻想”
房子給Lucky上的一課,更加現實。
作為在北京買房的單身女性,Lucky曾經堅定地認為,一套自住的小房子,是外地女生能夠在北京結婚的重要籌碼。
“在北京找對象大家都現實得很,你有沒有房,有沒有京戶,比單純的外貌和學曆重要得多。”北漂的這些年,她靠這套東五環外的Loft賦予的底氣堅持下來。
公寓也在不經意間見證著她戀愛觀的變化,“可能真就像弗吉尼亞·伍爾夫所言,每個女性都應該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
交往的第一任男友,她曾經非常慷慨地邀請他住進自己買下的公寓,因為沒什麽貸款,她沒跟對方收房租。“那個時候真的單純,從沒算過經濟賬,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戀愛腦吧,我覺得我們在北京有一個家,這不是很好嗎,誰出錢有那麽重要嗎?”
然而同居一年多之後,前男友就出軌了,寧願每月全款租房都要從Lucky的免費公寓裏搬出去。“這件事對我的打擊太大了,父母知道我沒跟對方收房租後把我痛罵了一頓,他們覺得是我自己跌價才讓男朋友跑了。”
麵對第二任男友,Lucky學聰明了,同居一開始就跟對方提出象征性支付房租,“他經濟條件不錯,我們交往期間的生活開銷基本是他付”。本以為這一次可以“水到渠成”地走向婚姻,但在對方向Lucky求婚的前夕,她自己退卻了。
“我說不清是哪裏不對,可能因為他是金融男吧,很多時候都特別理性克製、權衡利弊,而我本質上多少有點文藝女青年的底子在,我從他那裏感受不到多少情感的濃度。”
“就好像我的這間公寓,我以前總想著怎麽給它增加一些煙火氣和人味,可是到頭來卻發現,這似乎隻是我的一廂情願。”
Lucky今年36歲了,已經過了父母催婚最緊的階段,她身邊的閨蜜們離的離,散的散,“到了這個年紀,很多事情看的比之前要明白,比如人不是一定要結婚,也不是一定要紮根在某個地方,如果覺得孤獨的話,那這個地方便不可稱之為家。”
她決定離開北京,去泰國生活,一來是為了去東南亞尋找賺錢機會,另一方麵是為將來養老做準備。“我知道現在房子是有價無市,周圍人一直勸我先租出去,也算給自己留個退路,可是我對北京的念想都沒了,還要退路做什麽呢?”
過去的事情總要有個收場,Lucky的公寓入手時價格便宜,如今雖然房價下跌,從收益的角度來看,出手卻還是可以賺上一筆。“我不是那麽看重錢的人,行情好或者壞,於我而言不是那麽重要,我隻希望能把房子賣給會善待它的人,至於價格,如果人對了,我可以讓一些。”
“掛出來這幾個月,來看房的人裏有讓你中意的嗎?”
“有一對30出頭的新婚夫妻還不錯,兩個人都在出版行業工作,工資不高,但能看出他們對生活還保有一些熱情,其他人來看房,不出十句就要開始壓價,各種策略都有,但是他們挺不一樣的,他們是想在北京有個家,可以共同生活的那種。”
Lucky說,如果自己的房子可以幫助別人實現她過去的夢想的話,她願意“成全”,房價未來漲也好,跌也罷,她都不再關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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