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上次報道的時候我才44歲。今年過完春節我47歲，快50歲了。”2月14日，李海玉略帶興奮地告訴封麵新聞記者，她收到了廣東省湛江市人民檢察院的書麵告知，她追尋了26年的“凶手”易某華，因涉嫌故意殺害她的弟弟李煥平，被移交檢察院審查起訴。

湛江市檢察院寄給李海玉的審查起訴通知（受訪者供圖）

1992年底，李海玉9歲弟弟李煥平被易某華從學校帶走。3個月後，警方在一片甘蔗地發現一具疑似屍體。李海玉的家人辨認後確定為李煥平，將屍體在當地落葬。

1997年，20歲的李海玉開始天南地北地追凶。期間她被人騙過錢，差點被拐賣，丈夫與她離婚，父親鬱鬱而終。2016年夏天，李海玉找到已經更名為易某青的易某華，與對方搭訕，之後網聊三年套取信息。

“2019年3月5日，他終於承認這兩個名字都是他。”李海玉說，2020年5月，易某華落網後供述了作案過程，但當年埋屍的地方多次施工，屍體已無法找到，案卷材料又丟失，無法形成證據閉環，易某華後被釋放。

“他們家就在我家的隔壁鎮，這兩年我一直焦慮失眠，聽力開始出問題。”李海玉說，這次易某華被移交起訴，希望能有一個確鑿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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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歲弟弟被人帶走後遇害

女子追凶26年找到改名後的嫌犯

1992年底，李海玉的父母在湛江承包甘蔗地的時候，收留了一名邵陽老鄉，雇請他砍甘蔗。“那時候這位邵陽老鄉說他名叫易某青。他幹了一個月，休息了兩天，算工資時要扣兩天的錢，他同我爸媽發生了爭吵，之後跑到學校，謊稱我媽病重，把我9歲的弟弟騙走了。”

3個月後，警方在離學校不遠的甘蔗地裏，發現了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那時候我媽媽回老家照看我和姐姐，我三姐和父親去看屍體。屍體已經殘缺，認不出來。但衣服是弟弟的，手掌上有個六指，也是弟弟的特征。”

李海玉說，父親將李煥平殘存的屍骨葬在一棵大樹旁，等待日後遷回老家，之後因為擔心李海玉和媽媽的身體，向她們隱瞞了李煥平遇害的信息，隻是私下在尋找易某青。而警方對易某青的通緝，遲遲未有結果。

李海玉說，易某青的老家就在她家隔壁鎮，她一直以為弟弟是被易某青拐走了。1997年，李海玉20歲，一邊外出打工，一邊打聽易某青的消息，一旦有消息就前往尋找，幾乎走遍了雲貴川和江浙、兩廣。

期間，有人騙過她的錢，有人以帶她找弟弟為由試圖把她拐賣走。“吃虧多了，我自己看破案劇，學習套話技巧，學會了四川話和一些粵語，外出的時候從來不跟別人起衝突，為了省錢都是睡公園或者火車站廣場。”

2016年，李海玉在易某青家附近蹲守時，突然與易某青打了照麵。“我當時很激動，有些發抖，使勁咬著舌頭強迫自己淡定。然後用工友妻子的身份搭訕，跟他套近乎，加了微信，才知道他已經改名為易某華。”

李海玉說，她花了3年時間與易某華網聊，經常有意無意地打聽他在什麽地方打工，以便隨時掌握對方的動向。直到2019年3月5日，易某華在微信上承認，易某青是他青年時期用的名字，兩個名字都是他。

李海玉與易某華的聊天記錄（受訪者供圖）

“自從弟弟出事後，我爸爸便一直鬱鬱寡歡，經常獨自出去半年、一年，沒幾年就去世了。我常年瘋了一樣出去找人，丈夫帶著女兒跟我離婚了。我一直以為能找回弟弟，還攢錢蓋了兩層小樓，後來沒錢了，蓋了一半。我想讓弟弟回來的時候還有個家。”李海玉說，直到2020年5月，易某華被警方抓獲，供述了殺害李煥平的過程，她才知道弟弟早已不在人世。

據當地媒體報道，易某華落網後懺悔稱“對不起那個孩子，被抓了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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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犯曾因證據丟失不被起訴

廣東省檢複查補充新證據移交追訴

2020年7月8日，湛江警方曾到埋葬李煥平的地方進行挖掘，但未找到李煥平的遺骸。

“我三姐當年去認過屍體。她說弟弟確實遇害了。”李海玉說，埋遺骨的位置多次種樹、修路，她也找不到準確位置了。警方撤離後，她用手在現場扒拉了好久，很想找到弟弟，哪怕是一根骨頭。

易某華被抓半年後獲釋回家。2021年2月，湛江市檢察院出具的《不起訴決定書》顯示，易某華被抓獲歸案後供述稱，1992年農曆10月某天下午將李煥平帶到邁車坎村村前的甘蔗地裏，用刀捅死李煥平後逃離現場。本案證據僅有易某華供述、證人證言及部分書證，其中部分村民的證言證實易某華將李煥平騙走，但無法證實易某華將李煥平殺害，作案現場僅有易某畢本人的供述，無其他證據印證；李煥平的姐姐稱，當年甘蔗地裏發現的屍體的手指特征與李煥平的六指特征類似，但因本案關鍵證據包括現場勘查筆錄、照片、屍檢鑒定及現場提取的作案刀具均已缺失，無法補正。且有證據表明，甘蔗園裏發現的屍體的身高、死亡時間存在多處疑點。檢察院在審查案件期間，要求公安機關窮盡辦法補充相關證據，包括尋找屍體重新作鑒定，但未能找到屍體。因此，根據現有證據，無法證明甘蔗園發現的屍體就是李煥平；本案的現有證據無法形成緊密、閉合的證據鏈條，未能排除合理懷疑，認定易華構成故意殺人罪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

李海玉說，她得知這一消息後經常失眠，聽力開始出現衰減。“我在毛坯房間裏養了20多條流浪狗，曾經想著訓練它們，把易某華騙進來咬死。但我還是想讓他受到法律製裁。這幾年一直在申訴。”

2022年11月，廣東省人民檢察院出具的《刑事申訴結果通知書》顯示，該院在立案複查過程中補充了部分新證據，該院認為現有證據足以認定易某華殺害李煥平的犯罪事實，易某華構成故意殺人罪，決定撤銷此前《不起訴決定書》，將案件移交湛江市人民檢察院依法層報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追訴。

2022年廣東省檢察院認定的犯罪事實（受訪者供圖）

李海玉表示，並不清楚補充到了什麽新證據，“我隻知道，當地警方在2022年2月重新去那附近尋找了一次屍骨。今年春節前，也就是2月6日，接到了檢察院電話通知，說易某華之前已經被逮捕了，案子移交給他們檢察院了，會寄一個文件給我簽字。2月14日，我收到這個文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