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家購物中心外的屏幕上正在播放微軟聯合創始人比爾·蓋茨去年6月會見習近平主席的新聞畫麵。GREG BAKER/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1998年，微軟在北京設立了一個先進的研究院，那是一個對科技和中國充滿樂觀的時代。

微軟為它聘請了數百名研究人員，它開創了微軟在語音、圖像和麵部識別方麵的工作，以及後來催生了ChatGPT等在線聊天機器人的人工智能。北京的這個研究院最終成為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工智能實驗室之一。微軟的聯合創始人比爾·蓋茨稱，這是一個挖掘中國“智力人才寶庫”的機會。

但四名現任和前任微軟員工表示，隨著中美在引領世界技術未來問題上的緊張關係加劇，至少在過去一年裏，微軟高層——包括首席執行官薩蒂亞·納德拉和總裁布拉德·史密斯——一直在討論如何處理這個備受推崇的研究院。

知情人士說，美國官員質疑微軟在中國維持一個800人規模的先進技術研究院是否合理。微軟表示，它已經在該研究院設置了安全護欄，限製研究人員從事政治敏感的工作。

總部位於華盛頓州雷德蒙德的微軟表示，它還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溫哥華設立了一個該研究院的分部，並將把部分研究人員從中國調到那裏。兩名知情人士說，如果有更多的研究人員需要搬遷，這個分部是一個備用設施。四名知情人士說，關閉或轉移研究院的想法已經出現，但微軟領導層支持將該研究機構留在中國。

“我們一如既往地致力於這個研究院和這個團隊的世界級研究，”微軟研究院的負責人彼得·李在聲明中說。該研究院在全球擁有八家研究機構。他還表示，“我們沒有討論或主張關閉微軟亞洲研究院，我們期待著繼續我們的研究議程。”微軟亞洲研究院是北京這家研究機構的正式名稱。

微軟北京辦事處。其他美國科技公司近年來減少了在中國的業務。THOMAS PETER/REUTERS

微軟的爭論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為除蘋果和特斯拉之外，該公司是在中國站穩腳跟的少數美國大型科技公司之一。隨著中國國內科技產業的發展以及與美國地緣政治緊張局勢的加劇，穀歌等美國公司減少了在華業務。Facebook和X等其他美國社交媒體網站多年來一直在中國被屏蔽。

微軟旗下的領英於2021年關閉了在中國的職業社交網絡，理由是合規要求越來越高。盡管受到嚴格審查，但微軟的搜索引擎必應一直是中國唯一的外國搜索引擎。微軟還為中國企業客戶提供Windows操作係統、雲計算和應用程序。

五名知情人士說，微軟已經就該研究院的未來討論了好幾年。隨著人工智能的崛起和美中敵對情緒的加劇，它已成為國家安全擔憂的目標。知情人士說，假設的風險是中國可能對該研究院進行黑客攻擊或以其他方式滲透，或是研究人員離開微軟，加入與政府密切合作的中國公司。

兩位知情人士說，拜登政府過去兩年起草了一項禁令，禁止美國對在華開發敏感技術的公司進行新投資，因為北京可能會利用這些技術來增強其軍事實力。（8月發布的擬議規則尚未最終確定。）

今年9月，在一個關於人工智能的小組委員會聽證會上，參議員們向史密斯詢問了微軟與中國的關係。他說，中國占微軟銷售額的1.5%，上一財年的銷售額為2120億美元。

微軟麵臨“一個棘手的平衡挑戰”，《芯片戰爭》(Chip War)一書的作者克裏斯·米勒表示，該書講述了科技地緣政治史的發展。“他們要考慮政治體製接下來會把信任放在哪裏。”

白宮拒絕置評。

蓋茨任命出生於台灣的人工智能專家李開複領導建立了北京的微軟研究院。（李開複後來離開微軟加入穀歌，現在經營著一家風險投資公司。）

2015年，習近平先生與微軟首席執行官薩蒂亞·納德拉一起參觀微軟位於華盛頓州雷德蒙德的總部。POOL PHOTO BY TED S. WARREN

該研究院匯集了不同領域的許多頂尖人才，他們探索了語音識別、計算機視覺和自然語言理解等技術，這都是人工智能發展的基石。一些研究者後來在阿裏巴巴、百度和騰訊等中國科技巨頭擔任要職，還有人幫助創立了曠視科技等初創企業，曠視科技是一家麵部識別技術公司，幫助中國打造出龐大的國家監控係統。

微軟在2018年宣稱，過去十年該公司在中國的研發投入超過10億美元。北京研究院的技術人才和創新成果正是微軟持續投入的關鍵內部動力。

但該研究院的成功和聲望也引起了華盛頓的關注，白宮以國家安全為由，越來越多地限製中國獲取關鍵技術。

微軟領導層曾討論過要如何應對緊張局勢。知情人稱，蓋茨長期以來一直支持北京的研究院，他仍與公司高層保持定期聯絡，並讚成全球參與戰略。去年6月，他訪問了中國並會見了習近平主席，習近平對他說，“你是我今年在北京會見的第一位美國朋友。”

兩位知情人表示，包括彼得·李和首席技術官凱文·斯科特在內的微軟技術和研究領導者也都支持該研究院，稱其已經取得了關鍵的技術突破。史密斯也支持該研究院。

微軟研究院負責人彼得·李支持北京研究院的運營。MERON TEKIE MENGHISTAB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微軟首席技術官凱文·斯科特也是北京研究院的支持者。RUTH FREMSON/THE NEW YORK TIMES

“曆史的教訓是，隻有向世界學習的國家才能成功，”史密斯在聲明中表示。“安全護欄和管製至關重要，但參與仍不可或缺。”

知情人稱，微軟近年來對中國研究者可以從事的項目進行了限製。他們透露，去年秋天，微軟不允許中國研究者加入可以提前使用GPT-4的小型團隊，GPT-4是微軟合作夥伴OpenAI研發的先進人工智能係統。

微軟稱，公司也對該研究院在量子計算、麵部識別與合成媒體方麵的研究工作進行了限製。同時，微軟還宣布禁止雇用中國軍方下屬大學的學生及研究者，也不能與他們合作。

（《紐約時報》上個月起訴了微軟和OpenAI，指控其人工智能係統的訓練侵犯了版權。）

兩位了解該研究院內情的人表示，在溫哥華的分部，研究者可以自由接觸關鍵技術，包括從事尖端研究所需的計算能力和OpenAI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