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特區國家動物園的熊貓

中國外長近日表示準備讓大熊貓重返美國的加利福尼亞州。這預示著“熊貓外交”的重新開始 。在中國管控嚴格的社交媒體上，一些網民們激烈反對“熊貓外交”。與此同時，加州舊金山市政府表示，希望能促成大熊貓的到來，“增進我們的友誼”。“大熊貓”一直被中國政府當成“友誼的使者和橋梁”，可以“拉近中美人民的心靈距離”。在美中競爭日漸激烈的時代，大熊貓還能擔負得起這樣的使命嗎？

加州舊金山和聖迭戈兩城市爭奪大熊貓

自1月5日中國外長王毅在紀念中美建交45周年活動致辭時表示，中方已做好大熊貓年內重返加州的準備後，大熊貓可能返回加州的消息立即成為加州地方媒體爭相報道的的焦點。自從加州聖迭戈動物園於2019年將最後兩隻大熊貓歸還給中國後，加州一直再沒有大熊貓。

加州電視台KGO-TV的記者和主持人林迪昂（Dion Lim，音譯） 1月8日在自己的X平台激動地宣布，“舊金山可能會獲得一隻大熊貓。好幾個消息來源告訴我，舊金山和聖迭戈在爭奪中國的大熊貓，但是，他們相信，鑒於舊金山主辦過亞太經合組織會議（APEC)，應該稍勝一籌。”

她在X平台上也提到了舊金山市長倫敦·布裏德（London Breed）為此付出的努力。

舊金山市長辦公室1月8日在給媒體的一份聲明中說：“在亞太經合組織會議（APEC）召開前幾個月，市長就開始與中國政府交談，希望促成（租借熊貓）這一寶貴機會。她還利用APEC期間與中國政府代表的每次互動機會進一步討論此事，最後，她在舊金山國際機場停機坪上向習近平主席告別時直接向他提出請求。”

布裏德市長去年12月1日再次寫信給中國領導人習近平時表示，舊金山的動物園非常願意接待這些“受人尊敬的外交官--大熊貓”。她希望“增進我們的友誼，讓我們的年輕人受益匪淺，並繼續共同努力保護大熊貓。”

根據美國全國廣播公司聖迭戈分台(NBC 7-San Diego)1月10日的報道，聖迭戈動物園也在努力爭取大熊貓重返該動物園，但是，不清楚聖迭戈市長是否也為此在努力。

大熊貓無法解決美中的根本問題

針對“熊貓外交”能否再次拉近美中民眾之間的關係，美中關係全國委員會主席斯蒂芬·奧林斯（Stephen Orlins）通過電子郵件表示：“美國人仍然蜂擁而至地去看熊貓。這些訪問間接地培養了人們對中國的積極看法。雖然熊貓外交不能解決美中關係的根本問題，但它們重要的象征意義及其返回美國所呈現的形象，有助於改善中美關係。”

他說，美國地方政府和動物園仍然熱衷於接納大熊貓，並對租借大熊貓能帶來的旅遊感興趣。美中關係全國委員會是去年11月15日習近平在舊金山會見美國商界晚宴的主辦者之一。也是在這次晚宴上，習近平第一次暗示中國可能會重啟“熊貓外交”。習近平在晚宴上表示“大熊貓是中美人民的友誼使者。我們願繼續同美國開展大熊貓保護合作，努力滿足加州人民的願望，增進兩國人民友好感情。”

美國人對大熊貓的喜愛在去年九月首都華盛頓的國家動物園的三隻大熊貓返回中國前，從來告別的民眾的不舍中可見一斑。在熊貓離開前，熊貓的粉絲紛紛來到熊貓館前和它們告別。有數百人在網上分享了他們最珍愛的與熊貓有關的記憶，有些人家裏好幾代人都是熊貓愛好者。

網名為斯考特（Scottie）的居住在俄亥俄州的美國大學生在短信中表達了他對熊貓的熱愛。“美國人很喜歡大熊貓！”他說。斯考特很小的時候與父母一起來到華盛頓的動物園看大熊貓。他還記得當時動物園的熊貓館前人山人海，好多人都興奮地看著熊貓的一舉一動。他告訴美國之音，他知道熊貓是中國的象征，“許多中餐廳都用熊貓圖案來做廣告”，但他對於美中關係和熊貓背後的政治意義並不了解。

雖然如此，美國民眾對大熊貓的故鄉中國的看法卻越來越負麵。皮尤中心去年四月公布的民調中，83%美國民眾對中國抱持負麵觀感。調查發現，中國民眾對美國的看法同樣負麵。

“熊貓外交”遭到中國網民反對

與美國人期盼大熊貓返回美國形成對照的是，在王毅宣布大熊貓或於年內重返加州的的新聞在微博發布時，卻得到了網民的一致反對。在微博的評論區不少網友表示不滿，稱拒絕“熊貓外交”。

有近一百萬粉絲的民族主義博主“衝鋒號角”發布的微博下，人們紛紛留言道“反對熊貓外交”，甚至開始指責做出此決策的領導，表示“就領導同意，別人都不同意”，“強烈反對！越來越軟骨頭！”等。還有人提醒說：“大熊貓丫丫被虐待知道吧，看看回國後的狀態”。

“丫丫”是中國租借給美國田納西州孟菲斯動物園的一隻大熊貓。去年2月，孟菲斯動物園的另一頭大熊貓樂樂突然死亡曾引發中國網民的氣憤和擔憂。雖然經調查樂樂是因為心髒疾病而死，但一些網民卻指責美國動物園出於反華情緒有意虐待來自中國的熊貓。當時，很多人以美方存在虐待熊貓的情況為由，請願呼籲將同在該動物園的“丫丫”和其他旅美的大熊貓帶回中國。在輿論嚴格控製的中國，這樣的情緒大量流露很難說沒有政府背後的縱容。

其實在習近平暗示中國可能會讓大熊貓返回美國時，中國網民中就有了反對的聲音。當時，與該決定有關的“白宮稱歡迎大熊貓重返美國”衝上微博實時熱搜時，評論就是一片指責。中國新聞社的賬號“國是直通車”發布的微博下，最高讚的評論寫道：“歡迎美國來中國消費交稅，然後熊貓的事免談了謝謝啦”。

中國對美國的“熊貓外交”始於1972年。理查德·尼克鬆（Richard Nixon）總統“破冰”訪華後，美國送了一對大熊貓給美國。後來，中國也曾向許多其他國家贈送或租借大熊貓。中國官方認為，“熊貓外交”是“最有影響力的公共外交”，“極大地改善了中國的國際形象”。

美國曾經有四個動物園有大熊貓，分別位於首都華盛頓、加州的聖迭戈、田納西的孟菲斯和喬治亞州的亞特蘭大，但因租賃合同到期後，華盛頓、聖迭戈和孟菲斯動物園的大熊貓陸續返回中國。目前，亞特蘭大動物園是美國唯一還有大熊貓的地方。亞特蘭大的熊貓租賃協議預計今年到期，如果不能續約，該動物園的四隻大熊貓也有可能返回中國。

大熊貓因協議達成來美，因協議期滿而返華，本來無可厚非，但是由於美國的大熊貓陸續離美返華恰逢美中關係日益惡化、雙方爭吵多於合作之際，因此，很多人認為，中國對美“熊貓外交”已經壽終正寢。

因中國官方經常反轉立場，政府立場遭到“反噬”

分析人士指出，中國網民們反對政府重啟“熊貓外交”是體現了此前反美輿論導向的反噬，愛國情緒被煽動起來的網民們一時間難以接受官方立場的反轉。

中國的時政博主李天一（筆名）告訴美國之音，中國關於熊貓外交的輿論導向的變化是近年來輿論快速變化的例子之一。“網民的愛國情緒被煽動起來之後，很難一下熄滅，因此，當他們發現政府的做法沒有符合自己的預期之後，轉而會去責怪政府。從毛時代，到江胡時代都有這樣的先例。”他說。

這樣的輿論反轉和反噬在美國前議長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2022年8月訪台以及2023年9月日本打算把核廢水排入太平洋時都發生過。

佩洛西訪台前夕，《環球時報》前總編輯胡錫進在微博上提出了“如果驅離無效，就可以擊落它們”的好戰言論，獲得了中國網民的一致叫好。但因為解放軍在佩洛西訪台時並未做出此類激進舉動，中國國內充滿了對中國官方的指責之聲。

日本核廢水事件在中國互聯網上發酵，連日本料理店和日本化妝品都在中國遭到抵製，但是隨著習近平在APEC會議期間和岸田首相會麵，同意通過磋商談判找到解決核廢水問題的合適途徑，中方不再鼓勵這樣的輿論。

由於中國經濟的惡化，外界估計，習近平政府2024年會繼續“魅力攻勢”，重啟“熊貓外交”應該是“魅力攻勢”努力的一部分。

去年初到達加州的中國人周雨告訴美國之音，自己不喜歡熊貓被標簽化，淪為中國政府的政治工具。針對中國愛國網民反對政府的“熊貓外交”，他表示：“這些持反感態度的網民，或許有一部分是真的喜歡小動物的，但沒有什麽作用，中國政府決定的事情，從來也不會因為中國人反對就不去做了。”

從事金融分析工作而經常關注互聯網動態的張凝（化名）告訴美國之音，她和周圍的同事和朋友幾乎都沒有在關心“熊貓外交”，更多的人感到了中國的經濟下行帶來的壓力，有種疲於奔命的感覺。

“問一下周圍的人，沒有人對未來樂觀的，大家都很難”，她說。她的不少朋友已經在前幾年打擊教培、遊戲等產業時被波及，現在她所從事的金融業也不景氣，“頭上還壓著這麽多的房貸”。她告訴記者，身邊的人要不已經被裁員，要不麵臨著降薪的壓力，要不麵臨行業發展不景氣的問題。

她說，她希望與其采取“熊貓外交”這樣象征意義更多的策略，不如像前幾年那樣，和西方國家在經濟上合作更緊密，以提振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