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狗狗上天堂:為永生的Cheems辦一場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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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ems的確隻是一隻小狗,但他帶給我們的溫暖和人文關懷卻比大多數人類帶給我們的都要多。”」

8月18日,知名柴犬Cheems的原型Balltze在一場手術中去世,享年12歲。

或許你一時反應不過來Cheems是誰,但隻要你混跡過互聯網,就一定見過這隻憂鬱中含著笑意的狗子。

它有時戴著鬥笠,手拿太刀,有時化身芝士漢堡,但更多的時候,Cheems隻是乖巧地蹲在地上,臉上盡是高深莫測的微笑。

(@Balltze)

Cheems不會說話,因此很難對於自己不長的一生做出些什麽評論。或許他曾經思考過,自己作為一個互聯網meme(迷姆),會不會很快被大家所遺忘。畢竟,人類總是在持續生產量大管飽的數字垃圾,而絕大多數的meme都活不過一周。

但事實是,Cheems作為一個meme的生命力已經遠遠超乎了每一個人的想象。

從2017年一炮走紅開始,Cheems的文化形象就在持續迭代。直到他去世前,Cheems的意義早已不隻是一隻呆萌的柴犬,而是承載了更多的現實文化意義。

(Cheems與自己的照片)

這隻最早在外網成為網紅meme的小狗,最終卻在中文互聯網上成為了無數中國年輕人的情感投射對象。

Cheems去世後,紀念他的視頻在這幾日頻繁登上B站熱榜,每一個關於Cheems的熱門二創視頻評論區都湧入了成千上萬條最新的悼念評論。

(B站紀念視頻)

Cheems或許隻是一隻普通小狗,但廣泛豐富的二創作品將他變成了一種文化現象。以至於當他猝然離開時,我們隻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個一直以來陪伴我們的朋友。

2017年,Cheems的照片第一次被主人放到了網上,他不知道從那一刻起命運的齒輪就已經開始轉動。一個互聯網創造的童話,就這樣降臨在了單純的Cheems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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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柴犬的互聯網漫遊

2017年,Cheems的主人將他的照片上傳到了網上。照片中,Cheems端坐在地上,表情中狡黠裏又夾著一些憂鬱。這一刻,他隻是一隻普通的柴犬,但他即將領會到人類互聯網的魔力。

(@Balltze)

最初,人們將Cheems用在一些漫畫圖片中,充當一些配角。因為Cheems的出道照片很像一塊金黃色的奶酪,於是人們以奶酪(Cheese)為原型,稱他為Cheems。

雖然這個時候Cheems還算不上什麽表情包明星,但這些Meme為Cheems的日後形象奠定了基礎,即一隻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小狗。

(外網梗圖cheemsburger)

Cheems成名的機會很快就來到了,在國外的Reddit平台上,有網友開創性地將Cheems和表情包界頂流肌肉柴犬doge放在了一起,並配上了對比性的文字。

這張圖隨即產生了病毒式的傳播效果,無數以此為模板的梗圖被大量創作出來,就連中文互聯網上也第一次大規模出現了關於Cheems的梗圖創作。

(cheems與doge)

Cheems憑借這一係列的梗圖在中外年輕人中一舉成名,成為與前輩網紅doge齊名的表情包柴犬。

強壯而自信的doge和可愛而弱小的Cheems擺在一起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Cheems身上那種可憐但狡黠的特質被最大程度地發揮出來。而梗圖中的文字,則讓Cheems搖身一變,成為了當代年輕人形象的代表。

(cheems與doge)

Cheems為何能代表當代年輕人呢?大概是出於一種普遍的自嘲心理,似乎戰後每一代年輕人都有一種“垮掉一代”的自我體認。

畢竟,我們這一代沒有世界大戰,沒有愛之夏,沒有轟轟烈烈的經濟大潮,甚至都沒有大張旗鼓的經濟蕭條。

當一切都是如此的溫吞而沉悶,人們的精神總要有一個出口,來對抗幾乎是和物質豐裕必然同時到來的精神無聊。這個時候,人們想起了長得很像奶酪的Cheems。

(cheems與doge)

Cheems的眼神裏,似乎永遠充滿著清澈的愚蠢,他憂鬱、可愛,他不諳世事。我們很難用一兩個詞來形容某一世代的年輕人,但Cheems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與肌肉柴犬doge進行對比的Cheems,是他最為深入人心的形象,但這並不是Cheems形象的最終定格之處。

真正賦予Cheems中國本土意涵的二創作品,是2021年發布於B站的兩個視頻動畫,分別名為《“你是小醜嗎?Cheems”》和《“cheems,你要去碼頭整點薯條嗎?”》。

(B站二創作品)

這兩個視頻的播放量都在千萬級,可以說是奠定了Cheems在中文互聯網上良好的群眾基礎。

在這兩個出自不同作者之手的二創作品中,Cheems的角色形象和生活遭遇都是近似的,他從小按部就班地讀書考試,畢業後進入大城市工作,並在自己的勞動被資本異化之後對於人生道路產生了懷疑......

在無數交織纏繞的時間線裏,Cheems都曾麵臨精神世界的崩塌,想要一了百了,但最終都在家人/朋友/存在主義的幫助下挺了過來。

每一個故事的內核都是相似的,但當滿屏的彈幕“謝謝你,狗子”出現時,你還是會為Cheems一遍又一遍地流淚。

(B站二創作品彈幕)

B站的受眾群體中,還在上學的學生和剛工作不久的年輕人占了大多數。他們的學習生活經曆就注定了他們會被這類Cheems的現實主義作品所打動。

借由這一類別的二創視頻,Cheems的形象完成了從舶來品到本地化的轉變。Cheems不再是一代年輕人的模糊意指,而是進入到了具體的中國社會現實裏。

(B站視頻彈幕)

青年人的自嘲,變成了對於現實矛盾的追問,做題、996、房貸這些東亞普通青年的人生坐標成為了Cheems二創作品的養料,觀眾們在為Cheems流淚的同時,又何嚐不是在為自己而哭呢?

Cheems的形象,由此變得具有普世意義,他既可以是勸慰人們好好活著的正義使者,也可以是為生計所累的都市打工人。他既是一隻沒有煩惱的快樂小狗,也是不如意事常八九的你和我。

(@Balltze)

這一切的一切,Cheems或許都不知道,畢竟他隻是一隻不會講話的狗子。他會笑,會哭,當然也會生病,會衰老。

所以在8月18日這個普通的日子裏,Cheems永遠地離開了。這一次,他不會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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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永生的Cheems辦一場葬禮

cheems離開後,人們為他搭起了電子靈堂,並到每一個跟Cheems有關的視頻下麵留言“謝謝你,Cheems”。或許有的人會感到疑惑與冒犯,為什麽一隻小狗去世了也值得人們如此大動感情?

(B站視頻)

B站網友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其實已經很充分,因為先賢說過,隻要逝者做過有益的工作,我們就要用這樣開追悼會的辦法來寄托我們的哀思,來讓我們的隊伍更團結。

(B站網友評論)

Cheems作為不僅為廣大人民群眾帶來了歡樂,還在多部現實主義二創作品中擔任主角,發揚了反抗不公的精神,鼓舞了無數對生活道路感到迷茫的人。這樣的Cheems,難道不值得人們付出感情去悼念嗎?

人們對於Cheems喜聞樂見,是因為他抒發了一種集體情緒,人們對Cheems的去世感到悲慟,也是因為一種集體情緒。

(Cheems照片)

這種集體情緒或許還不同於其他名人去世時人們的那種悼念之情。

在互聯網時代,恐怕大多數時候我們對於名人的悼念都隻是借著悼念的名義在進行自我表達和自我呈現,悲傷情結隻是包裹自我表達的一層外殼。悲傷是必需的,自我表達則是需要掩藏的。

但人們在悼念Cheems的時候則絲毫不掩飾這種自我表達,因為當集體的自我表達升華成行為藝術時,隱藏就變得沒有必要了。

我們熱愛、懷念Cheems,不是出於社交表演的目的,而是發自內心想給一位陪伴多年的朋友辦一場轟轟烈烈的送行。

(微信網友評論)

每個人心裏都明白,去世的Balltze當然隻是一隻普通小狗,與互聯網上的Cheems沒有半毛錢關係,但由於我們將自我投射在了Cheems身上,因此Balltze的離世反而比一位名人的離世更讓我們感到悲傷。

而比悲傷更盛大的,是人們毫不掩飾的自我表達,獨屬於當代的互聯網精神在此全數呈現。

Cheems的確隻是一隻小狗,但他帶給我們的溫暖和人文關懷卻比大多數人類帶給我們的都要多。

雖然很不想承認,Cheems長得不像人,叫聲不像人,跑起來也不像人,但他的確比一些人更像人。

(Cheems)

在經曆了社會的剝奪與規訓後,人們無奈地向現實權力交出了他們所有的一切,包括30年的青春、健康、精力與時間。站在自己隻剩殘垣斷壁的精神世界裏,你看到一個頭戴鬥笠、身負太刀的身影。

這麽多年過去了,隻有狗子依舊掛著靦腆而天真的微笑。他不希求從你那兒獲得什麽,他隻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上依舊有人愛著你,以及,他希望你能快樂。

(Cheems梗圖)

現在,他要離開了。我們沒有留住他的方法,隻能留下一句“謝謝你,Cheems。”

這句話還會成百上千次地出現在互聯網上,因為在喜愛Cheems的人們心裏,我們隻不過是為一件已經永生的事物辦了一場宏大的葬禮。

隻要年輕人們一天不擺脫生活的無意義感,仍舊想退出這場沒有盡頭的遊戲,Cheems就還會在互聯網上繼續活躍著。

(Cheems梗圖)

到那時,會有人不再年輕,也會有新的年輕人開始創造新的meme。但無論是我們,還是Cheems,都已經見過最美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