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封在即,夜裏的武漢人在努力生活
文章來源: 中國新聞周刊 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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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的武漢是什麽樣呢?
醫護人員撤離、商場恢複營業、熱幹麵訂單暴增、路上開始擁堵……因疫情沉寂了兩個多月的武漢正在重啟。
據國家衛健委,截至4月2日24時,武漢現有確診病例983例。這是武漢確診病例首日降至1000例以下,伴隨數據公布的,還有市區裏更多商圈開業、企業複工的向好消息。
可夜裏的武漢是什麽樣呢?市裏是否像白天一樣熱鬧?市民生活是否回歸往常?4月8日正式解封前,中國新聞周刊拍下了武漢夜晚的樣子。
(照片拍攝於3月31日-4月2日)
三名年輕人在武漢標誌性的商業步行街“楚河漢街”拍照。
21:00的楚河漢街有些冷清。本該營業到22:00的店鋪按防疫要求早早打烊,街上沒有顧客,負責檢測體溫的工作人員撤了大半。
三三兩兩的年輕人在街上閑逛,拍照、打鬧,分享各自的隔離生活。武漢的娛樂場所尚未恢複營業,絕大部分餐飲店又不允許堂食,街邊咖啡店的戶外桌椅便成了他們此刻會麵聊天的最佳場所。
偏僻的街邊,幾名武漢市民正在用方言聊天。
小巷裏的夫妻店擁有更自由的打烊時間,但不具備和大商場一樣規範的防疫措施。受經濟能力和防疫認知限製,很多副食店老板既不備體溫槍,也不會要求顧客出示健康碼。生意冷淡的夜裏,他們會摘下口罩,自如地在街邊吃飯、抽煙。
餐飲夫妻店連開門都是難題。以特色美食熱幹麵為例,即便用戶需求龐大,除當地熱幹麵連鎖品牌蔡林記外,大部分個體門店至今仍未複工。
冷清的街邊,被問到門口黃衣男士正在吃的熱幹麵,卷簾門開了一半的熱幹麵店店主表示那是從別的地方買的。看顧客失望離去,她追出門補了一句“對不起啊”。
獨坐店內的漁具店老板
洪山區的漁具店沒什麽顧客問詢。穿皮鞋來上班的店主,始終沒清理門口散在地上的商品。夜色漸深,他一心看手機,絲毫沒有換個姿勢或起身打烊的意思。
武漢從不缺垂釣者。疫情期間,武漢人戴口罩釣魚的場景曾讓不少網友表示被“治愈”。相比之下,除了一位漁具店老板接受新冠疫苗實驗登上新聞,這個在江城一向生意不錯的行業並沒獲得更多關注。關門兩個多月,沒人知道他們虧了多少。
書店裏陪女兒做作業的女店主
東西湖區的一家書店剛剛開門,二手書隻賣十幾元,進店的人很少空手而歸。店主的女兒在屋裏做作業,卷子摞得和頭一樣高,顧客心領神會,翻書、掏錢的動作輕了很多。
女店主稱自己沒出嫁時就開始經營這家書店了,“孩子他爸喜歡看書”。疫情的確讓她損失了不少錢,但書店光景不好早已不是一兩年的事。“現在學生買書要看出版社,老師布置一篇文章,都讓到網上找。”她說:“前幾年我就想關停了,這不是為了孩子上學嘛,就像現在,沒什麽人,還得開業嘛。”
一名保安坐在通往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的路上
武漢大學計算機學院官網曾於3月23日發布《計算機學院關於做好教職工有序複崗工作的方案》,要求“學院內設機構副主任以上幹部即刻返漢,謀劃開學準備”。這一度被看作武漢的大學開學的信號,然而到了4月,通往武漢市區內大學的路依然是封鎖狀態。
圍欄內不見學生的身影,隻有一名保安坐在空曠的路邊。他正在看手機裏的視頻,音樂聲蓋過了對麵林子裏的蛙聲。
沙湖公園的保安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準備下班回家。
街邊治安崗亭保安的最愛是有聲書。他的崗位在臨江的橋下,附近是沙湖公園和行人上橋的樓梯。疫情暴發前的夜裏,很多市民會在公園和橋上散步,如今四周無人,橋下陰冷,他便把小說聲音一點點放大。
截至目前,除4月3日恢複營業的花博會景區外,武漢暫無其它景區恢複營業。知名景區黃鶴樓的保潔人員自3月28日開始上班,表示景區現隻對部分醫護人員開放,何時正式恢複營業還是未知。
崗亭裏的保安關掉了小說。下班時間到了,他倒掉剩下的茶水,將自帶的小茶壺小心放在自行車筐裏。鎖門時,他沒有關掉崗亭的燈。
沒有顧客時,加油站的員工選擇獨自散步。
洪山區的加油站還遠沒到下班點。車輛陸續停下加油,工作人員很少有大塊時間進屋休息。
武漢馬路上的車輛正在不算增加,白天的部分核心路段甚至會出現堵車情況。隻是網約車仍未恢複運營,無車市民暫時隻能依賴公共交通設施。
夜晚的情況則有所不同。有個別無法複工的市民,會在車內顯眼處安一盞寫著網約車品牌名稱的LED燈。主幹馬路和公交站旁,他們隨時停下,搖下車窗,詢問路人是否需要打車時,都立刻加一句“放心,絕對不是黑車”。
終於下班的光穀員工,自行車騎得飛快。
在位於東湖區的光穀,不少上班族選擇騎自行車回家。據媒體報道,截至4月2日,這個被稱作“中國光穀”的知名新技術開發區已有200餘家互聯網企業複工,累計已批複複工企業超8000家。
附近的世界城光穀步行街也在4月2日開業。然而和楚河漢街一樣,到了夜晚,這裏基本沒什麽顧客。唯一開門的是一家武漢當地的零食品牌門店,店員表示,店鋪剛恢複營業,生意還不錯:“路過的都會進來看看,掃完碼、測完體溫都會買點東西再走。為了減少出門,有人一次能花1000多元。”
武漢市區內的流浪狗
東湖區的流浪狗沒什麽口福。它們五六隻結成群體,每日露宿在一片草叢裏。一隻黑色的流浪狗喜歡盯著人的眼睛,有人投喂時,懂得坐下等待;另一隻黑狗長得像黑豹,有人向它扔吃的東西時,它來不及看,第一時間躲得飛快。
附近的保安會把喂食者當做流浪狗的主人。在他們的印象裏,這幾隻毛色光亮的狗應該是有主人的。但現在,它們很少主動靠近人,即便已經和追趕的人拉開距離,它們仍會一直奔跑,直到躲到草叢一片漆黑的地方。
滯留在武昌火車站的兩名外鄉人
臨近午夜的武昌火車站,兩個當天到武漢的外地人仍在流浪。背包的男士從廣東過來,原本打算在武漢中轉,誰知到了之後卻買不到回陝西老家的火車票。“在廣東列車員明明告訴我武漢可以買票的。”他強調了三遍:“我知道有疫情,但我老家有急事,在這兒中轉最快。”
戴帽子的男士稱自己來武漢“辦理工傷”,同樣因為無法買回程票被困。武漢市長熱線工作人員表示,外地人員出漢需準備當地公司接收證明、健康碼和核酸檢測證明,可他什麽都沒有,甚至不知道這幾個詞是什麽意思。
被告知可以找附近街道或報警尋求住宿點時,他擺弄著手中的幾個空飲料瓶,自言自語般重複著“找人家幹什麽”。武漢突發的一切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他堅持在車站外的長椅上坐一夜,因為“這才是賣回家車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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