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髒”到“無所謂”—她們為何接受潛規則

最近躥紅網絡的“90後賤女孩”接受采訪，坦露青春期的心路曆程 　　“90後賤女孩”，經常上網的人一定很熟悉這個名字，這對雙胞胎姐妹先是在博客上宣泄對父母師長的不滿引來網友群起攻擊，點擊率迅速飆升，接著又舉報源源影視公司以“潛規則”為名涉嫌組織少女賣淫，一下子被推到輿論的浪尖。

　　7月18日，本報記者聯係到包包和阿紫這對雙胞胎姐妹，但整個采訪過程中，始終有經紀人在旁邊“監護”，當涉及到敏感話題時，經紀人會及時打斷：“這個就不用說了吧？”然而，讓我們思考更多的並不是“賤女孩”事件後是否有推手，而是為什麽越來越多的年輕女孩願意接受“潛規則”，她們的家庭從中起著什麽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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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福的家庭總是容易造就有內傷的孩子，包包和阿紫接受“潛規則”，與她們急於證明自己，急於離開家庭不無關係。

　　父母感情不和

　　渴望離開冰冷的房子

　　記者：你們在博客中很多次提到“成年後絕不賴在家裏”，“沒有家隻有冰冷的房子”這樣的話，和父母之間發生過怎樣的矛盾會讓你們有這樣的想法？

　　包包、阿紫：從小學開始他們就感情不和，兩個人冷戰，對我們就不理不睬。還總是說“我們離婚了，你們跟誰”，“都是因為你們，我們還在一起”，就好像是我們拖累了他們。小學到初中我們的活動圈子很小，就是學校和家。回家後兩個人躲在房間悶著，也沒有人跟我們說話。爸爸跟我們的對話，除了“多吃點飯 ”，“別塗指甲油”之類的教訓就沒有別的。初三時包包就像得了自閉症，下課不知道去幹嗎，發上十分鍾呆再繼續上課。

　　記者：那父母都不管你們嗎？

　　包包、阿紫：他們對我們有挺多限製的。他們覺得不好的，就不讓我們接觸。很羨慕有個女同學想學鋼琴，家裏就給她買鋼琴。但我家裏會說，學鋼琴將來能幹嗎？你有這個才能嗎？其實學鋼琴又不是就想當鋼琴家。我倆單獨坐車都已經是十四歲了。小時候，一個月才能從機場那邊的家去市區玩一次。到上高中，他們開始時一定要我們讀家附近的職高，離家近，以後也好找工作。一想到要繼續這樣閉塞平庸的生活我們就害怕。

　　性教育的錯誤

　　從“很髒”到“無所謂”

　　記者：你們第一次接觸性知識是什麽時候，父母有跟你們談過這個嗎？當時對性的理解是什麽？

　　包包、阿紫：開玩笑，他們怎麽會跟我們談這個，他們在這方麵一直是遮遮掩掩的。以前看電視，有時候片頭會出現年齡限製的字幕，爸爸準會盯著，說小孩看這個幹嗎？我們從小都不跟男生說話，有次一個男孩跟阿紫說了一句話，阿紫就以為他喜歡自己了。初中有男生給我們打電話，父母就會說，她們睡覺啦或者不在啊。也因為這件事情，我們更覺得既然你們掛電話的事情也不跟我們商量，我們有事情也不用跟你們說。第一次接觸性知識是在初中的生理衛生課了。覺得很髒，很惡心。初中發育的時候，還會有自卑的感覺，不敢挺胸走路。

　　記者：你們從家裏到市中心上學，高中生活是一個轉折點？

　　包包、阿紫：後來父母同意我們去西單的職高讀同樣的專業。原來的生活是“貧賤”的，也就是我們叫自己“賤女孩”的原因。我們什麽也不懂，什麽也沒有。高一我們受到的衝擊很大，同學們做的事情很瘋狂，班裏其他男生群毆一個男生；有男生把裝滿了水的避孕用品在你麵前甩；不斷有女同學會跟你說，她們在初中時就不是處女了。到高二時就習以為常了，對性也沒有了好奇，覺得沒意思，覺得隻要是自願的，值得的，就順其自然好了。

　　灰暗的十七歲

　　向往成功接受“潛規則”

　　記者：去影視公司前，知道所謂“潛規則”嗎？為什麽會同意做“性交易”？

　　包包、阿紫：聽說過一點，但是實際是怎樣一點不知道。其實我們的遭遇現在看來隻是受欺騙和利用，“潛規則”隻是那些人逃避法律的借口。說跟他們發生關係後的女孩，就沒有任何隔膜了，他們就會全心全意地幫我們成名。還用物質的東西來刺激我們，說哪個女孩一個月能掙幾十萬。我們覺得自己什麽也沒有，也真的很憧憬以後的生活，就沒有考慮自身。事情發生後很無奈，可身邊的女孩都是這樣。

　　記者：那年是十七歲，你們說很灰暗，除了這件事情，還與父母的態度有關？

　　包包、阿紫：對。因為離開公司後，我們就一直呆在家裏。我們隱瞞了這件事，但他們也隱約知道了什麽。不過沒有人跟我們心平氣和談，根本都沒有人關心你在外麵發生了什麽，受到什麽委屈。媽媽更年期，老是摔東西，對我們疑神疑鬼。經常我們下去散個步，就跟在後麵。我們反抗，她就說“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在外麵幹的髒事”。那次，媽媽和大姨在屋裏說“髒”什麽的，阿紫來氣了，大家吵了起來。她罵我們是“婊子”，還拿起了菜刀。

　　長大的青春

　　“是什麽材料做什麽事情”

　　記者：但最近你們的關係變好了，你們說媽媽理解了你們，這是什麽原因？

　　包包、阿紫：也是因為我們把事情在網上公開後，他們了解到真相，也開始反思自己的問題，他們意識到自己給過我們怎樣的環境。現在回家時，媽媽會和我們聊天，接近無話不談。爸爸因為嚴肅，靦腆，也不方便說這些事情，但是也理解了我們。現在心裏好受多了。還有網友，之前更多的是指責，現在支持我們的也越來越多。

　　記者：現在你們怎麽看待所謂的“潛規則”？對有些在網絡上聲稱自己願意被“潛規則”的女孩有什麽看法？還想做明星嗎？

　　包包、阿紫：再也不會了，也不想成名了。你是什麽材料，有什麽能力就做什麽事情。那些女孩的說法隻能說代表她們的個人想法，把它發在網上，其實隻是供人娛樂，根本沒有人會為她們考慮她們該怎麽辦。

　　記者：經曆這件事情，心態最大的改變是什麽？

　　包包、阿紫：再也不能對人信任了。以前看人，總覺得誰都是對你好的，現在是抵觸了，不相信別人的話了。



　　專家說法

　　性作為生存手段被現代人默認

　　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教授，性學專家 李銀河

　　現代人對娛樂圈潛規則的默認，年輕女孩追求成名甘願“性交易”，應該說是性在人類社會發展到今天的一種結果，是性目的多元化的一種表現。從避孕方法產生開始，人們的性目的被動地改變，這種客觀的變化，讓性與快樂，欲望等掛鉤，所以以生存為目的的性也會出現。

　　人們不會因為性是追求快樂的手段譴責這種行為，因此當性作為生存手段時也會被現代人默認。

　　雙胞胎女孩接受“潛規則”凸顯了現在一些女孩子希望走捷徑的心理，以達到盡快成名的目的。在家庭性教育方麵，中國家長的觀念是越晚越好，但我認為對性的教育，從3歲就應該開始了，因為3歲的孩子就已經有了性別的概念。像北歐，小學中學大學，都會從生理、心理等各方麵教授性方麵的知識，而中國孩子直到中學，才能從學校得到非常表淺的性知識，如果家庭再不加以正麵教育，孩子可能就會被社會上網絡上的錯誤觀念誤導。



　　增長的信息並不能讓心理成長增速

　　北京海明心理谘詢中心資深青少年心理谘詢專家 陳玉蘭

　　未成年人的行為和家庭、學校以及社會的影響是密切相關的，特別是家庭。

　　包包和阿紫的父母，傳遞給孩子的信息是：“我們給了你們一切，你們是兩個無知又無能的小孩，按照我們的安排才能過得更好。”這導致兩個孩子在潛意識中自我評價低，這也是她們為什麽覺得自己“賤”的原因。

　　90後的孩子是在溺愛中長大的，但是這種溺愛多半停留在物質上，在思想交流上，90後孩子的父母甚至不如80後和70後的父母。他們多半受過高等教育，在孩子的問題上表麵民主，實則強勢。他們很少在意孩子真正想什麽，不尊重他們的想法，容易讓青春期孩子產生自卑心理。

　　而且家庭性教育處在一種和整個社會發展速度格格不入的緩慢步子中。很多年輕的父母依舊羞於啟齒。包包和阿紫的性觀念是從一種“性壓抑”到一種“性開放 ”的突變。這對她們的衝擊很大，也導致她們對性的一些歪曲認識，從“髒”到“無所謂”。到最後她們無意識地接受性交易，還存在一些報複心理，不僅是對父母不尊重自己的反抗，也希望能用成名來證明自己。

　　90後的孩子處在一個信息轟炸的時代，但是他們本身的心理和生理成長速度不會加快。他們盲目地接受成人世界的種種，假裝什麽都懂，因而更需要成年人用正確的方法進行引導。

　　家長有必要在看到孩子身上問題的同時，反思自己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