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有這樣一些醫院,它們的大門永遠緊閉,而病人也不能自由出入,行動受限製———這就是精神病醫院。
今年40歲的林秀英是成都市第四人民醫院的主管護師,從事護理精神病人的工作已整整21年,多次被評為院先進工作者、崗位能手以及優秀護士等稱號。
19歲同精神病人打交道
7月18日上午9時,林秀英一邊推開通往精神病房女性五病區的大門,一邊對記者說:“你可以進去了。”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休息廳,十來個人或坐或站。她們都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有幾個人坐在椅子上發呆,目光直直的。
兩名30多歲的女人上上下下打量著訪客。“林護師,你們來檢查工作呀?”兩人笑看著記者,眼神有點怪異,空氣裏似乎有種無形的沉悶和壓力。“我們有事,你們去玩。”林護師擋在了記者的麵前。出來時,她笑著問:“害不害怕?”林護師說,她剛來這裏的時候,也很害怕。
1982年,19歲的我從三醫院衛校畢業,分配到了市四醫院男病區做護理工作。上班第一天,醫院領導帶著我去熟悉病房。當我走進病房時,看見一個病人把臉擠壓在玻璃上,整個兒地變成了一張慘白的紙,看上去非常恐怖,尤其是他的眼神,說不出來的陰鬱。我當時被嚇了一跳,話都不敢跟病人說。
沒過幾天,我值深夜班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情。在給病人整理床鋪時,一個病人突然從後麵抱住我,想把我按在床上。我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子把他推開,一個箭步逃出了病房。回到宿舍,我趴在床上大哭了起來,患者的異常舉動使我感到害怕。我才19歲,還是一個不怎麽懂事的女孩,難道我必須跟這些不是普通病人的患者打一輩子交道嗎?
精神病院護士:深夜病人突然抱住我
精神病人需要我們
10時,記者跟林護師來到了男病區。一名病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雙臂直伸,目光癡呆。林護師小心地幫他把衣服穿好,“這個病人因自殺變成了植物人,醒過來以後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從那時起,我開始對自己的工作產生困惑,甚至想要調離精神病醫院。可是,每當我看見一名受“罪惡妄想症”折磨的病人認為自己罪大惡極,而跪在廁所裏吃大便;一名極度興奮躁動的病人見東西就撞,見河就跳,用熱飯將自己燙得皮開肉綻的時候,我的心會被深深刺痛。
一次,醫院來了一位患有精神分裂症伴臀部燙傷感染的女病人。她一入院就出現意識障礙,大小便失禁,瞳孔散大。醫護人員拚盡全力才把她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但是,沒想到的是,其家屬都不願照顧她,竟埋怨我們救活了她。那一刻,我心裏有說不出的悲哀和難受。都說精神病人是瘋子,受到一些人的遺棄,如果連我們做醫生護士的都棄之不顧,那他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的護理工作跟普通醫院的護理工作完全不一樣,我所麵對的是一些不能控製自己,采取自傷甚至帶有攻擊性行為的病人。有一次我值夜班的時候,正在給病人加液,突然聽到身後有風聲,“我要殺了你!”一名患有“被害妄想症”的病人拿著一雙筷子朝我的眼睛戳來。我頭稍微一偏,筷子戳到了我的臉上,當即痛得我蹲在了地上,鮮血流得滿臉滿手都是。
做精神病院醫生護士工作的,都有過類似的恐懼經曆。林護師說,這個工作做久了,說不害怕是假的,有時候覺得越做越恐懼。可話又說回來,不管我們麵對什麽樣的病人,他們需要我們,這就是我們生活的價值。事實上,這些精神病人,也隻有在精神病醫院才能得到尊重和快樂。
(記者餘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