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五月槐花香 時隔二十幾年,我居然不知道眼前那一串串像銀鏈,似玉朵,隨風飄出淡淡清香的精靈兒就是槐花。五月,不期然走近數有“五嶽之首”之稱的泰山,一股股香氣從車窗的縫隙使勁地湧了進來,觸及人的鼻息,好奇地推窗尋源,隻見蜿蜒崎嶇的山路兩旁聳立著無數顆大樹,樹間掛滿凝脂般白色的“風鈴”,嫩綠的樹葉隻是作為陪襯,間或,陽光會隨枝葉的擺動顫抖著輕輕碰一碰那一串串玉朵,躲開,捉迷藏似地再碰碰另一串,惹得蜜蜂在花叢中嗡嗡亂竄,此間,暗香浮動,整座泰山好像都被花香浸潤了。 這是什麽花?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猜測著。 是槐花。本地導遊肯定地作答。 我猛地想起中午就餐時就有一盤叫做槐花的菜,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我小時候在老家庭院見過的花,父親也曾經說它可以用來充饑,並在我們睜大溜圓的眼睛求證時,父親試範似地摘下一串送進嘴裏,一會兒功夫就咽到了肚子裏,感覺十分地奇特和佩服。 在我學會做飯後,鹹菜和青菜實在吃得膩味了,那是麥子黃了的季節的一天,我去了後院喂雞,一抬頭,發現像擋風牆一樣護衛著的這個農家土舍的槐樹又是一片濃鬱,那些綴滿枝頭的槐花莊雅素潔,飄散出淡淡清香,構成了農家小院一道獨特的風景。這時,一貫對其視而不見的我終於感覺到了它美的存在,隨手摘下一串聞聞,好香!小心地放在嘴裏抿一下,淡淡的香,滋滋的甜。於是,我突然很想用它做一碗蛋羹嚐嚐,就舀了一盆井水,將槐花一朵朵掐下,浸泡在甘涼的水裏,用手指輕輕地撥動,朵朵花兒飄移不定,像嬌柔含露的少女。雖然現在的我已經憶不起當時蛋羹的味道,但卻能猜得出那頓飯的心情一定是愉悅的。 夜來南風起,槐樹花兒開。家鄉的槐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我們一天天長大,槐樹卻隨著父親白發的增多而蒼老。每年的秋天,父親總能在光禿著樹丫的槐樹上尋尋覓覓,砍下幾大捆柴火,整整齊齊地摞在門前的屋簷下,我總是忍不住看看深秋寒風中的槐樹,褪去繁華後的它兀自佇立,一年又一年,它裸露的軀幹越來越向上延伸,槐花也就離我們愈來愈遠,香氣也就飄在半空中,像仙子般高高在上地保持著距離,不願親近凡塵,直至我們將它漸漸淡忘。 是五月的泰山讓我再次得見槐花美麗的容顏。坐在纜車上俯瞰腳下的泰山,根本體會不出它的雄偉,即便是站在了泰山之巔也難完全感覺到登山望遠的快感,盡管腦海裏早有孔子的“登泰山而小天下”、杜甫“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名句引導,盡管我也特別鍾愛玉皇頂上康熙之“果然”二字,這是被祖國之大好河山折服後的簡樸表述:果然如此、果然了得、果然不錯、果然壯麗、果然果然------一切心情、一切言語都包含在“果然”之中。然而,我卻很想知道作為九五之尊的康熙是否見過泰山的槐花,那“果然”二字中是不是也被那股清香浸染過?沒有人可以代為作答。不過,我很幸運地進入了這個冰清玉潔的花的世界,那麽我的“果然”中就不僅僅是對眼前景致的欣賞,在內心深處,槐花之香已經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氤氳著我的心,珍藏在記憶的魔盒裏,直到泰山五月的槐花將其喚醒。 在停車場的一個農家小餐館外,剛走出纜車的我見到兩個女孩正在一堆槐花邊掐摘槐花,跑過去討了一枝過來,邊聞邊問:能生吃嗎?姑娘笑笑,就勢將手中的一串花兒塞進口中:從小就吃這個,能吃。純粹的山東口音,帶有一絲特有的豪爽。另一個女孩很殷勤,操起竹竿,領著我去摘新鮮的槐花,隻見那竹竿上綁一根粗鐵絲,鐵絲扭成勾,隨著清脆的樹枝折斷的聲響,一串串槐花成了我的囊中之物了。槐花兒香味伴隨著溫煦的空氣湧進車廂,立時沁入肺腑,令人心醉神迷,走出五月的泰山,車內依然飄蕩著濃濃的槐花香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