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體育訊 艾弗森&弗朗西斯:靈魂出竅
當艾弗森可以坦然麵對失敗,弗朗西斯從容的坐在板凳席上。我們不得不接受現實:曾經讓我們又愛又恨的3號,早已靈魂出竅。
他們老了嗎?
2007年12月12日,阿倫-艾弗森說:他打算跳出最後一年合同,以便簽份更豐厚的六年長約,“我打算打到39歲。我非常希望留在這裏。我希望在丹佛結束職業生涯。”第二天,他遇上了一個幾乎是他影子的對手——同樣矮小、迅若閃電、視穿越防守如繞樹一樣輕巧的克裏斯-保羅——16投8中得到22分11次助攻。同一天,另一位3號在豐田中心的板凳上枯坐全場,看著火箭和活塞不斷拋出弧度平平的球,擊中籃筐後沿。當邦齊-威爾斯終於投進一個罰球後,史蒂夫-弗朗西斯伸開遮眼的手,笑了。
這是兩個3號的12月,某個境遇迥異的夜晚:你很難從這兩個夜晚間找到相同點——除非你開始看著這兩個3號,然後試圖回憶。
2007年12月,翻開NBA的數據單,遮住名字,去尋找阿倫-艾弗森:就像你在喧嚷的酒吧裏找一個已經不複憤怒的吉他手那樣難。當然,最後你還是會找到他的:場均出手職業生涯最低的18.5次,職業生涯最高的46.6%命中率,依然傑出的26分,而且送出職業生涯次高的7.5次助攻。難於尋找他是由於:那曾經最觸目的部分——無所顧忌的投籃數和駭人的高得分——已經讓位給聯盟其他的得分狂人們。
看一眼他的比賽吧……你真的相信那是阿倫-艾弗森嗎?整晚有時隻出手11次,在24秒限時中經常控球不到10秒,連續幾個回合將球讓給隊友處理,而自己站在弱側;偶爾接過一個傳球,晃動,用手輕點球讓它遠離對手搶斷的手,從底線閃過找準打板點,一個低手拋板。他會為一個比自己小9歲的年輕人傳球,而且和一群比自己小10歲的孩子犬牙交錯的爭搶,斷球時越來越像個深思熟慮的老賭棍。
你該欣慰的說,“阿倫-艾弗森終於成熟了”嗎?12月5日,當對陣湖人時,前三節,費城曾經的3號在百事中心還魂,在湖人後衛間穿梭如玩提線木偶,劈落49分。但最後一節,如夢初醒一般,他似乎憶起“我已經不在費城了”,於是,他最後一節隻來得及出手4次,得了2分,聽任科比-布萊恩特——從1997年全明星新秀賽、2001年總決賽以來屢屢與他作對的家夥——從他手中攫取了一場勝利。
同一天,豐田中心的3號是這樣的:史蒂夫-弗朗西斯在幾乎是被施舍的9分40秒上場時間中,謹小慎微的投了本賽季的第37次籃,在賽季開始五周之後,得到自己本季第37分。
有一個例子可以用來驗證時間的意義,甚至不需要回溯太久。2005年的2月12日,費城,魔術對陣76人。兩個3號交相輝映,快意恩仇。弗朗西斯令費城內線犯規如麻,避之惟恐不及,20投10中12罰11中得到32分,飛揚縱躍抓下13個籃板,捎帶送出8次助攻。而阿倫-艾弗森更甚:36次出手,罰球27次,全場60分。殺聲湧烈,戾氣四溢,觀眾血液如汽油般燃燒——距今也不過隔了三個夏季,AI在掘金,開始琢磨終老的事宜;而弗朗西斯在板凳的盡頭揮舞毛巾。
我們可以說,3號們——老了嗎?
在NBA這個世界,“老”不是一個生理性的詞。老並不單指雙腿變慢、手指發僵、跑十個回合就開始喘氣。當鯊魚需要計算著分量,在某些夜晚砍殘對方所有內線、在其他夜晚卻氣喘籲籲;當韋伯還能偶爾展示手上技巧或是來一個交叉步後轉身勾手,但在隨後幾個回合放棄追趕切入者時,我們可以說,他們老了。而對於AI和弗朗西斯來說,他們恣肆澎湃、飛走如風的激揚節奏開始生澀猶疑時,他們就已經不再年輕——即便AI還可以一場得50分以上,而弗朗西斯——如果給個機會——還可以完成一個快攻扣籃。
3號的世界
組織後衛是一種奇妙而精純的位置。與橄欖球的四分衛一樣,它敏感而細致。如果你是個大個子,當你老去,你還可以靠身高、體重做個好的肉盾或掩護工具。而組織後衛則不同:或者如斯托克頓般可以將半場攻擊如棋局般控製自如,或者如魔術師般對任何空擋一望即知,或者如納什般徹夜飛奔、對隊友走位爛熟於胸,或者如基德般隨時斟酌如何取舍某套既定戰術——這一切都需要片刻不停的思考和判斷,你必須時刻決定球的走向,乃至全局的節奏。
20世紀70年代,阿奇巴爾德、弗雷澤們的出現,為控衛帶來了一種全新的意義:你未必需要當一個指揮家,如果你可以用華美的動作在地板上跳舞、玩斷所有防守者的腳踝,那麽你也可以擔當一個好的一號位。於是有了凱文-約翰遜,有了蒂姆-哈達維,有了斯蒂芬-馬布裏,以及阿倫-艾弗森和史蒂夫-弗朗西斯:他們將街頭的一對一故事延伸到了NBA,他們的存在意味著另一種籃球概念:統籌全隊可以擊破對手,以至強的一點擊破對手,令對手顧此失彼,同樣可以取得勝利。
阿倫-艾弗森無非將哈達維、約翰遜們的攻擊傾向,做到了極致:1996年夏天作為狀元入行後,他便離傳統組織後衛的宗旨揚塵而去。他的嘻哈作風、他的街頭背景、他那被媒體詬病的處處露富的奢華作風,與他的球風一樣離經叛道。然而,在非議流碎的世上逆天而行,他幾乎就用成功改變了周遭的眼光——2001年,他以幾乎是NBA史上僅見的一人之力,讓費城接近了總冠軍。你難以設想,如果那年他奪冠了,曆史的成見將發生怎樣的改變——所以,湖人衛冕冠軍成功,至少使大多數人鬆了一口氣。AI撼動了傳統的力量,但在最後一刻倒下了:這對於他個人而言是個悲劇,但在編寫NBA曆史時,卻是個不錯的劇本。
2001年夏天,AI帶有悲劇色彩的個人抗爭,使3號帶上了神話色彩。而弗朗西斯則將這種逆天的氣度發揚光大。2000年全明星扣籃大賽之夜,弗朗西斯成為史上最瑰麗的配角。他驚人的天賦、70年代典型的街頭個性,加上此前拒絕去灰熊報到的桀驁往昔,以及在火箭隊喧賓奪主、讓大夢唱配角的亮麗演出:這些都讓他成為了艾弗森之後的艾弗森。
這兩個相差兩歲的3號沒有宰割山河的奪權者氣象,在鄧肯、鯊魚們將冠軍版圖分蛋糕一樣充做巨人私藏時,他們卻每晚與比自己更高更壯的家夥們比拚速度和技巧,生死時速、爭分奪秒,然後用一個靈巧的轉身晃動或是一個飛龍在天的怒扣令球迷激動得扔掉爆米花放聲怒吼。
他們的籃球是洛克公園的延伸,是個人角逐的舞台。勾一勾手指,來一句垃圾話,在罰球時來一個悄聲的賭約,然後下一秒晃倒你直走內線——這是快意恩仇的世界,3號的世界。
然而,世界恰又是勢利現實的。剛則易折,中庸才能長存。阿奇巴爾德、弗雷澤們鋒芒太甚,不免晚景淒涼。而兩個3號所走的路更為孤絕,於是未等老去,便開始經曆寒霜。專家們知道懂得如何批評那些沒得到冠軍的球隊和人。在AI拿到得分王和常規賽MVP時,他會被讚為曆史上最矮的得分王、曆史上最可怕的切入機器——直到2005年韋德橫空出世前AI在這個名頭下寂寞得高處不勝寒——以及孤膽鬥士。而在他失敗的時刻,人們開始評論他自私、獨斷、防守薄弱、無法和隊友和睦相處。媒體跟蹤著他的那些小道新聞,和妻子曾經的不睦,和母親一起身上綴滿珠寶首飾的暴發戶氣焰,中學時在保齡球館卷入紛爭被判入獄,等等。
這是這個時代的無奈,成王敗寇的慣例。AI曾經在他的新秀季因為私藏大麻和對老前輩不敬而被塑造成壞孩子的形象,他那滿身刺青和不羈的言論,使人們堅定了對他的看法。在他順風順水的時候,人們認為這是不羈、瀟灑和不屈服於主流,但在失敗的時刻,這種形象卻可以被解釋為放浪和無教養。
人們似乎不能理解一個1975年出生於貧民區,15歲失學的少年的靈魂。貧窮的出身使他和他的母親迫不及待的需要煊赫財富,被生父遺棄又目睹養父入獄的他對世界充滿了警惕和憤懣。在以勝負論英雄的時代,人們逐漸對他日複一日的帶傷強行切入,以用183公分身高和74公斤的體重對抗那些遠遠比他龐大的身軀的壯舉感到審美疲勞。最後,艾弗森31歲,被費城和勢利的世界消磨盡了耐心,去到了丹佛。
弗朗西斯沒有AI那樣旗幟鮮明的傾向可予針對,他隻是與AI一樣,無法像一個傳統的、老式教科書似的後衛一樣,去率領隊友。當他去到奧蘭多那樣一個人事更迭的地方,便無法處理人際關係——他與魔術交惡之起,是因了他對尼爾森的批評。而去到紐約那大染缸後,他又全然不知該如何在這垃圾堆裏保持平衡。當他年滿30、不複當年飛天遁地、無往不至的運動能力後,他作為一個組織後衛的缺點開始湧現。
痛苦的轉型
弗朗西斯需要球隊為他量身定做的環境,而2007年夏天的NBA卻是一個各行其是的世界:奪冠、季後賽或是培養新人,世人碌碌,皆為利來。開拓者、紐約都不敢留下他——於是他回到了休斯頓。他脫下紐約的1號,重穿了火箭的3號:這是他與過去唯一的聯係,但休斯頓早已物是人非。
張伯倫、沃頓、天勾、鯊魚這些巨人們,在晚年失卻了抗山之勇,卻還有其他的選擇:做做策應、抓抓籃板、掩護、防守、舒服的接傳球完成進攻……但對AI和弗朗西斯這些自少年時便必須比別人跑得更多、想得更快的人來說,轉型卻艱澀而痛苦。
AI去到丹佛的2006年12月,甜瓜安東尼依然以51%命中率每場射落31分領跑聯盟,但在季末,得分與命中率分別下滑到29分、47%。本季,他們倆事實上都做出了犧牲:AI的出手次數職業生涯以來最低、命中率生涯最高,而且更高效的分配球,而上季有59%的進攻采取跳投的甜瓜,本季則將這一比率提升到67%,而且將上季27%的三分率提升到了31%。
為了讓AI更多的獲得內線切入空間,原本擅長臀部要位、麵筐虛步試探後突入籃下或者接球中投的甜瓜,更多的遊弋到接近三分線的兩翼,為AI做更多的掩護。可是,由於遠離了籃筐,甜瓜的命中率多少不複從前穩定;而作為一個更擅長接球完成進攻的選手——他的受助攻率高達60%以上——甜瓜對傳球的角度、速度都要求頗高。AI並不具有已轉會76人的前助攻王安德烈-米勒那樣全麵豐富的傳球技巧。
在AI曾經搭檔過的諸位名手中——包括1991年狀元科曼、1993年狀元韋伯、1994年狀元大狗、1995年探花斯塔克豪斯、1997年榜眼範霍恩們——沒有任何一人如甜瓜這樣令他一洗鉛華,然而,風格的相異,足以令AI尷尬:當他與甜瓜竭力犧牲、為彼此營造發揮空間時,卻發覺彼此甚難完美接榫。而丹佛的其他人,都沒有如希爾、迪奧般的控製節奏、調度分配能力。這讓AI必須擔負起組織者的任務,然後在自己和甜瓜的進攻比重之間斟酌平衡、調整角色——而不複如2001年的76人一樣,全隊聽由他一人發揮。這樣需要分配、考量、把握節奏的工作,也許傳統控衛如斯托克頓、基德會駕輕就熟,但對AI來說,另有一種繁瑣冗雜的沉重。
AI需要平衡他和甜瓜的角色,而弗朗西斯則根本無權平衡——他甚至沒有選擇戰術地位的自由。2004年夏天,他和麥蒂作為王牌籌碼彼此交換,不期於三年之後,他卻回來,回到一支麥蒂做老大的隊伍。吃了回頭草的馬兒氣勢難以強硬,何況有被魔術、紐約與開拓者先後拒絕的曆程,心氣頓挫。
年屆而立,他曾經無敵的運動能力已有下滑;他已不再可能奪下姚、麥的攻擊權利,而缺乏足夠的組織技能,令他無法勝任首發。在作為替補攪局、亂戰、打破僵局的方麵,他又不像邁克-詹姆斯那樣,符合阿德爾曼的審美——人們都知道阿德爾曼喜歡波特、鮑比-傑克遜這樣跑動、跳投迅疾果敢的家夥。姚明的高位策應需要組織後衛有良好的無球跑動意識,以及高質量的傳球;麥蒂擅長的利用定點掩護卷切後擺脫進攻,則需要傳球者對時間的精確把握。於是,弗朗西斯匆匆歸來,卻發現自己甚至不符合為姚麥做嫁衣的條件。
如今,NBA有新的3號楷模。韋德在2006年夏完成了AI當年沒完成的事,而克裏斯-保羅用健康的笑容、團隊至上的球風承載著納什的讚美。而過去的3號,則在完成著緩慢老去的過程。
AI在丹佛不缺席任何一次訓練,談論著他想在這裏退役,對媒體說他想做一個好父親。在談及2007年夏被馬刺淘汰的係列賽中糟糕的表現時,他淡淡的說:“想到馬刺最後是冠軍,我就好受了一點……”而2000年春天與卡特並肩齊飛的弗朗西斯,在休斯頓的冬天因為尾椎骨感覺酸痛,甚至沒法做拉伸韌帶的練習。
如今,關於他們的消息雲淡風輕,似水無痕。即便季後賽同樣是在先下一城後被王朝球隊絞殺,AI的失敗卻已全無2001年的悲情效應;即便51分之夜,AI的意誌也無法再令觀眾感到煽情。曾經的“特權”,則正在一場為了告別的聚會中默默煎熬。
而立之年的艾弗森、弗朗西斯,正和年輕時被批判被憎惡,同時又被崇拜被熱愛的那個3號,站在兩端。
就像少年時看到的聲嘶力竭的吉他手,頭發像火紅的太陽。我本以為你會如誇父追日一樣一直歌唱到死,卻在多年後看你穿上了藍若秋水的衣裳,在一個西餐廳彈鋼琴。雖然衣上還有曾經的“3”號字樣,但我是該對你抱有與以前一樣的概念,還是從那天開始,把你當另一個人看待?
看看今年的底特律的足球隊,是不是叫人有點“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