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的軍訓生活
(2006-03-31 20:00:42)
下一個
剛進校門,就聽說那一年的學校領導腦子裏灌了水,非的要全級的學生開往軍營去軍訓。
剛剛離家的我們,年齡小的隻有16,大得也不過20,所有的新生,卷起自己的鋪蓋卷,登上了北去的列車,下了列車,換上軍用卡車,在顛簸的山路上不知開了多久,到達了一個偏僻的山區軍營。
我的艱苦的軍訓生活就這樣的開始了。 饑餓和累的感覺 軍訓的第一課,就是早晨5:00早操,包括跑步,正步走,齊步走的練習。
空著肚子的我們,忍受著饑餓的折磨,一邊跑步,一邊要喊號子,好不容易熬到早餐時間,要排起隊伍來,高唱幾首“團結就是力量”之類的歌曲,唱完後依次進入食堂。
進入食堂的我們,眼睛裏都泛著饑餓的光芒,恨不得所有的食物統統以最快的速度倒進肚裏。可惜人多粥少,十幾個人的大桌子,就是午餐,晚餐,做多也隻有4個菜,還往往少得可憐,連肉腥兒也看不到一點兒。不過蒼蠅肉倒時時的會出現在眼裏。
剛開始,我還有點大驚小怪的,但很快就視而不見了。可憐小小花吃飯沒經過快速訓練,往往2,3口之後,就發現菜全已被搶光了。不過饅頭每個人能有兩個,一開始,我連半個也吃不下,可很快,就兩個饅頭不在話下了。
即使如此,接下來的訓練裏,澱粉食物很快的消耗幹淨,肚子裏的饑餓信號就一遍一遍的提醒著我,晚夏初秋的太陽,還很炙熱的烤著我們這些在軍隊大院裏一遍又一遍練著正步走,齊步走的學生們。脫水現象時有發生,一大群嬌生慣養的主兒們,哪兒受過這種苦?除了饑餓,就是灌了鉛的兩條腿,常常以一條腿抬起來的姿勢被定格,沒有命令不允許放下來。
幾天下來,姑娘們全都又黑又廋。在口幹舌燥的時候,還要練習唱歌,尤其要以幹燥的喉嚨喊出最響亮的號子來。記得最可氣的就是頭兒們往往要各個班比賽,誰的號子喊得最響,歌唱得最鏗鏘有力,誰就先吃飯。這招兒損是損了點,倒很靈,這群餓狼,恨不得嗓子喊破,可我的印象裏我們班似乎永遠最後一個進食堂。
最壞的典型
小小花這輩子到哪兒都是典型,不過總是最壞的典型。很快,在軍訓裏,就又“嶄露頭角”了。
不僅僅正步走,齊步走的練習往往比別人多被照顧,而且跑步也得比別人多跑兩圈。本來班長就是專門訓練我們的,他們都是些憨厚老實的農村大兵,我們班長(8班長)是河南人,眼睛不大,老實憨厚。
他的老鄉,7班長人很機靈,似乎排長很喜歡她。但由於排長對我也青眼有加,說怎麽看都覺得我走正步像個“浪蕩公子”。他索性叫我“浪蕩公子”了。我的大號很快傳開了,我們班長為了把我這個“浪蕩公子”訓練成一個英姿颯爽的“鐵姑娘”,就一遍又一遍的給我單獨加小灶。可是排長總是笑眯眯的看著我搖頭,因為排長總喜歡兩條腿叉開來站在那兒,讓我想起來小時候電影裏的佇著軍刀的日本鬼子,所以我對他一向橫眉冷對,私底下喊他日本鬼子。
他倒是不太在意,還是時不時叫我“浪蕩公子”。晚上有時開會講規則,小小花也是這時候的“風雲人物”。比如,排長或者班長會講到“每一個人,當被叫到名字的時候,一定要立刻站立起來,響亮地回答“到!”
在這時候,每個人都隻是聽著,他們語調平穩,讓我們放鬆了警惕,排長或班長會突然提高聲音,大叫一聲“小小花!”小小花隻好立刻站起來,“到!”聽著大家的輕輕的笑聲,班長或排長就會強忍微笑,點點頭:“好,坐下。”
小小花常常為每次被叫起來而感到頭疼和尷尬。似乎這種好事兒從來輪不到別人身上。
疊成豆腐塊的被子
被子的要求是一定要疊得像豆腐塊,本來每個人都疊得不夠好,班長常常滿頭大汗的教所有的人疊被子。我因為懶惰,不願意背大厚被子,就拿了一條薄薄的毛毯。
這可苦了我,先不說到了晚上,天還是很涼,俺常常覺得冷,就是這豆腐塊可難到了我,連帶著我們班長。隨著時間的推移,每個人都很快地將自個的被子變成豆腐塊,唯獨俺的毛毯,班長每天都得費盡心思的整很久,但是它還是軟塌塌的,不能成為一個豆腐塊。
望著班長的汗水一滴一滴的滴下來,俺的內疚便一點一點地翻上來。由於俺的被子緣故,這個被子最整齊的評選從來也沒輪上我們班。至今回想起來,班長揮汗如雨幫俺疊被子的場景還是那麽清晰地印在腦海裏。
飯裏的蒼蠅
由於飯菜的不幹淨,好多人吃了拉肚子。
尤其我們寢室的老大,雖然有自帶的藥,但是拉的太厲害,終於第二日脫水暈倒了。
副連長負責夥食,他的眉毛彎的不像長在一個男人的臉上,整個的臉長得像一隻狐狸,真的,他是一個讓人一眼看到就能想起來一隻狡猾的狐狸的人,這種人哪怕是一個坦蕩的男子漢也給人一種錯覺。
他溫柔的輕聲詢問我們夥食的情況,老大實在忍受不住,勇敢地提出來飯菜裏常常有蒼蠅,有時有小蟲子。“是嗎?”副連長的臉充滿了氣憤,“怎能這樣?他們太不負責任了,這樣子吃了怎能不長病?!!你們放心,我們一定要查一查,要徹底改善我們的夥食”。“烏拉,”我們開始歡呼。
他的小狐狸的臉變得很可愛。
可第二日天胖胖的指導員來找我們這幾位訓話了,他是一個非常典型的軍人形象,他花了幾個小時告訴我們他們軍人是如何的吃苦,至今還記得他洪亮的嗓門:“人活一世爭名利,草活一世論高低!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這是我鞏XX的處世道理!”經過這次訓話,大家對飯菜裏的蒼蠅蟲子一概視而不見了。
和班長吵架
中秋節到了,俺的心情當然好不了,別說月餅,就是任何食物俺也沒有。
後來聽同學說她們在吃晚飯的時候,常常偷個饅頭回來,夜裏餓了好吃。可惜俺那時太傻,一直沒想到這一招。所以半夜常常餓醒。那天傍晚,班長訓話時,我又累又乏,一不小心打起了瞌睡。
班長很生氣,把我叫醒,責備我不該打瞌睡。我那天的心情很不好,也許因了中秋的緣故,節日往往是離家的人更加想家,何況我們剛剛離家幾天,就跑這兒來軍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忍受著饑餓和疲憊的折磨,16歲的我心情能好嗎?班長罵,其實不是第一回了,但是那天由於我的心境惡劣,便吵了回去,記得他說“你看你,髒襪子還放在床頭,被子也軟塌塌的,開會還睡覺。’
我其實沒有任何生活經驗,襪子沒有帶,隻有一雙,每天晚上洗過,第二日濕漉漉的就穿上。
我大嚷:“嫌我的襪子髒,你去把它扔了啊?”說著說著不僅委屈得掉了淚。
我的眼淚一下,沒想到所有的姑娘的眼淚全掉了下來,班長的眼淚也跟著下來,他是一個20來歲的大小夥子,急忙地走了,留下了一屋子哭泣的我們。
晚上我慢慢地走到院子裏,望著天上的滿月,心情壞到極點,肚子還在咕咕的叫。忽聽有人喊我,看過去,是班長和7班長,正輕輕的向我招手,我遲疑的走過去,因剛吵過,還是有點不高興。班長嘿嘿得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往我的手裏塞了兩個什麽東西,遲疑地接過來,竟是兩個他們剛剛從人家的地裏偷挖出來的紅薯,還沾著些泥,小小花的眼淚差點掉下來,抬頭看過去,班長笑著說:“吃罷吃吧,別告訴別人哪。”7班長輕輕的向我眨了眨眼睛,然後他們迅速的回了房間,留下小小花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夜裏,捧著兩個胖胖的紅薯。
小小花回了屋子,和小夥伴們分享了兩個生紅薯,甜甜的,很好吃。我們的離開家的第一個中秋節就是這樣子度過的,至今還記得那兩隻沾著泥的紅薯的樣子,也還記得班長憨厚的不好意思的笑和7班長俏皮的眼睛。
最後一次出風頭
幾個營要大匯演,當然除了正步走,齊步走,軍歌比賽,還有些小節目什麽的,男生去了其他的營,這次大匯演也要來參加。我們在指導員“人活一世爭名利,草活一世論高低!”的口號下加緊苦練。小小花說過自己是個典型,俺不知道是老大的主意還是狐狸連長的攤派,俺負責和老大演一個小品。
記得小品的創意是“諷刺大街上塗脂抹粉的摩登女郎”。
老大演攝影師,俺就演那個很挑剔的摩登女郎。
所謂的摩登,俺軍訓連裙子也沒帶,隻好牛仔褲,毛衣,打一小花傘,腳上的皮鞋不知借的誰的,俺要去照相,還要作出各種各樣的姿勢,恐怕比frjj也好看不了哪兒去。最後的結局是好不容易照的照片,被老大這個蹩腳的攝影師全曝光了。
俺自今還記得那個小狐狸連長指導俺作出種種的麵部表情和姿勢,俺實在不明白全連的人,有的是如花似玉的MM們,俺咋就這等幸運呢?他們很認真,一遍又一遍的排演,俺們從排長,連長,指導員,營長一路演過去,到最後那天真正的匯演時,俺對這個小品已經深惡痛絕,想起來就覺得反胃,俺從那之後,拒絕在任何場合下表演任何節目,不知是不是後遺症。俺估計俺的大號已經從浪蕩公子變成了摩登女郎。
到大學裏還不斷的有男生認出俺,俺常常一聽人提及你是不是還演過…..就逃之夭夭,大有抱頭鼠串的感覺。
俺記得可能演得還成功,善意的笑聲不時傳來,還有陣陣的掌聲,可不知為啥,俺居然有心理的陰影了,從此之後不願意被人注意,尤其害怕公共場合出風頭。
軍訓給俺的最大的收獲就是俺的射擊出類拔萃,並且很熱愛射擊,雖然機會不多。
現在俺的American labmates聽說俺熱愛射擊,說了句:“放在其他的中國女孩身上,尤其是這麽瘦弱的女孩子身上,總覺的不可思議,但是不知為什麽,小小花熱愛打槍,我們都不覺得意外。”
軍訓的最後一個星期,以小小花在饑寒交迫中病倒被父母接回家休養一個月而結束。
小小花在班長最後一次含淚默默地幫小小花打包中被車接走,在指導員,小狐狸連長,“日本鬼子”排長,和憨厚的班長的揮別中告別了人生中一個短暫但難忘的軍訓生活。
後記 除了我們那一級,學校再也沒有開到軍營中去軍訓的時候了,我們班長早已複原,不知去了哪裏。其他人也從未聯係過。多年之後,突然想起來,胡亂的記了下來,讓大家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