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所有的事情 / 都很好 / 都被很好地記住 / 就像鮮花、空氣和小鳥 / 那麽生活 / 就是紅色的,藍色的,白色的 ……/ 線 / 綴在一起 / 有花瓣 / 還有花的隨意”
我是那樣喜歡那個我曾經呆過三年的貴爾夫小鎮。
一月九日下午兩點多鍾,在皮爾森機場乘上專門運行於機場和小鎮之間的小公共汽車,一個小時後就到了小鎮貴爾夫。貴爾夫小鎮坐落在多倫多西南一個小時的路程。當時的心情真的很興奮,十幾個小時之前,我還在祖國母親的溫暖懷抱,而現在我卻在萬裏之外的異國他鄉,懷著忐忑而激動的心情加入了留學生的隊伍。雪下了一路,又是那樣的大,對於我這個生長在東北的漢子也有許多年不曾見過。我的心裏默默地祈禱著:“瑞雪照豐年,今年一定是個吉利年。”
我把我租的公寓地址給了司機,他把車一直開到公寓門口。車停穩後,司機還親自下車幫我把行李從車上卸下來,我連聲說謝謝。我當時真的很感動,那麽重的兩隻大皮箱子,他竟然下車幫我卸行李,我以前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感動。一戶中國留學生夫婦租了一座兩室一廳外帶地下室的學生公寓,他們為了省點兒房租,就把一小居室租給了我。他們來自北京,當天晚飯他們為我接風洗塵。異國他鄉的第一頓飯,沒有想象中的烤牛排,沒有黃油麵包,沒有刀叉,但我吃得格外香。
學校十天前就已經開學。也許是時差加上興奮的緣故,第二天早早地醒了。出門一看,地上的積雪一米多深,那才是一個真正的 “千裏冰峰,萬裏雪飄”的潔白的世界。
簡單地吃了點早飯,就動身去學校報到。人行道早已連夜被清理出來,人行道兩側是齊齊的一米多高的雪牆。走在人行道上,那感覺還真像當年電影裏戰士走在戰壕裏。初來乍到,就有這樣不曾看到的壯麗景觀,心裏的不安頓時被拋到九霄雲外。然而,更令我吃驚的是一位金發美眉竟然穿著短裙走在寒風裏。在長春的冬天裏我從不曾見過這麽美麗“凍”人的,在這冰天雪地裏突增了一道亮麗的風景,怎能不令人心情振奮?
走路從公寓去實驗室約用十幾分鍾。在公寓區和學校之間,是一片農田,歸大學所有,原來貴爾夫還是個“都市裏的村莊”。我在國內工作六七年,走南闖北,從不曾看到城市裏還有農田。這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冬天,那裏完全被雪覆蓋,潔白一片,看不出什麽特別。春天一到,那一塊平平整整的沃土裏很快就會長出綠油油的禾苗。眺望那綠油油的禾苗,我就會感到心曠神怡,感到自己精力無限。每當經過這片生機盎然的土地,我都會情不自禁地唱上一首歌,“春天的第一隻蝴蝶 / 身披橙色和紫色 // 從我的路上飛過 / 一朵飛行的花 / 改變了 / 我生活的顏色 …… ”
有趣的是在這塊農田的東側,還有許多十米見方的方塊田,有點像曆史教科書上描寫的井田。這些是學校出租給學生租種的,一塊一年十塊錢,有水管直接鋪到那裏,水是免費。很多學生家庭都租了一塊,種點兒家鄉菜。如果經營得法,夏天能達到自給自足的小康生活。一些在商場裏買不到的家鄉菜這裏都有,北方的花皮兒豆角、帶花帶刺兒的黃瓜、長長的紫茄子 …… ,來自天南地北的人們互相交流,取長補短,其樂融融。想家了,吃一頓家鄉菜,解一解相思之苦,其情亦重。
穿過這片農田就到了校園的東北角。春天,路的兩側是綠綠的草坪和一樹一樹的玉蘭,櫻花,海棠。玉蘭是那樣的清雅美麗,我和妻以前都不曾見過,競不知道是什麽花,離開貴爾夫幾年後才知道是玉蘭。丁玲寫過一篇讚日本櫻花的文章,通過那篇文章,我知道櫻花是極其雍容華貴的。親眼見了之後,華貴之態難以形容,即使是那些落到草上的花瓣兒,還是透著無限的華貴。春華秋實,秋天海棠樹會結出一樹紅紅的海棠,熟透後落到地上,紅紅的一片。撿一顆,放到嘴裏,酸酸甜甜的。如果寒流來得早來的突然,而那些沒有來的及回到大地母親懷裏的,就會在紅果外麵掛上一層薄冰,非常像長春街頭冬天小販叫賣的冰糖葫蘆,一見了就會饞得留口水。每當從樹下經過,就會情不自禁地伸手摘一粒,放到口裏,開始涼涼的,然後就是酸甜,感覺就是家鄉的冰糖葫蘆。
在這些樹的後麵,就是動物係,為了供學生們學習研究,那裏養了好多牛馬羊。每年春秋兩季的大學開放日,動物係就成了一處熱鬧景點,參觀的人絡繹不絕,有時還要排隊等候。我小時候生長在農村,牛馬羊見得多了,不以為然。心裏想小鎮的人真沒有見識,竟然排隊等上半天看這些再平常不過的動物,難道這裏還有什麽奇特的西洋景不成?我也葉公好龍,跟著隊伍走,看看究竟有什麽西洋景吸引了這麽多慕名前來的人。我到了近前才知道,人們在一頭奶牛前排起長隊,等著看活牛的五髒六腑的。那牛雖是一頭普通的奶牛,但是她的身上被鑿了一個二十共分左右的大窟窿,然後鑲嵌一塊透明的玻璃,這樣她的五髒六腑就一目了然了。真是大開眼界,原來牛還可以這麽養。我突然想到一句廣告詞:“ This ‘ s America, nothing ‘ s impossible! ”不怕辦不到,就怕想像不到。
小鎮還有一處好去處,那就是大學的植物園。植物園在校園的西側,很大。每年的春夏秋三個季節都會和朋友相約去幾次,帶上野餐的所需,在裏麵呆上一天,享受那份寧靜的空氣。植物園裏還有兩處小花園,一處是日本花園,小橋流水人家。另一處是印第安花園,盡顯原始風貌,三根樹棍支撐在一起,一隻土瓦罐吊在中間,下麵是用石頭圍成的直徑約半米的圓圈,裏麵是燒火煮飯剩下的灰燼。仿佛印第安人剛剛裏去,灰燼裏還尚有餘溫。我曾站在那裏大聲高呼:“印第安兄弟走了,我們中國兄弟來了。”
在貴爾夫小鎮駐了三年,我們一家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小鎮,愛上了這裏寧靜的空氣,愛上了這裏的玉蘭和海棠,愛上這裏可以在學習的閑暇之餘能多收上“三五鬥 ” 。當有人問我小鎮貴爾夫怎樣,我就覺得:“我有很多的話 / 無法傾訴 / 因為我明白 / 我的形容詞 / 太貧乏。” 然而,在這裏的學習已經結束,我們不得不搬到一個大一點的城市 — 滑鐵盧,哪會是一個怎樣的城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