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到哪兒,說哪兒吧。

世界上寬闊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寬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闊的是人的胸懷。——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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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被拆毀的記憶》許知遠

(2007-07-14 21:52:46) 下一個
除去咕咕的叫聲,我還聞到了鴿子的糞便味,一個掉了半個坐墊的破椅子靠在鴿子籠旁。我在空曠的停車場上散步,不高的山峰在我眼前靜默的起伏著,除去“青山”,的確找不到更合適的字眼了。我還看到了幾百米外的那幢五層的小樓,褪色的紅磚牆、陽台上晾滿了衣物。幾個麵色微黑、穿著白色背心的小夥子從我眼前經過,臉上帶著一絲無所事事的神情,穿過一家又一家閃著白熾燈光的小雜貨店,嘴裏哼著“親愛的,你慢慢飛”……(chinesenewsnet.com)

夏日夜晚的香山腳下寧靜、緩慢、詩意,一些沉睡多年的記憶似乎突然蘇醒了。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夜晚,我生活在北京無數的大院中的一個。院子裏是一排又一排的五層的紅磚樓房,空氣裏飄蕩著一股閑散的氣息。如果沒有《變形金剛》和《霍元甲》可以看,我們就整個晚上在院子裏追逐,在沙子堆裏滾來滾去,用竹竿去捅那些低空飛行的可憐蝙蝠。到處都是野草,我們成排結隊在草叢裏捉草蛇,其中一條命運不濟的俘虜被我們塞進二鍋頭的酒瓶裏,不知是醉死還是窒息而死,這個舉動困擾了我很久——總是擔心其他的蛇前來報複,把我家團團圍住,那個時候流行的一份叫《大千世界》的報紙上充滿了類似的故事。(chinesenewsnet.com)

我們看金星、牡丹牌電視機,騎著飛鴿、永久、鳳凰牌自行車,用燈塔肥皂洗衣服,隻有很少人的家裏有電話,所以我們經常推門而入,在鄰居家裏順便再吃上一頓,那時候天空更藍,時間總是很充沛,人們的關係也更自然……(chinesenewsnet.com)

我並非在做那種“昔日的時代更美好”的感慨,今天中國人在談話中、電視劇中、文學作品裏已經充斥了這樣的感慨——人們對周圍正在發生的變化心力交瘁,於是認定二十年前、甚至毛澤東時代的中國才更幸福,比起如今的內心慌亂與價值混亂,那個時刻至少存在著明確的價值觀,或許生活是匱乏的,但人們也沒那麽多的欲望。這些過度感慨的人經常忘記,那種每個人必須都要依靠單位才生活的不自由的日子,日常生活仍然被籠罩在政治陰影下的禁錮感,那種內心的確定感多少是以無知和缺乏自由為代價的。(chinesenewsnet.com)

生活總是陷入這樣的悖論:如果你要獲得安定,就會喪失自由;要自由,你就必須承擔對應的風險。但是,人們理應小心翼翼地在這個悖論中尋找平衡,否則它給整個社會所帶來痛苦將會過於劇烈,這種劇烈將可能最先摧毀社會中最美好的東西——美好的總是脆弱的。senewsnet.com)
過去三十年的中國充滿著建設新世界的熱情,人們渴望一切嶄新的、閃閃發光的東西,我們急速地奔跑,想跳過所有的障礙。在重慶奉節拍攝《三峽好人》的五個月裏,電影導演賈樟柯發現,故事的發展跟不上場景的變化。一開始,他能看到一座舊樓在遠處,在短暫回到北京再回到現場後,樓房消失了,緊接著,另一片建築又倒塌了,即使攝影機鏡頭保持著靜止,裏麵的空間卻也早已麵目全非。“兩千年古城要在兩年內拆遷”,賈樟柯感慨說,“我的鏡頭跟不上這種節奏”。而我的另一個朋友趙鐵林在過去的一年中,總是遊蕩在北京南城的大柵欄,他每天都來拍一些,因為“如果不留下一些影像資料,將來可能什麽痕跡也看不到了”,推土機馬上會無情地從這個仍蘊涵著老北京的氣息的地方推過。(chinesenewsnet.com)

被拆毀的當然不僅是這些建築,而是人們的記憶,因這些記憶所形成的生活習慣、思維方式、審美,正是它們使得維持了社會的延續性,而正式延續性讓人們得以把握自己的生活。歸根結底,人們不是依靠外在的變化,那些興起的高樓、高速公路、購物中心、電腦網絡而生活,而是依靠人與人的關係、內心感受、對一部小說的欣賞而生活的。但是在中國急速的發展中,溫情、家庭、愛情、友誼、忠誠、新鮮空氣、甜蜜的回憶,這些東西都是不能夠量化的,它們無法被置於考量體係中的,但是GDP、火車的速度、房子的麵積、汽車的擁有量,卻是可以進行充分地統計與評估。我們拚命地追求這些可以量化的目標,卻最終發現,它們和我們想追求的生活,沒有那麽密切的關係。■ (chinesenews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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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遠,二零零零年畢業於北京大學,現為《生活》雜誌的聯合出版人,也是《金融時報》中文網的專欄作家。他最近的一本書是《那些憂傷的年輕人》(chinesenews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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