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別文學城

小時候在國內，每當經曆親人，熟人，和路人被那些醉心權術的人玩弄於掌骨之中的時候，總是悲從心生。千多年前的唐太祖李世民尚且能從魏征的告諫中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怎麽到了千百年後的今天，還有人這麽執迷於權力, 始終執著地認為“我為刀俎，人為魚肉”，認為有了權利就可以肆無忌憚地魚肉旁人，想怎樣擺弄別人都是我的權利，那麽旁人的權利呢？奴性，千百年的儒家文化浸淫下的奴性。“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難怪陳水扁的女兒會一而再地象潑婦似的破口大罵記者，“有點人權好不好？！”享受了升天的“公主”待遇，哪裏還有什麽人權？悲不能言時心裏最直接的反應有二， 一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要為官做宰，手中有了權力，就可以作威作福，享受魚肉別人的快感，拚命地撈得自己為魚肉時不能有的各種權利和利益；另一種選擇是遠離原有的生活模式，出國，漂洋過海，隻因為厭倦了根文化的奴性，儒家文化的懦弱和無奈，無能的隱忍卻還阿Q式地說“兒子打老子”，可悲，可憐，幾千年。

 

我從小就不是個聽話的孩子，凡事總是喜歡問個為什麽。明明被母親錯怪了，得到的答案卻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免”，不明白，本來就是沒有，有什麽要改的，有什麽要加免的？家裏成長的環境對我而言雖然寬鬆，父母卻時常是憂心忡忡，“你這脾氣，該改改了，不然將來走入社會，該怎麽辦啊？”不改，就是不肯改，我沒覺得我這脾氣有什麽不好，從來不覺得。不平則鳴，我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被放到了案板上看見了人家即將揮舞的刀光血影，也隻能默默無聲地讓眼淚在心裏流淌，我做不到。大家都是人，生來有平等的人權，享受你的權利，是你的自由，侵犯我的權利，是你的不是，你憑什麽欺負我？！！社會，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有進退，條條大路通羅馬，有什麽好擔心的？

 

不柔則剛，柔是對誰柔，剛該向誰剛？柔，是對親人柔，對知己柔，對朋友柔，對能容得下自己的人柔；剛，是無欲則剛。在上海時的一個朋友說得好，“我不主動侵犯別人，但也不會給人家侵犯。”這可能就是當年的毛主席語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既然能夠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鴨綠江，怎麽還是被千百年遺留下來的奴性籠罩著？被文化大革命嚇破了膽兒，不敢說，不敢鳴，隻當是“磨練”自己的修為？阿Q，儒家文化的奴性，中國文化的特色。

 

選擇漂洋過海，無非是想更換一種簡單的生活方式，過一種真實自然的生活，追求心靈的簡潔和輕鬆。還在中學學世界曆史的時候，法國大革命的那一章，提出了“自由，平等，博愛”的口號，革命勝利後這口號被發展成了資本主義社會民主製度的基石，於是真正地開始自考自己將來想要過的生活。平等，是最吸引我的地方，雖然當年陳勝吳廣也提出過“王侯將相，寧有種忽？”洪秀全也曾建立國太平天國，一代又一代的政權更替都是農民起義的結果，但結果往往是勝者為王敗者寇，踩著別人的屍首爬到那寶座上去，依然做著魚肉百姓的事情，順便拿儒家文化來繼續麻痹你們。雖然我佩服毛澤東的勇氣，在建國後不信神佛信主義，孔廟也給扒了，但不得不承認，文化大革命後那種曲顏悲弓的奴性依然慢慢地侵蝕著我們的生活，於是我選擇離開，即使是斷了根，也要找到吸引我的平等。

 

四年多前的一個周末的夜晚，飛機從溫哥華起飛，徐徐地盤旋在燈火通明多倫多的上空，曾經是我熟悉的萬家燈火，卻不是我熟悉的都市，沒有東方明珠的指引。移民，雖然已經習慣了東跑西顛，心裏還是有些複雜的情感，是勇氣？是膽怯？很難用三言兩語來說明，新天地，新世界，全新的生活方式，未知的一切。來接我的朋友幫忙安頓好我們，順便問起中文網站的事情，朋友說出兩個網址，文學城，rolia, 轉身消失在漆黑的夜裏。

 

Rolia是加拿大本地的華人網站，沒有什麽滾動的廣告，純論壇性質的網站。辦網站的人的初衷無非是建立一個大家用自己熟悉的母語交流的平台，不知是加拿大的精品動物太多，還是太多的人失落得找不到平衡，發牢騷的，尖酸刻薄的，心態消極的人太多，久而久之，這個網站對我失去了吸引力，還是泡在文學城裏，那時候文學城裏朋友多，大家都有很好的包容心。發貼的人認真，跟貼的人有趣，即使說了些不好聽的東西，要麽是樓主一笑了之，要麽是網管/網絡警察順手刪去，總之，大家都玩得很開心。

 

最記得剛來的時候私房裏冒出個很有趣的帖子，問鬆鼠桂魚怎麽做，是不是要從外麵弄一隻鬆鼠回來，剝了皮跟桂魚一起燒？幽默，北美遍地的鬆鼠，好像不做鬆鼠桂魚真有些暴殄天珍。於是認識了私房，愛廚的精致，逆班的幽默，師爺的散淡，三位版主配合得真好。那時候愛版經常在私房裏，發貼，跟貼，菜做得精致，回答問題的時候也很有耐性，娓娓的言語，把海峽那邊的溫情款款帶到私房裏，一地溫馨；逆班，北方男人的大度和幽默，雖然隻是不時地冒出來一下，也發貼，也跟貼，那詼諧幽默的語言和精美巧妙的圖片，是私房極吸引人的地方；紹興師爺，即使是散淡閑人一個，當年也頻頻地發貼，話不多，菜很美，雖然牛肉切得實在不敢恭維。佩服師爺的散淡，從來不哭著喊著上精華區，上千的瀏覽量，帖子沉了也就沉了；也不濫用職權，把私房當作是尋找個人成就感的地方，不管菜做得好不好，把自己先頂上精華區混個臉兒熟再說。。。。。。除了版主們，私房裏還有好多可愛的兄弟姐妹，霓娜姐姐楓伊粥食的認真；葉脈偶像來自獅城的精致；紫羅蘭迷樂在廚房，“親家母”白眼魚兒的手工和美食；秀秀寬敞整潔的廚房空間；翠花姐的簡約大方不吝賜教；露西廚房裏的往事和夢想；平淡生活的清新淡雅；喵嗚子在城裏的美麗；川辣妹子關於初婚和再嫁的感悟，盈盈發自印度次大陸的農家樂。。。。。。新朋友，舊相識，生命因為私房而美麗。

 

潛水久了，到處撿磚頭，也有點不好意思。生活穩定一點，脫離潛水員的身份冒了出來，我也要發貼。中文網站那麽多，發貼為什麽隻發文學城？習慣。習慣了每天吃完飯後上網，時事新聞， 生活百趣，文學城裏朋友多，發貼，跟貼，誌趣相投的朋友慢慢地靠近。最開始隻能趁周末老公去上課後，坐到電腦前，慢慢地編輯照片，寫字，發貼。做了二十多年飯的我，竟然不會寫菜譜。不會寫菜譜，直到今天，說到材料，配料的用量，真的沒有辦法告訴你多少克，多少磅。廚房太小，每次準備做飯的時候已經忙得團團轉了，哪裏有時間再去稱，再去量？二十多年的鍋邊舞，放多少的調料，全憑經驗，舌頭能感覺，手指卻寫不出來。少許是多少？多少菜放多少鹽，鹽多了菜裏稍加些糖，也可以順便提提鮮，鹽少了就試著再多加些。。。。。。入廚經驗？反複的嚐試就是經驗，留心處處皆學問。不同的生抽不一樣的鹹，不同類型的老抽在上色的同時會帶有各異的豆腥味，需要靠不同的其他配料來衝淡；原料，材料，味道相衝的，需要調和；蒸酒，花雕，烹飪的不同階段加入不同的料酒，出來的滋味截然不同；什麽菜炒的時候不能蓋上鍋蓋，什麽菜炒的時候鍋蓋半掩，什麽菜燒的時候全副鍋蓋，試著試著，就試出來了。。。。。。

 

一天看到一個引人的標題，喵嗚子在城裏，點擊進去一看，原來是個叫博客的東西，裏麵裝滿了喵嗚子的心情日記。興趣又被博客所吸引，放到網絡上的心情日記，一個屬於自己的網絡空間，一片網絡上墾荒的自留地，我的博客我做主。。。充滿了誘惑力的私人創作空間，百分百的主動權。於是興致勃勃地開始了寫博客的日子。寫博客，寫的不僅僅是美食心情，還有百味人生的體驗。陸陸續續地開了七八個專欄，因為上著班，不能保證每個欄目都齊頭並進地更新，但凡動了筆，就急急地放到搏客裏來，和願意看的朋友溝通，交流，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逆班要走，兄弟姐妹們齊相送。估計私房裏大多數的潛水員都和我一樣心裏不好受。做網站，開論壇，需要的就是象逆班這樣大度幽默的好版主。但同樣是上班一族的我能夠體諒逆班的苦衷，一邊是日漸的忙碌和工作壓力，一邊是私房裏翹首企盼的兄弟姐妹們，這保10潔的工作，若沒有大把的時間，還真不好做。隻是逆班這一走，私房裏的人氣驟然下降，以前隔三差五能碰麵的主廚高手們，都不知跑到哪裏去了？身邊同樣潛水私房的朋友常常問，最近怎麽不見你泡私房？一來天氣熱，二來原以為私房是演繹經典，推陳出新，切磋技藝的好地方，現在卻越來越象人民公社大食堂，手藝了得的主婦們都不見了，還有什麽泡頭？沒有了大度詼諧的謙謙君子逆水寒和溫馨精致的愛廚，私房已經變味兒了。朋友說也是，就算某人有時間時時刻刻泡在網上，也犯不著成天價自己發幾個菜，立馬頂上精華區，而高手一露臉，想盡方法讓貼子沉下去，直到人家的點擊率太高，不上精華區大家都看不下去，趕緊匆匆地頂進精華區，又立馬頂幾個上去把人家高手的帖子衝下去。小人之心，婦孺皆知。真正會做飯的都跑了，留下幾個業餘的在那裏操練，私房好像還真的沒有什麽可泡的。原本以為私房無私，卻不料無私的私房早已經變成了某些人的自留地，以為把住個版主的位子，就可以魚肉長期潛水的網民。奴性，走遍天涯，什麽散淡的畫皮都遮不住奴才的嘴臉，再多的花雕龍井葡萄酒，也掩飾不住骨子裏根深蒂固的奴性。長期潛水？這樣的論壇還有多少人會長期潛下去？

 

我已經決定改換門庭，去茶軒，去海外，反正天氣熱，碼字兒玩比較開心。開心，卻還是記掛著私房的兄弟姐妹們，第二部的連載剛剛開了頭，就收到了網絡警察的提醒，請體諒維護一個論壇的難處。沒問題，不就是新版主要上任嗎？利用私房求祝福的，警察不怕香火熏了廚房，衝了氣味，引發火災，碼字兒的卻不行。但我不是極其較真兒的人，凡事從積極的一麵想，反正碼字兒的，有地方發，進進出出都是文學城的論壇，文學城裏朋友多，誰還真的在乎那幾個數字的點擊量不成？反正茶軒裏有和藹可親的莊主，原創壇裏有悠然的版主安然，不同的論壇裏認識不同的朋友，好事一樁。好在這期間作了全職主婦，寫字發貼比較方便，發揚一下螺絲釘的精神也好。隻是文學城裏總是有係統的問題，要麽是刷點擊率，晚上還有個綠色的數字，一大早就歸零了，讓寫字的人找不到方向；要麽是一下子配給21億的點擊量，搞什麽東東啊，嚇死人不償命啊？其間有安然版主的認真和莊主的幽默，倒也平安渡過。

 

埋著頭做博客，幾個熟悉的ID好長時間不見了。跟城裏的朋友打聽，說是被封了。開玩笑，你以為文學城是什麽，CCTV1啊，還有封殺人的說法？朋友說是真的，就是因為說了別的中文網站的好話。不信，文學城自稱是海外第一中文網站，哪裏還會在乎幾個小魚小蝦？朋友說不信你就自己試試看，看文學城怎麽收拾你，不過要小心你的點擊率！點擊率，至於嗎？進城來，求開心，要是盲目追求點擊率，私房裏早就被我這小辣椒大鬧天宮了，再說網管沒準兒一口氣再配給我21億的點擊率，我又要和茶軒的莊主一起同喜同喜了。於是發貼的時候試著做了別的中文網站的連接，雖然沒有直接點名到底是哪家，文學城果然開始動作了。不知情的朋友問怎麽你消極怠工了麽？沒有啊，不是每天都在發貼嗎？仔細一看，原來貼子早就沉到不知哪裏去了。無所謂，我又不象某些人，把那幾個綠色的阿拉伯數字視作是自己的命根子，一笑了之。私房，海外，茶軒，繼續發貼，我不是那麽計較的人，何況母親常常教導要知恩，不要積怨，太多的怨恨，隻能毒化自己的心靈。

 

終於有一天，那自以為刀俎的手伸進了我的博客，一聲招呼都不打，直接上廣告。我出離憤怒，拍案而起。什麽東西！哪裏有不經主人同意就擅自在人家的博客裏做廣告的，不請自來？莊主說的沒錯，簡直就是亂闖閨房！！闖了，還跟我說什麽文學城不是免費的網站，做廣告是文學城的權利。免費的網站？看看加拿大的rolia.net，那才叫免費網站。再看看文學城，多少的廣告, 還不夠花哨嗎？權利？！你的合同裏哪裏講過你擅闖博客主的自留地裏隨便做廣告的權利？我寫的字，做的菜，拍的照片，我的心情故事養起來的瀏覽量，憑什麽是你的權利？既然要承諾博客是個人的空間，拜托弄清楚什麽是博客先。去博客的鼻祖那裏看看，廣告費是怎麽回事？同樣的條款你敢放到文學城的博客合同裏嗎？你做得到嗎？那些同樣被強加了廣告的博客主，不出聲的，是沉默，不是軟弱。沉默啊沉默，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隻是我，既然不做人家案板上的魚肉，當然不會忍氣吞聲。我的辛勞，憑什麽就被文學城肆意地利用來賺取自己的廣告費？生意？生意是大家有利可圖，憑什麽你一個人獨吞？！隨之而來隻給我一個人發問卷，廣告費給我如何？我不是貪心的人，當然理解用文學城的空間做博客，廣告費好像應該大家分，於是我回複。過了兩天，網管竟然問我什麽問卷？懶得跟你們打擦邊球了，撤博客！！！博客是我的產品，又不是我的孩子，既然能夠在半年內衝過十七萬的瀏覽量，能做得起來，就能撤得幹幹淨淨。去新浪，那裏有十幾億的中國人，百萬的瀏覽量要衝上去也不是什麽難題；何況還有天涯論壇；還有BLOGGER裏正常的遊戲規則，何必非要賴在文學城裏被魚肉？更過分的是我剛剛把博客搬到新浪，就收到文學城網管的質問，為什麽？

 

笑話，你管得著嗎，你管得住嗎？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以為文學城是什麽？大圈幫？黑社會？網絡的寫手，本來就是自由人，想發哪裏發哪裏，我們大家誰都沒有賣給文學城做包身工，你有什麽資格問這樣的問題？就衝這樣卑鄙無恥的打壓手段，這樣不請自來地亂闖閨房，這樣恬不知恥地質問網民；自以為手裏有個網站，就可以魚肉網民，為所欲為，就可以想封殺誰就封殺誰；想點名叫誰當版主誰就得接任；當自己手中有了權利，就可以從此作威作福。。。。。。權利？沒有網民的點擊，你有個狗屁權利。就這樣的小人之心小肚雞腸還宣稱海外第一中文網站，你也配？！！！告訴你，好好在你自己的尿裏照一照，不要以為漂洋過海地喝了洋墨水，住了有前後院落的房子，進了有電梯代步的寫字樓裏靠著玻璃，就遮住了你骨子裏奴性。自以為銜住了文學城的骨頭，就可以在那裏耀武揚威了。什麽海外第一中文網站，你有第一的胸襟嗎？你有第一的大度嗎？你有第一的寬容嗎？不就是幾個競爭對手嗎？如臨大敵地封人家的ID，當自己是什麽東西？！言論的自由哪裏是你封得住的。這樣的心胸，就算現在有一定的瀏覽量，也未必會實現第一的夢想。那些肯拿廣告費給你賺的，久了也會投向別人。自己好好想一想，為什麽文學城會淪落到今天，遭人不得不罵？想想城裏拿著皮鞭橫眉立目的狗奴才們，讓他們守了城門，還有幾人肯進城，進了城的，又有幾人肯留下？文學城，遲早有敗落的一天，因為這些上網的人，潛水的也好，發貼得也罷，一個個的不是奴才，不是包身工，是人，活生生不願被魚肉的人。。。。。。

 

不錯，我罵了，是因為我曾經喜歡過文學城，依賴過文學城，信任過文學城，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今天的墮落和明天的衰敗；我罵了，是因為愛之深，責之切，今天的文學城，已日漸地迷失了當初的定位和層次，將淪為沒有是非黑白的垃圾；我罵了，明知會被狹隘小氣的所謂論壇管理刪掉貼子，卻依然站出來，和那些同樣曾愛上過文學城的人們，一起找尋當初的夢想。刪吧，你隻能在文學城裏刪掉一腔熱血，卻阻擋不了其他的網站和那些曾經迷信文學城的海外遊子，通過別的方式看清楚文學城的嘴臉。

 

從此暫別文學城。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浪跡天涯2006]

好瀟灑的文字，辣味十足，真過癮！！！
祝旅途愉快，回國腐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