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城市人與農村人 (一)

(2006-03-05 06:33:44) 下一個

 

我出生於70年代末一個小城市的雙職工家庭,父母都在同一個大國企 (現在已沒有了當時的輝煌)上班。我很早就有了城市人對農村人的優越感。那是因為小學中學在廠辦子弟學校就讀的時候,40人的班裏總會有那麽幾個“半邊戶”同學。他們的父母隻有一個人在廠裏上班,另外一個則是農村戶口。他們長得比較土氣,成績一般也不大好,他們跟班上其他大多數同學說話不多。他們每個學期都要比我們多交一個名目為“借讀費”的費用。老師在台上會大聲指責:“半邊戶”再不及時交“借讀費”,就別來上課了。當時就是這種情形,我們一邊學課文:農民伯伯種田很辛苦,一邊對鄉下來的孩子不屑一顧。

渾然不覺得渡過了小學,初中。中考的時候,這些“半邊戶”就必須回鄉下考試。臨考的前兩個星期,一夜之間,他們就再也沒有來了,教室裏隻留下了幾個空蕩的課桌。其他的同學都在緊張的備考,老師在台上不斷的給我們施壓:這是一個人生的轉折點,這是一個人生的大衝刺。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些默默無聞的同學就在我們歇斯底裏為人生的轉折點奮鬥的時候悄悄的走了......

我後來上的是市裏的重高,鄉下的學習好的隻能上縣高。所以我碰見的是都是城市人。學習的緊張,尖子生的明爭暗鬥,老師的惟分是賢,把我逼得喘不氣來......這是我人生最奮鬥,卻又是最失去自我的日子,天天想的就是,拿高分,拿高分,分就是命,命就是分......

我的高分沒有拿到,心灰意冷的去了一所普通大專。來到學校,第一個印象:天哪,怎麽全都是鄉下人。我們班上35個人,兩個城市戶口,其它都是農村來的。說老實話,剛開始我跟他們有些合不來。看不慣他們在宿舍裏隨地吐痰;看不慣他們對權力的執著,為了一個班幹部可以爭個你死我活;看不慣他們為了學校困難戶的補助上報家庭收入每個月50元,其實他們生活水平不比我差;看不慣班上組織春遊活動,他們為五塊錢的車費叫窮;看不慣他們脆弱的自尊心,稍一觸動,就要跟你拚個你死我活;當我知道他們有很多人為了上大學不惜的一年又一年的複讀,他們簡直就是我無法上大學的罪魁禍首(我們省的高考分數線實在是太高了,我當年的分數可以在北京上重點大學了);更可氣的是,他們團結一致的排斥我,說我故作高傲。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相逢,相處,相別......大多數的人都會慢慢的在我記憶裏被抹去,我也交了一些很大氣的非城市戶口朋友,但我在相當一段時間裏認為他們隻是一些特例。我對農村人的偏見依然存在。

我後來也有被當作鄉下人的經曆。那是在上海,盡管我媽媽是上海人,是文革後支援三線去的那個小城市的,但我自從有了上海市的戶口從未被看作是上海人。因為我不會講上海話,因為我沒有上海人的門檻精,跟外婆,阿姨,舅舅擠在一間隻有十來平米的小屋子裏也沒有辦法時時刻刻談親情。我成了這個在這個外地人等同於鄉下人的城市裏的邊緣人,拿著這個城市的證件,卻得不到這個城市的認可,還在傻乎乎的期待著,然而比較我那些為城市戶口絞盡腦汁,還有隻能憋在那個小城市裏的同學們,心裏仍會有一些不易察覺的得意。

後來,我去德國了。

出國的人後來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洋洋得意型,出趟國就非常的春風得意;另一類會因為視野寬了,會做一些另類的思考。

德國人對外國人都是客氣中透著輕視,那種彬彬有禮卻讓人感到很強烈的距離感。那些在德國呆了很長時間的土耳其人還有摩洛哥人對初來乍到的中國人都有些輕視,更有甚者,來自羅馬尼亞,還有波蘭的前共產主義同誌們會居高臨下告訴你,我們歐洲人同你們中國人是有區別的。 那種感覺就是,我們講的帶口音的德語對他們來說是鄉下話,找工作時會經常被人告知,必須要能夠講不帶口音的德語,否則無法勝任,這些理由讓我覺得自己就是到城市找工作的鄉下人,因為某些與生俱來的弊端而處處碰壁;而那些德語說的比較好的外國人,就如同不被城市接受而自認為是城市人的農村人,他們瞧不起之後來的農村人,也被真正的城市人瞧不起。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