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祈建議:王元化新書的讀後感
胡祈 二零零六年九月十四日 於紐約
上個星期天的事情,送大兒子到法拉盛傑出補習班突擊應考斯蒂文生高中,兒子在補習學校參加模擬考試,自己漫無目標地走在法拉盛的主街(Main Street)上,突然街對麵的書原的醒目招牌映入眼簾。
以前來法拉盛的時候也見過書原的書店,也曾經想去書原書店看一看,但小兒子總是對中文書店很反感,筆者是一個無限忠誠子女的第四種忠誠分子,隻好聽從子女的意願,緊跟著子女走。
進入書原書店一看,幾乎全部是中文書,麵積相當大,有兩層樓,到處都是流行暢銷的中文書籍雜誌,本人很少逛書店,特別是極少走訪紐約中文書店,相當開眼界,有一點眼花繚亂。
隨意在書架上瀏覽,都是一些自己完全沒有聽過的作者和書籍,很難引起本人的共鳴,突然一本書進入眼界,作者是王元化,二零零六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書,書名是人物書話紀事。
本人曾經生活在上海,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事情,自己是一個無法無天的搗蛋鬼,在上海醫科大學考研的問題上惹了相當大的麻煩,進退兩難,不得已,在筆者的老師周玉常的幫助下,見過時任上海宣傳部長王元化一麵。
影影約約記得上海市常委高官王元化好像一點架子都沒有,聽完自己的聲訴之後,王部長說了要調查一下,後來沒過幾天,本人的麻煩也就消失了,想必是王元化部長的過問起了作用吧。
時過境遷,自己始終難以忘懷,最後一次見到周玉常老師是十六年前的美國加州的告別,一九九零年本人離開南加州前往紐約打天下,臨行前特地拜訪周玉常先生,誰知竟是永訣,周先生走了,可能是孤苦伶仃地走了。
書原書架上的王元化引發了自己的記憶風暴,當然就要拿起王元化的新書,付錢買書,走出書店,找了一家咖啡店,埋頭讀書,以後的幾天,一有時間,就會周而複始地再看王元化的新書。
本人的心思是王元化無需關注自己的困境,筆者在複旦大學上海醫學院的麻煩完全是自找活該,王元化身為中國共產黨政權的重要理論家之一,完全沒有必要過問自己的小事一樁,但王元化幹涉了,為什麽?
王元化的新書“人物書話紀事”裏清晰地回答了自己的疑問,王元化是胡風反黨集團的成員之一,從一九五幾年到一九七九年的二十餘年間政治上窮途末路,王元化的悲慘境遇可能是答案吧?
其實王元化遠在政治潦倒之前就是公平公正的人物,王元化是學問大家,特別對垂死掙紮在下層的文化新人小人,王元化始終關注關懷,記達君的文字感人,記張中曉的情景催人淚下。
筆者是一個不大仔細讀書的家夥,從來不喜歡記憶,這一次反複研讀王元化的新書,可能還是王元化與自己的生活發生了一定的關係,本人始終沒有找到圓滿的答案,所以才可能對王元化的新書感興趣。
王元化是文心雕龍的大家,華夏文化文學理論評論的權威,以前也看過一些王元化的深奧莫測的天書,因為自己看不懂,所以也就沒有什麽感想,王元化的新書完全是王元化的生活和生平,本人也就可能產生讀後感了。
王元化的家學淵源,清華的早年生涯,家教似乎嚴謹,難能可貴的是王元化本人總是向往進步,早年參加上海共產組織文聯就是進步吧?王元化新書裏記錄了王本人對中國共產主義的忠誠信念,被打倒二十餘年還是忠貞。
記若水的情節反映了王元化力圖突破馬克思共產主義毛澤東思想教條的思想和動機,毛澤東的一句話,胡風反黨集團的一批人就完了,馬克思共產主義的虛無幻想難以指導中國政權繼續進步,王元化其實非常讚同王若水的異化論。
如同朱鎔基總理因禍得福,被打成右派之後發奮讀書,日後複出成了中國經濟發展的掌舵人,也好像司馬遷身殘誌堅發奮著書寫出了華夏永垂不朽的史記,王元化二十餘年的政治潦倒生涯,造就了王元化的文化政治思想理論的成就。
王元化書中直述自己的基督教的背景,這可能是王元化與眾多中國共產黨人的區別,王元化的書中充滿了愛,這是中國共產黨仇恨鬥爭傳統完全缺乏的東西,也可能是王元化早期政治失敗的根源。
王元化的治學嚴謹,傳承華夏文化文明的功勳卓著,這一點可能是大家的共識,王元化晚年異軍突起,獨樹一幟,政治文化思想學術上全麵崛起,王元化博采眾家,從王元化的新書裏可以看出。
王元化的人緣極好,王元化朋而不黨,正直真誠,思維活躍,廣交中外友人,老少不分,一視同仁,這是王元化的人性一麵,也是王元化人道的一麵,王元化和胡耀邦一樣都是中國共產黨難得的心地善良人物。
王元化新書的字裏行間透露出崇敬孔子儒家的氣息,本來文心雕龍的宗旨就是征聖宗經明道吧?聖經道都可能是孔子的理想,一生成就最大就在文心雕龍的王元化,不大可能反孔吧?
所以王元化就把韓非子的法家看成是華夏獨尊君主的罪魁,韓非子的法術勢也成了君主獨裁法治的手段和工具,王元化直言儒家是尊道不尊君,儒家的民本思想值得推崇,王元化應該還是儒家思想範圍的大師吧?
王元化推崇章太炎魯迅胡適,華夏近代現代文化思想的先驅不可能不討論魯迅胡適,王元化身為魯迅胡適文字的年輕讀者,不可能沒有感想,對魯迅胡適的思想觀點也有王元化自己獨特的見解,特別對胡適魂歸水經注有公道的評價。
筆者是一個一文不名的無名小卒,按照道理來說,不應該對華夏中國大黨王朝的著名理論家王元化評頭品足,更沒有資格談論華夏文化文學思想大家王元化說三道四,但自己的確是王元化新書的讀者,還有非分的感想,沒法子。
王元化的人生起伏很大,幼年青年的動蕩,可能對王元化的靈魂衝擊很強烈,王元化追求思想進步,這是王元化的可貴,王元化的運氣也算可以,但王元化畢竟不是徹頭徹尾的殘酷無情無義的共產黨人,王元化的麻煩來了。
雖然王元化對中國共產黨堅貞,但王元化本人是一個學者型的黨的理論工作者,在毛澤東一言堂權術鬥爭天下的背景下,王元化完全沒有生存的餘地,在某種意義上,王元化成為胡風反黨集團的非重要分子是一種保護吧?
以王元化學者直言不諱的風度,王元化可能難以逃脫反右和文革的劫難,王元化二十餘年的政治低調,反而成了王元化自身的保護,外加王元化逆境中發奮讀書著書立說,成就了王元化。
王元化也有局限,盡管王元化意識到中國共產主義革命的困境,毛澤東筆杆子加強杆子革命的殘酷無情胡鬧,馬克思共產主義幻想理想完全脫離現實,孔子儒家思想的保守閉關倒退傳統,但王元化身在華夏中國的大黨王朝,無可奈何吧?
王元化屬於華夏中國大黨王朝的黨天下和儒家天下的體製內重要人物,晚年可能是舉足輕重的文化思想決策人物之一,決定了王元化不可能完全走出黨天下和家天下價值思想的宿命,這是自己的感想之一。
王元化試圖在思想哲學文化上尋找突破黨天下和家天下的新思想新方法,王元化的思想是開放開明的,這一點在王元化新書裏可以看出來,但很可惜,王元化沒有提出來突破黨天下和家天下的新思想體係。
王元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物,文化學術思想理論的功底很高深,理所當然應該發展出來走出黨天下和家天下的理論方法出來,但王元化依然生活在黨天下和家天下的利益價值範圍內,這是筆者的遺憾之一。
華夏的家天下和黨天下最大的困境是缺乏公平公正的環境,王元化自己是受害者和受益者,王元化新書裏的人物大多是黨天下和家天下的受害者,王元化的文字充斥了不滿憤恨控訴,但王元化還是黨天下和家天下絕對不平等思想的大師?
政壇複出的王元化政治上日趨成熟,王若水沒有逃離異化論的政治災難,王元化的知性論完全沒事,這可能是王元化政治成熟的證據了,也可能是鄧小平政治時代的寬鬆氣氛,很可惜,王元化很快到了退休的年齡,政治生涯終了。
離休的王元化重新開始了學術生涯,而且大有不斷崛起的勢頭,海內外聲譽蒸蒸日上,這好像是筆者的觀察,但自己也有癡心妄想,覺得王元化應該發展出華夏黨天下和家天下的新思想體係。
以上是筆者數次閱讀王元化新書“人物書話紀事”的一點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