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 -- 酸筍雞湯及其他

        本來想回憶幾位我認識支邊青年，因為我是雲南昆明人，地處邊疆，比較有機會認識支邊人。現在他們都已經是中老年人了，不太容易看出來和本地人的差別。文章寫著寫著，發現對他們的了解其實不多。還是如實寫寫我自己的故事和見聞比較好。先說一次出差經曆和一位同行的支邊青年。
        現在這位“支邊青年”是雲南某大學的副校長，主管科研，因為他自己也曾經做出不錯的科研成績。他在校外也有很多實的和虛的兼職。說這些話隻是為了說明一個支邊青年在邊疆也可以茁壯成長，未必成為國家，社會和個人的悲劇。以下我將用優秀青年稱呼他。
    　我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時，我是該校的一名研究生。該青年是作為優秀青年科研人員被表彰和宣傳的。我聽過他的講座，感覺此人做事有決心，對試驗工作相當踏實細心。當年的我立誌科研，因而對此有深刻印象。現在的我做著一份工程師的差事，滿腦子私心雜念，已經不堪為科學或其他聖潔的活動所用了。言歸正傳，回到該優秀青年。我和他有過些談話，是因為一次出差碰在一起了。
    畢業後我留在學校工作，在原來的研究所任科研秘書。有一年初冬出閑差到西雙版納開省裏的科研會議，我們學校碰巧由該優秀青年帶隊。這時候的他已經是大學和省裏的知名人物了，如今可以近距離看看了。說實話，此人算不上風趣，然而並不沉悶。下麵就回憶所及，略述當年二三事。
    當時從昆明到版納還沒有高速公路，坐飛機我還不夠級別。隻能坐會議組織方提供的中巴，這段旅程在第三天結束。在車上聊天，聊來來去，也就漸漸熟了。第一天傍晚從昆明出發，宿峨山。偏南一點點的地方氣候就暖和多了，晚上出來吃宵夜，居然還有嫩蠶豆！那天我們吃的是嫩蠶豆炒火腿！優秀青年小小一聲喝彩，吃得津津有味，沒有架子。我本來就愛吃蠶豆，此時遇到同好，也就吃了個爽。不能多回憶，不然口水要流到鍵盤上了。第二天住思茅，晚餐是當地的酸筍煮雞。這道菜初聞起來味道很另類，酸臭酸臭的，然而我吃得很香。要不是顧及學校的形象，我真有心把大碗端起來喝湯。第三天抵達中科院西雙版納植物園，展開會議進程。會議說的是科研項目的申報事宜，印象不深了。我印象最深的還是每天回到宿舍，一定有兩個大柚子和幾粒神奇果 （？）。先嚼了神奇果再吃柚子就不會覺得酸了。在飯桌上，一定會有百香果汁，開胃得很。行文至此，我要說說我對社會主義家鄉美好一麵的認識了。離開了祖國，我就再也沒有撈到這樣單位出錢我旅遊吃喝的美差了。當然，僅僅因為白吃而讚美未免層次太低。這樣一趟旅程中，你可以體會到物產豐富的具體含義，而這還不是雲南的魚米之鄉，更不是富庶的江南。當然，雲南還有很多非常困難的地方，另文敘述。
        會議很沉悶，看官員和積極分子說話。終於，優秀青年忍不住了，乘會議休息期間建議我和幾個人遊覽植物園，此計甚妙，正和我意。熱帶植物園裏植物之美妙難以言表，看到柚子掉了一地沒有人撿，眾人感歎：“到了昆明，這些都是錢啊！”也有人說：“難怪每天吃柚子。”說著說著，就說起各人的事情來了。有人建議我結婚旅行不要帶老婆去大城市了，要去象版納這樣自然風光美好的地方。想起來我那時多麽年輕。再後來看到高大的樹木上結著碩大的果實，有人說菠蘿樹好高啊！過後又醒悟菠蘿是長在地上的，不是說“頭頂香蕉，腳踩菠蘿”嗎。這句話可逗出優秀青年的回憶來了。
       當年他在上海聽到對雲南的宣傳是這樣的：“頭頂香蕉，腳踩菠蘿，摔一跤抓一把花生米”，這麽好的地方不去還等什麽？然後就是下鄉，就是勞動，就是參加高考，等等等等。那天他說：“我現在才知道，這些話說的是西雙版納！”瞧這忽悠！那天，大家都很聊得很開心。後來再走，看到了蔡希陶發現的血竭，此物具有很高的藥用價值，怎麽用我就說不上來了。蔡先生是早年間的“支邊青年”，為了解和開發雲南的植物資源作出了巨大貢獻。後來還看到幾塊水田，據說是某博士的實驗田。我完全沒有農業知識，看不出所以然。從血竭到農田，似乎有點聯係。就在我的家鄉，在我知道和不知道的角落，有些人在踏踏實實地做著工作。古代的瘴癘之地變作今天的錦繡河山，其間的辛勞我沒有體驗到，不過我感謝這些人的辛勞。美好的生活，哪怕是一點點地美好，也是幹出來的呀。當然，在其他的角落，也有肮髒的勾當。不過今天寫點ｐｏｓｉｔｉｖｅ的東西。
　　　雲南各地的差異之大，我也是後來才慢慢領教的，稍後再說。出這趟差，覺得這位優秀青年不難相處，日後在學校裏見麵還會打個招呼，聊一會兒。這裏還有個小小的尾聲。
　　　散會後回到西雙版納，同行幾人都覺得再坐兩天氣車回昆明，基本上人就散架了。決定買飛機票回家，可是當地有雲買飛機票比討婆娘還難。因為版納是旅遊熱門地，昆明和版納間的飛機最繁忙時１５分鍾一趟。就這樣，機票還是難買。優秀青年帶我們到幹休所拜訪了一位老太太，我們隻有靜聽的份。老太太很安詳，笑眯眯的，輕聲細語。原來優秀青年的父親當年在雲南作地下工作，老太太是當時的進步青年。兩人拉拉家常，臨別提到了機票的事。後來，機票就買到了，順利回家。有優秀青年帶頭，我不夠級別購買的飛機票也報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