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美九年之二 -- 吃苦奮鬥期 -- 99年初到2000年8月
(2006-10-28 14:41:44)
下一個
想了想其實不就是學費嗎?一年一共兩萬五,如果努力努力免修夏天的那一門accouting入門課,我在兩個學期念完八門課,就可以少付夏季學期的那五千,兩萬就夠了。跟媽媽借五千,老公立刻去找summer intern,爭取給我賺五千,剩下的一萬我就自己掙吧。說幹就幹,老公的老板正好在找人給他自己家和他媽媽家打掃衛生,一個星期一次,一小時十塊錢,周末時間我自選,這不僅比給中國學生做baby sitter賺頭好很多,又完全不耽誤我上課,我就自告奮勇地去了。教授和他老媽媽家都不大,人也不多,家裏維持得幹幹淨淨的,他們人又好對我平等以待,老太太有時候還塞給我點她親自烤的點心。這工雖好,但一個星期才有四十來塊的收入,隻夠改善生活的,遠遠不足以給我付昂貴的學費。
所以做了一陣子後認識的一個中國人介紹我去一家韓國人開的donuts打工。一開始工時不多,也不耽誤我上課和做cleaning lady。這個工一小時六塊錢,一早上很忙,很多人都一買一打,不同種類的混合,我可是之前連donuts都沒怎麽吃過,哪裏知道每種花樣都還有名字呢?後來發現晚班更難,不僅要照顧買東西的顧客,坐counter的老頭子們,還要幫忙做donuts。做了一陣子熟了,不僅叫得上所有donuts的名字,還能準確快速地拿給顧客打包算錢收錢找錢,要咖啡嗎好嘞咖啡加糖不加奶行沒問題,老花樣稍等了您呐,呦今兒不要long john改glazed就來了。幽靜的午後,不等那光頭小老頭停好他的Wrangler,一杯咖啡已經放在他常坐的地方了,外加糖罐兒和半杯cream,就等他坐定決定今天是吃那種donuts 的 mood。那花白背頭微胖的老頭是喝diet pepsi的,每天早中晚各來坐上一兩個小時。而滿頭白發的瘦老頭總是一杯清咖,附帶送我很多美國故事,如果我有功夫去聽的話。
聽店裏的人說市政府把韓國人的店買下來了,地爭為他用,這個工作保不了太久了,每天都來的老頭子們一邊罵韓國老板mean,又豔羨他們這次賺了大錢,又擔心從此無處去消磨時光。店裏一起打工的人一開始都告訴我老板娘mean,我第二天就因為洗完手多用了一張紙擦手就被她罵,不過時間長了,她發現我幹活麻利無可挑剔就對我和顏悅色起來。聽說店要關之後,很多打工的人另謀他職了,我居然成了工時最多的人,加上學校放假了,我就天天去打六個小時的工,同時朋友也介紹我晚上去一家中餐館從生意清談的星期一打起。大概有一個月的時間,我每周七天都打工。
後來搬了家,從原來那小小的隻有三百尺的簡易公寓搬到了七百多尺的大公寓,我也就不想再給人家做cleaning lady了,自己的家已經夠我忙的,就介紹了朋友去接替我的班。Donuts店的活本來是打算要幹到底的,直到關店之前一個星期的晚上我忙進忙出地照顧顧客同時還在裏麵幫忙做donuts,韓國老板居然看我不順眼說哪有象你這樣手腳這麽慢的?這對我是奇恥大辱,看我不順眼的可以,但他挑我手腳慢可是全然挑錯了地方。當時我忍氣吞聲什麽也沒說,等接班的人一來我就走了,姑奶奶我不幹了!派老公給老板娘打了電話說我崴了腳,替我領回了工資。
然後我就全力以赴地打中餐館了。
去中餐館打工對我來說是一個“坎兒”,以前我根本都不能想象。雖然出身並不是富人家的女兒,也沒有被嬌生慣養,但我一直是生活在高山流水,陽春白雪之中的。從上小學起就被老師批評“清高”,我覺得冤枉了這麽多年,終於明白老師對我的看法是多麽準確了。 不過為了自己的將來,我還是下定決心受這點“苦”了。朋友介紹我去的,先給我介紹了些餐館重要人物的背景。聽完覺得並不太糟,因為老板和老板娘是大學同學,老板來美國做訪問學者,老板娘帶了女兒來陪讀打工,然後拿了六四綠卡,老板也不做他的什麽博士了開了這家中餐館,另外還開了家pizza自助餐店,兩個人一人管一個。這樣的老板好歹也曾經是知識分子呢。打工的waitress們多是陪讀來的,而且也都在國內大學大專畢業,老公們很多在念博士。廚房裏就不一樣了:大廚是廣東人,美國公民,隻會講粵語,他的普通話我一點也聽不懂,他脾氣暴躁,經常和老板娘提高了嗓門吵架;二廚是福建人,偷渡來的美國,經常需要躲避一下蛇頭的糾纏,他講的話我也聽不懂,我開始打工不久他就離開了,老板娘招來一個東北人;這下東北味兒的普通話我聽得再明白不過了,此二廚是跟了商務旅行來的,黑了下來,計劃在中餐館打五年工,攢夠錢就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還有兩個洗碗切菜打掃衛生的老墨,都是小個頭,當然中文英文都不懂,但活兒幹得倍兒麻利。
忘記我在那裏是“見習”了幾次以後被允許打一個不忙的星期一的了,至少兩三次吧。見習的時候尤其要眼裏有活兒,手腳麻利,嘴也要甜,幫人收個桌子,給客人倒倒水之類。做waitress記性要好,要能multitasking,這樣才能少跑腿兒多幹事,這樣客人滿意才能多掙小費。一開始最大的challenge就是記不住那桌叫的什麽菜,而且說實話美式中餐館做出的菜多多少少長得差不多。一共在這家餐館做了一年多,從做最不忙的星期一“打兩頭”做起,到做打全天,到打生意興隆的周四周五周六的全天,到打星期天的領位收銀,我發現隻要自己事情做得漂亮,即使是在眾waitress口中刁蠻的老板娘對我還是很好的,從來沒有無故訓斥過我,後來下班時老板娘還會讓大廚做個我喜歡又相對比較貴的菜帶回去吃。我跟其他waitress們也處得很好,雖然我不得不承認如果我不在餐館打工,我大概不太會主動去結識她們的,但是在不得已認識她們之後,我才發現她們很好心很有趣,我們也可以有共同的話題。我從來都沒有掩飾過我打工的目的就是為第二年秋天上學攢學費。老板娘waitress們都知道,因而我發現多多少少她們都有些寵著我,並不象有的人跟我說的一樣因為老板娘沒有在美國上過學因而嫉妒要上學的人。
在donuts店和中餐館打工經曆讓我相信人事關係可以很複雜也可以很簡單,完全由我自己決定。我做事兢兢業業,負責任,不背後說人壞話,光明磊落,一般來說別人也會一樣對我。不排除小人存在的可能,但我相信那畢竟是少數。我也不求完美,不求讓所有的人都說我好,因為我有自己的尺度。
2000年的夏天,老公去加州實習,打了半天算盤之後決定我不跟去,而是繼續留下打點工,休息一下,準備秋季開學。那個夏天過得很悠閑,因為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學費也有了保障,老公又準備冬季畢業,那時候沒有人擔心找不到工作的。社區大學的課我也不上了。打工之餘,看看書,到朋友家噌飯吃,總之優哉遊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