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鞭酒

夜深，睡不著覺，隨手拿過盤兒錄象看，正是成龍的成名作“醉拳”，德文譯為：Sie nannten ihn "Knochenbrecher"。由於愛好武打片，這個片子的中文版和英文版都已不知看了多少遍，還是看不厭。

於是，從冷血殺手一腳“穿心腿”踢死“四門重手”李國威始，一路下來，成龍離家出走，巧遇恩師蘇化子學藝，情節迭起，成龍的真功夫，實在奪人。前些日子，成龍來德國，德國電視采訪，言及演員出門須保鏢護駕，成龍說：I can take care of myself. 意即自己不像其他演員那樣，非保鏢護身不可也。

跟著看下去，總覺德文的對白翻譯“頗有新意”。其“新意”大都因：一：適應德文習慣，二：實在譯不出來。最令人捧腹之處是片子結尾，成龍與冷血殺手對決，師傅蘇化子扔給成龍一個酒葫蘆，讓他喝了好來施展醉拳。成龍接過，揚頭便飲，幾口下肚，不覺滿臉通紅。大喊道："Hey, Meister! Das Zeug ist stark! Was ist das fuer eine Marke?" 中文原文大意為：師傅，這是什麽酒？好烈呀！此處，原中文版裏：蘇化子伸出三個手指笑著說：三鞭酒！在這個德文版裏，蘇化子當然還是伸著三個手指頭，卻說："Ein Japanischer Reis-Wein!" 意即：日本清酒！於是乎屋裏的我，一個睡不著覺的遊子，獨自對著電視大笑，一下震醒了外麵沉沉的夜。

我想用這個譯法並不是翻譯不知“三鞭酒”是何意思。而是：一：按原文意譯，則名字會太長，很難與劇情氣氛融洽起來，按音譯，即: "Sanbianjiu Wein"，則更丟失了原文詼諧的情趣；二：改為“日本清酒”更能讓德國自己的觀眾發笑，進口的東西總是特殊的，德國人也不例外。

其實，此片兒的譯文尚有很多妙處，難譯處，回避得當，改寫的，除上麵的例子，也都恰到好處。希望在德國的網友有機會看看此片兒，會讓你樂的。

有時想想語言的複雜性，我真同情“可憐”的翻譯們。

以前，我看過的成龍武打片，還有一個片子，忘記了名字，裏麵的翻譯也有令人發笑的地方。劇情是：成龍和譚詠麟尋找一把寶劍，同行有一金發碧眼洋妞。早晨，二人堅持吃自帶的中式早餐，其中一味為臭豆腐，洋妞要嚐，先問是何物？成龍答曰：Chinesicher Kaese。殊不知Kaese乃幹酪也，來自牛奶，而豆腐是豆製品，與幹酪相差又何止千裏？況且 Chinesischer Kaese也沒把臭豆腐的“臭”翻譯出來，故也接不上下文令人發笑的“包袱”。且看此洋妞“大膽”，把臭豆腐夾進麵包便吃，一口下去，味不可耐就嘔，說是Kaese壞了。成龍說：沒壞，中國的Kaese之味道就是如此。中國觀眾看到此處，一定知道所吃的是臭豆腐也。接著，譚詠麟一口吃下去，才發現臭豆腐真的壞了，馬上皺眉，並小聲告訴成龍：Der Kaese ist schlect. 即：臭豆腐真是壞了。你若細想，就得樂得發暈：一是Kaese不是豆腐，覺得逗，二是臭豆腐壞了是怎麽聞出來的？三是可憐德國的觀眾，被翻譯“騙”了，或許以為中國也有幹酪也。

開中餐館的朋友曾說過，豆腐二字無“萬全”的譯法，菜單大多翻譯為“toufu”，常吃中餐館的德國人都看得懂。

類似難翻譯的字還有“餃子”。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的“現代德漢漢德詞典”裏關於餃子的條目是：Jiaozi 名詞，並用德文解釋到：mit kleingewiegtem Fleisch oder Gemuesegefuellte halbmondfoermige Nudelteigtasche。大意是：“剁碎的肉或蔬菜填到半月型的生麵袋裏。”真是令會包餃子的中國人看了反倒不知餃子為何物！

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的“德漢字典”是一本好字典，我常拿它當書看。編者都是飽學之士，其中賈慧蝶教授發表在刊物上的很多文字我都常看。此字典中有個字為：Ravioli：解釋為：[意](有肉或菜餡的)水餃。解釋的準確性在於水餃前的注釋，庶幾讀者不會誤解。其實，意大利這種“水餃”與水餃也相去很遠。中餐館大都把餃子譯為：Jiaozi。

為什麽這類字德文很難翻譯準？因為德文裏沒有。話說回來，就算字麵上能譯準確了，但通常也難表達出餃子對中國人來說的那種內涵：大年三十吃餃子的風俗，以及接人時吃麵，是長接，送人時吃餃子，為短送。瞧不起別人成功地完成了一件事兒，則不服地說：誰過年不吃頓餃子？

好了，駐筆之前再說說“醉拳”，德文譯名“Sie nannten ihn "Knochenbrecher"中的"Knochenbrecher"指的是誰呢？指的實際上是蘇化子。Knochenbrecher 是“能折斷別人骨頭的人”的意思，喻蘇化子授徒先教徒弟如何挨摔，是個狠人或厲害的人。英文說“某人厲害”也有個把很有意思的字。如"kick ass"。說李小龍功夫好，就說：Bruce Lee kicks ass. 類似的字還有："kick butt"，都是“踢別人的屁股”的意思。假如某日你到瑞士滑雪，某來旅遊的美國妞誇你“kick butt”，當然不是罵你啦，但你也不要因有了個“butt”字樣，而生“非份之想(dummer Gedanken)”，她隻是想說你滑雪技術很“厲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