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
(2006-01-30 16:25:15)
下一個
我從來沒有想過十年前在上海老家,稀裏糊塗的十天假期居然是我在中國最後一次過年。此情已不再,而我的記憶卻清晰地疲命奔波往回於那段舊時光,怎麽也揮不去,令我一次次地感受著回家、離家那種種高潮迭起的滋味。 那時全家已經遷居香港,回上海無非是讓曾經撫養過我的老人們看看,我還是一件物。接飛機這種粗重活通常是由我的朋友JULIO獨攬,他自信那是默認男朋友的標示,不過,在眾人眼中他隻是有部隨時可用的公司桑塔納罷了。戴隱形眼鏡的他隱去了他深度近視眼該承受的厚重玻璃框架,也隱去了他不想麵對的事實。 機場相會總是弄不好彼此的開場白,我幾次想試著說服自己坦坦蕩蕩地和JULIO來個兄弟式的熱烈擁抱,可他那瘦弱的身體和隨著羽絨服張開的雙臂,根本築不起一麵能抵擋風雨的港灣,隻是隻奄奄一息的蝴蝶,在風中不停地搖曳。我不願意就這麽漂進避風塘,請願在人流中擱淺,在熙熙攘攘的路人穿梭間馬虎地和他握了下手,才發現他的手腕很細很白,比起我這個長年打壁球的人來說,他的手腕是條藝術加工很好的楊柳枝。最後,單手把行李放進後車箱的,還是我自己。一路上由虹橋機場出大門,沒有夜景,路燈不亮,車頭燈也是黑黑的,照得我隻想睡覺。自認已經沒有什麽話題可講,但JULIO卻不覺得,隻是把近來周圍朋友們的新聞一一匯報,“明天東東家有個聚會……我想你不一定有興趣。” “這個我知道,東東有打長途給我,這次是在怪頭家。”我話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完全說錯了方向,怪頭是東東的朋友,和JULIO根本不相識。想來東東一定用蒙太奇式地方式對JULIO說,“老規矩,一起碰個頭。”JULIO便木訥地認為那是在東東家。一班JULIO覺得不談詩歌、不談藝術,隻知道談男女,談吃喝,打麻將的爛人。他曲高和寡,不願意同流,隻希望我可以也不參與,但說老實話,他的高尚藝術自己也說不清高尚在哪裏,隻是大段大段的背誦由名人撰寫的評論。 黑暗中,我沒有看清楚JULIO的臉,隻知道他繼續在說著,勸我住到他家去,他妹妹今年去北京同學家過年了,房間空著,“你鎖上門,非常安靜。”我則在一旁心猿意馬,猜解著JULIO到底在想什麽,我不知道他是否在乎剛才自己冒失的脫口秀,回想當初是他把大學時代睡他上鋪的東東介紹給我後,我便跟著東東認識了他們寢室所有的同胞,之後隻要我回國,便常和他們見麵。開始JULIO還常參加,不過,大家都覺得他有點人來瘋,平日還算正常,人一多,他非要背上幾度名人的詩稿,大家正打著牌,他看著電視裏的羅浮宮,突然靈感來了,就要非先來上一段,時間久了,JULIO發現自己的詩性居然和麻將台相提並論,便不再執著地要和他的舊友聚了。 也要我最好也放棄,因為畢竟藝術比麻將聽上去要氣派。說到底,我和東東的話題很多,因為有時實在說不完,便也不想輕易分手,於是我便會跟著他去辦事,一路上還可以繼續聊,也就這樣我順理成章地又認識了他的好朋友怪頭以及怪頭的女朋友娟娟,我們的朋友鏈也就越拉越長。有時會考慮一下自己是不是該和東東挑明我們該試一下談個戀愛什麽的,或者和JULIO就攤牌說自己不可能喜歡上他,或者說JULIO是個顧家的男人,可以將來用來結婚,自己現在要說到結婚還太早,東東的心思很活,家他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