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記憶和他人1

1這一陣子，想寫的東西很多，常常在躺下來要睡覺的時候，就有新的主意冒出來，並且頭腦裏馬上就會如同泉水一樣的開始冒那些句子。好像似乎都挺有感覺的。那麽我也不想浪費。既然想，就動動手，寫下來吧。2本來，是想寫我對於其他人的記憶。然而發現實在是有限。自己記得最多最清楚的，都是有關自己的。那麽就寫寫自己也不錯，因為其中，還是與許多個其他人有關。相信那些被我寫進來的人，在看到我寫的有關他們的年代久遠的故事，也會欣喜的笑出聲來吧。1 劉掰掰3這不是一個人的名字。我不知道他叫什麽，隻是跟著別人叫他這個。“掰掰“就是“伯伯“，我們北方的小孩是這麽叫的，或者說，我們那個院兒的小孩是這麽叫的。4劉掰掰住在我們那個單元的一樓。我想不起來為什麽那個時候老去他家玩。他那個時候有50幾歲了吧，然而我從沒見過他老婆或是孩子或是任何親人。也許他是個老光棍兒吧。所以，他才特別歡迎我們一群小孩子常常去他那裏，給他搗搗亂，也增加一些天倫的熱鬧和溫情。這，都是我的瞎猜。5印象裏，他老是穿著一身藍色有些發白的勞動服。勞動服都是工人師傅穿的，但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那種材料穿起來很精神。結果怎樣，後來牛仔褲牛仔服那樣的流行。我記憶中的劉掰掰距離現在已經有二十幾快三十年了。我想起他的理由，說起來有點好笑：是因為煮黃豆。家裏有半罐子黃豆，我想把它們吃完，就放了一大塊豬肉，一下子都倒進去一起墩。味道並不怎麽好，因為豆子太多了，豆腥氣壓過了肉味。肉吃完了之後，麵對著一大堆豆子，要怎麽辦呢？這個時候，我就想起了劉掰掰。有一次我們去他家，他正在吃午飯。一小鋼精鍋掛麵，和一碗加了鹽的水煮黃豆。這飯我那個時候沒有覺得好吃，此時也沒有向往，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那一碗煮黃豆就從此占據了我的腦中與黃豆有關的那個單元，再也沒有忘記過。以後，但凡用水煮黃豆，就會想起劉掰掰，就會想起他一手端著那碗豆子，一手夾著筷子站在門邊的樣子。6由豆子想起劉掰掰，我也會自然而然的想到他家的兔子。對了，我們那時常跑去他家的原因，可能就是那兩隻大大的白兔子。恩，這樣解釋比較有道理。他家住在一樓，陽台外麵有個小院。他養了兩隻兔子，白毛紅眼，我們覺得非常可愛，常常拔了嫩草去喂，也可以摸摸那柔軟的毛，滿足一下我們對於動物的熱愛和渴望。多半的時候，兔子都是不肯讓我們摸的。永遠都在翕動的鼻子，永遠都支棱著的耳朵，一個什麽風吹草動都能讓它們逃之夭夭。對於嫩草的誘惑，也隻是謹慎的把頭伸過來，迅速的啃食草莖，身體則是離得遠遠的。7我從來都不會承認我是怕兔子的。可是有一天，其中的一隻突然性情大變，啃完了我手中的嫩草，突然挪了一下到我的腳旁，來聞我在塑料涼鞋裏的光腳。兔子突然的這個舉動讓我慌了，我更從來沒有與一隻動物這樣近距離的接觸－－確切的說，是一隻動物的口齒。於是我害怕了，我轉過身去，開始跑。那隻兔子也一反常態的開始追。我從院子跑進廚房，又從廚房跑進客廳，再一個急轉彎，進了左邊的房間。沒有路了，於是一著急，蹦到了屋子裏的那張大床上。兔子一直追到了床邊。這張床最終救了我。然而當劉掰掰和別的小朋友問我跑什麽的時候，我真的是很難為情。到今天，我也仍然覺得好笑。我是怕什麽呢。8也許對於小孩子來說，什麽都是可怕的吧。我們現在住的地方，附近有個傳統市場。我曾經進去過，雜亂，油膩，沒有什麽新鮮的。然而笨卻說，小的時候，他曾經很怕這個地方，因為這裏好像有很多怪人，拿著大刀，很凶的樣子。我有些莫名奇妙。後來一起再來的時候，看到賣肉的攤位，霎時了然。小孩子的世界，嗬嗬。9劉掰掰如果還健在，應該也有七八十歲了。曾經住過八九年的那個院子，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回去看看。也許不會了，隻是還是偶爾會想知道，曾經認識過的那些人都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