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
前半年我想我的日子是在期待中度過的。從97年底開始,用了整一年的時間準備GRE.中間過程已經不太想的起,唯一的印象就是下了班就鑽進自己的房間,坐在地板上背單詞。昏天黑地的。那時的動力不知道是來自哪裏,因為從前我從未有過出國的念頭。可是那時,我似乎對考試失敗不能出國還很怕,是絕望的那種怕。初戀的那個男生那時說是要去日本,我隻是想要爭一口氣,比他走得更早更遠。那段時間大概也是在忘記,用GRE來忘記長達8年的暗戀。聽起來我自己都懷疑這是不是真的。8年,怎麽會?放在崇尚享樂和個人主義的今天,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然而我的那個時代,雖然也不過是十年以前,卻是崇拜堅忍和來自苦寒的香。或者也許隻是我自己吧。那時覺得自己這樣暗戀這樣犧牲好偉大。其實有什麽偉大的呢?我為別人做了什麽,又給了自己什麽好處呢?瞧我的思維已經變得這麽厲害了,嗬嗬。
四月的時候終於定了要去iowa,因為唯一的一個獎學金在那兒。接下來就開始辦理各種手續。一天偶然在超市碰到何,互相問了一下,發現居然是去同一所學校。命運真是有意思,常常都是在捉弄人的。辦手續的過程還算順利,隻是最後受到了學院的刁難。也不算刁難,就是要錢,隻不過太貪婪太露骨。簽證倒是異乎尋常的順利。現在想來那時真是傻的可愛。被問到說“到底要去美國做什麽”的時候,真的是用新東方的那一套應答的。我的前麵那個女人被拒簽,明白過來後又跑回來要說法,場麵稍微有點混亂,按理說那個簽證官應該心情變差把我拒掉才對,可是居然過了。 那是6月初,我生日剛過不久。
7月的時候,寧寧的奶奶有事離開,寧寧每天送到我們家。那時寧寧才一歲半,胖嘟嘟的好可愛。我每天穿著老頭衫花睡褲帶著他跟樓下的一幫老人和小孩混在一起。那時寧寧還不會上廁所,也不會暗示他要拉了還是撒了。媽媽調教過幾次後,寧寧其實就已經懂了。要拉的時候就來抱住大人的腿,小臉兒通紅。我是很遲鈍,不明白怎麽回事。寧寧終於憋不住了,撲的一下就拉了。我每次都是大叫一聲跑開。寧寧小小的心靈肯定受了我不少的傷害。 那時不懂我的離開意味著什麽。離開,讓我錯過了寧寧成長的所有過程,我沒有任何故事可以講給寧寧聽,讓他知道他小的時候是多末可愛的。許多錯過也許都可以補償,唯獨這個不能。
8月中,上飛機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東西也都準備的齊備了。 每個媽媽都擅長塞東西吧,我的媽媽也不例外。明明箱子已經滿了,媽媽硬是又塞了一條大棉被進去。來美五年了,一直蓋的就是這條被子,好象媽媽就在身邊一樣。
終於到了要走的時候。爸爸媽媽姐姐姐夫一起送我。爸媽同我一起坐車到北京去。我們先在叔叔家過夜,第二天直奔北京機場。叔叔幫著弄了一張工作人員的通行證,爸爸陪我過關進到候機室。快走的時候,靠在爸爸的懷裏,我哭了,淚水洶湧。活了二十幾年,那還是頭一次吧。那時哭的也許並不是離別,而是對前路的恐懼。我連飛機都是第一次坐呢。
轟鳴中,飛機起飛升空。我坐在三人座的中間。那時沒什麽感覺,大概是因為第一次。後來再坐飛機,便必須得坐到靠過道的位子,不然就會恐慌。幽閉恐懼症,這是出國的另一個代價。 飛機飛到雲層以上的時候,我被那種寧靜的美麗所震撼。真希望那並不是雲,而是巨大的墊子-----我的心裏還是有不安全感的。轉了三次機。在底特律機場,自己一定看起來是個小土妞兒,周圍來來往往的美國胖子老是有人看我,還有口哨。要是有人有心的話,我大概很容易就被拐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