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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氏家族的往事前塵

(2019-08-01 11:15:12) 下一個

白鶴按語:我最近才發現我在國內新浪博客的多篇關於家族故人故事的博客圖文被封蔽掉了,無法打開也無從尋找,之前沒有接到任何提醒和通知。所幸有些我還存了備份,那些未及收藏的圖文恐怕就此遺失了。隨著年齡漸老記憶力減退,失去的文字我恐怕也難以回憶得起,隻得一聲歎息。中國的曆史不隻屬於曆代統治者和官府的禦用文人,而是千百萬民眾千百萬家庭和家族的真實經曆構成的,有苦有甜,有笑有淚。如果不允許現在還活著的人們記錄下他(她)們自己和父輩們客觀講述的民間史實,到了我們的後代那裏,中國的曆史就會斷篇,這種慘重的損失恐怕是無可彌補的。希望海外的文學城網站能持久存在,我會陸續把一些文稿存於自己的硬盤也存於這裏。

撰文/逍遙白鶴

鄭士琦(1873-1935),字雲卿,安徽定遠人。安徽陸軍隨營學堂畢業。曾任北洋第五鎮隊官、管帶。1913年任陸軍第五師炮五團團長。1914年8月任第五師第十旅旅長,後升任第五師師長。袁世凱死後歸入皖係。1923年授將軍府濟威將軍,10月任山東督軍。1925年受張宗昌排擠,由段祺瑞調為安徽軍務幫辦,遭奉係反對,未就。即來天津做寓公。

1895年清廷命袁世凱在天津小站編練陸軍“新軍”。這支軍隊采用新的兵製,使用現代化武器,歸北洋大臣節製。1901年袁出任北洋大臣,所轄軍隊稱北洋軍。1916年袁死後北洋軍閥分化為三個派係,即皖係軍閥、直係軍閥和奉係軍閥,彼此爭權奪利,不斷發生政爭和混戰。為了爭奪北京中央政權,1920年7月發生直皖戰爭,皖係失敗下台,直係上台。1922~1924年先後發生了兩次直奉戰爭,直係失敗後,奉係控製中央政權。不斷的軍閥混戰,消耗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給人民造成深重的災難,北洋軍閥自身的實力也受到削弱。1926年7月,在國共兩黨合作倡導下,國民革命軍進行了北伐戰爭,消滅了直係軍閥吳佩孚、孫傳芳的軍隊,打擊了奉係勢力。1928年國民黨各軍事實力派聯合進行二次北伐,奉係軍閥張作霖因戰敗退回東北,在皇姑屯被日本關東軍炸死(見皇姑屯事件)。至此,北洋軍閥的統治結束。北洋軍在關內的一些餘部被並入國民黨軍隊。

鄭士琦是何許人也?我為什麽要提他?他是我父親的大伯父,我爺爺的親哥哥。在過去的幾十年裏,由於眾所周知的政治原因,由於親不親階級分,鄭家我的上一輩的親眷們對家族的來龍去脈諱莫如深,不遑多論,而且紛紛小心翼翼地疏淡了來往。直到鄧大人改革開放以後,許多曆史的浮塵霧靄才漸漸地被撥開,至今人們開始大張旗鼓地追蹤宗祖,朔根尋源,網上網下直鬧得沸沸揚揚。

我是個懶人(沒閑著,隻是很久以來以其他方式求生存擠不出時間來寫字,對海岩先生白天工作夜晚寫作的精神佩服到五體投地都不止)。偶十幾歲上寫的字就被許多文化人吹捧過,可人家碼字都碼成作家了,我卻一直在幹鬧騰的、動態的事情(例如當央視的編導、做影視配音演員之類的事都是很費時間的)。既然沒有機會靜下心來寫我鍾愛的文學,至今在文壇上寂寂無名是理所應該。嫁到美國的鄉下,現上轎現紮耳朵眼地混入了薪俸高的IT業。回國和影視圈的朋友們說起我在編電腦軟件程序,個個顯露出十二分的驚訝,我自得意的很。沒想到漲了裁員大潮,被火眼金睛的上司當作南郭先生從遍是電腦碩士、博士的team(團隊)裏給揪出來了。這回不靜也得靜了。先生去醫學院上班,白天四周連個人影兒都難見著,我們家比寺廟還安靜呢。喜歡熱鬧的,千萬別羨慕美國的郊區生活,悶著呢。想寫字,這兒可是個無人打擾的好地方。沒人家嚴歌苓那麽大本事用英文寫作,我就把寫漢字的筆又拿起來了(準確地說是敲鍵盤)。如今重溫舊夢的機會來了,文思泉湧,隻恨腦子裏攢的詞不夠用,隻恨鍵盤彈跳的太慢。

最近,由於父親來此小住,鄭士琦的嫡孫——我兒時不曾謀麵的一位堂弟專程從舊金山來訪。在見個人影都稀罕的地方來了個親戚當然讓我喜出望外。他的到來也引得父親浮想聯翩,許多記憶的碎片被重新串聯起來。

*右起:為鄭士琦的嫡孫——我的堂兄,我老爸鄭榕,我,我的繼母。在我家的合影。

*這棟天津鄭州道上鄭督軍曾經擁有的宅子已幾經轉手,最近為一所中學的擴建就要被拆了,堂兄在此立影留念。

我們這一撥人是從小被洗過了腦的,隻認識好人壞人,反動的或不反動的,正麵的或是反麵的。除了分辨黑與紅,對於其它諸顏色我們都曾經是色盲。正像陳丹青說的:所有80年代的人都背著70年代、60年代的遺產,渾身上下都是官樣文化的遺傳基因。我們人到中年才聽說後現代主義的中心主題是“真理的標準是隨語境而定的”。真理不再絕對,人生不再有絕對的意義。暈。有個叫維特根斯坦的先生還說,不論某事是否謬誤,都僅是某一特定係統中的謬誤;一如某種遊戲中某一種做法為謬誤,而在另外一種之中則不是。曾經是十惡不赦人人喊打的,現在被人人捧著羨慕著。曾經領導一切的,現在是想找個人領導自己都不得。一會兒大頭朝下一會兒大頭朝上,十幾億人跟著翻跟頭,不可能不暈。

趁著不暈的時候,我有一點明白,我的大爺爺鄭士琦就算是壞人也不算是很壞。兵荒馬亂的年代強者為王,放下屠刀做寓公的他比其他軍閥的下場好。他是壽終正寢的。他買下了當時天津法國租界24號路整個一條街上的數座洋樓,把幾個親兄弟都安頓下了。但明裏攤了牌給錢行,哪一個也不給官做。他前後共擁有六房太太,不過從未像其他軍閥那般在大庭廣眾之下強搶民女、大學生肆意蹂躪。六房太太都是明媒正娶,無論出自書香門第,還是褪卻脂粉的戲子或從良的娼妓。後來不想跟他過了的來去自由還都給足了盤纏。在那個年代不能說不開明。

我的親爺爺在我父親五歲上身染重疾不治而亡,我奶奶孤兒寡母一直得到大爺爺的關照。當時,深宅大院裏演繹著所有深宅大院可能發生的明槍暗箭、勾心鬥角,來來往往的都是名門望族。我爸和他的兄弟們上中學的時候,上下課都有司機開著老福特車接送。轟著大油門的老福特在天津地盤上甚是威風。督軍出行的時候,兩側車門的腳踏板上總是一邊站著一個手提盒子炮的衛兵。一路上認得它的巡警會忙不迭地向車上的鄭督軍行禮,忙不迭地轟開擋道的洋車夫和行人們。

父親回憶說,當時的物質生活雖然優裕,心理上卻罩著寄人籬下的陰雲。那時的他並不快樂。

我爸聽我奶奶講,三姨太曾是名妓。他印象中的三姨太大眼睛,溜肩膀,水蛇腰,裹在黑衣裏的身段很苗條。她吃齋拜佛,見天肅殺著個臉子,有她自己專用的佛堂。小孩子們都很怕她。

五姨太——五大娘人最和善,對各家的家眷都夠周到。

為鄭督軍誕下獨子的六姨太是個天津衛的大家小姐,娶進門後很得寵愛,小輩們叫她新大娘。新大娘伶俐精明,滴水不漏,很快就成為執掌家財的大拿。

後來,經我奶奶再三的請求,父親一家搬出天津法租界去北京另起爐灶了。

鄭督軍的愛子,也就是我的舊金山堂弟的父親英文造詣頗深。解放後他在國內大學裏教授英文,也翻譯了許多外國名著。至今他的胳臂和腿上仍清晰地留著文革中慘遭毒打的累累傷痕。心有餘悸,他的子女都來了美國。出身論?沒有人事先可以選擇自己投誰的胎,出哪家身。就算是沒有絕對真理了,但決不該由此把人分為三六九等,決不該當作無故打人淩辱人的理由。

長長的線索要慢慢地捯,有興趣聽的朋友先耐心候著,且聽我下下回分解。

——記於2006年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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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逍遙白鶴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tzdashi' 的評論 :
你好,謝謝你的褒獎!本鶴才疏學淺,最好的學習年齡又趕上國內的政治風雲打亂了學校的正規教程。要感謝我年少時老爸熱愛詩書繪畫,給了我不少熏陶和督促,還算積累了點學識~ :)
tzdashi 回複 悄悄話 讚!非常優秀的曆史文紀。難怪白鶴姐才高八鬥,原來是曆史名人的後代,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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