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白鶴的BLOG
日子是流動的河水，記憶是沉在水底的石頭。
4月18日，星期二，傍晚，我和先生按約定抵達我的中學校友秋星位於南禮士路金融街附近的住宅公寓樓。京城的今春格外溫暖，但見住宅小區裏處處花紅柳綠景色明媚，雖說勁吹的春風不停掀動你的頭發和衣襟有點惱人，但強勁的風勢驅散了霧霾，呈現出一派清澄的碧空白雲，讓我心裏不由得生出幾分感激。
我和先生是搭乘地鐵抵達複興門的，之前聽說過北京地鐵可以把活人擠成照片的傳聞，不過並非上下班時間車廂內的擁擠程度遠沒有那麽恐怖。地鐵站內熙熙攘攘的乘客大多是充滿活力的年輕男女，像我們這等年歲的並不多見，轉眼又是另一代，另一個世紀了，我記憶裏年輕時的北京恍若隔夢。
走過整潔氣派的金融街，我已全然找不回這條熟悉街道舊時的模樣。自1980年始，我曾在南禮士路的廣電部大院裏上班N年之久，當時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占據主樓，我供職的中央電視台是藏在主樓背後的一棟灰磚小樓，僅有不到一千名員工。80年代後期，央視才搬去軍事博物館旁邊的綠色大樓......所以我對複興門、禮士路這一帶曾經是耳熟能詳。千禧年以來，這裏的大路不斷拓寬、新樓疊起，氣勢早已今非昔比了。央視當年引我上路的前輩們陸續退休，新人泱泱湧現。目前大部分央視人員已經搬入京東的“大褲衩”新址辦公，其規模也是非同尋常、聲勢浩大，據悉許多頻道的節目已包給編製外的影視公司製作，實行製播分離，與我當年的工作方式已是大相庭徑。
這次白鶴返鄉因為湊著先生的日程在北京隻停留一周，此趟返鄉我要多花些時間陪陪年邁的雙親。時間短，許多老朋友我都沒通知，怕一旦聯係上推卻不掉太多的飯局。當然，如果老朋友們得知我回來北京都沒聯絡，也背不住有所怪罪......以至於回到美國，我的耳根仍常常發熱來的。關於友情，白鶴可以不謙虛一下子：俺在國內度過的“早期革命”曆程，人緣還真算不錯，結交過七方八麵眾多朋友；而且幾十年過去，許多友情仍然曆久彌新，無論多少年沒見，呼之即來，總是能喚起相互間的欣悅和興奮。聽到不同圈子裏的友人N次說起，你這家夥還真挺有號召力的，說是因白鶴回來了要聚聚，一些潛伏較深不常露麵的“階級敵人”都能浮出水麵欣然來赴約呢！真讓我滿心歡喜。
無論我每次回北京日程或鬆或緊，有兩撥老友是必定要聚的：一撥就是北京二中文藝宣傳隊的隊友（我們不都是一個年級，也並非同一班級。但從初中到高中曾在同一個練功房、同一些舞台上摸爬滾打經年，交情絕非小可；再有一撥，是部隊文工團的“戰友”——為何要加引號捏，“戰友”這個叫法在國內當過兵的人之間已經是約定俗成，其實我們當年從軍當的是唱歌跳舞的兵，確切地說沒放過一槍一彈，沒上過任何一個戰場，叫“團友”應該更加貼切。這兩撥朋友是我們青春好作伴（“好”字念第四聲）、好紮堆時期結下的伴兒，是我們們懵懵懂懂、初嚐人生況味時期織下的情誼，此種交情放到人際關係無利不起早的今日，無疑是最純粹最不染塵的，惟其更讓我們念念不舍。那許多看似平凡的過往細節，被我們百轉千回地反複咀嚼、嘮叨著，念它千遍仍不厭倦。
北京第二中學宣傳隊員的聚會是白鶴每次回北京的保留節目，曆年我參加過的大家歡聚的留影我都存放於新浪博客，這次當然也無例外。
話說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中後期，北京有個第二中學，校舍坐落於東城區內務部街15號。那會子第二中學的文藝宣傳隊算得上是北京愛好吹拉彈唱的中學生裏名聞遐邇的宣傳隊之一。當時二中宣傳隊的領隊人，是本校的語文教師、著名兒童詩作家尹世霖老師。二中比較“牛”，不拘一格選拔人才。本博主白鶴從祿米倉小學畢業那年，和當時方圓幾十裏內數位不同小學的小“文藝名人” 一起被作為特長生招入二中。記得其中有新開路小學跳全場芭蕾《白毛女》的小喜兒——劉易、新鮮胡同小學跳全場芭蕾《紅色娘子軍》吳菁華的——劉芳，此兩個少女舞藝高強，直接受到過“樣板團”原班人馬的訓導。白鶴的強項是朗誦，曾榮獲北京市小學生朗誦比賽一等獎。當時其他中學多是按居住區域劃界招生的，沒有享此逾界招生的特權。
今天的北京二中（官方網站：http://www.bjn2ms.net/ ），仍是京城中學的“牛校”之一。據說現在的二中學生舞蹈隊更是出色，女領隊是張藝謀大導演奧運開幕式班底裏的紅顏能人。二中師生活躍的文體活動，可以說是源遠流長。
我的中學時代，那是個萬馬齊黯的年代，那時的課本內容幹癟枯燥。荒謬的“讀書無用論”害得整整一代人對前途希望渺茫。二中許多優秀教師的才華被壓抑著，很難揮灑。但在我記憶裏，二中的老師們並沒有放棄在種種限製下尋求生動的教學方式和途徑，去活躍學生的思路，去啟發智慧的萌芽。中學期間，我和語文老師們在學校廣播站播送過魯迅小說改編的廣播劇；當時高中排演的集體詩朗誦高爾基的《海燕》氣勢奪人；我們宣傳隊自編自演的很多節目也頻繁出現在那些年佳節喜慶的民間舞台、遊園晚會上。
那也是我們的青春最躁動不安的時期。那個時期青少年中人為的“男女界限”劃分得十分苛刻，而被壓抑的恰恰是那個年齡段潛意識裏最渴望的追求。文藝宣傳隊裏不同年級的男女同學比其他學生享有更多接近的機會，這是很遭人妒嫉的。在宣傳隊裏，比我們年長的一些高年級男女隊員之間曾有過曖昧的打情罵俏，甚至有過引發校園裏流言蜚語的約會。其實隊員中，更多的是少男少女們一起排練、接近時萌動的、本能的興奮和快樂，並沒有明確的指向。比如男生們刻意惹人關注的種種搞怪、惡作劇，女生間不經意散發的嬌俏、或經意地爭搶出風頭的不饒人……許多如今想起來讓人不禁啞然失笑的細節，需要另外開篇才講得清楚。
我們不都是同年級同班，但很久以前的許多年裏，這些男生女生曾在同一間練功房裏練功、習琴、排演文藝節目（實際上那是位於二中一層樓的一個大會議室，校方不開會的時候歸宣傳隊使用。負責管理宣傳隊的語文老師兼兒童詩作者尹世霖老師和隊長丁秋星同學各持一把鑰匙，通常隊長丁同學——扮演過舞劇片段裏的大春和洪常青——總是上課鈴聲響起前一小時左右就到校把門打開，為自願清晨來練基本功的隊員們提供方便，自己也穿著運動衣壓壓腿、蹦蹦“小跳”，夏日裏常見他練得額頭汗水嘀嗒），晨練後再換下練功服去各自的教室上課。那時我們曾經常在同一個舞台上一起高歌勁舞（那個年代“輕歌曼舞”是被斥為資產階級臭思想的），揮灑花樣年華......
我中學宣傳隊的故友們，成年後步入各個行業，生活的軌跡各不相同。但隻要有個由頭，隻要有人牽頭、隻要可能，我們總會重聚到一起，其樂融融。大家不厭其煩地重複拚湊和悉數著當年種種搞笑的記憶，每次都笑到折腰、笑到捧腹，回憶起來每次都和第一次談起一樣興奮！這不，我今年四月回京時，大家又歡聚在當年的宣傳隊長丁秋星（笑星蔡明的家屬）的公寓，從正午一直鬧到午夜才戀戀不舍地散夥……
中學時代，秋星的父母是我記憶中對孩子們最溫厚、寬容、熱情的家長，尤其是他的母親，說話溫言軟語，臉上永遠漾著微笑。那時一般家庭的住宅不寬敞，食物憑票供應也不寬裕，許多家庭並不喜歡客來客往，特別是對孩子們領來的“小朋友”並不太歡迎。秋星的家門永遠對同學們敞開著，以至於幾十年以後的今天，除了大家決定去餐館聚餐，大部分聚會還是以他家為據點。記得上中學時一年的除夕夜，我們宣傳隊的一大幫同學在秋星當時的家相聚（他的父母都是軍人），不知怎麽就一起吃餃子、放鞭炮、點燈籠、說說笑笑瘋玩了通宵！那時家裏也沒有電話，我們都沒有通知家長，第二天早上才各回各家。我挨了我老爸好一通呲，“你一個女孩子怎麽敢一整夜不回家也不預先告訴我，我整整一夜沒睡，聽到一點響動就開門看看，大人替你著多大的急你知道嗎！”……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敢不打招呼就和同學一起出去玩了。
秋星的父親辭世後，他的母親一直和他一起生活，多年來每次我回國去他家都能見到和藹可親的阿姨。萬萬想不到，就在去年一年裏，秋星的大弟弟秋陽不幸患癌，令老母親心急如焚隨之病倒（秋星的小弟在歐洲定居），一老一少數月之間竟相繼駕鶴西去。這一年真不知堅強樂觀的秋星是怎麽挺過來的……秋陽和我同年級也是二中宣傳隊的舞蹈演員，少年時個頭高，頭發自來卷，膚色白皙，在校園裏很是引人矚目。許多年以後，還有一位當年暗戀過他的、我們宣傳隊拉小提琴的女生從美國頻頻寫信給他，希望了一段舊願，但被已經成婚的秋陽婉拒了。我前年回北京在秋星家聚會，秋陽的笑貌音容還曆曆在目，真不願意相信，今年同學聚會，善良厚道帥氣的他竟然已經與我們天人兩隔了。聚會的當天，秋星略染風寒，他還是以極大的熱情招待一眾老友，還不停地用手機為大家拍照，留下我們寶貴的影像。此篇中的照片都是秋星聚會後發送給我們大家的。
謝謝秋星，謝謝親愛的同學們的款待和友情，希望你們每一位都歲月靜好，健康快樂，我們來年再聚！
先上2張存檔照：
N年前，白鶴從美國回京，在後海與老童鞋歡聚。
左起：丁秋星（當年宣傳隊的舞蹈男主演，就職廣電部廣播藝術團）、魯曉寧（當年的小提琴手，現任某歐洲銀行駐京副首席代表）、呼籲（現從業影視公司，曾任徐靜蕾公司經理）、白鶴（出國前從業央視）、梁言（宣傳隊的男中音獨唱演員，北京廣播電視足球報道資深主持人。中學時期我們倆曾是北京人民廣播電台中學生節目的業餘播音員，每周去電台錄播節目）、劉易（舞蹈主演，後在某專科學校任教）
中學時代的我和劉易：
我倆還同是北京市少年宮舞蹈班的學員，楊書明是我們的舞蹈老師。
以下是今春我們在秋星家的歡樂聚會留影，均為手機片（本次聚會有更多當年的隊員童鞋到場，也有童鞋很想來但因故未能出席，我就不逐個介紹姓甚名誰了）：
左一是我們當年的樂隊隊長——向東同學（目前經商）。
左一是我們當年的手風琴獨奏、伴奏者——陳楊。
北京球迷們十分熟悉的體育評論員、主持人梁言。
我們此次聚餐，主人提供兼大家各自帶來一些食物菜肴。有一位女童鞋特別預定的魚頭泡餅送貨上門，味道好極了，祖國的餐飲業奢儉由人真是太方便周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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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兒好！我雖然木有飛黃騰達，但回首人生真的是挺幸運挺無憾的。記得我央視的一位同事大姐說過，“你算是幸運兒，社會上熱門唱歌跳舞時你唱歌跳舞，熱門穿軍裝你當了文藝兵，脫了軍裝進央視，出國熱又去了美國......” 此生能擁有豐富的閱曆和晚年的健康平安、家人和朋友們的愛，我就無怨無悔啦。：）
你好，謝謝！那個年代政治運動頻仍，耽誤了我們學習知識文化的大好時光，但每個時代都有特定的美與醜、收獲與缺憾。那時的孩子們確實比較單純，課外活動多，學習壓力沒有現在這麽大。：）
北京老鄉你好！八中也是響當當的好學校。具體北京中學現在的排名我都不很清楚了，不過好學校的師資確實更優秀。在中學時梁言比我高一年級，但我倆不僅多年同在二中宣傳隊還經常一起為北京廣播電台錄播節目，很熟悉。他大學畢業後就在北京人民廣播電台工作。：）
二中據說現在在東城區排第一，下麵是五中和景山。
粱言這個名字很熟，經常聽，看他對國安比賽的評論，沒想到是白鶴姐的同學。
曉青好！你影集裏一定也有這樣的黑白照，我也很想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