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umnSwallow
寧靜致遠
我從小就和我媽媽犯衝。
雖然在我長大以後她時常跟我說我小時候她是多麽喜歡我，告訴我那時候她時常忍不住抓起我肥肥的小腳親一口。我也看過瘦的風一吹都能飄出去的媽媽推著自行車的照片，我肥嘟嘟的坐在前麵，一臉的傻氣，媽媽站的筆直的。從小到大，媽媽給我的最多的評價就是兩個字：憨，傻。
可是自從我有記憶以後我就不記得我媽啥時候對我那麽好過，啥時候那麽寵過我。在我的感覺裏就是她隻對她學生笑眯眯的，隻跟她的學生打成一片---她是小學老師。而我這個女兒，她總是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確實，我比較弱智，也沒啥靈氣，成績也一直不好。
她又想培養我在琴棋書畫上的天賦，這樣可以成為淑女----我媽最喜歡文文靜靜，深穀幽蘭一樣的女孩兒。在我來說能達到她夢想的唯一辦法就是回她肚子裏重來一次。小提琴，電子琴，在我手中就是一架彈棉花的機器----這不能怪我，我媽自己也是五音不全，遺傳她的。帶我去報名體操隊，教練說：這孩子皮下脂肪厚，不成---------這也不能怪我，誰讓我媽總喂我。又讓我參加了羽毛球隊，可我跑得慢，還接不著球，上場的機會永遠都是在開賽前與大家拍成一排在前麵空揮拍子那一會兒-----我媽學生時代還遊泳隊呢，隻能怪她沒把這好基因傳給我。倒是唐詩五百首，5歲的時候我已經每天清晨被叫起來小竹椅上坐著開背，可現在我是半句也不記得------這一點我媽自己承認，說她也是記憶力不好。學畫畫，我連個雞蛋都畫不好---------那點兒天賦都留給後來出生的弟弟了，隻能怪我媽居然生我的時候還留了一手。
為了把我這隻小燕子變成鳳凰，我媽孜孜不倦。6歲不到就讓我上了小學。剛開始實行小學六年製的時候又讓在六年製小學裏正要升五年級的我硬是轉到另一所五年製小學去讀最後一年。本來就小的我跳了一級後那一年可真是累啊。雖然我成績不好，可遇上考試卻能臨危不懼，居然初中高中都進了還不錯的學校。隻是進去了以後愣是不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在我記憶裏我媽的絕技就是給我吃「毛栗子」----把食指彎成鉤，就用那突出的關節對著對方腦門上敲過去，就能把人疼得跳起來罵娘。可惜這麽敲我的是我娘，不敢罵。
就因為我媽總是希望我這希望我那，我小學時候就開始和她對著幹，我屬牛的，倔脾氣上了誰也拽不開。小學3年級我就去跳校門口的井，卻為了把紅領巾還給大隊輔導員而未遂。初中時候被我媽訓斥以後自己站在廚房裏拿著把菜刀發愣，我媽來了甩給我一句：愣著幹啥？就把我就義的決心給消滅了-----這麽無所謂我，我死了多怨呐~~。多年後有一次我差點真的一去不回，看到憔悴傷心的媽媽才突然知道自己的分量。知道了以後就開始看重自己了，在我媽心裏我可寶貝著呢，哪能隨便走人呀~~
學生時代早戀，看瓊瑤小說，武俠小說。。。所有的事兒無論我怎麽躲藏都逃不過我媽的火眼金睛。當老師的有個毛病，教訓人吃蠶豆兒一樣，還不給你留餘地。用她的話說就是小小年紀不學好。狗急了還跳牆呢，我從很早就有了要飛出家門的願望-----現在如願了，卻時常為回不去而落淚了。。。
出國前的記憶中很少有我媽誇我的場麵。雖然每次我這麽說她都說我沒良心。可我實在沒有什麽印象。隻記得上高中以後因為媽媽身體不好，爸爸又因為工作早出晚歸，家裏鋪地毯（那時候還是塑料地毯呢），換煤氣，買米這些個力氣活兒做了不少，總算搏了我媽誇我是家裏的大兒子，可最後還不望加一個字兒----憨！哎，總比不誇我要好，憨就憨吧，這麽想著，沒料到就這麽一直憨過來了，估計一輩子也就如此。
其實我一直是我媽的期望。她自己當年就因為我外公去了台灣而硬是沒被批準上大學，粉碎了她所有的夢想。所以我媽一直希望把我教育成她希望的，她夢想的，而她未能實現的那個她自己。送我出國也是我媽比我爸積極，現在她常說那時並沒料到我這個女兒再也回不到她身邊去了，常說羨慕外婆八十幾歲了幾個兒女都在身邊。
我心裏對我媽的逆反心特別重。就覺得她看我啥都看不慣。總在我麵前誇她的同事的孩子怎麽怎麽高學曆。在我感覺裏她看重的東西剛好就是我根本不喜歡的東西。我常跟她說：你誇的那些人的孩子我連與他們說話都不愛呢，一個個鼻孔朝天陰森森的，會讀書不會做人，我最瞧不起了。前幾年我媽還不以為然，後來經過了幾件事她不再說了，總算跟我難得的站在了同一戰線上。
我媽還特別熱心。鄉下的困難戶親戚她要幫，每年都會組織城裏的我的那些表姨表舅收拾出不用的東西再找個車送到鄉下去。有一次她把一個生病的老表哥當天就從鄉下接了來安置在我家，每天陪著去醫院。我爸因為她事先不打招呼就擅自帶了回來很是不高興，結果我媽差點鬧離婚------我當時在電話裏聽了這事兒哭笑不得。
我媽特別愛看書，前一陣子我家搬家，發現家裏的書多的沒地方擱。從那以後我媽不買書了，但是不改書癖，她去借書來看。
她還特別重感情，重人情。弱的要幫，對她好的她要報答。前幾年我常常說她有時候為人情出手太大。她自己隻肯買十幾塊錢的大減價衣服穿，卻送別人東西眼皮都不眨一下。我說了她十幾年，直到這一兩年才略有收斂。
我一直對我媽媽說：你為了子女，為了別人活了這麽多年，趁著還有體力出去玩玩呀。這話說了很多年了，直到一個月前，我媽才告訴我她要和表姨去山西五台山了。媽媽信佛，想去五台山已經說了十幾年了，總算明天就要成行了。昨晚打電話給她，跟她說要注意安全，不要看到不合理的就正義凜然衝上去，別忘了自己已經是個老太太了。跟她說她身體弱，不要撐著跟大家一起跑，累了就在飯店睡一天。跟她說錢要收好，但是即使是被偷了也不要喪氣，要想那是散財消災。。。我媽在電話裏突然笑著說：你猜我在幹啥？我眼珠一轉：你是不是正在往內衣上縫口袋兒？！我媽在那邊哈哈大笑，告訴我她已經縫了好些個小口袋了。在電話的兩頭母女倆樂了半天。
好象說了我媽不少壞話，不能再說了。明天媽媽就要出遊了，我祝媽媽玩的開心！還要告訴她不要總是去求她女兒啥時候能嫁出去的簽，出門十幾年的女兒的心已經找到了歸屬，早已飛回了她和老爸的懷裏。明天女兒的心將陪著她一同出遊。
------隨便寫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