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脆弱

我的朋友上個禮拜終於住進了臨終醫院.我今天去看他,上一次去看他是新年以前,他已經瘦了很多,看上去老了十幾歲,我們聊了很久,主要是關於神.過去的幾個月我一直帶他去HEALING ROOM,為他禱告.我看到他對神的態度的改變,像他這樣一個固執堅強的老人,能有這樣的變化,我真的認為是神在做工.我禱告神能夠憐憫他,醫治他,打開他的心,接納他.他那時已很虛弱,很痛,但是我們談了五個小時,他聽我的見證,和我討論,全沒有了以前的抵製態度.

一路上我的心忐忑不安,也許這是最後一麵,我不知道他變成了什麽樣子,也不知道我們應該如何麵對彼此.雖然我有思想準備,但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我還是受了一擊.人之垂死,真的是很可憐.他幾乎不是同一個人了,曾經是那麽健碩有力的一個人,變得那麽虛弱.皮包骨頭,不僅是肌肉,連脂肪也都沒有了.胸部肩頭骨頭都突了出來.更重要的是神情,那樣一種呆滯的眼神真的是把我嚇到了.怎麽也想不到他會變成這樣一個奄奄一息,像有八十歲了的老人.

可是他還是想開玩笑,證明自己還不錯.這真的讓我心酸.他疼痛難忍,不停地要注射藥物,手抖得要命,連說話都很困難.病房裏其他的病人也都差不多.我看他極力想維持自尊,還是那麽倔強,可是生命力就這樣毫不留情地離開了他,任怎樣也掩飾不住. 腦子也開始有一點糊塗,有時會說出不搭界的話,有時說著就走神了. 而我,一直努力地微笑著.

他抱怨醫院剪了他的頭發,說讓他看起來像個老頭,我知道他一向注重儀表,屬於那種星期天早上出去拿個報紙也要打扮一番的那種人,就說: YOU STILL LOOK GOOD.BUT HONESTLY SPEAKING THE HAIRCUT IS NOT THAT FASHIONABLE.他說:SURE, WHAT CAN YOU EXPECT IN A HOSPITAL.那一刻,我們會心地笑了,好像又有了一點點FUN.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了解他不想我同情他.可是我也說不出他很好的謊話.大家都有一點不自在.

我問他每天還起不起來活動一下,他說隻是在走廊裏走一走.於是我陪他去走廊客廳散步,看他步履蹣跚,推著架子的樣子我真的很難受,他還走得很快,叫我跟在後麵,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我不要扶他.他真的走得很快,所以我就笑他,你走得飛快,我都跟不上了.他就很開心.

離別總是難過的,尤其是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永別.我抱了抱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說: SAY GOODBYE AND JUST GO.我知道他不想這成為遺體告別似的,所以說我會再來看你,然後很快地走了.

我一直在回憶他以前的樣子,那樣鮮活,剛毅,倔強,生機勃勃的一個人,短短的幾個月就變成這個樣子.讓我覺得人的脆弱和死亡的可悲.不知怎麽突然想到前兩天我舞蹈課考試時我老師靈活的舞姿,和他帶動我一起旋轉時的活力.生命多麽的好,我們都要珍惜,因為我們都會走到那一天,所以現在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珍惜生命.

[盈袖2006]

回複浦江客的評論:
是啊,他堅強得令人難以置信.

[浦江客]

SAY GOODBYE AND JUST GO. 你的朋友真是個可敬的人。
生命中有很多無法把握的東西，我們盡最大努力做好自己能把握的那部分就可以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