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國賊”的命運和心情 (下) － 好事多磨

我於二零零一年的八月來到溫哥華。第二年遞了移民申請，由於新移民法的出台，分數線一下子提高了很多，我憑借讀書和在這兒生活經曆所加的分都被吃掉了，隻好加快讀書速度以期早些拿到學位，另外也想辦法申請ARRANGED EMPLOYMENT來加分。一切搞定後，我幾乎都是滿分了，朋友開玩笑說比移民部部長的分都要高。移民局卻又突然通知降低分數線。 

911以後，我一直擔心如果要麵試的話，美國簽證會不會簽不到。幸運的是移民局為了提高效率，盡早處理積壓的案子，決定改變審案方式，減少麵試。我後來被免了麵試，但必須參加英文考試。 

接著因為拖得時間太長，我的學生簽證快到期了，隻好想辦法延簽證。再後來是找工作的問題，由於我沒有永久居民身份，千辛萬苦通過考試和麵試，已經被接受，卻又因為身份問題被刷下來。一步一步，反反複複，其中的酸甜苦辣，焦慮沮喪，和每一個選擇出國的人所經曆的應該都是一樣。 

由於我前麵功課做得足，所以在拿到身份正式登陸後的一個星期就在一家的大公司找到了工作（我的找工作過程也很有意思，有機會另寫一文詳述）。 

今年三月遞了公民申請，整個過程很順利。好笑的是上周四（九月七日），我去一堆報紙信件裏找帳單出來付，突然發現來自移民局的信夾在當中。我一般不喜歡讀信，反正不是帳單就是沒用的廣告，我總是大致一翻，沒有重要的信就丟在一邊，等有時間靜下心來一起看。這次一定是進門把一堆東西往桌上一放，後來有朋友要來，就一股腦塞進抽屜，忘了還沒有翻看過。我連忙拆開信一看，果然是公民宣誓的通知，信上的日期是八月十一日，儀式是在九月十三日，這封信在我抽屜裏睡了近一個月。如果我沒有偶然找東西，恐怕要誤了宣誓，而必須重新申請。 

一步步小心謹慎，卻在最後如此大意，大概也是人性的特點。認為勝券在握，就開始粗心大意。 

經過了七年，終於要達到當初的目標，我心裏當然是開心加自豪，但是也有淡淡的惆悵。再有幾天就失去中國護照了。在中國時多少次我想象著自己生活在國外的情景，現在我居然在這裏，新的生活早已開始。此時我更深切地意識到我的行為改變了我的後代的命運，他們將在這一片遠離故國的土地上開始完全不同的生活。他們還會回中國嗎？他們會像我這樣愛我們的祖國，愛我們的語言，愛我們古老的文化嗎？能體會我心裏對中國那種複雜的感受嗎？

其實這幾年來，我已經陸續地放棄了中國的一切，去年把房子也賣了。那裏的家已不複存在，財物業已轉移，很多時候家和祖國變成一個概念，一種胸口熱乎乎的感覺和偶爾因為某件事湧上眼眶的熱淚。 

現在回想，我和加拿大有緣分，很久以前就有一些跡象。最早知道加拿大是在地理課上，小時候的我想，竟然有一個國家和中國差不多大。我莫名地喜歡加拿大地處北部的版圖和楓葉的標誌。以至於後來在新西蘭和加拿大當中選擇時，我毫不猶豫地選了加拿大。我喜愛幅源遼闊的國家，可以馳騁，可以令心胸開闊。

大一時，我的母校和加拿大的一個學校搞了一個互助學習項目，一群加拿大學生來到我們學校學習中文，和我們班的同學結成一對一的小組。我的搭檔叫做LYNN，我們在一起度過了很愉快的幾個月，她幫助我的英文，我幫助她的中文，從她這裏我了解了更多加拿大的情況。我那時總不自覺地稱她AMERICAN，她每一次都笑嘻嘻地糾正我說：CANADIAN。兩者原來是不同的。

我的一對朋友是打排球的，常出國比賽，他們送我一些胸章，居然都是加拿大的，其中一枚楓葉旗的，我很喜歡，一直保留著。剛到溫哥華時，我的HOMESTAY MOM SHARON將一枚類似的徽章別在我的胸前，祝福我可以留下來，使我想起了那枚我多年來保存的胸章。 

最有趣的是我在大四的讀一門外貿英文課，教材的名字是MAN FROM VANCOUVER，後來當我離開中國時，我的確就是WOMAN TO VANCOUVER。 

我來到這一片遼闊的土地尋找一種新的生活，離開環繞我多年的紛擾，浮躁和糾纏。我渴望自由，平和，清新的空氣，更完善的體係，人們臉上的微笑，平靜不受幹擾的生活，以及更多生活上的樂趣。我現在得到了，心裏很安慰。 

與此同時，我也不得不放棄很多在中國的東西，至愛的親人朋友，高薪的工作，更高的社會地位，舒適的生活，可口的食物，但是有一樣是我永遠也無法放棄的，那就是對祖國的愛和那一片同樣遼闊的土地的眷戀。在宣誓成為加拿大公民的前夕，我的心裏有一點悵然。無論手裏持著的是什麽護照，在心底裏，除了加拿大人之外，我還是一個中國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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