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一樣的初戀 （三）

曉霜和燕平漸漸熟悉起來，也不那麽害羞了。燕平好像也很喜歡和曉霜談話，回答她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他給她講他大學裏經曆的一些趣事。他喜歡美學和邏輯學，常常就此高談闊論，大篇幅地引經據典，聽得曉霜入了迷。那時正是崇尚自我價值的實現，燕平很熱衷這個觀念，介紹很多講述自我超越的外國作品給曉霜來讀。他們也談論一些時事，發表各自的觀點。曉霜對有些事不能理解，她滿腦子都是純潔天真的念頭，有很多很多的為什麽。燕平總是很耐心地一一解答，但有時也被問到詞窮。燕平於是愛惜地看著曉霜：“你還小啊， 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曉霜心裏很不服氣：我已經是大人了。同時也不明白，為什麽大一點，事情就會變得有道理呢。 

曉霜有時會莫名地憂愁和傷感，會寫憂傷的小詩，去校園裏散步，看盛放的鮮花，聽自己的皮鞋在夜色中青石板的小徑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曉霜在晚飯後和女友瑾去操場散步，佯裝詩情畫意，不久就忍不住奔來奔去去撲翩飛的粉蝶，雙雙笑倒在那一片小小的草地上。她們各自背誦唐詩宋詞，在傍晚的晚霞裏一人一句地輪流背誦，不肯相讓而又樂在其中。她們在晚自修後的一點點時間裏在校園散步，講著自己的小女孩心事，欣賞難得的靜謐和月色。 

有時候她會有一些鬱悶，就覺得很興奮: 我竟也有了書裏描寫的感受了。 讀加繆的《局外人》， 她切實地感到了主人公的麻木和漠然，好像化身為他，自己也被自己的淒慘孤單感動了。她喜歡燕平推薦的《牛虻》，感到了古老建築百葉窗後黯淡的房間裏的氛圍，仿佛看到亞瑟蒼白的麵容和卷曲的頭發。她一遍一遍地讀著，感受著牛虻深埋在心底的怨恨和不平，體會著他的苦難和堅毅，一次次被他的勇氣感動。讀到最後他們父子見麵時她一次又一次地留下眼淚，久久地沉浸在這苦痛無奈的情緒裏。她喜歡毛姆樸實簡單的文風，讀他的《人性的枷鎖》，經曆著他為自己缺陷所縛的掙紮，喜歡他們談到準備度假的片斷，炎熱夏日裏那一種氣氛。 她讀馬克土溫的傳記，為他的風趣詼諧莞爾，對密西西比河充滿了向往，被他最後關於命運的夢境驚嚇不已。她讀拜倫傳, 仿佛也和他一起登上伊頓公學後麵的小山坡, 在那個無名人氏的墓前長久地沉思。她讀薩特，阿德勒，海明威，盧梭，勃朗特，華茲華斯，林語堂，白先勇，聶華苓，鬱達夫，巴金, 曹雪芹… 和燕平的討論給了她更多閱讀的樂趣。 

她對自己的作文總是不滿意, 雖然她常常得到優。她希望自己的文筆可以更深刻，而不是瑣瑣碎碎的。燕平經常在文章的後麵用紅筆寫密密麻麻的評語，洋洋灑灑一大篇，用詞華麗。 他對她最多的評價是：觀點新穎，文筆細膩，真情實感，一氣嗬成。 

學校開運動會了。同學們高興壞了，可以幾天都不上課。正好又發了校服，開幕式的那天，同寢室的幾個女孩試衣穿衣，打打鬧鬧，轉眼就太晚了。幾個人叫嚷著衝下樓去，在門口的台階上又忍不住推推搡搡一陣，嘻嘻哈哈地笑話對方穿著校服的怪樣子。其實小女孩穿著深色的製服倒反襯出俏麗，尤其是曉霜，亭亭玉立，肌膚似雪，短短的頭發襯著姣好的麵容，一雙棕色的大眼睛閃動著小鹿一樣的柔情純真的神色。製服很好地勾勒出她少女美麗的曲線，更顯出她身上一種昂然挺拔的氣質。 

曉霜咯咯笑著最後一個邁下台階，手裏拎著一隻凳子，到了台階下麵，她忽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下意識地往旁邊的窗口一望。隻見燕平正站在窗前，笑嘻嘻地看著她。她一驚之下，局促地笑了笑，就趕快跑去追趕同伴了。一路上心砰砰直跳。

**故事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