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Mh-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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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洪水與地層不穩——質疑中國江西仙人洞發現兩萬年前的陶器

(2025-11-21 14:30:33) 下一個

 在說正文之前,首先想要感謝“論壇管理”。因本人的原因,筆名上出了差錯。在“論壇管理”的幫助下,得以在15年之後,再次與大家一道談天說地。下麵進入正題:

 數月前,我閱讀了由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吳小紅等人於2012629日發表在世界頂級英文雜誌Science(《科學》)上的Early Pottery at 20,000 Years Ago in Xianrendong Cave, China(中國仙人洞2年前的早期陶器》)(下簡稱吳文(2012)),之後又閱讀了仙人洞的正式考古發掘報告《仙人洞與吊桶環》及其他相關文章,發現吳文(2012)中引用的一些數據與原始資料不一致,存在學術誠信問題。因而我寫了一篇文章(見下)對吳文(2012)提出質疑。

 吳文(2012)的第一和第二作者為中國人,其他有三人是美國波士頓大學考古係的學者(其中一人是教授,兩人為博士),最後的通訊作者是哈佛大學考古學係的知名教授,作者陣容強大,其文章稱在中國江西仙人洞發現了世界上最早的陶器。此論一出影響極大,尤其在中國,更是被廣為宣傳。我當年隻是知道有此事,並未多關注。幾個月前,閱讀了吳文(2012)及相關資料後,我極為震驚,也深感悲哀。為清楚說明吳文(2012)中存在的偏差,我文章寫得較詳實,篇幅也較長,不便閱讀。我現將吳文(2102)中存在的主要問題歸納後放在開頭;而全文、相關說明及吳文(2012)的閱讀鏈接放在其下,供查閱。

(2012)中在的主要問題:

、隱瞞仙人洞曾長期遭受洪水侵襲,地層有過擾動的問題

  仙人洞在上世紀60代就由黃萬波先生等發現其曾遭受過洪水侵襲。之後彭適凡、劉詩中等先生的作品也提到這一問題。更為重要的是,在90代對仙人洞的發掘中,對洪水侵襲過程有了充分的了解。《仙人洞與吊桶環》的“結語”對仙人洞東區的描述是從地層6C1A“層都是亞黏土或亞砂土的水平層,是流水作用下形成的”。而北京大學地理考古學家夏正楷先生根據仙人洞的地層堆積,將其填充過程分為6階段(今約18110-今約8835)詳細論述了期間水流堆積與人類活動的交替進程。洪水侵襲會擾動地層,使土壤中的埋藏物移位,這是考古常識。在這樣的遺址中,靠檢測地層中的樣本得到的年代不具參考價值。90代對仙人洞的發掘總麵積僅為約8.6方米就出土了多個年代倒置的樣本(見所附正文表23)表明洪水對仙人洞地層的擾動是不爭的事實。而吳文(2012)為了讓讀者相信其地層樣本測年數的準確性,對仙人洞屢遭洪水侵襲的問題隻字不提。

、更改數據

  1.人洞首先出土陶片的地點是西區3C1A層,對它的年代測定很重要。在原資料中,此地層樣本AA15008(文誤寫為AA15005)材質是“浮選樣本”,而吳文(2012)其改為“木炭”(在仙人洞遺址的環境中,浮選樣本易受死碳影響而測年不準)而這一浮選樣本的測年數(17,420±130,樹輪校正距今20,867±318)成了吳文(2012)定仙人洞出土世界上最早陶器的重要依據(見所附正文3其注釋[2a][2b]*

  2.除明顯存在年代倒置的樣本:在《仙人洞與吊桶環》中,樣本BA95145(12,530±140 BP)出自西區地層4A它比吳文(2012)此地層的另外兩個樣本BA00009(22,902±322 BP)BA09880(24,080±95 BP)代上晚了10,000年。顯然,此樣本曾有過移位。但在吳文(2012),此樣本從未出現,被徹底刪除(見所附正文表3其注釋[3a][3b]*)

  3.動樣本所在地層:在《仙人洞與吊桶環》中,東區樣本BA00003(19,634±186 BP)出自地層1B在吳文(2012)它比其下麵6地層中所有16樣本的年代早了2,100 - 9,100,如此明顯的年代倒置同樣表明此樣本曾有過移位。但在吳文(2012),此樣本的地層則由1B成了4即被向下移低了8層位(見所附正文表3其注釋[4a][4b]*。另一個東區地層2A2樣本BA99038(11,840±380 BP)吳文(2012)比同地層中的另一個樣本晚了約4,400,這明顯也是其有過移位的結果。而吳文(2012)則此樣本的原地層由2A2上移到2A1(所附正文表3其注釋[5a][5b]*))

  吳(2012)存在的上述問題並非粗心大意所致,而是刻意為之,是學術欺瞞。與此手法撰寫文章發表於《科學》,是對科學精神的褻瀆,是對國際考古學界的嘲弄,讓北京大學和中國考古學界蒙羞。

吳文(2012)在Science上的文章:Early Pottery at 20,000 Years Ago in Xianrendong Cave, China

免費閱讀或下載鏈接:https://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228089260_Early_Pottery_at_20000_Years_Ago_in_Xianrendong_Cave_China

 

洪水與地層不穩——質疑中國江西仙人洞發現兩萬年前的陶器

C.Mh.曉風

   

 2012年6月29日,世界知名英文雜誌Science(《科學》)刊登了由吳小紅等人撰寫的Early Pottery at 20,000 Years Ago in Xianrendong Cave, China(《中國仙人洞2萬年前的早期陶器》)(以下簡稱吳文(2012))。該文稱在中國江西仙人洞發現了世界上最早的陶器。作者對仙人洞陶器年代的推斷是基於對地層樣本的碳-14測年。此方法的可靠性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地層的穩定性,若地層不穩,其測年結果便失去參考價值。而考古發掘信息表明,仙人洞在遠古時屢遭洪水侵襲,地層受過擾動。

 仙人洞不斷遭受洪水侵襲的原因在於它所處的地理環境。仙人洞位於中國江西省萬年縣大源鎮,鄰近大源河(圖1、圖2):

a.b.(小幅中文).png

 仙人洞的正式發掘報告描述說,大源河距仙人洞前左側約50米,流經大源鎮時河床寬約40米。根據發掘報告的記述,仙人洞“地勢較低,幾乎已和現在的大源河水相平齊。在遠古時期,洞口地勢無疑更低。”(2)。

 當地政府的資料顯示,萬年縣年均降水量1808毫米,年最大/最小降水量為2879毫米/1230毫米(3),降水主要集中在4-7月。相比之下,中國水利部2024年的資料顯示,中國近年來的年均降水量為642毫米(4),萬年縣的年均降水量比這多出約180%。

遠古洪水對仙人洞的侵襲

 仙人洞地處降水充沛地區,靠近河流且地勢較低。這樣的地理環境使其極易遭受洪水侵襲。1962年對仙人洞進行考古發掘時便發現了遠古洪水侵襲的痕跡。此後,不同學科的研究分析則為此提供了佐證。

 考古發掘現場觀察到的洪水侵襲痕跡

 1962年3-5月,江西省文物管理委員會文物工作隊對仙人洞進行了第一次試掘。同年10月,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派出黃萬波等人到仙人洞進行考察並作短期發掘。1963年9月,黃萬波等人發表了考察文章,描述仙人洞 “洞壁較光滑,有水流痕跡”。作者對其地層的形成過程做了分析:下麵I層和II層是由地下水帶來的泥沙、洞外湧入的砂土再加上洞頂崩塌的岩塊所構成;此後在新石器時代,人類在仙人洞居住下來,堆積了III層,此層又分為IIIa和IIIb層,它們之間有侵蝕痕跡。作者認為在新石器時代後期,本地喀斯特窪地的地下水位升高,仙人洞可能受到洞外文溪河(大源河的另一名稱)河水的侵蝕而在III層之間形成了一個較大的空隙(圖3)(5):

圖3(小幅-左對齊).png

 對於上麵的觀察,彭適凡(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90年代中美聯合考古隊中方副隊長)等在一篇文章中作了進一步分析。他們認為,當年由黃萬波等劃分的Ⅲa和Ⅲb層分別相當於新石器時代早段和晚段諸地層,形成時間在距今1.5萬年至距今1萬年之間;而到了距今5000年-4000年左右,Ⅲ層的堆積可能受到洞外文溪河河水的衝刷而在其間形成了一個較大的空隙(6)

 1993年,在“贛東北地區稻作農業起源研究”課題的框架下,由北京大學考古學係、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美國安多佛考古研究基金會(Andover Foundation for Archaeological Research)組成聯合考古隊,於1993年和1995年對仙人洞和附近的吊桶環遺址進行了考古發掘。此後,北京大學考古學係又於1999年單獨主持了對這兩個遺址的發掘。

 江西省博物館的劉詩中參加了上述三次發掘,他於2008年作為第一作者出版了《黎明曙光——世界級考古洞穴仙人洞與吊桶環》。此書回顧了當年中方考古人員在中美聯合考古隊美方隊長R.S.馬尼士博士的指導下,學習使用更為嚴密的考古發掘方法;同時簡要記述了1995年在仙人洞發掘中觀察到的遠古洪水侵襲現象。他認為,雨季時大源河河水外溢往往湧入仙人洞,由其帶來的泥沙形成自然衝積層,在衝積層上下之間,可見燒火堆。他據此推測,人們隻是偶爾在洪水過後的間歇期才進入洞中作短期棲息(7)。此後,在仙人洞的正式發掘報告中,劉詩中對洪水侵襲、人類活動與各地層的堆積過程作了細致的分析。對西區,他認為遠古時仙人洞常年淹沒在水中,後因河沙淤積而形成了4B、4A沙土層;在洪水退去後原始人類偶爾進入洞中活動,這期間形成了3C2沙土層;之後出現了一個較為穩定的幹燥期,人類在此居住,形成3C1B層;不久洪水又將仙人洞淹沒,由此形成了3C1A的細沙層;過了一段時期,洪水退去,原始人類再次進入仙人洞居住,堆積了3B2和3B1層;隨後洞穴又再遭洪水衝刷,形成了3A層的細沙土層。對仙人洞東區,發掘報告的“結語”說,東區從地層6C至1A“多層都是亞黏土或亞砂土的水平層,是流水作用下形成的”(8)(就本文所采用的地層編號及碳-14測年類別見“補充材料”S1和S2)。

 在發掘報告中,北京大學地理係地理考古學家夏正楷根據仙人洞地層堆積的剖麵特征,將仙人洞的填充過程從早到晚分為6個階段,時間為距今18,110±270年至距今8,825±240年。他分段論述了此期間水流堆積與人類活動的交替進程;而在距今8000年之後,該洞穴再次被河流堆積物掩埋(9)。

仙人洞遭受洪水侵襲的間接證據:磁化率和水稻雙峰型植矽石數據分析

 仙人洞與吊桶環地層磁化率對比

 在90年代的考古發掘中,夏正楷對仙人洞和吊桶環的地層做了磁化率檢測。吊桶環(在美方資料中也稱為王洞)是一個穿透式岩棚,在仙人洞以西約800米,位於一座小山上,比仙人洞高出約40米,未受過洪水侵襲,其地層底部和頂部的碳-14測年為距今24,540±430年和距今1704±270年。夏正楷從仙人洞東區下層6C至上層2A提取樣本21個;從吊桶環下層T-P1至上層I-E提取樣本21個。對它們進行磁化率檢測,得出了各自的曲線圖。對這兩個曲線圖的分析表明,吊桶環21個樣本的最低磁化率也比仙人洞21個樣本的最高磁化率高出約2.4倍(10)。此結果顯得極為反常。一般說來,人類活動越頻繁,留有遺物越多的地方,土壤磁化率也越高。吊桶環因一直存在頂部崩塌問題,遠古人類隻能斷斷續續地在此活動;而仙人洞在無洪水時則是古人類的日常活動場所,人們在此的活動強度遠遠高於吊桶環。如在1990年代的發掘中,仙人洞發掘麵積共約8.6平方米,在深約178厘米的各地層中發現了22個燒火堆;吊桶環的發掘麵積共約40平方米,在深約430厘米的各地層中僅發現了約5個燒火堆;仙人洞出土獸骨碎片80522片,吊桶環出土14368片;仙人洞出土的人工製品也多於吊桶環(11)。對仙人洞地層磁化率極低的合理解釋是:多次且長期被水浸泡改變了沉積物的性狀。

 仙人洞與吊桶環地層水稻雙峰型植矽石數量對比

 在傳統水稻生產區,自遠古時起人們便開始利用野生稻,後來發展出了栽培稻。與水稻有關的活動會在土壤中留下水稻植矽石。通過檢測地層中的水稻植矽石,可推測出人們在不同時期利用水稻的情況。1993年和1995年,中美聯合考古隊對仙人洞與吊桶環土壤中的水稻植矽石進行了研究。發掘中,趙誌軍(當時為美國密蘇裏大學的博士研究生)等研究者分別從仙人洞東區2A-4A的十個地層及吊桶環B-G的六個地層中提取土壤樣本,對每個樣本中的水稻植矽石進行辨識和計數(以載玻片為單位),並根據形態特征將其中的雙峰型植矽石(水稻的重要標識)分為野生稻組、不確定組或栽培稻組,各組計數匯總如表1(此表由發掘報告的表七六和表七九簡化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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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表顯示,仙人洞地層中的水稻雙峰型植矽石數量遠遠少於吊桶環。究其原因,趙誌軍認為,“仙人洞植矽石群體保存情況不好的現象可能與曆史上多次洪水侵襲有關。”(12)

   

 除洪水外,地下水也影響著仙人洞。在降水充沛地區,當地表水增多時,地下水也會上湧。黃萬波曾提到仙人洞遠古時在兩個不同時段曾遭受過地下水侵蝕。1995年在仙人洞西區挖掘時,在距地表約178厘米處便見到了水(13)。仙人洞屬喀斯特溶洞,由石灰岩構成,其地表水和地下水都有可能攜帶死碳,對生物類沉積物造成汙染,影響其碳-14測年的準確性。

 洪水侵襲無疑會擾動地層。仙人洞地層被擾動的現象在上世紀70年代便被發現。1974年和1975年,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試驗室分別對1964年采集自仙人洞的蚌殼(ZK-39)和獸骨(ZK-92-0)兩個樣本進行碳-14測年,所測結果分別是距今10,870±240年和距今8825±240年。而前者所屬的文化層在上,它們間呈年代倒置狀(14)。當時對此異狀曾有過不同的推測,但實際上這就是地層被擾動的結果。

 而類似的樣本年代倒置現象也出現在吳文(2012)的表1中,見表2(此表僅列出相關樣本)。

表2(小幅).png

上表中,來自地層3B2的樣本UCR3561與其上麵地層3B1中的樣本呈年代倒置;來自地層3C2的樣本UCR3300也與其上麵地層3C1B中的兩個樣本呈年代倒置。這兩個樣本與下麵將要討論的另外兩個樣本在發掘報告的“結語”中被認為存在“數據矛盾”,不能與其他數據“早晚順序相吻合”(15)。此外,同一地層中樣本間的年代差距太大,如地層3C1A、3C1B和3C2中的樣本,同樣表明這些樣本也可能發生過移位。

 現在我們來討論吳文(2012)中存在的一些問題:它給出的一些信息與原始資料不符。表3列出引自吳文(2012)和原始資料的相關樣本以資比較和參照。表中標出的注釋用以解釋原始資料的相關信息,而吳文(2012)中與這些信息不相符的樣本則以星號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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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a]*,[1b]* 仙人洞首先出土陶片的地點是西區地層3C1B(16),確定它的年代很重要。吳文(2012)表1為此地層列出了6個樣本,包括三個帶星號的樣本:UCR3439(16,730±120 BP(BP:意為距今)),UCR3440(18,520±140 BP)和AA15005(原樣本號為AA15008;17,420±130 BP)。吳文(2012)在其注釋(8)中注明帶星號的樣本數據是引用自1995年出版的由R.S.MacNeish和J.G.Libby主編的Origin of Rice Agriculture: The Preliminary Report of the Sino-American Jiangxi (PRC) Project(以下簡稱R.S.MacNeish and J.G.Libby, Eds.(1995))。但在查看這本總計為99頁的資料時,卻找不到樣本UCR3439和UCR3440,也找不到測年數16,730±120 BP和18,520±140 BP。

[2a] 在R.S.MacNeish and J.G.Libby, Eds.(1995)中,樣本AA15008(17,420±130 BP)是一個浮選樣本。一般說來,浮選樣本容易混入雜質,尤其是在經常被水浸泡的石灰岩地區,容易受死碳汙染。那為何這個出土最早陶片的極為重要的地層3C1B會選用浮選樣本來做碳-14測年?對此,馬尼士作了解釋:當年從仙人洞和吊桶環出土的樣本在北京大學與加利福尼亞大學河濱分校(UCR)之間進行分配。後來對幾個由UCR保管的樣本(包括一個3C1B的木炭樣本)進行檢測時發現,其碳含量太低,無法做加速器質譜(AMS)測年。隨之便從3B2和3C1B地層的浮選樣本中提取碳,交由亞利桑那大學AMS實驗室進行測年,3C1B樣本的檢測結果是17,420±130 BP(AA15008)。然而,馬尼士對這個測年數卻持懷疑態度,表示,“來自地層3C1B的碳樣本顯示的年代為17,420±130 BP(AA-15008)。這個年代不僅顯得與時間順序不相符,而且對於陶器的出現來說也過於早了。”3C1B的這個檢測結果僅被收入此資料的表9.6,同時還為它列出了兩個估算年代:13,250 BP和14,000 BP。此後,在相關的論述中,馬尼士從不使用AA-15008(17,420±130 BP),凡標注3C1B地層的年代時,用的全是估算年代(17)。就是到了1999年,他在一份日本刊物上發表文章時,為3C1B標注的年代也是14,000 BP(18)。其他一些研究者也都回避這個測年數,他們分別在4個地方討論過3C1B地層,給出的全是估算年代(19),表明他們對這個由浮選樣本得出的測年數普遍持有懷疑態度。

[2b]* 在吳文(2012)的表1中,樣本AA15005的材料由原來的“浮選樣本”變成了“木炭”。吳文(2012)的作者在論及3C1B地層時表示,其中的樣本UCR3440(18,520±140 BP)是一個異常值因而被排除在顯示西區地層年代結構的圖2之外。這一來,這個來自浮選樣本的測年數(17,420±130 BP,樹輪校正為距今20,867±318 年)就成了3C1B地層中年代最早的一個。

[3a] 發掘報告在“結語”中提到的另一個不能與其他數據“早晚順序相吻合”的樣本是木炭樣本BA95145(12,530±140 BP),出自仙人洞西區4A層(20)。在吳文(2012)的表1中,西區4A層中隻有另外兩個樣本:BA00009(22,902±322 BP)和BA09880(24,080±95 BP)。如果把它們放在一起,則樣本BA95145就比這兩個樣本晚了10,000多年,它們間明顯呈年代倒置狀。顯然,此樣本曾有過移位。

[3b]* 在吳文(2012)中,樣本BA95145(12,530±140 BP)從未出現,它被排除(此樣本及下麵述及的樣本BA00003和BA99038在發掘報告中的地層位置見“補充材料”S3的相關截圖)。

[4a] 發掘報告“結語”中提到的再一個不能與其他數據“早晚順序相吻合”的樣本是骨樣本BA00003(19,634±186 BP),出自仙人洞東區1B層(21)。對照吳文(2012)表2中的樣本看,此樣本的年代比在它之下6個地層中的所有16個樣本早了約2,100-9100年。這明顯的年代倒置同樣表明此樣本也曾發生過移位。

[4b]* 在吳文(2012)的表2中,樣本BA00003(19,634±186 BP)的地層由1B變成了4,即向下移低了8個層位。

[5a] 在發掘報告中,樣本BA99038(11,840±380 BP)來自仙人洞東區2A2地層(最大厚度37厘米)(22),它的年代比吳文(2012)表2中此地層中的另一個樣本BA09899(16,330±65 BP)晚了約4,400年。同一地層中兩個樣本間存在如此大的年代差距,這也是其有過移位的結果。相比之下,相鄰地層中樣本間的年代差距比這小得多:地層2A和2A1(每層最大厚度合計約為67厘米)中,3個樣本間的最大年代差距約為1,380年;地層2A3、2B、2B1(最大厚度約為115厘米)中,11個樣本間的最大年代差距約為1,430年;地層3A、4(最大厚度約為57厘米)(23)中,4個樣本間的最大年代差距約為2,180年。

[5b]* 在吳文(2012)的表2中,樣本BA99038(11,840±380 BP)的地層由原來的2A2向上移到了2A1 (有關數據差異與資料獲取的討論見“補充材料”S4)

   

 吳文(2012)對仙人洞曾屢遭洪水侵襲的問題隻字不提;其文對一些數據的改動則隱蔽了幾個極為突出的年代倒置例子。盡管存有這些問題,其作者仍宣稱“兩個探溝中的地層自沉積以來一直保持穩定”。而考古信息表明,仙人洞地層因洪水侵襲而被擾動過,埋藏物有過移位,用碳-14檢測地層樣本來推斷其年代是不可靠的。因而,吳文(2012)斷言20,000多年前陶器出現在了仙人洞——“比在東亞和其他任何地方發現的陶器早了2000至3000年”——是不可信的。

 除碳-14測年外,一些中國科學家曾通過熱釋光檢測來確定仙人洞出土陶片的年代。1999年12月,來自中國科學院上海矽酸鹽研究所的李家治、吳瑞等人在彭適凡的陪同下對仙人洞進行了考察。他們從過去出土的陶片中按地層順序選取了4片用於熱釋光測年,所測結果如表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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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這些測年數是通過直接檢測陶片所得,但其可靠性仍值得懷疑。根據前麵考古學家的觀點,仙人洞在遠古時的一萬多年中曾多次遭受洪水侵襲。反複且長期地浸泡水中,會使土壤中的有機物和無機物性狀發生變化,現有的檢測方法難以檢測出其真實年代。前麵述及的有關仙人洞與吊桶環地層磁化率及水稻雙峰型植矽石的數據對比反映出水浸對考古信息的破壞。可以說,以目前的技術手段對來自仙人洞地層的樣本進行測年,其結果的可靠性都存在置疑的空間。

 那麽,陶器最早是什麽時候出現在仙人洞的?考古證據表明,答案存在於吊桶環。仙人洞和吊桶環同處大源盆地,兩地相距不遠,史前該地區的采集-狩獵者無疑會常到這兩地活動。發掘報告說,約自25,000 BP起,吊桶環和仙人洞這“兩個地點是同一群人所利用”(25)。嚴文明(北京大學考古學係主任,1993-1995年中美聯合考古隊中方隊長)也認為,“由於這兩個遺址的出土遺物十分相似,推測它們屬於同一人們的群體。”(26)這就意味著,一旦這些人開始使用陶器,他們會將其帶到這兩個地方。然而有觀點認為,因頂部坍塌嚴重,古人類無法在吊桶環長期居住,致使陶器在這裏出現的時間比仙人洞晚了數千年。但從下麵列出的相關地層的考古信息看,並無證據顯示在陶器出現之前,吊桶環在數千年間無人類活動:

 G層,碳-14測年17,040±270 BP(樣本BA93180,木炭),地層厚度0-28厘米,出土有石製工具34件,一些穿孔蚌器,動物碎骨片2110片,燒骨碎片212片;尤為突出的是,水稻植矽石的數量由J層的15個、I層的14個和H層的2個猛增到G層的120個。發掘報告說此地層形成時是古人類在此活動的高峰期之一(27)。但在這個留有豐富文化遺存的地層中卻沒有發現陶片。

 G層之上的F層和E層(發掘報告未提供測年數)出土遺物不多,但仍發現有人工石製品(兩地層各有139件和19件),動物碎骨片(各有600多件),燒骨碎片(各有82件和70件),水稻植矽石(各有26和72個),也未發現陶片。

 D層,測年數為15,531±214 BP(樣本BA00014,獸骨),地層厚度0-28厘米,共發現石製工具26件,動物碎骨片6192件,燒骨碎片293件,水稻植矽石81個。此層與C2層共出土了25塊陶片(發掘報告未注明各層出土的陶片數)。在表麵帶有紋飾的10塊陶片中,有6塊出自D層。發掘報告明確說“D層以下未見陶器” (28)。

 根據上述考古信息判斷,在吊桶環-仙人洞地區,陶器出現的最早時間約在距今15,531±214年(未經樹輪校正)。

  

(1) 劉詩中、王團華:《黎明曙光——世界級考古洞穴仙人洞與吊桶環》,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左圖:正文前,右圖:第8頁。

(2) 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仙人洞與吊桶環》,北京:文物出版社,2014年,第3頁,第17頁。此書是1993、1995和1999年仙人洞和吊桶環遺址考古發掘的正式報告。在本文中,將其簡稱為“發掘報告”。

(3) 萬年縣人民政府:《萬年概況》(網絡版),2024年7月26日

http://www.zgwn.gov.cn/zgwn/wngk/list_common_page.shtml

(4) 中華人民共和國水利部:《中國水資源公報:2023》,北京:中國水利水電出版社,2024年,第3頁。

(5) 黃萬波、計宏祥:《江西萬年仙人洞全新世洞穴堆積》,《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1963年第3期,第264-266頁,圖5.3。

(6) 彭適凡、周廣明:《江西萬年仙人洞與吊桶環遺址——舊石器時代向新石器時代過渡模式的個案研究》,《農業考古》2004年第3期,第33頁。

(7)《黎明曙光——世界級考古洞穴仙人洞與吊桶環》,第60頁。

(8)《仙人洞與吊桶環》,第17-18頁,第259頁。

(9) 同上,第235-236頁,第239頁。

(10) 同上,第5頁,第267頁,第237頁, 圖一九七,圖一九八。

(11) 同上,第130頁,第267頁,第237頁,第259頁,第143-148頁,第11頁,第209頁。在90年代發掘中,從仙人洞和吊桶環共出土獸骨碎片94890片,其中14368片來自吊桶環。但發掘報告未給出仙人洞出土的獸骨碎片總數。因而,其總數隻能用94890減14368得出,即80522片。

(12) 同上,第249-250頁,表七六,表七九。

(13) 同上,第17頁。

(14) 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試驗室:《放射性碳素測定年代報告》,《考古》1974年第5期,第337頁;1977年第3期,第203頁。《仙人洞與吊桶環》,第261-262頁。

(15) 《仙人洞與吊桶環》,第262頁,附錄。

(16) MacNeish, Richard S., and Jane G. Libby, eds. Origin of Rice Agriculture: The Preliminary Report of the Sino-American Jiangxi (PRC) Project. Publications in Anthropology, no. 13. El Paso: Centennial Museum, University of Texas at El Paso, 1995, 第23頁,第30頁,第68頁。

(17) 同上,第82-87頁。

(18) MacNeish, Richard S. "A Paleolithic–Neolithic Sequence from South China Jiangxi Province, PRC." in Interdisciplinary Perspectives on the Origins of the Japanese, edited by Keiichi Omoto, vol. 011-B, International Research Center for Japanese Studies, Kyoto, 1999, Table 1.

(19) Origins of Rice Agriculture: The Preliminary Report of the Sino-American Jiangxi (PRC) Project, 第22頁,第52頁,第60-61頁。

(20)《仙人洞與吊桶環》,第262頁,附錄。

(21) 同上。

(22) 同上,附錄,第23頁。

(23) 同上,第23-25頁。

(24) 吳瑞、鄧澤群、張誌剛等:《江西萬年仙人洞遺址出土陶片的科學技術研究》,《考古》2005年第7期,第62-63頁,表四。

(25)《仙人洞與吊桶環》,第258頁。

(26) 嚴文明:《我國稻作起源研究的新進展》,《考古》1997年第9期,第73頁。

(27)《仙人洞與吊桶環》,第267頁,第141頁,第175頁,第226頁,第216頁,第247頁,第228頁。

(28) 同上,第135頁,第266頁,第187頁,第217頁,第219頁,第247頁,第196頁。

補充材料

S1.本文采用的地層編號

  在1962年的仙人洞發掘報告中,地層的劃分是按中國傳統方法編號,即以阿拉伯數字加圈為大地層號,小地層采用A、B、C英文字母為序號。《仙人洞與吊桶環》沿用了這一編號方式,所標地層如③C①B。美方考古人員隨後在其資料中對此地層編號做了簡化,用3C1B代替③C①B。吳文(2012)采用了這一簡化格式。為保持一致,本文也采用此格式。

S2.本文采用的炭-14測年類別

  碳-14測年分為普通碳-14測年,加速器質譜(AMS)碳-14測年和經樹輪校正的碳-14年代。《仙人洞與吊桶環》中所有的碳-14年代均由AMS檢測所得,未經樹輪校正。為便於比較,除非注明,本文所引用的年代也都是未經樹輪校正的碳-14測年數。

S3.《仙人洞與吊桶環》表格截圖

 以下部分截圖來自《仙人洞與吊桶環》附錄(第266-26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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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吳文(2012)中,來自仙人洞西區4A層的樣本BA95145(12,530?±?140 BP)缺失。仙人洞東區樣本BA00003(19,634?±?186 BP)的地層由1B變為4;樣本BA99038 (11,840?±?380 BP) 的地層由2A2變為2A1。

S4.數據差異與資料獲取

 吳文(2012)發表於2012年,其中的一些數據與正式的考古發掘報告《仙人洞與吊桶環》(2014)不相符,這是否是因為吳文的作者在撰寫其文時尚不能看到於兩年後出版的《仙人洞與吊桶環》中所收錄的發掘資料?在查看了相關信息後發現此原因不成立。根據北京大學網站的介紹,吳小紅(吳文(2012)第一作者)於1996年進入北京大學考古學係工作;張弛(吳文(2012)第二作者)於1988年進入北京大學考古學係工作,並參加了90年代對仙人洞的三次發掘。1999年發掘工作結束後,相關人員開始撰寫發掘報告。此報告的“後記”注明吳小紅編寫了其中的“附錄:仙人洞與吊桶環遺址¹?C測年數據表”;張弛撰寫了發掘報告的部分章節,並是該報告的主編之一,負責統稿工作。而吳文(2012)的作者在正文中明確指出他們將2009年采集到的樣本測年數與此前於90年代出土的樣本測年數作對比;而在其文章的“補充資料”中,收錄有一些仙人洞出土的陶片原圖,這些圖片後來出現在《仙人洞與吊桶環》中。這些情況表明,吳文(2012)的作者從一開始就能獲得由北京大學擁有的所有關於仙人洞的考古發掘資料。

附  言

關於作者:

 上世紀80年代畢業於中國一所大學曆史係,獲曆史學碩士學位。之後在中國一家省級社會科學院工作,獲研究員職稱。20世紀初離開中國,現生活在北美。

關於本文:

 幾個月前,本文作者因關注某個考古問題而閱讀了由吳小紅等人撰寫的發表於2012年6月24日Science(《科學》)上的文章“Early Pottery at 20,000 Years Ago in Xianrendong Cave, China”(《中國仙人洞2萬年前的早期陶器》),繼而閱讀了仙人洞的發掘報告《仙人洞與吊桶環》,發現吳文(2012)中存在一些問題,需要得到注意。隨之收集資料,寫了一篇質疑短文,打算投遞給Science(《科學》)。但在投稿時發現,此文稿不符合投稿要求:《科學》雜誌規定,評論文稿的接收時間為原文章發表後的6個月之內;所有稿件必須使用實名。因某種原因,本文隻能使用筆名。此後,作者修改了原稿,寫成此文。

關於版權:

 本文由作者獨立完成,使用筆名發布(中文筆名:C.Mh.曉風;英文筆名:C.Mh.Xiaofeng)。

 文中引用的資料均注明了原作者和出處,引文適度,屬於“合理使用”。所引用的中文資料無版權限製,無需引用授權,因而本文不存在版權問題。

又及:此文完成後,我未對外公布,而是用北京大學官網提供的電子信箱在第一時間分別給吳文(2012)的第一作者吳小紅和第二作者張弛發送了本文。信中留言表示希望他們能對我文中提到的問題加以說明或反駁,但一直未收到回複。之後我於2025年11月17日用北京大學官網提供的電子信箱將本文及相關說明投遞給了“北京大學科學誠信與學術規範管理平台”;隨之還通過電子信箱向中國考古學會發送了此文及相關說明,提請他們注意吳文(2012)中存在的問題

 吳文(2012)網上長期供人免費閱讀,影響很大。我現已將此文的中、英文版首發在Substack平台上的考古專欄(因用筆名,無法投遞正式刊物),以資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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